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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不得已，黑达硬着头皮给那个让他讨厌的女人张金兰打了个电话。

　　那个女人却在电话里笑着说：“黑达，你可是堂堂的大老板呀？几万块钱能把你难住？我看你打电话是另有想法

　　吧，是不是不想负担我们剧团的工资了？这你跟我说可没用，你得跟领导说去！不过，这会儿你跟我说没钱，这

　　话说下大天来我也不信。你一定是想我了才给我打的这电话，对吧？哈哈哈！……”

　　一听那谄媚的声音，黑达直反胃，心里骂道：这女人看来真他娘不是个东西。老不正经！当初我黑达也不是别住那根筋了，她那破剧团开不了工资，关我黑达屁事？我不就图一时的痛快，逞一时的英雄？这下倒好，木匠做

　　枷，自做自受！

　　后来，黑达又想到了自己过去那帮穷朋友，可他不好意思张嘴，他知道他们最多也就是个千二八百的，能顶啥用



　　呢？

　　唉！黑达想得脑袋都快裂开了，他真的想放弃了。他觉得自己这无疑是在玩赌，而且玩儿的还是大赌。如果这注

　　押下去，押不准，那他没别的路，只好从这山崖上一头栽下去……他真的累了，他真想就此罢手，一了百了。

　　判小四一再劝黑达，想开些，再坚持几天，他甚至连伟大领袖都搬出来了，说领袖说过，坚持就是胜利！

　　没办法，为了能艰难地再支撑下去，也为了应付工人闹事，黑达只好咬咬牙又让判小四帮他借了十万元的高利

　　贷。

　　
　　这天，跟往常一样，黑达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矿上不停地转来转去－－看着那一车车从井口拉出来的白石

　　头，听着那石头滚下山沟的声音，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他知道，那不是在倒石头，那分明是把白哗哗的银子往沟

　　里倒呢！

　　这样慢慢走着，看着，他就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他又捂着胸口往井口走来。走了没几步，忽然，他感到嗓子眼里

　　一阵咸味儿，胃里一翻，“呼”地一声，竟喷出口鲜血来，同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两腿一软，他就坐到了地

　　上。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豆强从井口上来了，他没看见一边的黑达，急急忙忙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爹！－－爹！－－咱的井……”看着豆强那着急样儿，黑达呆了似地喃喃自语：啊？是井下，井下一定又出事

　　了……

　　这时，黑达就觉得心脏好象突然间被巨人的手猛抓了一下……他疼痛难忍，一头栽倒在地……

　　黑达在“鬼门关”转悠着，被小鬼们推来搡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隐隐听到耳边有人在喊，那喊声越来越大。

　　他疲惫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先看到了豆强流着泪的脸，又看到了老钱，他还看到了判小四和好些个工人。

　　“你们这是怎么了？”黑达的声音很虚弱。他又转向了豆强，“豆强，跑啥？是不是井下又……”他不敢说下

　　去，喘了一下才说：“强儿，记住，矿上不能乱跑……”

　　“爹，这我知道。可是我太心急，是，是来跟你报喜的。”

　　“喜？……”黑达猛一听这个字，以为自己的脑子和耳朵都出了毛病，明明是报丧可偏说是报喜？他就睁大眼

　　睛，盯着豆强的嘴，努力地听着。

　　“爹，是大喜呀！从咱的井里，打出煤来了！”

　　“啊？！出煤了？”黑达一下子挣脱了扶他的判小四，坐了起来。他眼睛看着老钱，老钱冲他点了点头。他又去

　　看判小四。

　　判小四眼里流着泪，说：“是真的，黑达，我亲眼看到的，那不是石头，它就是煤！黑着哩！”

　　这时，早有一个工人把一块黑亮的煤捧到了黑达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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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达慢慢地把那块煤接了过来，象接过一个婴儿般小心翼翼。

　　他左瞅瞅，右看看，还拿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又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好象生怕那块煤长了翅膀再飞走。

　　“这真是咱的井里打出来的？！”他再次不相信地问。

　　“对！”大伙异口同声地说。

　　“啊？！我的井出煤啦？我的井出煤啦！－－”黑达忽悠一下站直了身子，手里举着那块煤，狂呼乱喊着。

　　这一嗓子，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然后，大家就一齐跟着狂喊起来：出煤啦！－－黑土坪煤矿出煤啦！－－
哭笑不得（3）
哭笑不得（3）

　　
　　黑土坪煤矿真的出煤了，真的从白石头底下采出了乌黑晶亮的煤来。

　　能从这么深的石头层里打出煤，这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望眼欲穿的人们，终于在那一堆堆的红、白之后，看到了这最抢眼的黑色。

　　
　　霍焰旺得知情况后，不以为然地说：哼，先让他高兴几天，下面还是石头。

　　然而，事情并非象霍焰旺说得那样。

　　
　　黑达的黑土坪煤矿每天的采煤量竟高达三百吨，比桦树湾煤矿高出整整一倍。而且，经测定，热量达到七千大

　　卡，全是优质动力煤，这可真是百年难遇的好矿井呀！

　　整个矿区都沸腾了……

　　其实，判小四让黑达买这个井口，就是因为他得到了准确信息。信息来源，就是他的妻舅舅－－隆昌煤矿的副矿

　　长耿银。

　　当然，黑达不知道这些。

　　能见到煤，这就是效益，这就是利润，没有比开煤窑能看到煤更高兴的事了，更何况是这么上乘的煤。

　　黑达长长松了一口气。

　　半个月后，黑土坪煤矿储煤场已经堆起了一座乌金山！

　　黑达正在抓紧时间联系销路。

　　人常说，好事成双。可是，在黑达的黑土坪煤矿，好事偏偏没能成双。矿井没出几天煤，市农行就派人来收贷

　　了。

　　来收贷的是市农行资产保全科科长冷生成和市法院的几位同志。

　　冷科长四十来岁，生就一副冷面孔。他一到黑达的煤矿就单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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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矿长，我们今天专门到您的煤矿来是想告诉您，贷款已经超过期限，不知您什么时候还贷？”

　　“冷科长，这不……唉，我们才刚开始生产，手头实在是紧哪！”黑达赶快给人家递烟。

　　冷科长摆摆手说：“黑矿长，您可真难找，打手机总关机？你连个照面都不打，你以为逃避就是办法？我们支持

　　你办企业，可你到了期也就该还贷吧？”

　　“冷科长，我决不是有意的。我确实有困难，手机，我，我早卖掉了。这几天只顾瞎忙，把贷款的事儿给忘

　　了。”

　　“行，黑矿长，你说你有困难，可你怎么不体谅我们工作的难处？我今天既然能在这深山里找到你的煤矿，当然

　　也不希望你跟我们强调客观，我只希望您能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还贷？”

　　“冷科长，您听我说，咱这矿不是刚开张吗，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半年才能还……”

　　“什么？你以为我们跟你开玩笑是不是？告诉你，超期一天都不行！”

　　“冷科长，您看，您能不能看在石行长的面子上，就再宽限我几天？”

　　“宽限？你以为这是在做买卖？实话跟你讲，我这次来就是执行行长的指示，来查封你的煤矿。”

　　“啊？这可不成？我求求你们高抬贵手……”

　　“黑矿长，那我问你，今天你究竟能不能还贷？”

　　“今天不行，真的没钱……”黑达为难地搓着大手。

　　“好吧，那我现在宣布，立即查封你的煤矿，作为抵押品收缴农行！”

　　这句话在黑达听来，不啻是晴天劈雷。

　　“不能，不能呀！”黑达悲切地喊着就去阻拦冷科长他们。

　　“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请黑矿长自重，否则，按妨碍执行公务罪我们有权将你拘留。”一法院的同志严肃地

　　说。

　　黑达怔在哪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矿上的工人一个个从矿井里出来；

　　他看着工人赶着空马车从井里上来；

　　他看着矿井的出口和进口，被冷科长他们用木头条密密钉死；

　　他看着木头条上面被贴了封条；

　　他还清楚地看到封条上有大红的印章……

　　他眼里控制了半天的泪水，“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冷科长临走时对黑达说：“黑矿长，封你的矿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早日还贷！”

　　冷科长他们的车还没驶出山垭口，黑达就扑倒在井口，大声哭嚎起来。


第二十二章　　娇媚少妇（1）
第二十二章　　娇媚少妇（1）

　　黑土坪矿井被查封了。

　　凋零的白桦树树叶，在井口一圈一圈打着旋儿。层层枯败的叶子发出阵阵腐朽的味道。

　　时令已近晚秋。

　　巍峨的大山，碧静的蓝天，枯黄的茅草，金黄的白桦树叶，正是一幅绚丽与落寞相互交织的阔大背景。

　　山上的树叶，粗粗地看，一树一树地黄，一片一片地黄，一坡一坡地黄，漫山遍野，仿佛开出了黄灿灿的菊花。

　　细细地看又有不同：有的黄的鲜亮，如同一匹匹悬挂的织锦；有的黄的深沉，如同夕阳铺展的云霓；有的黄得斑

　　斑驳驳，如同山上千年古寺龙泉寺的一顶琉璃瓦。这是造化给人类创设的最恢宏壮观的场景。

　　
　　黑达一连在山上转了几天，从这个山头，转到那个山头。又从那个山头转到这个山头。

　　他的嘴里起了一大串燎泡，他胸腔里的一团火烧得比这经霜的树叶都旺盛。他做事情从来都不愿半途而废，干啥

　　他都要干出个样儿来，这就是他的性格。从前吹笛子是这样，现在开煤矿同样是这样。他决定到垣市去找石行

　　长。

　　黑达找判小四核计了一下，又准备了一些油皮、豆腐干、小米、绿豆等土特产。

　　说到油皮，有必要介绍一下，这是一种豆制品。它是做豆腐时，在豆腐还没有成型以前，锅里的豆浆烧滚后，最

　　上面漂起的那层薄而软的皮儿，就被当地人称为油皮儿，富含蛋白质，营养丰富，是天然食品，老少皆宜。

　　做豆腐的人用芭蕉扇不停地扇着，就如同微风拂过水面，｜乳白色的豆腐锅里就起了一层轻薄的皱儿，待轻轻用特

　　制的桔杆夹起以后，呈扇形晾晒在竹杆上，以阴干为主。那可是豆制品里的上品，营养丰富，薄如蝉翼，晶亮透

　　明，口感滑爽，筋道耐嚼，绵软清香，凉拌最佳，煎炒煮炸亦可。就是这种油皮因为亲人互相赠送的缘故，而远

　　传到台湾、东南亚一带。所以油皮便成为桦树湾及当地人馈赠亲友的佳品。

　　缘于此，黑达想，要求石行长办事，这油皮不能不送。况且，这是自家的出产，豆二嫂揭油皮儿的手艺堪称一

　　绝，又薄又大，那可是远近闻名的。

　　
　　这天是星期天。

　　石行长在家，他一看到判小四和黑达登门，有些吃惊。

　　“你们怎么来了？快坐呀！”当他看到那些大包小包的时候，很客气地说，“你们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干

　　嘛？”

　　“也没啥好东西，都是些山上的土特产，请石行长尝尝鲜儿。”黑达说。说完这话，他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屋里的陈设，除了电视换成了大屏幕，地上铺了地毯，好象也没什么变化。他专门看了一眼那个陈列式组合柜，没看到

　　自己送的那棵祖传玉白菜。



　　“你们来，有事儿？”石行长坐下后，问。“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们了，你们都不错吧？”

　　判小四看了黑达一眼，他就把桦树湾煤矿和黑土坪煤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石行长。最后，他生怕石行

　　长封了口，忙说，“石行长，求您无论如何也得想想办法，帮帮黑达，这新开的窑口可封不得呀！”

　　“哦，有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呢？”石行长惊讶地看着他们。

　　“石行长，求您无论如何再宽限我几天，贷款我一定会还上的。求你不要让他们封窑，行吗？”黑达的两只布满

　　血丝的大眼睛，充满热望地看着石行长。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
娇媚少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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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行长听了黑达的话，沉思良久，说，“这么说，你现在的窑已经被封了？”

　　“是的，石行长，就是那个冷科长给，给封的呀！……”黑达的声音又带了哭腔。

　　没想到，石行长听了这句话，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哦，我知道，你们是说小冷吧？他这人办事雷厉风行，处理问题冷静果断，是干工作的一把好手哪！”看得

　　出，石行长对这个下属很满意，话语中透出喜爱。

　　冷生成确实是石行长一手提拨起来的。两年前，他调入市农行资产保全科任科长。

　　上任后，他针对“一逾两呆”问题，“对症下药”，重点清理非正常贷款。当时，市农行的非正常贷款余额占全

　　部贷款总额的％。石行长和市行的一些主要领导也已清楚地认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要严重影响农行

　　的经营效益，而且势必会出现金融风险，影响整个社会的稳定。所以他们决定加大“清非”力度，充实保全科力

　　量。冷生成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走马上任的。

　　他果断决定先从骗贷、赖贷，躲避清欠的钉子赖帐者入手！通过农行领导与法院领导取得联系，争取他们的大力

　　支持。在收贷、清非工作中，他亲历了法与情的生死较量。

　　清理非正常贷款是一项硬碰硬的工作，一些大额贷款户和钉子户社会关系复杂，关系网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

　　身。还有一些贷款户仰仗权势，态度刁蛮。这就要求资产保全人员敢于碰硬，敢顶压力，不为权所迫，不为势所

　　屈，不为利所诱。唯其如此，才能做好工作，才能取信于民。面对一些依仗权势的贷款户，冷生成的态度是：越

　　是领导的亲戚，越要执行制度。

　　让他最棘手的是现任副市长杨大虎的小舅子张富贵，门路广，胆子大，软硬不吃，在四个基层营业所贷款本息计

　　四十多万元，法院不敢找，一般人不敢碰。冷生成在取得了石行长和杨市长的支持后，就多次上门好言相劝。有

　　时张富贵不在家，他就在家门口等候。有时人家回家吃饭喝酒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不觉得难为情。经过半个月的

　　软磨硬泡，最后张富贵终于妥协，全部归还了贷款。

　　两年来，冷生成配合法院的同志，采取的强有力的收贷措施，有效地震慑了拒不还款人员，为收贷工作打开了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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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收回了大量的呆滞和呆帐贷款。

　　现在，冷生成已是全省农行系统树立的一个典型人物，被誉为“幸福的麦田守望者”。

　　正因为垣市农行在全省农行系统中“清非”工作业绩突出，石行长也同时受到上级领导的赞赏。所以，在石行长

　　的眼里，冷生成可是他的一员虎将。冷生成对黑达煤矿采取的这些符合政策的行为，他是绝对支持的。

　　这时，他笑呵呵地开了口：“小黑，小判，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先把贷款利息全部结清，至于本金呢，如果

　　你们实在周转不开，就再办理一个续贷手续，但是决不能太长，你们看怎么样？”

　　“太好了，石行长，您真是我们的救星啊！”判小四激动地说。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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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小四又问黑达，“黑矿长，你看，再续多长时

　　间？”

　　“那就续……一个月吧？石行长，您看，行吗？”黑达不敢多说，怕人家不答应。

　　“好呀！不过，这次你可一定要如期还贷啊？”石行长强调说。“好吧，那你们先把利息结了，再赶快补办个续

　　贷手续吧！”

　　
　　“石行长，我的矿还封着口呢？”黑达着急地说。

　　“等这一切办理清楚，自然会解除封闭的。”

　　“石行长，那利息……”黑达又为难地问。

　　“黑矿长，既然石行长都同意了，咱当然今天就办。”判小四倒说得痛快，“利息咱马上就给人家全部结清。你

　　放心，我都带齐了。十六万。”

　　这时，石行长拿起了电话。“好啦，你们去办吧。我会跟他们说的。”

　　一边往外走，黑达一边问小四子：“你真的？……”他还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是呀，你说，咱俩来市里办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