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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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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混微笑着点头,还是一如曾经的模样。君羽伸出不住颤抖地手,像是怕一用力就捏碎了似的,紧紧、紧紧地抱住他。那样温暖的呼吸,沉实的心跳,原来都不是幻觉。谢混温柔地拥她入怀,抚摩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好了,你看你还跟小孩子一样,没一点长进。”
君羽原本哭着,被他一说又破涕为笑,眼泪鼻涕胡乱蹭到他身上,那么好的上等蚕丝云锦就这样被她白白糟蹋了。
“咳咳……”响起一阵咳嗽声,好象在提醒他们注意举动。君羽蓦然回头,这才发现背后站了七八个人,全都捂着嘴偷笑。她下意识松开手,想起自己刚才发癫似的,搂着他又哭又笑,居然没发现围了这么多观众,太丢人现眼了。
萧楷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光天化日的,你们也真不知节度……”就是啊,男女授受不亲,当他们是空气呀。
倒是冯熙看得津津有味,摸着下巴,意犹未尽的样子:“子混兄,我送的这份厚礼,你可还满意?”
谢混看了眼的君羽,不自觉绽露出笑意:“这礼我很喜欢,就不客气收下了。”望着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谑笑,君羽这才意识到,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里。什么一出门就遇到的劫匪,将她打晕劫持到这里,看似毫无关系,原来都是他们预先谋划好的,还排演了这场“认亲记”,赚了她一大把眼泪。
“你们……你们合起来骗我!”怒火窜上心头,君羽就要负气转身走开,她这样急切惶恐的担心他,却被他戏弄于股掌之间,太过分了。
冯熙笑吟吟地拦住她,劝道:“嫂子,你也莫生气,我们若不使些卑鄙手段,哪能请得动你。”什么?他叫她什么?君羽被这个称呼震的愣在当场,脸刷地一热,连耳郭都烧成透明的绯红,窘迫道:“谁是你嫂子……”
见她害羞的情形,众人看在眼里均窃窃而笑,更有的扶着竹子直不起腰来。谢混倒气定神闲,秀长手指牢牢握住君羽,唇边噙了淡薄的笑:“其实这也不坏,连我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难为情?”
君羽狠狠地瞪他一眼,红着脸道:“你承认有什么了不起,好象谁稀罕你似的。”
谢混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抬起她的左手,指着上边的“戒指”问:“哦,既然你不稀罕我,为何还保留着这个东西?”君羽低头看去,只见无名指上并排套着两个银环,原本想留作纪念,没想到被他抓住这个把柄,倒成了铁证如山的证据,连狡辩一下也没机会了。
这招果然高明,当即堵得她说不出话来。众人一边笑一边起哄,竟然看了出难得的好戏。君羽尴尬不已,脸上如火烧蔓延,想走又被他紧紧扣着手,只好僵持着一动不动。可是即便如此,内心也是欢喜的吧。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他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她面前,微笑着戏弄她,难道还不足够吗?
感受到她的目光,谢混也默契地转过头来,他的眼里清澈地映着她,周围的一切恍若不见。所有的误会、悲伤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余下只有淡淡幸福,伴着些微酸楚铭心刻骨。
“咳咳,他们夫妻阔别已久,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搅了。”萧楷咳嗽几声,有意给其他人比了一个手势。
冯熙也道:“对了,老萧,我听说有家酒肆的胡姬不错,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你又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
“唉,那有什么法子,不去温柔乡里买醉,难不成在这里碍人家的眼?”
“你这小子……”
等到众人陆陆续续的走光,偌大的竹林里,只有风吹落叶沙沙作响。短暂的激动过后,君羽咬着嘴唇,有些窘迫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我们去哪?”经过了一年多,好久都没有单独相处了,这名副其实的二人世界还真有点矫情。
谢混倒是从容不迫,轻声笑了笑,将她一把横抱起来:“走吧,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嫌我卖关子。。。。。夫妻党一见面,故事就差不多到尾声了.
不折磨大家了,结局会恢复以前的轻松风格,当然。。。如有肉麻被雷的,我也不介意你们扶墙进扶墙出。。。.
伴君亦独幽(下)
君羽惶恐之下身体微微一颤,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在他怀里别扭地蠕了蠕,小声说:“这段路不好走,让我下来吧。”
见她惴惴不安的表情,谢混几乎要笑出声来:“别动,再动我就松手了,这林子里可有不少蛇。”
“蛇?”君羽当即抓紧他的肩膀,全身的感官都紧绷起来,四下张望哪有蛇的影子,但见他眼底漾着似笑非笑,带点儿揶揄的意味,这才知道又上当了。
“喂!你又骗我,你个混蛋……”君羽忍无可忍抡起拳头,在他背上狠捶一顿。被这家伙骗了多少次,总是让他尽在掌控之间,到底谁是谁的禁脔啊?
“咝——”谢混倒抽了口冷气,不由皱起眉尖,玉瓷般的额角上隐隐浮起青筋,露出十分痛楚的表情。君羽觉察出不对劲,按说她并没有用力气,怎么会动疼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是你太重了。”谢混敷衍地笑了笑。
“不对,你有事瞒着我。”君羽扯开他的衣领,只见原本细腻的皮肤上刀痕密布,沿着锁骨一直蔓延到胸口,与白净的肤色对映,更加显得狰狞。君羽不禁一颤,还要作势往下拉,却被他纤长有力的手紧紧按住。
“别瞧了,那些伤很丑,没什么好看的。”
“子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老实告诉我。”君羽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逼视他的眼,心痛地就要落泪。虽然早有准备,他不可能毫无损伤,但是真看到这一幕,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谢混见隐瞒不住,只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一笔带过:“不错,那天我受了伤,幸好被萧楷所救,跟他一起来到长安,随后就遇见了你。”
简单得令君羽有些错愕,等了片刻不见下句,她才问:“就这样?”
“就这样。”谢混一笑,“欲想知其中细节,容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君羽抬起头,仰望着举目的浮云,强忍住眼里的酸楚。这一年来,她以为自己每天生活在煎熬里,已经痛彻心扉,不想他忍受的痛苦折磨,远不在自己之下。来来回回,经历了多少患得患失,多少空虚失落,这条路走的虽然辛苦,庆幸一切来得还不算太晚。
君羽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柔顺地依偎着,谢混的肩始终很单薄,瘦挺的像个少年,可是此刻再没有人比他更浑厚了。
沿着曲折幽径,穿行在万翠掩映的竹林间,仿佛又回到从前那段日子,回首往事,却像过了一光年那么遥远,踏上小溪上的木桥,世外的喧闹声已经远去。碧绿的荷叶涨满池塘,桥上架着一间水阁,漫步进去,就像误入了藕花深处。
推开门,谢混把她放在卧榻上,空气中有浓郁的木香沉淀。这临水搭建的阁子原本是他的居所,从来到长安那天起,就一直独自住在这里,除了她再没有人进来过。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君羽命令他坐下,顺其自然地解开他的衣领。谢混从容一笑,没有任何不悦和抗拒的意思,反正现在不见,以后总是要见的。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目光随着手指缓缓下移,若非亲眼目睹,几乎不敢让人相信,曾有何等可怕的痛苦施加在这个贵公子的身上,他又是如何忍受着才活到今天。
“都说了不好看……”谢混勾起一个神秘的笑,伸手便要掩上衣衫,却被她用力地抓住。
“不,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君羽缓慢俯下身,轻轻用唇覆上他颈部的伤疤,动作很轻柔,绕开那些还没痊愈的裂口。淡粉色的唇,像两片饱满的花瓣,沿着他纤郁白皙的颈,一路蔓延下去,吻过他的肩胛、锁骨、胸口,每接触一寸地方,都带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所有的前因,后果,恩怨,输赢,积累了多少日子的悲痛,都在这一刻烟消成云。
谢混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抚摩她的长发,徐徐地回应,仿佛要把此刻的温柔永远延续下去。窗门半敞,风悄悄地溜进来,无声窥探着这隐秘又亲昵的一幕。
清凉的光在他面孔上流动,带着透明的诱惑。他一手轻柔地探入她乌黑的散发,在不觉间解开她的衣带,另一手揽住她的腰,俯身缓缓压下去。
“等等。”君羽突然想起某件事,暂时从眩晕的旋涡中挣脱出来。她抿了抿唇,很为难地开口,“如果我们在一起,练之该怎么办?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谢混听完一笑,双唇弯出讥诮的弧度,似乎对她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别人,很是佩服。
“练之的为人,我很了解,他绝不会勉强别人做任何不想做的事。至于你爱的人是谁,想必他也看的很清楚,你这样优柔寡断,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让他更放不开。”谢混轻抚着她滑嫩的脸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何况,你现在跟我争讨另一个男人,就不怕我生气?”
君羽扑哧一笑,轻捶他几下,故意问道:“是你先不要我的,那天在西池,不是你非把我推给练之,让他以后照顾我吗?”
谢混凝视着她,语气又趋向柔和:“是,是,都是我的错,那句话我收回。”
“不行!哪有你这样赖皮的,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
君羽抬手要推开他,却被谢混牢牢地束缚住。他的眼神冷澈如坚冰,这样长久凝视着她,久的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不错,这般做确实对他不公平,若让你跟他走,对我就公平么?你可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来不曾输给他一分一毫。”
君羽逐渐收敛了笑容,终于是明白了。他那么桀骜一个人,却以这样的姿态委屈退让,不过是求得她一点点的怜悯。谢混静静抚慰着她的后背,以唇触了触她的耳垂,低声说:“我与练之自小长大,一同骑马练武,同寝同睡。他少年老成,样样胜于我,虽不是兄弟却比兄弟更亲睦。若不是你,我们也至于……”
他轻笑着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中,不忍再说下去。
“子混。”君羽趴在他肩头,感到这具苍白的身躯在轻微的颤动,犹如风中细竹,摇摇欲坠,一碰就会折断。这样熟悉的怀抱,令她此刻的伤感深入骨髓。
“傻丫头,你知道么?”谢混转过头来,目中闪动着清冷的光,“我自幼所学权驭之道,生死度外,全然未放在心上。这世上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让给他,惟独你不行。”
君羽沉默一刻,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子混,我以前总觉得你像画里的人,美得那么不真实。不过现在看来,你终于有一点像活人了。”
“傻瓜。”谢混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以后我每天陪着你,让你看个够可好?”
“不许反悔!你想清楚,我可要赖你一辈子的。”君羽凑过去,在他颊上飞快一啄。这样俏皮的动作,惹得谢混不经意一笑,揽过她的肩,猛地压倒在软绵绵地枕塌上。
“啊,你不是有伤吗……”
君羽被压得喘不过气,骤然感到一阵柔软,他微凉的唇紧紧贴上来,混杂着幽淡的气息。窗外的光影,或浓或淡,在他的额上映出了阴影,恍若慵懒的涟漪。她忍不住一阵悲伤,刹那间搂紧他,就像搂紧他已然失去的所有。
体温慢慢升热,如冰冷的火焰在烧灼,逐渐变得滚烫。疾风骤雨般的吻,带着几分邪气,肆意地掠夺,吻得她几乎窒息。月烛倾斜,帘中隐隐晃动的是紧紧缠绵的影,他要让这个深爱的人知道,从今日起,她的每一寸每一分,全部属于他。
次日君羽醒来时,窗外鸟声啁啾,又是个明晃晃的晴朗天气。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想起,修长的手指掀开了帘帐。
她支着身子缓缓坐起,隔着轻薄的帐帘,看到阳光下峻秀的容颜。想起昨晚的冲动,君羽胆怯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真没出息,又不是第一次了,还是这样害羞。
“快起来。”谢混侧坐于软榻边,手穿过她的头发,轻柔抚摸,“今日去看练之,你随我去吗?”
相较与他的从容不迫,君羽倒有点忐忑。不过这件事情早晚都要面对,躲也躲不过。谢混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俯身吻了一下她略有红肿的唇,辗转轻触之后才分开:“别怕,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自然也有我来解决,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怕这个。”君羽摇头否认,“我只是担心,他现在辞了官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谢混取过衣裳替她穿上,优雅地理顺衣襟:“早一天不如晚一天,总是躲不过的。”
君羽禁不住心中一软,主动捉住他的手:“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长安四月的光景,杨柳如织,轻飘飘的柳棉随风来去。来到这间偏僻的小院前,君羽望着黑漆大门,有些心虚地说:“就是这里了。”
柴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谢混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一同走进去。院里空空荡荡,细碎的槐花铺满一地,花瓣落如吹雪。
“人呢?”君羽放开他的手,在房前屋后找了一遍,浮现出疑惑神色,“奇怪,按说每到这个时候,练之早都出诊回来了。”
谢混走到槐树底下,默然站了许久,低声说:“别找了,他已经走了。”
君羽闻言一怔,缓缓走过去,只见那张熟悉的石桌上,有人用手沾着墨,写下了两行字迹:“念与君生别,各在天一方。良会未有期,中心摧且伤。愿君白首偕老,练之敬上。”
落墨从容,笔力温雅,一眼就知道是王家子弟最擅长的行草。她慢慢停下来,盯着桌上未干的墨迹,看了很久,心里冰凉彻骨,颓然失去力气一样,跌坐在石凳上。
他就这样走了。
这个春山如笑的人,终于黯然离开了她。其实,未尝不明白他的感受,等待,等待,直等到心都朽烂,也等不到一缕云烟。就好象她的等待,同样执迷不悟。
淡淡的槐花飘下来,雪一样白。如今回想起来,他和她之间,仿佛一直飘着雪。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君羽想起多年以前,他捡起一片柳叶说:“公主既然要走,就把这片叶子带上,无论天涯海角,就当练之一直陪在你身边。”
来不及了,时间不会再给他们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君羽茫然闭上眼,有人在背后毫不迟疑地抱住她,她微一挣动,又被他紧紧按在胸前。谢混轻抵在她的额上,他的呼吸,带着清凉的气息扫过她耳边。
“别难过了,人生如此,终须一别。以后你要安心在我身边,再也不准离开。”
她侧过头,看见谢混两道凝视的目光,纠缠如水中的青藻,无语动人。这样的目光,她如何能拒绝?君羽无可奈何地一笑,重新依偎到他怀里:“唉,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是欠你的。”
谢混笑了笑,低头去吻她的头发,用唇轻轻抿过,小声威胁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好,不逃就不逃。不过你现在一没官二没爵,怎么养我,难道让本公主跟你喝西北风?”
“这么绝情?”谢混微微挑眉,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祖父当年退隐东山的时候,未防日后生变,埋藏了不少财宝,那些东西挖出来,别说养你,就是养这半个城的百姓都不成问题。”
君羽凑近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那你快说,那些财宝藏在哪?”
“藏在……”谢混低低笑着,舔着她的耳根说,“就不告诉你。”
“好哇,你又敢骗我!”君羽笑着轻捶他,又被他笑着拥紧。微风轻过,一团柳绵落在石桌上,又被风吹远,飞过墙梢去。
出了小院,两人在街市上行走,道路两旁阡陌交错,到处横躺着死尸。偶尔一些面带戾色的鲜卑兵纵马掠过,践踏行人无数。看到那些恶臭蝇飞的街道、残塬断壁的城墙,饶是谢混这样在沙场上厮磨麻木的人,也忍不住皱眉。
“这城里死了这么多人,只怕不能再住下去。”
君羽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闻着那淡淡的衣香,才觉得呼吸顺畅:“不住在长安去哪里?你不是答应了北燕的君主,要辅助他吗?”
谢混不惊不动,只是唇角向上挑起,冷笑道:“他哪是真心待我,不过是看中谢家在晋朝的地位,利用我而已。这趟浑水躲还来不及,怎会蠢到自己送上门。纵使他把天王的位子让给我,我也未必稀罕。”
君羽知道他素日的脾气,没好气道:“你可真难伺候,这也不稀罕那也不稀罕,到底稀罕谁?”
“你明知故问。”谢混漫不经心地一笑,目光又转为柔和,“你不是以前很想去隐居,如今我身无羁绊,正好找个清净无人的地方落脚,你看怎么样?”
君羽暗叹: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好是好,南方的晋国回不去了,北方又这么乱,我们能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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