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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芳菲尽-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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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推开便知道了,进去看看吧!”他噙着笑意鼓励我。
我步上楼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屋内陈设崭新,东面摆着一张黄梨木画桌,桌上笔墨纸砚皆备有。一架紫玉屏风立于桌侧,西面则设有几张素色的覆缎桌椅,浅蓝色垂帘挽在柱旁。
我呆住,这店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但对我来说却又什么都有了。那张画桌和为客人设置的桌椅已经说明了一切。原来这便是他说的“惊喜”。昨天才重逢,他今天就帮我找好了开店的地方。
“可还喜欢?在外头风吹雨打,你又要日日奔波于城中与望月庵,实在辛苦,这是我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不知你瞧着可还好?本来想把一处更大的店面腾出来,你却说现在不想开珠宝店了,要开什么设计坊,我就寻思这里应该还合适。”苏墨卿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旁。
我无赖地笑了笑:“你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是在买不起这屋子,也出不起租金。”
“这家店是我家闲置的一处铺面,闲着也是闲着,谈不上租金。你尽管用便是。”苏墨卿眸中一闪,浅笑着将屋子上下打量一番:“此处虽不是广厦万顷,也不是金玉锦屋,却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未遂的表白
已过夏至时节,蝉声回响在林间,道旁野花繁茂,林深树茂,青石台阶上两个身影并肩而行,不时惊起几只飞鸟。青灰的石阶迤逦山间,一直绵延到葱郁树木掩映下的红墙飞檐。
重逢的这几日,苏墨卿每日都会将我送到望月庵的山门,又是还陪我一起去极目亭散步。
极目亭居高临下,千仞峭壁绝崖如斧劈,远处大小山峦、近处繁华京畿皆在眼底。飒飒长风迎面,苏墨卿雪白衣袂飘起,恍若谪仙。他负手面向亭外,嘴角噙笑赞道:“举臂可揽月,极目应比天。极目亭此名取得甚妙。”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极目比天这话!”我戏谑道。
苏墨卿却不屑一笑:“这名字太过阳刚,似乎不应出现在庵里。”
我偷笑道:“那照你这么说,这亭子该搬到和尚庙去了!这话我真不爱听,女子为什么就不能极目了。其实女子并不比男人弱,只是这个社会不给她们机会罢了。”
苏墨卿无奈望我一笑:“你的能力我从没有怀疑,但是你毕竟是一个女子,总要为以后做打算。”
我故作严肃地绷着脸:“苏墨卿,都说好了以后把我当男人。至于日后的打算嘛,爱财之人自然做赚钱的打算!”
苏墨卿摇头道:“赚钱?你可不像爱财之人。”
我笑道:“怎么不像?我要多赚些钱,然后隐居起来过安稳日子。不被谁打扰也不想打扰谁。”
苏墨卿有些怜惜道:“你这么每日奔波未免太过劳累。”
“不,你不明白,我如果想要过安稳无忧的日子,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自由是好,可是我也厌倦了逃亡的生活,他什么时候才会放过我?”我长叹一口气,望着远处。
苏墨卿微微蹙眉:“谁?谁不放过你?”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想过自由的生活,可是我越努力就感觉自由离我越远。这不是我想要的。你说,如果你真心爱一个姑娘,但是她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放她离开?”
苏墨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琉璃般的眼眸里尽是温柔的神色:“那样看是什么原因了。”
“但爱不一定是占有,也可以是放手,难道不是吗?”我痛苦地闭着眼。
“可是那位姑娘放得了吗?恐怕她的心里也是真正放不下的吧!”苏墨卿淡淡道,琉璃般的眸子像是能看穿我的内心。
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藏了许多日的思念汹涌而出,我不能否认,我确实放不下高衍,我想他,虽然我已经尽力抑制这种思念。
“我现在的生活虽然累,但很充实。虽然我有的时候会很想一个人,想到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可我真的不想一生依附于某个男人,失去自由和尊严。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喃喃道。
苏墨卿惊诧万分望着我,默默不语。
高衍......高衍......我想将这个名字赶出去,它就愈发占据我的头脑。不想了不想了,不能再想了!我两步跨上亭子阑干,扶着柱子站到峭壁边上,似乎只有呼啸的山风才能让我平复下来。
“我相信御风飞行的云雀一定会比金丝笼中的画眉快乐。我不要做金丝雀!我不要!”我迎风张开双臂,对着山下吼道。
“小心!”一只有力的手臂便横空将我揽住,尚未及反应中的我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便已转换了位置,虽还是面朝亭外,只不过脚下所踩再不是绝壁边缘而是坚实的亭心地面。
身后那具温热身躯仍紧贴着我后背,我的左肩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起伏,那只紧揽我的腰肢的右臂未放松丝毫力道。
碧云天,松涛阵阵,碧瓦红漆的六角飞檐亭。
世界顿时安静,安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脸颊滚烫起来,紧贴他胸膛的后背渗出些许汗意。
“云雀飞得再高,也要有栖息的树枝,更要有遮风挡雨的巢穴。我愿意......”
“苏墨卿!”我心底一紧脱口而出,一颗心怦怦直跳。
一阵细微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腰间的手臂徒然松开,后背也猛然一空,苏墨卿已是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对不起,我失礼了!”
我深呼吸一口平复急速的心跳,挤出一丝释然的笑意,这才转身道:“不,方才是我不小心,是我要多谢你。”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竟有几分嘶哑颤抖。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真名。”苏墨卿突然恳切道。
我摇头:“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你还是叫我华青吧。”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最近的苏墨卿和从前不一样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把我当做一个女人来看了。
自极目亭边一别,整整三日苏墨卿都没有再出现。
傍晚时分,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送来一封信。拆开信纸,那熟悉的俊秀楷体出现在眼前,寥寥数语很简单,只说外出处理一些生意之事,可能时间比较长,让我照顾好自己。
他走了?也许是我的拒绝让他难过了。我突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习惯了有人陪伴,身边和心里都像少了点什么。正好店子也运行进了正轨,我便将吕翩翩带下山到店里帮忙。
清晨,清朗的祈福钟声又在山间回荡,登上极目亭,明知不可能,可可还是下意识地回过头望向那敲钟之人。并不是苏墨卿,只是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恩爱非凡,让人羡慕。
进到城中,匍一推开青穹阁的正门,迎面嗅到馥郁的花香,眼前不期然被一样东西晃了一晃。
清晨的灿金阳光穿过我身侧的空隙,照射到屋中央一株娇俏繁茂的花上。翠绿油亮的叶片托着一朵单生的重瓣大花,浅粉花瓣映出丝丝茜色,重重叠叠地将细嫩花蕊包裹,在阳光照射下犹如一朵半透明的水晶花。
我惊讶万分,缓缓行至花前,俯身深嗅了一口,竟不忍呼气将它打扰,唯恐将这朵唯美的水晶之花吹碎。这便是深为古人所喜的荼靡花,又称百宜枝、琼绶带、白蔓君,还有一个更动听的名字——独步春。只因它于春天之后,往往于盛夏才会开花,苏东坡曾作诗赞道:“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独步春,这么一盆美丽的花是何人送来,我正疑惑便见繁茂花枝下压有一张浅黄花笺,光洁细腻,纹镂奇精,触手便生出丝丝凉意,散发出缕缕檀香。
四句精致楷体书于花笺之上:“葳蕤花繁茂,一搏红颜笑。此花独步春,佳人独我心。”
果然是苏墨卿,知道我喜欢花,便想得出这种办法来逗我开心。只是,我似乎给不了他什么回应,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得不到或是已失去,但凡有欲望便会有痛苦,不管是爱上某人或是执着于某物。
无欲无求最清净,是不是再庵里住了一个月,把我也熏陶得向佛了。
吕翩翩不无羡慕地看着这盆独步春,又看看我,奇怪道:“华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苏大哥送你的花,你不喜欢吗?”
我摇头不再看那花:“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这花还是搬到后院吧。”
第二天送来的是一株亭亭玉立的紫百合。高洁淡雅,清芳淡香。花枝下又有一支玉色花笺:“云霞落凡间,空谷幽然香。”
吕翩翩笑得很开心,正要将它搬到屋门口,我却淡淡道:“不用了,在屋里怪占地方的,送到后院吧。”
吕翩翩脸上的笑容一滞,不明白我为什么来时还好好的,看到这盆花就一下变了脸,但还是顺从地把花搬走了。
一连几日,每天到了店里都有不同的花在等待着我。
那些花都美丽非凡,我却一天比一天不安,甚至有些烦躁。到后来,吕翩翩甚至已经不问我了,每天一早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新送来的花搬到了后院。
这天晚上回到望月庵,我注意到送画买墨忙了一整日的吕翩翩有些不对劲,便关心问她是不是累了。
吕翩翩细长的秀眉蹙得揪起了一个疙瘩,波光潋滟的眸子似有愁绪,只是摇头。
我以为她病了,她却拂开我摸向她额头的手:“华姐姐,我没有病。病的人是你。”
“我?翩翩,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解地看着她。
“我没病,是华姐姐你害了相思病。”吕翩翩轻轻一句,却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丫头怎么这么说。
“而那个让你害相思病的人,不是苏大哥。对吗?”吕翩翩异常冷静地看着我,“华姐姐,我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你不要苏大哥送的花,你不领他的心意,都是因为你心里有另一个人。”
我浑身仿佛过电一般,怔怔看着吕翩翩,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华姐姐,我知道你有忘不了的从前,因为你甚至在梦里都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吕翩翩低头道。
我一惊:“你听见了什么?”
吕翩翩抬头望我:“你放心吧,华姐姐,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跟第三个人说,那个名字我忘了。”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一闪。
我望着吕翩翩眸中映出的烛火摇曳,我真的做梦喊出高衍的名字?倒退一步颓然坐到床上。
“我看得出,其实你并不讨厌苏大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这些日子你不时常跟我说,让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吗?你也一样啊,如果你真的决定放弃从前,那么你就必须学会重新开始。也许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好的忘却方法。”
我浑身一震,真的决定放弃从前?是啊,我既然决定离开高衍而且已经付诸行动,那我和高衍就是永远都不可能了,继续留恋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和苏大哥把我救出苦海,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正因为你们是我的恩人,我才不想看到你和苏大哥互相伤害。”吕翩翩诚恳地望着我的眼睛。
夜已深了,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反复复咀嚼着吕翩翩的话。
伤害,我和睿王高衍不就像两只刺猬,在彼此的生命中刻下了太多的伤害。苏墨卿没有那么沉重的过去和未来,但愿我和他不要等到互相伤害以后才学会去接受。
不论如何,景国的一切都已远去,容国的新生活掌控在我手中。想起最初那日的独步春,突然觉得一阵美好,也好,这样简单的开始总胜过我和高衍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
☆、重逢穿越女
昨夜没有睡好,早晨却很早就醒了。下山之前,隐隐不安中还夹杂点点期待,也许是因为心态不同了吧,我在尝试着去接受。
才刚到路口便见众人拥在一处店面门前,不知在看着什么。吕翩翩对我鼓励地一笑,我点点头,迈步走上前去。
仔细看去,那被众人围住的地方分明是青穹坊的位置,可是又不像是青穹坊。那整间屋子沿着紫瓦至檐下,如铺了一层花毯,竟然开满了簇簇金银相间的鸳鸯藤,芳香怡人,垂在檐畔如串串风铃般。
好一个苏墨卿,这爬满屋檐的花毯我可再也搬不到后院去了。看来我这些天把花搬到后院的事,他都知道呢,倒也不屈不挠。
我无奈一笑,他若是再晚些时日回来,这青穹坊都可以改成花店了。
中午时分,我正靠在桌前打盹,被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吵醒。
睁眼望去,窗台上居然站着一只通体宝蓝的美丽鸟儿,修长的橘色鸟喙,尾部是一根卷曲的羽毛,随着它的鸣叫一伸一曲,浑身散发着孔雀蓝的光泽,夺目迷人。
我小心靠近它,出乎预料它竟然不怕人,扑棱棱一下飞上我肩头,反倒吓了我一跳。它轻轻用嘴叨着我耳垂,痒痒的,我笑着侧首躲开这才发现它爪上还捆有一小卷纸。
我疑惑地将那卷纸取下,打开便又忍不住摇头笑了,这又是苏墨卿怕我一人寂寞给安排的节目。他说这是只极乐鸟,它生性喜好自由,若是认谁为主人便会觅食之后自己归来。
苏墨卿还真是有心,若是它送一只关在笼里云雀过来我还真是不会开心,倒是这只聪明漂亮的极乐鸟深得我心。
我轻轻抚摸着肩上这小东西的羽毛,“小家伙,你也想自由对吗?没关系,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只要你快乐。如果愿意来陪伴我,那么傍晚时分我在这里等你。”说完我用手将它轻轻拢住往窗外放开,它欢快地飞起,一会儿便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
傍晚时分,极乐鸟没有回来,我叹了口气,鸟儿热爱自由,也许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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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我又在晨钟的回响中醒来,不知道苏墨卿今天又会为我准备什么惊喜,唇角不经意又勾出笑来。
刚打开店门,便听见一阵熟悉的鸟鸣,一个宝蓝影子飞快掠上肩头,极乐鸟!
我惊喜地转头望它,这小家伙身上尚沾着亮晶晶的晨露,似乎飞了很远的路途。它骨碌碌转动着小眼睛,得意的抬了抬脚,果然脚底又有一卷信纸,取下一看:“只羡鸳鸯不羡仙,十日不见,思之若狂。”
我心跳顿时漏掉一拍,苏墨卿......
极乐鸟歪着脑袋似在偷看,我轻轻敲了一下它的小脑瓜:“原来你是信使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边说着捧出几粒小米放在手心,极乐鸟乖巧地低头啄了两颗,便不再食。我想起苏墨卿说这小鸟喜欢自由觅食,它那偏着头看我的神气模样像是宣告:吃了两颗已经给你面子了!
我忍不住笑了,但想起得给苏墨卿回信,心下一动便奔至屋外买回些樱桃,挑出几颗嫣红熟透的,绑在了极乐鸟的腿上。那小家伙伸伸腿啾啾叫了两声,似在抗议有些重了。我笑着摸了摸它:“对不起啊,今天辛苦你了。”
它像听懂了一般,扑腾了两下翅膀直冲窗户外飞去了。
第十一日的惊喜是一株两米多高的洁白琼花,晶莹璀璨,清秀淡雅,八朵莹白的五瓣大花簇拥这中间几朵如玉小花,微风之下宛如翩翩玉蝶起舞,有如八位雪衣仙子乘风起舞,仙姿绰约,难怪古人又称之为聚八仙。清馨花香引得院中蝴蝶翩翩,一时花蝶争相斗艳。
极乐鸟将我昨日的信件带给了苏墨卿,又为我带来了苏公子的回信,只有短短一句话:“给它取名樱桃甚好。”
我感觉得出这句话中蕴含的宠溺笑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抚着极乐鸟的羽毛道:“你以后啊有名字了,我们给你取了个名字,就叫樱桃!”
极乐鸟轻轻鸣叫一声,扑棱棱两下翅膀,转了转眼珠颇为欢快地认可了。
极乐鸟刚飞出去窗外,便听得屋外有人大声咒骂:“什么破鸟,把爷的衣服弄脏了!谁家的鸟?是谁家的!”
吕翩翩和我对视一眼,急忙走到门口,只见一个浅褐锦袍的年轻男子负手立于台阶下,神色傲慢。只是他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并没有被弄脏。
“这位公子,禽鸟无知,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我明知是个找茬的,也只有先礼貌道歉。
那人却一合纸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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