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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芳菲尽-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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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咬唇,仰头望天,碧天在我模糊的泪眼中模糊成一块巨大盈动的琉璃。“王爷说笑了,您是天潢贵胄,自有数不清的佳人知己愿意倾尽此生相伴,快活的日子岂止朝朝暮暮。”
云铎突然大步转至我身前,牢牢望我,似愤然般道:“你不一样!”
我无措地对着他那双伤情的眸子。
他稳住呼吸,低下声音:“你不会明白的,皇宫从来不怜惜眼泪与弱小,那里,有太多的虚假和哀伤。我从没有和谁这么轻松地想处过,除了你。你能给我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快乐。我见过的笑颜,除却那些敷衍的笑便是讨好抑或鄙夷的笑,除了你和她,再没有人对我这么明媚的笑过!”
我眼底浮起刹那的疑惑,她?她是谁?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问:“她是从前伺候我的宫女,叫小绿。”他说着话的时候言语间饱含了浓浓的悲伤,似不忍回视过往。
“你们都一样的善良,但是你和她不一样,你比她更开朗更快乐,你的笑容就像太阳。没有哪个女子如你那般对我灿烂真诚地笑。”他说着,琉璃眸深邃不见底,似有一股引力将我拽如那温柔的渊底。
“不要说了。”我打断他,“我的信条是不会变的。我不过只想找一个一心一意的真心人罢了。我说过,我不要过那种禁锢的日子,更不要将余生的追求都奉献到期待一个男人的眷顾上。我讨厌这种不平等的关系,就算有千万个穿越女能接受与人共侍一夫,我也绝不接受!不接受,不接受,我就是不接受!”我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在喊,回声在山间飘荡。
云铎被震住,立于我身后半晌再无动静。
那只手再次将我拉住,缓缓将我手掌摊开,一个硬硬的盒子抵到掌心。
“寻了许久,现在物归原主。”他在我耳畔低声说道,将我手心合上,然后放手。
我不忍回视他伤情的眼眸,牢牢握紧那盒子,努力将头别开。
“有什么事,就到王府找我。别一个人硬撑着。”
我咬唇不语,身后一阵清风旋过,余光瞟见他的翩然广袖被风带起,一个萧瑟落寞的背影缓缓沿着石阶远去......
薄凉的秋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水,紧绷绷地疼,心底却更疼,似想被割断了某一根弦,再也续不上,他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树丛中。我打开手中锦盒,一枚晶蓝莹碧的宝石静躺其中,两滴血一般殷红的液体在宝石中间轻晃。
将这枚蓝宝石拿起,它在我掌心渐渐由紫变为紫红直至深红。居然,居然是我在简州当铺当出去的那枚吊坠!那枚吊坠陪伴我从景国天阙至瀚海大漠,匆忙离开简州,没有来得及赎回,后来苏墨卿帮我问过,说是已被人买走了。
本以为再不可能找到,却不料茫茫人海还被他寻回,最终送还到我手里。
我紧紧攥着这枚宝石,望着眼前浪涛阵阵的秋光山色,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无依,我坚持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只有打着旋悲泣的山风回答我......
秋露一重,一层冰晶白霜覆着屋檐青瓦让人生出些许凉意。
这天早上,我进到店里还没开张,就听得街道传来细微纷沓的脚步声,片刻功夫竟有几名大内侍卫服色之人从破门窗而入,来势汹汹将我团团围住,门外还有人分散开来将屋子包围。
望着一地的碎窗棂我甚为愤怒,极力保持冷静道:“诸位私闯民宅,这是干什么?”
“你可是沐素华?”
我一愣,怎么还有人知道我的真实名字?
我正愣着,那几个侍卫二话不说就将我绑了。我被架出屋后,那些人即刻将门贴上封条,全然不顾我的质问与挣扎,押着我急匆匆走了。
外围高墙达十丈,内部守卫严密,四处都是戒备森严的狱卒,阴暗狭长的巷道七拐八绕让人觉得没有尽头。我已经冷静下来,那群人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做挣扎也是徒劳无益,只是这监狱不比寻常牢狱,守卫和构造都要坚固严密得多。
长长的甬道终于走到尽头,此处牢房颇为安静,我被推进一间狭小的牢间,双重大锁链旋即扣上门后。
我自嘲笑道:看这样子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可是为何我竟不自知呢?
“素华......”隐隐听得有人唤我。
我循声望去,左侧牢房中一披发之人正跪在另一牢房边上,从栅栏间努力将手伸向我,那惨白的面色上一双泪水盈盈的眼睛,正是怀眠玉!
我奔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眠玉,你也怎么也进来了?”
怀眠玉闭上盈满泪水的眼睛:“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住在府里的那段日子,我经常叫你沐素华,下人都知道了,他们提审了府上的管家,居然把你有两个名字也说成了有隐情,更值得怀疑......”
我愈发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她抑住哽咽的嗓音,缓缓坐到地上,目光飘忽空洞:“给皇上作的那幅画有毒!”
“有毒!怎么可能!谁下的毒?怎么下的?不可能......那画就我们几个人......不可能”我喃喃自语着摇头。
“太子请来的神医已经查明了,那幅画本来无毒,但是其中含有的木芙蓉树胶若和雨上茶相混便会产生剧毒,致人慢性中毒,短期昏昏欲睡,长期便会昏迷不醒以致殒命。雨上茶正是皇上日常最喜喝的。皇上很喜欢那幅画,一直把它挂在御书房。”怀眠玉幽幽说道。
我听得心底渐渐冰凉,猛然间似被点亮一点希望般:“不对!我们用作颜料的树胶并不是木芙蓉的!”
怀眠玉郁郁望我:“可是有谁会信?”
我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这可不像你,我们不可以绝望,更不可以放弃,有一丝的希望都要努力!”
怀眠玉苦笑着:“谁会救我们?弑君大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若我未被牵连,还可以和京兆府众人一起展开调查,可是如今,你看......”怀眠玉随手指向四周,“我爹娘和我们怀府上下几十口人都被我牵连至此,连他也被......谁还能帮我们?”
我心惊地往四下望去,隔着密实的栅栏隐约可见周围每个隔间都关着人,有的隔间只有一人有的则是多人挤在一起,斜面的牢房中一脊背挺直的男子背对牢门而坐,虽仅着白色中衣却仍是傲然不屈地笔直坐着。透过怀眠玉哀婉自责的眼神,我已猜出他便是惠王云灏。
此案牵连甚广,惠王府上下百口人和怀府众人皆下狱候审,我是作画之人具有最大嫌疑也难逃干系。眼前的绝境竟然让一向乐观的怀眠玉也悲观绝望了。
的确,这既然是一次谋划缜密的诬陷案,那主谋之人如此大费周章,定会斩草除根。放眼朝野,有谁敢站出来说请,恐怕惠王的那群兄弟更会为少了一个竞争者而拍手叫好。
思及此,我默然无语。木芙蓉还有一个别名“断肠草”,其花含有剧毒,我是绝对不可能用它的树胶来制作原料的。虽然怀府花园植有众多木芙蓉,可是我所用树胶分明是从外面买来的柏树胶。
主谋之人知晓皇帝喜好喝什么茶,那一定是皇帝近身之人,那会是谁呢?谁有那个胆量抑或说那种动机呢?
转眼已经在牢里挨过三日,皇帝却是一直没有派人提审我们。所有人就这么在牢里度日如年的熬着。
真不知道我走的什么霉运,来到这个时空后已经历过三次牢狱之灾,每次都是被冤入狱。我暗暗咬牙发誓:如果有幸活着出去,我一定不让自己再受这侮辱!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如今证据确凿,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危难见真情
衣袖窸窣的声音从狭长巷道远处遥遥传来,伴有脚步声。
斜倚在墙角的怀眠玉和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坐起身来。
玉白广袖长袍的云铎出现在狱道口,我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可是那俊朗眉目和温润内敛之气分明就是他!他疾步行来,琉璃眸中盛满担忧和焦急。
云铎一路行来,惊痛地一一望来。他目光转了一圈随即落到我身上,缠绵纠结。
我朝他缓缓摇头:“你不该来!”
他忍了忍情绪,对狱卒吩咐道:“你退下吧!”
狱卒迟疑片刻,云铎蹙眉怒道:“皇上既命我调查此案,此处交由我便可。”
狱卒急忙告退,空荡荡的甬道中只余他一个冷清背影,他上前一步定定望住我,目中绵痛比之那日紫薇山决绝更甚。
他握紧木栏的双手骨节泛白,似狠狠从唇间挤出般说道:“别怕,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我心底某处被烈焰灼得剧痛,不觉面上已是凉凉,扶墙起身却觉脚下绵软,他眼神一紧,紧张地望着我扶栏向他缓缓步去。
云铎缩回欲扶我的手,眼底一片心疼,用极低的声音道:“对不起,我必须跟你保持距离,因为我不能牵扯进此案,否则我就无法救你出去!”
我却仍是摇头:“万一你救不了我们呢?你会把自己也搭进来的。”
云铎浅笑着摇头:“救不了你,我活着也没有多少意义了。”
我不敢直视他深情的目光,低头喃喃道:“不,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好......你真的不该来。”
他坚定言道:“没有该与不该,只有想与不想。我必须如此,否则,”说到此出,他眸中哀痛一闪,“否则我必定抱憾终身!”
我心底一颤,身子晃了一晃,他下意识伸出手扶了我一把,却又突然松开:“你别误会。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其实,只要能看到你像从前一样自由快乐地生活,我就已经满足了。”
我望着他沉沉的眸子,心中一番滋味难以描述,他朝我点了点头遂狠心转身,我抓住他抽离的袖口:“关键时刻保护好自己!”
他身子轻颤,微微侧首强挤出一个温润笑容:“好!”
随后云铎行至云慕所在狱间,望着一直背坐的云灏道:“三皇兄,我今日来便是告诉你,父皇并不相信你会下毒谋害他,他这三日都不朝不见不批不奏,今日才命我协助大理寺调查此案。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撑下去!”
云灏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轻颤一下,再无反应。
云铎沉吟片刻,终是无奈离去,离去前又回头向我投来坚定的目光。
当天下午,大理寺开始陆陆续续提审众人,首先从从怀府和惠王府的下人开始提审。怀眠玉望着一一被关回牢中的众人,突然目光闪动,起身扑直牢门口:“李妈,莫茗呢?怎么不见莫茗?”
“莫茗?好几天没见着她了。”那个被唤作李妈的妇人仔细回想了一下。
“被抓进来后就没见到过她。”一个年轻的丫鬟抢着补充道。
监狱里顿时安静,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才似如梦初醒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得出的一致结论是怀府被抄当夜就没有见过莫茗,也许莫茗根本没有被抓进来!
怀眠玉坐下默然不语,眸子却是晶亮闪动。
莫茗是伺候怀眠玉的贴身丫鬟,我在怀府住了段时间同她也颇为熟识,只是她究竟为何没有被抓进来,我和怀眠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同样的疑问:她是逃出了怀府没有被抓住,还是说,是畏罪潜逃!
除了我和怀眠玉的,她便是最有可能接触到颜料的人。可如果真是她,现在恐怕也已经被主谋之人灭口了!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线索又断了。
我长叹口气,却听得监狱巷道一个男子骂骂咧咧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若是这么说,岂不是连儿臣也有嫌疑!”
“老五!”一个威严的声音制止道。
“皇上!”狱中众人纷纷扑向牢门,喊冤之声不绝于耳。
我和怀眠玉也起身向门外跪下:“叩见皇上”
一直背对牢门的惠王云灏也回过头,缓缓起身行至牢门口,轰然跪倒,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儿臣参见父皇!”
灿金龙袍下那双厚底龙靴缓缓移近惠王所在牢门口,半晌沉声痛心道:“朕向来颇为看重你,可万万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谋逆之心!”
“父皇,天地可鉴,儿臣绝无反意,更不会下毒害父皇!父皇若是不信,儿臣也只有以死谢罪!”云灏愤然道,想来这种牢狱生活对他一个堂堂藩王确是一种莫大耻辱。
“万万不可啊三皇兄,案情尚未明了,如此轻率决断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安王抢先嬉笑着言道,却也提醒安抚了正欲发作的皇帝。
皇帝一甩广袖,沉声问云灏:“那你如何解释那画上之毒!”
云灏紧紧咬牙,抬头望着皇帝:“儿臣的确不知!也与怀府众人无关!儿臣确是对父皇一片忠心!”
安王眯眼笑道:“父皇,三皇兄若是真有谋逆之意,为何一定要选择这最易将祸水引至自己身上的方式?这摆明了是有人栽赃诬陷!”
皇帝隐有薄怒地瞪他:“那你说是何人?”
安王胆子实在不小,依旧嬉皮笑脸:“这自然需要查证,请父皇再多给四皇兄和大理寺多些时日。容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让儿臣一同参与此案。”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这居然还有人愿意往污水池里跳。
“朕也正有此意,你就代替老四审理此案吧!”皇帝捋了捋胡须,面色缓下。
“父皇,四皇兄足智多谋,儿臣愿意协助皇兄。”
皇帝有些不悦蹙眉。
我心里一惊,这安王居然胆大到敢当众拂逆圣意。
安王却犹自道:“父皇若是信那些空穴来风之言,认为四皇兄与这位沐姑娘有瓜葛不应参与此案,那儿臣也理应与此案隔离开来。”
“大胆!”皇帝勃然一怒。
安王依旧一脸无赖的笑容:“父皇息怒。其实沐姑娘和怀小姐为父皇作画当日,我曾与她们见过一面,若是如此推测,我也有往颜料中下毒的嫌疑。三皇兄、四皇兄还有我,这摆明了是有人想将众皇子牵扯进去的一个狠招!”
皇帝阴晴不定的脸上喜怒难辨,却是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安王和仍跪在地上的惠王,沉思片刻遂摆驾离去。安王跟在其身后,还不忘回过头对我眯眼一笑,这个安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逗乐。
傍晚时分,牢头居然搬来几床棉被,惠王、怀眠玉和我以及怀眠玉父母都各得一床,狱卒说是安王殿下让送进来的。天牢阴暗潮湿,这几日折磨得我已是腰背酸痛,这床绵软温暖的被子终于能让我睡了一个好觉。想不到平日大大咧咧的安王居然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第二日,审问继续,天降噩耗,怀府一个小丫鬟竟然承认是她受惠王指使下的毒。那小丫鬟是年初入的怀府,怀眠玉震惊无比,她身边亲近之人居然污蔑自己的恋人!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惠王算是跌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了。怀眠玉震惊良久,待清醒过来便对牢头道:“我要见宁王殿下!”
我扶着木栏问道:“眠玉,你要干什么?”
她一眼未斜,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重复向牢头要求要见宁王殿下。
我心中一紧,对她喊道:“眠玉,你不要乱来!千万不要!”
正巧,狱卒似乎接到命令要带怀眠玉出去,牢门打开,她拖着镣铐缓缓步出,行至惠王身边时脚步停滞,“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说完这句话她便决然大步离去。
惠王赫然回身:“眠玉!”待他反应过来抓着狱栏大喊时,怀眠玉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毅然坚决的背影。
我紧紧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刺入肉里,怀眠玉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眠玉!”惠王还在状若疯狂地大吼拍打着木栏,脸上隐隐有点点亮光,狱卒不敢随意放他出去,只能远远躲开。
已至黑夜,可怀眠玉却一直没有回来。疲惫了的惠王已冷静下来,只是端坐于牢门旁目光定定盯着狱道入口。
我睁眼过了一夜,脑子里将近来发生的事前前后后理了一遍,仍看不出个头绪。天色渐明,侧首望去,惠王仍是面朝甬道正襟危坐。
我心里难过,这一对生离死别的恋人呀,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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