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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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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流上前两步道:“真的永宁太子早已死了,索狐将军手里这个不过也是冒充,既然都是假的,那一个与这一个也并无区别,两下交换,你我都可回去交差,岂不两全其美。”

  索狐连着实未想到他大动干戈地渡江追来最后提出的竟是这样的请求,心中一时空白一片,有些左右不着力之感。就此答应似乎有些不甘,可思来想去却又没什么不能答应的理由。盘算半晌,心忖永宁太子由谁去扮确实无甚紧要,那小子虽颇得他欢心,到底是个风人,不大牢靠,既然容王主动提出,倒不妨摸摸他的底,杀个好价钱,做了这票买卖。当即道:“这人落在我燎帮手里,一样也是个死,容王何必多此一举。”

  “此人得罪过王爷,又生性狡猾,王爷自是亲手了结才能安心。”宋流微微一顿,又加一句,“我与永宁太子也算有些旧谊,如今虽时过境迁,也不容有人糟践他声名。因此就算王爷不追究,我也必要追究。”

  索狐连追问:“王爷与那小子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过节,非要亲手杀了才能解恨?”

  宋流见他纠缠不休,颇有些不耐烦起来,粗声道:“王爷私事,我如何过问!索狐将军也不必多问,只说应是不应!”

  索狐连见他发怒,不知怎地倒触动脑中一根弦,忽想起那小子为了王落甘愿赴死,顿时恍然大悟,大笑道:“明白明白,我不问便是,不问便是。容王的意思我清楚了,只是这小子是我废了不少功夫才擒来,宋将军扔给我个假货便要换走,我未免吃亏。”

  宋流早知他要讨价,当即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明绢卷轴,拿在手中一晃道:“这是裴初不周洲平江沿岸布防图,只要答应换人,这图便是索狐将军的。”

  索狐连眼中闪过一片狂喜,立刻跳起来上前便欲去接,一面急促地问道:“这是真玩意儿?”

  “玩意儿自然是真。”宋流退开一步,将卷轴收到背后,“王爷何必替裴初客气。索狐将军交了人,自然可细细分辨真假。”

  索狐连暗忖这图即便当真是假,也谈不上什么损失,可若是真的,便是奇功一件,无异于踏过平江。他万料不到那平白找上门来的小子竟有如此价值,哪里还有犹豫,当即一挥手,喝道:“来人,把永宁太子押过来!”

  片刻后李烬之便被带到,衣衫整洁,也未被绑缚,看来颇受优待。宋流与他四目一对,立刻又各自错开,皆有些恍惚之感。索狐连过来拍拍他肩膀,笑道:“小子,宋将军亲自过来讨你,我得卖他这个人情。横竖你本就有一死之心,也不算我对不住你。”

  李烬之神色惶急地张口似要说什么,索狐连不待他出声,便一把将他推给宋流,伸手道:“宋将军,人是你的了。”

  “索狐将军爽快。”宋流扯过李烬之,一把将他双臂反剪背后,单手扣住,同时抛过卷轴。

  索狐连一把接过,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见绘的果然是不周洲与燎帮交界一带地形,各城兵员、粮草、军械、马匹数量等皆标得清晰细致,一目了然。全图布幅广大,绘制精细,兵马排布也丝丝入扣,且绢色泛黄,墨色见淡,显然已有年头,绝非一时之间可仓促伪造而成。他喜不自胜,仰头大笑道:“容王爽快人,这个朋友索某交了!将来有用得着处,只管招呼一声!”

  宋流要回了人,也无心多做理会,随口敷衍两句便匆匆告辞,带着李烬之驰出燎营,一路往南奔去。

  奔出个把时辰,宋流才蓦地一勒马,骤然停步。李烬之似是早有准备,几乎与他同时停下,跳下马来,吩咐另一名跟随宋流而来的中年男子道:“端四哥,你先回去。”

  那人负手深深一躬,当即策马而去。空旷的平野上只剩李烬之与宋流两人,却谁都不说话,只闻秋虫高高低低的鸣叫和风吹草叶的窸窣声。

  李烬之心下起伏,看着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宋流。正是月隐星稀日未出的黎明时分,天色一片晦暗,可他仍能清晰地看见宋流鬓边灰白的发丝、侧颊上刀刻般的深纹,和过分挺直的背脊中不知如何透露出来的苍老。虽早料到永宁太子被擒的消息一传出去,宋流必定会坐不住出手相救。可当真见了面,才发觉几日来一直在琢磨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半晌才轻叹一声道:“那副不周布防图,是我幼时画给宋将军的答题,十几年了,不想将军仍然藏着,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宋流背着身,缓缓道:“那年你不过十一,画出的图却如此周密,有大局,有细节,有首尾,有串连,连老将也要称赞。我拿到之后,日日带在身上,逢人便拿出来说,这是我大靖来日之主,是我宋流教出来的学生!”他霍地跳下马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直逼李烬之,咬牙问道:“太子殿下,我问你一句,宋流待你如何?”

  李烬之立刻单膝而跪,低头用力答道:“将军待我,远胜亲父!”

  宋流厉声问道:“那你如何待我?”

  李烬之沉声答道:“我愿侍将军如父!”

  宋流上前一步,弯腰逼到他面前问道:“那待你怀风妹子如何?!”

  李烬之心下“咯噔”一响,虽自发觉宋流有所异动开始便已猜到多半是这一节上出了岔子,可真被他亲口相问,仍觉难以面对,只觉心不住往下沉,几乎不堪重负,竟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宋流见他不答,更是怒从心起,一把揪起他襟口吼道:“你果然早知此事?你早知怀风怎么死的!你若当真侍我如父,便杀了秋往事那小贱人!”

  李烬之深吸一口气,将当日经过细述一遍,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他刀锋般冷厉的目光,哑声道:“往事杀怀风,为的是我。将军想从往事身上讨什么,皆从我身上着落便是!”

  宋流见他一力回护,气得浑身发抖,自齿缝中一字字吐道:“我家不要,业不要,命不要,忠心耿耿追随你二十年,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女人!”

  李烬之低声道:“将军如我臂膀,往事如我腹心,损了哪个,皆是一生之痛!”

  宋流浑身一震,忽仰天大笑道:“好个我如臂膀,她如腹心!失了我你不过不能成业,失了她你便不能成活了,可是如此?!”

  李烬之一时失语,既无法承认,又不能否认,只得颓然垂头跪着。

  宋流看着他,虽低头跪在那里,可目蕴精光,眉心低沉,纵是神情悲苦也仍难掩锋芒,分明不是人下之姿。当日聪慧内敛的少年,如今终于成了俯仰天下的帝王材,他却忽觉万念俱灰,踉跄后退两步,凄然笑道:“你未说错,是怀风自己不争气,我为人臣子,无话可说。可是,”他眼中精光一闪,厉声道,“怀风对你的心思,你心知肚明!她死于非命,你不闻不问,我做爹的,不能不为她讨个公道!”

  李烬之摇头道:“她心里的谨之,从来就不是我。”

  宋流低低地冷笑两声,忽大喝道:“胡扯!谨之死时,她不过是九岁的娃,能有多深感情?其后见了你,虽误以为便是谨之,可一腔情愫,早已不是当日的两小无猜,她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所思所想的,不是你江桓又是谁?!”

  李烬之哑口无言,许久方喃喃道:“是我对不住怀风妹子。”

  宋流见他神情凄然,面色略缓,喘了口气,缓缓道:“我曾答应定让她嫁你为妻,她至今枢痕未褪,想必是此愿未了,我要你登位后追她为后,为她守三年哀,三年之后再要立谁,我便不再过问。”

  李烬之怔了怔,犹豫片刻,仍是艰难地摇头道:“我可以为她守哀,可我的皇后不管是死是活,只能有秋往事一个。”

  宋流面色漠然,竟不发怒,只低笑两声,解下腰间佩刀扔到他面前,转身走去,一面淡淡道:“我做爹的,只能给她尽这点心,你应与不应,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面,融东之事我已交待下,只是不认秋往事之令,并非不认你,你回去自可从容接管。来日前程远大,殿下好自为之了。”

  李烬之看着他渐渐走远,心下一片苦涩,想起他自幼照顾,风雨相扶,不由悲从中来,热血上涌,忽“锵”地拔出宋流解下的佩刀,决然道:“将军如我臂膀,一路扶持,我未有所报。今日将军要走,我无颜挽留,当自断臂膀以谢!”说着便挥刀狠狠向左臂砍去。

  宋流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自怀中掏出宋怀风灵枢便用力掷去,“咚”一声正中他右腕。李烬之手一抖,刀势一偏,贴着左臂削下,重重斩在地上,插入土中。

  宋流瞪大了眼,见他手臂仍在,刚松一口气,却见他仍要拔出刀来再砍,忙扑过去合身抱住,碰触之下忽觉他左臂轻轻抽搐,低头一看,才见他左掌边一片血迹,淋漓不止,尾指竟已齐根而断。他面色“唰”一下变得煞白,双膝跪倒,声泪俱下,抱着他叫道:“殿下!你不值啊!天下第一的神箭,怎可为区区一个宋流而折!”

  李烬之也是泪盈于眶,浑身轻颤,心下却松快许多,喘息一阵,正要开口,忽怔了怔,讶异地抬头,自语道:“什么味道?”

  宋流唯恐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忙上下检视着,急问道:“怎么了?还伤了哪里?”

  李烬之摇摇头,站起来向北走去,仰起头似在嗅着什么,不时又侧耳细听。片刻后忽面色一变,厉声道:“不好!起火了,好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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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六十章 燎原(上)
  夜已深,风微凉。秋往事仰天躺在草地上,盖着领披风,双目轻闭,似是睡熟。忽地指尖一颤,如有所觉,睁眼一看,隐约见得数丈之外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绕过满地横七竖八的兵士,正向营地外行去。她不必细认也知道是谁,心念动处,自然而然地便欲催动枢力,放出凤翎。气息一转,便觉体内空空荡荡,全无回应,莫说枢力,便连枢觉也是荡然无存。她怔了怔,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然失了自在法,心下一阵烦躁,恼怒地哼了一声。

  静夜之中一声轻哼也颇显刺耳,米狐哲立刻回头望来,见她坐起身,便踮着步子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吵醒你了?”

  秋往事右手紧压着身畔长刀,冷冷道:“想跑?”

  米狐哲无奈地笑了笑,冲她招招手道:“随我来。”随即转身仍向营地外行去。

  秋往事愣了愣,一时摸不清他用意,倒起了好奇,便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行到里许外一处小丘下,但见遍地皆是一蓬蓬球状的雪绒草,月光下看来色泽泛着灰白,倒似一片薄雪。米狐哲踏进草丛,蹲下身拨开雪绒草水藻般的蓬乱细叶,露出隐在中央的主茎。主茎约摸一指粗细,饱满厚实,米狐哲以拇指轻轻一掐,便渗出汁水来。他以指尖沾着送到嘴边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两根半尺长的芦管,递一根给秋往事道:“帮我收些汁水。”

  秋往事并不伸手去接,沉着脸问道:“做什么?”

  米狐哲回过头道:“阿兰有些发热,这汁水能治病。”

  秋往事对米狐兰倒颇有些同情,思及她近日丧父,又连番奔波,勾心斗角,顿时有些心软,面上虽仍板着,手上已接过芦管学着米狐哲收集起雪绒汁水来,一面闷声道:“要让南城看看么?”

  “不必了。她自小便这样,累得狠了就发热,喝些雪绒汁便好。”米狐哲指指天上璀璨星河道,“这雪绒草的汁水并非吸自土壤,而是吸风饮露,传说是直承天河之水,好比你们风人说的‘落河源头水,宿海彼端药’,包治百病的。”

  “知道。”秋往事不屑地撇撇嘴,“所以你们又叫它吸风草,视为圣草,巴不得有一天吸尽了我们风人的魂魄才好!”

  “风燎未必两立,只是一直以来咄咄逼人的,并非是我燎人。”米狐哲见她揪着一株草茎使劲挤,忙道,“这么挤法草便死了,每株挤上几滴便好,这么一大片,足够咱们收的。”

  秋往事不听,仍是专盯着一株挤,冷笑道:“连亲爹都能杀的人,这会儿倒爱护起花花草草来了。”

  米狐哲手下动作停了停,回头朝她看着,许久方低叹一声道:“你果然觉得是我做的。”

  秋往事冷哼道:“四姐绝没道理在这时候杀人,更不会害自己的病人,二嫂不理这些事,不是你还能有谁?”

  米狐哲轻轻一笑,答道:“你忘了,当时还有个杨棹雪。”

  秋往事怔了怔,摇头道:“杨家这么做理由何在?何况当时南城也在,杨夫人岂会如此冒险。”

  “理由简单得很,融东出乱子,你便只能倚重杨家;岂不好过他们受制于你?”米狐哲讥讽地一笑,“顾南城这小丫头曾去找王落请教过医理,父王死前一日喝的药便是她自告奋勇替王落煎的。”

  “胡扯!”秋往事怒道:“南城那么个娃娃你都要诬赖!她连她娘扔下四姐自己跑了都看不惯,哪儿会做这种事!”

  米狐哲显然也并不当真认为是顾南城所为,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究竟是谁下手,只是确实不是我。”

  秋往事轻嗤一声,本欲嘲讽两句,却忽觉提不起劲,竟似不知怎地对他的话有几分相信。她微微一讶,几疑中了人我法,思来想去明知不可能,也不欲再多做理会,自顾自收起草汁来。她对每一株皆毫不留情地挤干方才罢手,因此比米狐哲快出许多,不一刻便装满了一管,起身往回走去。

  米狐哲忽在她身后道:“你姐姐当日曾说,一生所愿便是寻到落河水、宿海药,我曾说要带她看看雪绒草,可惜

  没机会了。我多收两管,你改日去看她,帮我带给她。”

  秋往事霍然停步,转身怒瞪着他,正欲开口,米狐哲又幽幽叹道:“这十年,我一直想去找她,可惜苦无机会。释奴营的消息我一直打听着,知道里头有个使自在法的,料得是你,又想以你脾性身手,必是姐姐也在,才会留在那里。虽知你们必是受尽苦难,可只要仍听得到你的消息,我便觉得心安,便觉仍有希望。直至即望山一役,我一听到消息立刻便想赶去;都已跑到了平江边,可正逢阿汀在西边十六族那里出了些乱子,到底还是被追了回去。此后几年容府崛起,裴初将重心转到南边,燎邦才得以喘息。我趁机韬光养晦,凭着阿汀的关系联通十六族,总算打下些根基,才有今日得以与大王兄平起平坐一争天下的格局。”

  秋往事紧紧盯着他,眼中怒火愈炽,咬着牙问道:“你想说什么?想说你能有今日之业,姐姐纵是死了也不算冤枉?”

  “不。”米狐哲摇头,“我是后悔,若当年不是一味退让,早些出来与大王兄相争,或许就不必缩在一隅,只能千折百转地打探一点零碎消息,终至无可挽回。因此,”他忽抬起头来定定望着秋往事,“我如今想要什么,必定放手去争,再不会眼睁睁坐失良机。”

  秋往事眉梢一挑,沉声道:“你这是宣战?”

  米狐哲不置可否地一笑,语调一转道:“李烬之落在东漠手里,你竟不大着急,反而放慢行程,我倒是没想到。”

  秋往事听他语气有些古怪,似有所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五哥的身份原本瞒得很死,忽然到处都是风声,自然是他自己放出来!东漠那里,也必是他自投罗网。他既有安排,我一头撞上去岂不坏事,自然先缓一缓,摸清情形再说!”

  米狐哲微微一笑,点头赞叹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李烬之确实有一手。永宁太子的消息一夜之间满天飞,李烬之三个字却未听一人提及,换作我是江一望,也要疑心是否有人浑水摸鱼,是否你在掩人耳目。只怕一急起来,更是要抢先把永宁太子的牌子亮出来,免得被人捷足先登抢了这现成的正统身份。这一招障眼法很是巧妙,永宁太子‘活着’,未必李烬之活着,真太子反倒顶着假太子的皮堂而皇之地四处活动,倒比毫无形迹更是让人难辨真假。”

  秋往事听他腔调古怪,眼中藏着狠厉之色,顿时起了戒心,逼上一步,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米狐哲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说道:“这花招之所以玩得通,关键便在让永宁太子的身份与李烬之脱了钩,让江一望摸不清这凭空冒出来的永宁太子究竟是真是假。可若有人将这一层点破;明白指出李烬之仍活着,你说情形会是如何?”

  秋往事大怒,冷笑道:“你以为江一望会信你?”

  “他未必信我,却也未必不信。”米狐哲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着,微微笑道,“江一望生性多疑,消息越多越乱,他越举棋不定,恐怕多半是宁愿稳妥,仍先打着不功不过的朝廷牌再说。一旦决意弃了正统这条线,势必要先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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