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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什亚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扭曲着脸退到门外长出一口气。延麒却没动，反而凑近那些虫子仔细盯着看了半晌，才恍然道：“这好像是我们那农田里的害虫，只是个头没这么大。”他观察着害虫移动的方向，随即看向贝拉，这里唯一的知情人，问：“你说的怪物是什么？”
　　贝拉看向还不到自己腰际却异常淡定的男孩，不自觉回答道：“我不知道，这里的建筑已经不牢固了，经常会有一些动物跑出去。”
　　乔纳森和亚历山大顿时对之前的人马袭击案和鹰群大乱街头的两次事件都有了解释。
　　最后一只甲虫爬进了天花板边缘的缝隙，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乔什亚忽然抬起头，看向走廊的另一端。
　　他又听见了那种声音，清晰，但是微弱，而且很熟悉。在同一时刻，延麒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四下张望，随即看到塙麒发白的脸。
　　“塙台辅。”
　　塙麒嗯了一声，看向他，延麒笑了笑鼓励道：“要打起精神来啊。”
　　塙麒微微一愣，目光闪烁了几下，最后感谢般点了点头。
　　“我们去下面。”乔什亚开口道，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贝拉：“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走。”他将选择留给对方，当初塙麒可没这么讲理。乔什亚想。
　　他循着那个声音，没一会儿就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地道像是新挖的，墙壁和地面都粗糙简陋。他们只能一个个进去，在走过一段后空间瞬间宽敞起来。
　　“哦，天……”走在第一个的亚历山大发出一声感叹。
　　“怎么了？”被他高大的身形挡住的乔什亚挣扎着挤出来，下一秒也呆住了。
　　他们所见到的景象比起密室更像是一个溶洞，各种蕨类和植被像被打了激素一样长得巨大无比，脚下的泥土湿滑柔软，表面覆盖着一层地被，硕大的巨叶灌木遮挡了他们的视线，无法判断出口在哪里。
　　几人小心翼翼往前挪，忽然一个穿得像是下一秒就准备上月球的女孩对着他们尖叫起来。
　　她手里还拿着吸尘器之类的东西，看到他们简直像看到怪物一样，隔着黑色的玻璃面罩都能想象她的表情。
　　她拔高声音紧张兮兮地问：“你们是谁？外面门明明关着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们进来时压根就没看见有门好吗？
　　“我们……”乔什亚忍着发疼的耳朵刚想回答，对方迅速拿吸尘器指向他挪动了一步的脚：“不准过来！”
　　乔什亚咳了一声，挺腰直背正色问道：“我是这儿的新老板，你在这儿干什么？”
　　“老板？”对方一下子放松警惕，摘下面罩对着他们打量一通，似乎很是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乔什亚先发制人问：“你在这儿做什么？为什么没人带我们进去？”
　　“我？我在清理房间，抱歉，半个小时就好。”女孩解释道，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提高声音：“你们不能呆在这儿，我去叫人带你们进去。”
　　几人简直要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搞疯了，乔纳森没耐性地上去就拎起她的后领道：“你来带路就行。”
　　“可是我还要……走错了是右边。”
　　那个充满水汽和巨大植物的房间可能本来是个大厅，而且显然弄出这么一片热带雨林并不是他们的本意。清洁工妹子拖着笨重的防护服刷卡开门，里面居然更衣室和消毒间。
　　女孩从柜子拿出一套更换衣物看向他们，视线在乔纳森和亚历山大之间流连，不知违和还有电种诡异的兴奋：“你们最好也脱衣服消下毒。”
　　乔什亚和哥哥面面相觑，问：“为什么？”
　　女孩笑起来有点神经质般的僵硬，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那里面的植物每周清理掉之后又会疯长，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
　　“你叫什么名字？”乔什亚假装了然，问。
　　“珍娜。”
　　“好的，珍娜，你可以回去工作了，你做得很好。”乔什亚把她打发走，直径走过换洗室，真正进入了地下室的内部。
　　越过那道墙后那声音一下子增强了很多，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一瞬间都涌起一股异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弱小的生物在碰到强者时本能的危机感一样。
　　延麒站了一会儿，低声道：“事情有些麻烦了。”
　　其他人都看向他：“怎么了？”
　　“乔纳森，好久不见。”一位黑发马尾，戴眼镜，衣着有些古板的女人就像一直在等他们似的恰好出现，目光看向延麒，又转向乔纳森，微笑道：“还记得我吗？”
　　乔纳森盯着她，半晌才回答道：“撞墙的那个。”
　　“我是贝妮卡，你好，延麒。”她走到延麒面前弯下腰，像看珠宝似地审视他，低声自言自语道：“真的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感叹完毕后直起身，看向延麒：“我想请您救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乔纳森用枪对准了贝妮卡的眉心，冷冷道：“把手举起来。”
　　“非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吗？”贝妮卡挑眉笑问，见对方无动于衷只好举起双手：“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如果真想干点什么你们连门都进不来。”
　　“你对阿妮莎做了什么？”乔纳森无视她的话，深知这个女人的底细，绝不会再像十年前那样被她骗第二次，“她消失之前是和你在一起。”
　　“我为她感到抱歉但这件事和我无关。”贝妮卡否认对方的质问，眼神真诚得像是完全不在撒谎：“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知道凶手是谁。”
　　乔纳森的瞳色一深，片刻后放下了枪。贝妮卡信誓旦旦地保证，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塙麒身上。
　　乔什亚对他们的恩怨一无所知，低声问塙麒：“她是谁？”
　　乔纳森紧紧盯着不知会带他们去哪儿的贝妮卡，塙麒看着他们迟疑了一下回答：“我不知道。”
　　“是吗？”乔纳森忽然停顿了一下，塙麒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对方没有回头，像是只随口一问就继续走路了。
　　他们走得越深入，一开始隐隐约约的声音就越清晰，就像墙壁里有一艘正在鸣笛的航船。乔什亚问：“这是什么声音？”
　　“水声。”贝妮卡道：“他们在抽水。”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她，难道从没想过也许阿妮莎不想见你？”贝妮卡像是故意要刺激乔纳森似地问，
　　里面只有一条通道，所有一切都已经无所遁形。数十个畸形的生物被关在两边的铁网中，他们可能和贝拉一样都曾经是人类，只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其它代替。他们中已经死了一大半，活人和尸体挤在一起幽幽看着他们，仿佛一个肮脏可怕的马戏团畸形秀后台。乔什亚看向里面一个长着鱼皮的人，眨眼时眼中会闪过一层爬行类特有的膜，忽然明白为什么贝拉怎么都不肯再来这里。
　　忽然有一团白色的东西闪电般扑了上来，立即又被铁网电得怪叫一声倒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他们看着那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的白泥打了个寒颤，乔纳森几乎不敢想象阿妮莎曾经也呆在这样非人的炼狱中。
　　贝妮卡感觉到他的怒气，提醒道：“先别急着逮捕我，警察先生，要是放他们出去头疼的就是你们警署了。”她像是猜透了他们的心思，妩媚地看向亚历山大，意味深长道：“等事情解决也许你还会感谢我。”
　　亚历山大对她摆出一个别白费劲了的表情，随即视野中出现了贝妮卡以外的人。他们似乎已经到了尽头，一个穿得和刚才的清洁工女孩一模一样的男人恭敬地向贝妮卡行礼。
　　“开门。”贝妮卡一边命令属下开门，一边把头盔分发给他们，提醒道：“里面可能很挤，还会很吵。”
　　在门打开之后乔什亚一行立刻领会了贝妮卡的意思。他们进去得是一个地洞，一跨过门尖锐的电锯声和抽水声就充斥耳膜，面前一米之内一堵乳白色的墙面挡住了去路，边缘硬生生卡进石壁和天顶中，墙上都是裂缝。
　　“就是它。”
　　乔什亚还在疑问要怎么跨过这道墙时贝妮卡望向它开口道：“就是这个，我们必须想办法消灭它。”
　　他们靠近那面看上去果冻一样光滑半透明的墙，乔什亚碰了一下，触感却十分粗糙坚硬。里面似乎灌满了液体，他贴上去，却被忽然显现的一片黑色惊得后退一步，那颜色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里面游动，很快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乔什亚问，贝妮卡无奈地摇头：“目前还不知道。这是从一个蚌壳里发现的，我们一开始以为是珍珠，但它几个星期之内就长到了这么大。我们尝试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火烧，炸药，甚至亚原子分解，可她马上又会长回来，而且比原来还要大。”
　　乔什亚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要找他们的原因：“蚌壳是从十二国带回来的？”
　　“对，在虚海寻找人鱼的时候。”贝妮卡干脆地承认：“它在有水的环境中生长得更快，为了抑减缓它的速度我们只能尽力保持干燥。”
　　“没用的，它可以从地下汲取水份。”延麒盯着墙面与地表连接处的龟裂痕迹，他感受到属于妖魔的强烈的气。
　　贝妮卡将扫描画面给他们看，这个生物呈球形，几乎有一半都深深陷在地表之下，“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都往地下钻。”
　　“它想去海里。”延麒严眉肃目地解释：“这种妖魔叫鲲，因为体型太过庞大只能生活在海里，它没什么危险，但是是非常厉害的妖魔。”
　　贝妮卡疏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找错人：“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了？我们分析了它的细胞，它现在还在幼年期。”
　　延麒附和般嗯了一声：“确切来说这只是个鱼卵。”
　　“你必须得帮我们。”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该帮你？”杰森见对方理直气壮的德性不爽地反问。
　　贝妮卡看向他，“因为如果任由它发展，按这样的速度不出一个月整个英国都会瘫痪，它会破坏所有的地下管道，所有地方都会停电停水，然后一次地震，英格兰会比日本都先沉进海里。”
　　“那我们还等什么？！”杰森立即被唬住了，“想办法把它扔进海里不就解决了？”
　　贝妮卡看向延麒：“我想请您趁它还小的时候带回去。”
　　延麒支着下巴，仰头望向鲲卵，沉吟半晌耸肩回道：“太大了，带不了。”
　　“什么？”贝妮卡万万没想到唯一的救星居然会如此干脆地表示办不到。她从小就见过那张延麒的照片，因此今天才能一眼就认出。传说中的麒麟果然几十年仍旧保持孩童的模样，贝妮卡以为他也一定像博士说的那样无所不能，看延麒一派轻松的神情还以为对方在骗她。
　　她转而试图说服乔什亚：“塙王陛下。”
　　乔什亚被叫得浑身不舒服，刚开始还对贝妮卡的话半信半疑，但延麒的解释也让他担心伦敦真会被这颗鱼卵毁了，于是问延麒：“真没办法把它运回去？”
　　延麒跳上一边的控台坐着道：“就算不管它自己也会主动游回海里的，等到成年之时就会化成鹏鸟，虽然我活了快六百岁只见过一次大鲲化鹏，不过光那次雁国和庆国就被淹了很多州，沿海的城市也被飓风摧毁了。”简而言之不管它在哪里，都无法避免一场灾难。延麒当然更没理由将这个灾星运回去祸害十二国的百姓。
　　“乔什亚，一个国王的头衔不会真让你忘了自己是个英国人吧。”贝妮卡对延麒的反应有些恼怒，转而讽刺乔什亚。
　　“我的祖辈是苏格兰人，实际上英格兰要是被刮跑我没准会穿苏格兰裙庆祝呢。而且要不是你们非要永生什么的怎么会搞出这堆烂摊子。”乔什亚盯着鲲卵好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延麒，既然它是妖魔，那就是说麒麟可以收服它作为使令喽？”
　　“话是可以这么说啦……”延麒摸了摸下巴严肃道：“但鲲虽说是妖魔，却是据说和神仙一样强大的物种，如果性格温顺的话失败也就算了，万一是个残暴的家伙我们就都没命了。”他跳下来像平常一样双手枕在脑后走出原来越逼仄的地洞：“走吧。”
　　贝妮卡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咔塔一声，手已经被乔纳森铐起来了。
　　“动作还真快啊。”
　　“这里很快会由警方接手，你别想再逃走。”乔纳森铐住她另一个手，亚历山大问：“我马上通知分署派人来，可是外面那些怪物该怎么办？这种事万一公布于众一定会引起恐慌。而且就算把他们带回去，恐怕他们家人也认不出来了。”
　　贝妮卡冷笑道：“如果这么容易我还需要特意找你们？外面那些畸形生物，你们进来时看到的巨大植物都是受了它的影响。现在我们还能把它困在这里，但很快就再也控制不了它了。”
　　忽然四周又剧烈震动起来，地面被不断变大的鱼卵挤压开裂，乔什亚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裂缝的宽度和深度，默默想这次似乎是来真的啊。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猜测，本来就看起来不怎么安全的地洞开始地震一样地动山摇，看起来，似乎是要塌了……
　　“快跑！”乔纳森和亚历山大不愧是警察，最先反应过来大喊道。
　　鱼卵坚硬的外壳出现了松动，裂缝像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蔓延，以地洞为中心分崩离析。乔什亚看着穿着高跟鞋带着手铐却跑得比他还快的贝妮卡暗暗咋舌，墙壁和天花板在身后塌陷，随即一道道水流从破裂的管道中冲出来，使光滑的地砖变得更加难走。
　　“塙麒！”乔什亚大喊，拼命想跑出地下室，连转头确认的时间都没有。前面那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因为装备太过沉重跑得越来越慢，一道裂缝如同地狱的入口在他脚下蓦然打开，他发出一声惊叫，胡乱挥舞着双住边缘臂想要抓，却还是掉了进去。
　　“塙王，上来。”延麒叫出了他的坐骑对乔什亚道，乔什亚跳上去，刚想转头招呼塙麒，就看见一股带着腥气的粘稠液体洪水般喷涌出来，很快淹没了他们身后的走廊。两人合力将其他人弄上坐骑，飞兽振翅冲出一段距离后震感暂时消失了。
　　延麒跳下地面，静静站了一会儿道：“它向海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9　章

　　震动平息下来，贝妮卡和十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里面不时传出的哀嚎让人浑身冰凉。他们心有余悸地看向已经成了废墟的研究所，前一秒还在共同工作的伙伴此刻已经葬身在了那片狼藉之中。他们不明所以地互相问道：“怎么回事？”
　　“是不是地震了？”
　　砰砰砰！崩塌的声音接二连三从地底深处透出来，仿佛有什么怪物即将破土而出。
　　“什么声音？”可怕的闷响让众人又紧张起来，仅仅沙石滚落的细微动静也让他们的嗓子吊在了喉咙口。
　　延麒收回使令，道：“这里不安全，大家都到地面上去。”
　　一群人立刻从慌乱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拼命涌向出口，乔什亚等人则回到通向这里的那个路口。敬业的建筑工人还在忙着砌墙，见他们三两下就砸掉了他一周的工作成果顿时气得跳起来，瞪着他们大叫：“你们这群混蛋！”
　　乔什亚跑得头也不回地提醒道：“这里快塌了，这墙也迟早要倒的，快跑吧！”
　　地面应景地晃了一下，工人一哆嗦，提着榔头就跟着跑起来。
　　“亚历山大，你先上去看看警署派的人过来没有，尽快疏散孤儿院的人。”乔纳森对亚历山大道，后者点点头，一把拉过乔什亚吻了吻额头：“待会儿见。”
　　“好的。”乔什亚不假思索地傻笑了下，然后和其他人去找范恩斯父女，杰森去拉响警报。等到穿透力极强的警报声将所有人都倾巢涌出孤儿院时，乔什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亚历山大是担心自己不告而别。
　　在修女和孩子们害怕的哭声中，孤儿院轰然倒塌，警车鸣笛呼啸而至，延麒追踪着鲲的气息，和其他人迅速退出人们的视线。
　　“塙王，塙台辅。”延麒叫道，随即三两下跃上一座高楼的天台，塙麒自从失去角后就不愿意现出麒麟原身，他们坐上另一头使令飞到延麒身边，陷入慌乱的民众并没发现他们的异常行动。
　　顶楼的视野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动向，因此他们很轻易就能看到哪里又出现了混乱。尖锐的急刹车和凄厉的呼喊迅速使他们找到了鲲的踪迹。在繁华忙碌的伦敦街头，一条几乎三十英尺宽的裂缝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持续贯穿地面，笔直通往大海的方向。交通瞬间被截断，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大巴连人带车翻进了深渊中。裂缝之下大鲲青黑色的表皮蛇一样滑过，巨大而锋利的背鳍连住宅都能轻易地一切两半，所过之处犹如撒旦降临，死伤无数。
　　“怎么办，延麒，它快把整个伦敦都拆了。”乔什亚的声音在发抖，这场景远比当初傲霜山下的战场更为可怕，“至少得让它停下来。”
　　延麒紧紧皱着眉头，他的使令们虽然并不弱小，但在大鲲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唯一的办法就是收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