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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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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里跳出另一个自己，对着父母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怪我？这一切不都是我造成的吗？如果我当初没有去招惹霍成风，就不会产生那样的感情；如果我早点看清他的不对劲，就不会有后来的离家出走；如果我告诉大家许愿的逃跑计划，就不会发生那场车祸，如果我……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问了无数个如果，最后全都指向一点，为什么不责怪他。
他需要的不是包容，不是解脱，而是真正的责骂。他无法面对自己。
有时候午夜梦回，顾枝林会再见到霍成风，又回到那天分别时的场景，霍成风临走时低喃的那一句“要等着我”，就像一个咒语，把他深深禁锢住了。
这个时候，心底里隐藏的那些对于霍成风的恨意，就会像藤蔓般生出，疯狂滋长起来。
他想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
他会不由自主地捶起身下的被子。
他多希望自己手上有个时空穿梭机，带他回到霍成风初到他家的那一天，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告诉当时的自己，离开那个孩子，不要靠近他。
可惜世事没有重来的机会。
顾枝林现在有多痛苦，就有恨霍成风，恨他在说了那样一堆不知所谓的话后把自己丢到这种境地，更恨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期待。
顾枝林后来还遇到过高翔。
高翔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轻浮样子，他换上了西装，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的模样，眉头紧锁，目光深沉。
他和顾枝林很热情地寒暄着，却绝口不提当年的事情。
顾枝林想，不管是自己，还是许愿，又或者是高翔，大家到底都不一样了。
他很想问问高翔，你找到苏沫了吗，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都自顾不暇呢，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别人的事情，就把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走远了的时候顾枝林回过头看了眼高翔，明明是大步流星地走着，他却只觉得那个背影写满了疲惫。
顾枝林现在还与许愿保持着联系。
许愿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就听从他父母的要求，报了邻市的一所大学，后来毕了业，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那里。
他按部就班地念完了大学，和每个同龄人一样，找了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过起了与别人并无二致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顾枝林知道，根本就不是那样。
就像他在逃避回家一样，许愿也在逃避，他在逃避和陆以均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年少时付出全部心力的一场爱情，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换做是谁都无法面对。
想起来，也只有对自己的可怜而已。
只不过他装得这样正常，有时候顾枝林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也许，没有发生过反而会好点，他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想道。
顾枝林这天从研究所出来，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在被人盯视着。
那目光如影随形的，像是黏浊的网，牢牢地附在他身上，不管他去往哪里。
其实顾枝林这几天一直有这种感觉，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只是他疑心自己没休息好，就忘之脑后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
从他走出研究所的门开始，就一直听到一阵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快，那脚步声也快，他慢，那脚步声也就慢下来，从不离他左右。
他甚至试着停了停，果然，那脚步声也停了。
顾枝林不安了起来，他不敢回头去看，只是悄悄加快了脚步，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他越跑越快，都控制不住地喘了起来，他感到自己肺部的空气在被快速压榨着，不断消失在喘息间。
猛力拐入楼道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跟在他身后。
等到终于跑回家中，顾枝林才无力地倒在地板上，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他想，这都是什么事儿。
顾枝林洗完澡出来，想了想，还是给许愿打了个电话。
许愿接起电话的时候，似乎正在喝水，话筒里传来吞咽的声音。
顾枝林犹豫了好久，最后和他讲了今天的事情。
许愿听后，没说话，良久才回道：“枝枝，你有没有想过，是霍成风回来了？”
顾枝林却没回，无声的沉默蔓延开，只能听到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顾枝林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吗”，他听见自己的回道。
只有顾枝林自己知道，现在心脏跳得有多快，在他耳边“咚咚”地响着。
他手里握着一个玻璃杯，手指缘着杯沿滑动，不停地打着转儿，毫无章法，就像他纷乱难解的内心。
许愿回道：“总之你自己知道就好，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也不待顾枝林回应，径直挂了电话。
顾枝林知道他生气了，他气自己的逃避。
他放下水杯，看向一旁的玻璃。
窗外霓虹闪耀，一片繁华，这车水马龙的景象对他却没有丝毫触动，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像是一片冰封的雪原，何时解冻，却由不得他。
他垂下头，听见自己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其实他心里更想问的是，既然你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重逢
隔天吃午饭的时候，顾枝林从窗户里望出去，就发现天空像是泼了墨一般，有要下雨的迹象。
一出研究所门，他就一个劲儿地低头走着，想着趁雨还未下赶快回家，却没料到，走到半路那雨就猝不及防地下起来了。
所以一些东西总是事与愿违的，你越是不想，它就越是会来，他颇为失落地想道。
雨有些大了，顾枝林不得不躲到一幢建筑物下避雨。
他拍拍溅到身上的雨水，抬头看了眼阴翳的天空。
路边的人来来往往，形色匆匆，都狼狈地低头赶着路。
顾枝林叹了口气，发起呆来。
他还在走神，一把雨伞就出现在头顶上方。
顾枝林抬头，视线却被黑色的雨伞牢牢遮住。
也不知是为何，他的心忽然就毫无征兆地猛跳起来，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的鼓膜。
他很缓慢地转身，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即便这样，还是看到了身后那个人。
山高水长，阔别已久。
那个人正异乎灼热地注视着他，眼中折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他缓缓扯开嘴角，露出肉食动物般的笑，然后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对顾枝林说道：“哥哥，我回来了。”
直到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顾枝林都浑浑噩噩的，脑袋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半天转不过来。
在沙发上坐了将近十分钟后，他才终于冷静下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又重新袭到眼前。
顾枝林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刚才竟然打了霍成风一巴掌。
虽然他恨霍成风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甚至在梦里都恨不得打他一场，但没想到，七年后重新见到霍成风，他竟然真的付之于行动了。
啊啊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顾枝林后悔莫及地捂住脑袋，懊恼地哀嚎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转身看到霍成风的一瞬间，心中就猛地升起一团愤怒的火焰，怎么都压不下去，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给了霍成风一巴掌。
清脆又响亮的一巴掌，响亮到一旁的路人都侧目了。
后来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打完那一巴掌后，就飞快地逃走，连头都没回。
至于霍成风后来怎么样，这就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了，他幸灾乐祸地想道，带着点解气后的痛快。
不过，霍成风真是长大了不少，和以前完全不同，顾枝林不由地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个子比自己高出一头有余，体格也健壮了很多，往那儿一站，几乎要把他整个儿都罩住了。
最关键的是，霍成风出现在他面前时，西装革履的，一副正经的社会人模样。
哼，即使长大了，也是个斯文败类，顾枝林暗啐道，他可没忘记霍成风曾经干过的事。
重新见到霍成风后的那点不知所措，忽然就微不足道了起来。
结果他吃过晚饭，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起来。
顾枝林疑惑地拿起手机，他的生活一直都很简单，除了许愿，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号码，这个时间来短信，不能不说是奇怪。
他刚打开收件箱，一封未读短信就跳到了眼前：哥哥，这算是见面礼吗？
这是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在了那里，直愣愣地盯着握紧的手机。
他还没回过神，一条短信又发了过来：哥哥，你打得我好疼啊。
他终于反应过来，气哼哼地想道，除了霍成风，还能有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自己手机号的。
疼死你也活该。顾枝林手指飞动着，快速地打出了这句话，刚要点下发送键，像是想到什么般，蓦地顿住了。
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会儿，接着用力按着键盘，一点一点地将那条回复删除了。
末了，一个大力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想，我就不给你回，就不让你如愿。
其实顾枝林还没意识到，他心底那点所谓的怨恨，在见到霍成风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了。
晚上入睡前，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就知道，顾枝林不无得意地想道，却不去读那条短信。
可惜他的行动总是先于思想，他一边信誓旦旦地说着不会看，一边却止不住地偷瞄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机又动了。
顾枝林终于忍不住了，想，我就只看一下，眼神四下乱扫着拿起倒扣的手机，只见霍成风发过来的第一条短信说道：哥哥，晚安。
谁跟你晚安，他低声嘟囔道。
等到打开第二条短信的时候，顾枝林的脸瞬间就涨红了，完全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噌”地一下就红透了。
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般，他把手机甩到了床上，快速拉起脚边的被子，蒙住头，鸵鸟一样地藏了起来。
可是那条短信却不停浮到他眼前，像是墙上的油漆般，怎么都抹不掉，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霍成风在哥哥后面，回了三个字。
至于哪三个字，天知，地知，他知，霍成风知。
第二天一早，霍成风的短信就发过来了。
又干嘛，顾枝林在心底嫌弃了一声，点开短信，就看到里面写到：哥哥，你昨天打得我好重啊，今天还有红印子。
他读着，都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的委屈，甚至连霍成风发这条短信时蔫蔫的表情都能想象出来。
顾枝林一边脑补对方一手抚脸一手发短信的样子，一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笑完了，他又心虚地想道，不会真的很严重吧，毕竟他那一下可是使了大力的。
不行，不能相信他，他一定是在骗我，顾枝林摇摇头，说服自己不去相信霍成风那番话，毕竟他可是一个“有前科”的人，骗了自己不少时候。
他同事看到他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的，还不停地摇着头，好奇道：“小顾，你在干嘛呢？”
“没事没事。”顾枝林赶忙放下手机，欲盖弥彰地地回道，视线却无法控制地跑向桌上的手机。
还是问一下吧，他在心里暗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菜馆
要下班那会儿，顾枝林比较清闲，心里又记挂着那一巴掌，就给霍成风回了过去。
他以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凶恶的语气编辑了一条：跟我说干嘛！严重就去擦药！然后恶狠狠地按下了发送键。
发完了，得意洋洋地看着手机，想，看你怎么回。
只是他等了好久，那边却没有像昨天那样，立即回过来。
顾枝林疑惑地翻翻手机，看看正面，又看看背面，猜测是不是手机的问题。
难道是欠费了？他想，抬起头就对一旁的同事喊道：“林静，你快打个电话给我。”
林静不解：“干嘛，你手机欠费啦？”说着，停下手中的工作打了过去。
结果手机好好的，铃声“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没欠费，那就是故意不回了，顾枝林怒气冲冲地想道，一把把手机摔到了桌子上，似乎这样还不解恨，又把屏幕特意翻了下去。
林静在旁边，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奇怪地瞟了一眼：“小枝，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吃枪药啦？”
被这么一问，顾枝林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和个恋爱中的女生一样，情绪完全随着霍成风的举动而转变，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说好的不理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原则。
他丧气地嘟囔道：“没有，没什么啦。”心里暗想，下次绝对不回了。
只可惜，他这个样子毫无说服力。
“是吗。”林静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起来。
顾枝林没想到，他一出研究所门，就被一辆车挡住了去路，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谁啊，还让不让人走路了，顾枝林生气地想，用力敲了敲车窗。
几秒后，车窗被缓缓摇下，霍成风的脸露了出来，他对着顾枝林一笑：“哥哥，你终于下班了，我带你去吃饭。”
顾枝林看着他那副大尾巴狼的样子，就猜想准不是什么好宴，没好气地回道：“不去，你快把车开走，都挡着路了。”心里想着，短信那事我还没忘呢。
霍成风不说话了，慢悠悠地抱起手臂，一脸笑意地望向顾枝林。
顾枝林想，你老盯着我干嘛啊，嘴上质问道：“你怎么还不开走！”
霍成风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枝林身后：“哥哥，我看你的同事都很好奇呢，要不要叫上他们一起，也好介绍一下。”
顾枝林回头一看，研究所的同事密密麻麻地站成一排，在窗前明目张胆地“偷窥”着，为首的就是林静，半个身子都要探出窗外了。
他这一看，头都大了一圈，连想都不用想明天上班时的情景了，强撑着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开走？”
霍成风也不回，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旁边，然后拍了拍副驾驶座。
顾枝林只好上车。
他刚上车，霍成风就倾了过来，顾枝林登时头皮都要炸了，伸出手来做了一个防备的姿势，厉声道：“你想干嘛！”
霍成风一愣，接着语带笑意地回道：“哥哥，我给你系上安全带。”
顾枝林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放下手臂，遮遮掩掩道：“哦，我又没说什么。”
一边推开霍成风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直到系好安全带，霍成风都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顾枝林气鼓鼓地想，转念又一想，霍成风刚刚探过来的时候，脸上明明就好好的，哪有什么痕迹，不由脱口而出：“你脸上根本就没有事，你又在骗我！”
霍成风在旁边打着方向盘，听到后瞥了他一眼：“哦？是吗？原来哥哥你这么在意啊。”
“谁在意了！”他忙不迭地矢口否认。
霍成风笑笑，却没再回应。
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停下了，牌匾上就写着“私房菜馆”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顾枝林暗道，这么有个性。
霍成风解开安全带，对他说道：“哥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顾枝林点点头。
他看着霍成风下车，走到菜馆门口，似乎按了下门铃，不一会儿，一位女性走了出来。
顾枝林探头望了望，好漂亮的人啊，他感叹道。
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是那美丽的波浪长发，一身旗袍的高挑身材，和霍成风站在一起，完全是一对璧人的模样。
顾枝林看到她的手搭上了霍成风的肩，凑头说了几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十分亲昵，接着朝车子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像是做了坏事一样，赶忙收回头，挺直了腰，连眼神都不敢乱瞄。
等到霍成风走回来，顾枝林才问道：“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霍成风拿东西的手一顿，用眼神扫了他一下，扫得顾枝林都有点发毛了，才生气地回道：“我喜欢谁，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枝林哽住了，把头扭向一边，神情讪讪的。
他哪里会不知道，只是霍成风比他小太多，他又当霍成风是弟弟，只觉得那是胡话，一直没认真对待罢了。
不过霍成风忽然严肃起来，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一直到两人落了座，他还是很尴尬，霍成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也不理他，顾枝林只好没话找话：“这里的环境很幽静啊。”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下屋子的摆设，颇有些古风古韵的味道。
霍成风看过来，似乎拿他很没办法，语带无奈地回道：“是，这是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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