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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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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苏苏?”蓦然被推开,无咎吃了一惊:她从未这样粗暴地对待他。
    刘苏咬牙:“阿言,你好……你很好!”她适才叫了“阿兄”,若是无咎,定然要认真纠正她的称呼。但他只是应了一声好——他不是无咎,是阿言。
    他早就想起来了,他在骗她!可恨她不知自己被骗了有多久。
    “骗我,好玩么?看我像个傻子似的,是不是很有趣?”晓得自己这般说话有多伤人,可她忍不住。一想到他在骗她,怨恨便占据了全部理智——一片真心,换来的便是欺骗!
    还是被她发现了啊……羁言心底剧痛,明知她会难过,为何还是骗了她?是舍不得她对无咎毫无保留的爱吧……他不确信面对阿言,她会不会还像对着无咎一般自在。
    无论怎样的理由,都抵不过此时的懊悔。
    “苏苏,是我,瞒着你……”他想触碰她,被她躲开,便是一怔。
    我以为你待我的好是寻常,如今再看全是惘然。
    刘苏轻叹一声,平静道:“已很晚了,睡吧。”我累极了,完全不想再追究谁是谁非。“我去寻阿甜。”
    事已至此,她无法忍受自己还与他住在一起。再多停一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又或者口不择言地刺伤他。
    还是……算了吧……不想追究,何必伤人伤己?
    从雕花床榻边去了寝衣,刘苏快步离开。可笑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为阿甜担忧,竟不知自己才是最该同情的那一个。至少吴越不曾欺骗阿甜,她爱的人却……
    “苏苏!”羁言叫一声,姑娘停下来,背对他。阿言,你想说什么?
    “风大。”他上前给她披上青缎披风,叹口气。
    刘苏心里冷笑:阿言,我便是吹一晚上凉风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用心就只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么?真正要紧的,你从不在意?
    刘苏与无咎吵架了!
    这对宋嘉禾而言,比小白突然改吃素还要新奇。那两个人的相处,简直能甜腻死人,怎会吵架?
    是以她坚决认为这是吴越的阴谋,刘苏与无咎不过是为了配合吴越在演戏,只是不晓得他最终目的是什么……宋嘉禾决定提高警惕,坚决不上当。
    早早打算好了次日要吃槐叶冷淘,便是与阿言赌气,刘苏也不打算亏待自己的肠胃。趁着朝露未散,攀到槐树上摘取嫩叶——此时天气渐凉,槐叶粗老,汁液微苦,并不是最适宜吃槐叶冷淘的时机。
    刘苏喊了几名少年来帮她,一则此时节嫩叶极少,须得细细寻找;二则,当少年们习惯了她小处的命令,她再发出其他指令,他们便不会可以违抗。
    采数篮嫩槐叶,用新打井水淘洗干净,撒在竹席上晾干。刘苏这才去用朝食。

☆、第180章 锦绣衾

赵翊钧永远也无法知道,他爱的那个人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若是不爱,她为何会生下他的孩子?若是爱,她又那样狠心地隐瞒了她的存在,将一位帝女养在山野之中,与食铁兽作伴。
    鸳鸯瓦冷,露凝为霜。庭院中梧桐与柳树的影子映在窗上,似折枝花卉——然而花叶都凋零了,唯余仍富韵味的空枝。
    静谧的宫殿中,只有更漏与浅浅的呼吸声。女史悄然入内,跪坐脚踏边听候吩咐。过了一时,颜色素淡却暗绣华美纹饰的床帐被掀开,官家微微摇头。他眼神晦暗不明,绝非女史臆想中的餍足与春风得意。
    女史心中一凛,领会了摇头的意图,收起彤管与史册,又一行礼,离开内殿。若是她不曾看错,适才承幸的那一位,此刻正安卧于暖阁中。
    残漏声声,在寒夜中催生出一点凄凉来。赵翊钧闭眼靠在床头,回想着那极致的快乐过去之后,她近乎冷淡的态度。连让他多拥抱一刻都不肯,她迅速收拾好衣衫,依旧回暖阁中去睡,似是丝毫未曾考虑到他的心境。
    他的心境……起初他是喜悦的。江湖险恶,周衡早提醒过他,或许那个姑娘早已被迫失去贞洁,或许她早已将自己给了她最为爱重的那个人……为此,他抱着极低的心理需求,却收到了一份惊喜。
    她越是生涩,他便越是欢喜。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快活的同时,她也是快活着的。然而之后她的冷淡,令他如坠冰窟。
    披衣而起,赵翊钧步入暖阁,定定看着姑娘因情事而灿若桃花的脸。他的手抚上去,出乎意料地,她只是皱了皱眉,并未立即清醒。
    她立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四顾茫然。恍惚中,竟像是当年在莺歌海,云破月布下的那个大阵。那时候,她精力充沛,无所畏惧,手执灵犀,重伤卫柏。
    而现在,她累极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却只有茫茫大雾。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她全然辨不清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渐渐散去,她竟是行走在一片竹林之中。这是……竹海坡?竹叶遮天蔽日,无边寂静中,显得有些恐怖。她又变回了当年初到这个世界,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不由有些害怕。
    然而有些记忆从未褪色,循着记忆,她跌跌撞撞,穿过竹林,寻到了那座小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不知道这座小楼里有什么,只是无端觉得,这里应当是安全的。
    小楼门前,她又踯躅了。好奇怪……从未见过这个地方啊……一晃神,不知何时门扉已敞开,她瞧见一个人,不由呆住了。
    面容几可入画,俊秀利落,而无一丝女气。一个人,怎么能够生得这样好看啊?她的目光贪婪地自他面上滑过,是这样英挺的眉,这样明亮的眼,这样挺直的鼻梁,这样美好的唇形……
    恍然大悟,这个人是她的!她惊喜且得意,这样美的人,竟然是她的!
    美男子看着她,微微一笑。她便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却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这可是在梦里,若是笑醒了,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美梦啦。
    诶?梦里?疑惑一闪而逝,她看到美男子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摇篮。他俯身,专注地看着摇篮里头,盛满星河的眼里只有摇篮,再没了其余。
    怒火涌上心头——你为何不看我?她大步踏进小楼,却扑了个空。摇篮不见了,小小的襁褓就护在他怀里。
    他严肃地看着她,全无适才温和。她委屈得不得了,却还是抑制着情绪,眨眨眼,问:“我能不能看看他?”她指着襁褓。
    “好啊。”他声音好似佩玉铿锵,余韵却温柔。她心下一酸,茫然地就着他的手,看向怀中襁褓——
    只一眼,便惊得连连后退!
    襁褓里分明不是一个婴儿!而是雪肤花貌的西域美人!
    美人睁着眼,一只眼是绿玉髓的颜色,对着她微笑,眼神分外诡谲。
    她再也压抑不住恐惧,惊叫一声,向小楼外逃去。她依稀记得自己是懂得武功的,但任凭她运足了气力,全力施为的轻功都只能使她迈开沉重的步子。
    恐惧……她只想离开这里,襁褓中的美人却伸出婴孩幼嫩小巧的手来抓她。她拼命向外跑去,终于赶在被抓到之前,跑到了小楼外的空地。
    小手缩回襁褓中,美人脸也看不到了。他爱怜地拍拍襁褓,看她一眼,一言不发。
    她抬头看着小楼的二层,带着异族口音的娇笑从那里传出。窗户吱呀一声,就要打开。一缕褐色秀发已如一线瀑布,垂了下来,无限生长,舞动着缠向她。
    周边竹叶化作恶犬,追逐着她!汗出如浆,她自幼便害怕所有的犬类,流落金陵的经历,更是将这种恐惧放大到了十二分。
    一个不慎,已被恶犬扑倒在地,它的爪子紧紧搭在她的肩头,她惊惧且绝望——
    “醒醒,无忧!”
    赵翊钧本自含笑问他才从急促呼吸中叫醒的姑娘:“做噩梦了?”然而她似乎还未从梦境中脱离,一头扎进他怀中,哽咽着叫道:“救我!”
    笑意倏然不见,他拍着姑娘的背,轻声道:“莫怕,莫要怕,我在这里。”阿宁有时害怕了,也是这般,仿佛藏进一个怀抱里,就能躲开一切可怕的事情。
    他见过她的脆弱,却还是第一次见着她的恐惧。既新鲜,又心疼。却也知道,阿宁害怕之时,除了拥抱,他不能多说,否则他会越来越觉得委屈,直到哭个不住。因此此时他只是不断抚着她的脊背,重复“莫怕”二字。
    过了许久,刘苏才平静下来。她机械地脱离赵翊钧怀抱,仿佛不敢置信自己适才的行为。随即看到他身上被她揉的皱巴巴的丝绸寝衣,更是懊恼。
    接过帕子擦脸,眼神飘忽,就是不肯与他接触。赵翊钧却是福至心灵,拿出哄阿宁的语气与神态来,稍作修正,摸着她头发问:“梦见什么了?怕成这样。”
    刘苏一窘,心思几番变幻,最终决定说实话:“恶犬!”语气很是咬牙切齿。
    赵翊钧似是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忍不住笑道:“你怕恶犬?”崔娘子清思殿中便养了好几只细犬,憨态可掬,以供阿嫂排遣寂寞。阿宁极爱细犬,往往去寻女将军玩耍时,也带着细犬在身边。他早发现她刻意避开,只当她是有洁癖,不愿动物沾身,却不曾想到是因为害怕!
    刘苏横他一眼,有武艺在身,便不能有害怕的东西么?她低声道:“我适才梦见,有恶犬在后追逐,爪子已扣到了我肩头。”
    “……”赵翊钧看看自己的手,确是他意图叫醒她,才触碰了她的肩膀。
    姑娘得意的眼神中,赵翊钧唤来了守在外面的宫人,呈上热水与净帕来,供她洗面。洗了脸,匀上脂膏,面上暖融融的,自梦中醒来的不适感去了大半。
    刘苏突然“呀”了一声,道是:“明日我须回家一趟!”多日盘桓大明宫,她差点忘了辅善坊家中,还有事情要做。
    “回去做什么?”日后,你要学会将明光殿当作你的家。他决心明日她一离开,便命人将暖阁装饰一番,换上更为舒适的器具,方便她日后歇息。
    “阿越的消息大约已是到了,我若不回去,那鸽子饿了自己飞走,又或是被人捉了去,岂不糟糕?”刘苏取一柄桃木梳子梳着头发,因噩梦而不住跳动的太阳穴舒缓了些。
    默了片刻,赵翊钧温颜道:“可是该睡了,再睁着眼折腾,就该天亮了。”
    刘苏扶额赧然,“我错了。你要上朝,可没多少时辰好睡了。”她尚不知他看了她很久,只当是自己梦中出声,吵醒了他。
    转身之际,赵翊钧瞧见了她的眼神——心有余悸。蓦然明了,她还在害怕。害怕自己一旦睡去,便会重新坠入可怕的梦中。
    于是赵翊钧俯身向她:“你在害怕?”他不想逼她,但不稍加逼迫,她定然不会承认。
    果然,被他逼视得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她才微微点头:“是啊……”
    她原打算睁眼到天明,几时撑不住,便几时睡去。反正她如今卸职自辩,不必上朝。但他问道:“我陪你,好不好?”
    做噩梦的时候,有一个人陪着你,好不好?泪珠滚滚而下,有人替你擦掉,好不好?寒夜凄清,有人温暖着你,好不好?

☆、言念君子,云胡不喜(1)

2008年5月,刘家爸妈带着十四岁的女儿自驾游。12日上午返程,路过一个名为“汶川”的小县城,稍作停留后,继续向北驶去。
    成都平原北部多山,道路蜿蜒崎岖。五月的天气已经燠热起来,午后尤其令人薰然欲睡。
    刘家爸爸逗盯着窗外大片绿色树丛的女儿说话:“苏苏啊,你都是是大姑娘了噻,要是有男孩子追求你,可要慎重考虑……”就是拒绝,好歹也拒绝得委婉些。
    刘苏坐在驾驶座后面,闻言对后视镜中的老爸翻个白眼:“我要是考虑了,你又该着急上火了。”
    刘家妈妈明嗔暗笑:“我们苏苏喜欢的,可不是那些傻小子,你少胡说!”
    刘苏默默扭头看向窗外,有你们这样的爸妈么?
    刘家爸妈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笑意:女儿乖是好事,不用担心她早恋。可自家女儿对于男生的兴趣,似乎是太淡漠了些。
    刘苏凝视窗外,她刚刚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以后,因为晕车吐得兜肠揽肚,她一下将梦境忘得干干净净。可一想起那个丝毫不记得的梦,她只觉得怅然。
    小姑娘恹恹的,爸妈只当她是晕车后遗症,并不知道自家女儿已生出了怅惘难言的少女心思。刘家爸爸贴心地将车速减慢了一些,这一带道路堪称九曲十八弯,瞧女儿都晕得脸色蜡黄了。
    车忽地抖了一下,刘苏奇怪地看向有着多年驾龄的爸爸:“笑得车都抖起来了,爸爸,你悠着点嘿!”
    紧接着是连绵而剧烈的颤抖,刘协茫然一下,随即脸色沉肃:“是地震!”话音未落,整个地面如同被一只大手拂过的沙盘,扭曲挣扎起来。
    刘协猛踩刹车,险险躲过路旁山上坠下的一块巨石,脸色苍白——车前半米,砸下的巨石滚落河水中,柏油山路被砸塌了半边。气浪掀得车身又是猛地一颤!
    “下车!跑!”刘协喊一声,拉开车门,拽着妻女向空旷处跑去。
    川北的地形是典型的山大沟深,公路穿行在两山之间。说是空旷处,实际不过是略宽一些的河边,仍无法断绝被落石砸中的危险。
    大地的晃动停止,两侧山壁上不断有山石落下。刘协仗着身手还算矫健,左右闪避。李芫急得推他:“看着苏苏!”只顾心疼女儿,不提防脚下一滑,一只脚卡进了石缝中,登时痛得变了脸色。
    “苏苏,跑!”刘协吼一声,将女儿向空旷处推去,回身解救妻子。
    山石滚落带来的巨响与烟尘逐渐平息,一切寂静的宛若世界初生。唯有三个人喘着粗气,劫后余生。
    “妈妈!”刘苏适才并未按照父亲的意愿跑远,此时迅速奔回母亲身边,双腿颤抖着跪在一旁。
    刘协急声安慰着妻子,抽空对女儿道:“苏苏,我们一起来挪开这些石头。”地上碎石太多,李芫腿受了伤,必须赶快清理出足够的缝隙来。
    刘苏含着泪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有些后怕,对眼前的情形却不是特别害怕——似乎是,已经躲开了最大的危机。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场地震带来的难以承受的后果。
    刘苏力气小,刘协一个人根本无法清理完大大小小的碎石。若是再这样压下去,李芫的腿恐怕就要保不住了。他看看四周,极度的安静令人心悸。
    灵光一闪,刘协回到车边,从后备箱中取出一根撬棍来。在压着李芫小腿的巨石前又垫了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头,卡着撬棍一用力,额上青筋迸出。
    李芫忍痛一用力,刘苏在从旁协助,将妈妈的小腿从石底拉了出来。两个人就地一滚,刘协力气耗尽,石块重又砸下,又向前滚了一步,将撬棍压在底下。亏得那一滚,刘苏与妈妈才险险避开。
    “苏苏,去车上!”刘协扶着李芫,一瘸一拐地回到车边,他们得食物和水全都在车上。
    李芫是儿科医生,不过她的医学储备足够指挥着刘协替她正骨上夹板。简易处理过后,刘协看看前方被巨石截断的道路,再看看后方路上扑满大大小小的碎石,刘协同闺女商量:“苏苏在这里照顾妈妈,我去看看,能不能倒回去。”
    刘协也试图用手机求救,但信号全无,大约是剧烈的地震将信号塔全部震毁。
    他们已离开汶川县城很长一段距离,要走回去根本不可能。地图显示,最近的镇子,也有十多里路。更何况,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危险,道路究竟能否通行还是个问题。
    爸爸走远,刘苏取了一瓶水,拧开给李芫。李芫喝两口,放下水瓶。比女儿丰富得多的经历使她知道,他们很可能要在原地等待好几天,才能等到救援。他们仅剩的食物和水,从现在起就要省着点用了。
    李芫这会儿哪里有精力安慰女儿?在后座上靠着座垫,有些昏昏沉沉。山野之中实在安静得可怕,刘苏打个寒噤,踮着脚去清理车顶上的碎石块。看着车顶大大小小的凹坑,在看看车前不远处道路的缺口——缺口已迅速被河水填补,又是一阵后怕。
    只差一点点,那方巨石就会砸在他们的车顶了。
    到了这时候,她才有空回想中午做的那个梦。真是光怪陆离的梦啊……她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反而被阳光晒得有些头痛,只得摇摇头,将那点惆怅的情绪抛之脑后。
    将近两个小时候,刘协回到了车边。“后头的路也塌了,我试了试,山坡太陡,过不去。”他看看刘苏,“乖闺女,别怕!”实在不行,就是用背的,他也能将妻子和女儿从荒无人烟的群山中背出去。
    当天晚上,一家人宿在车里,李芫发起了低烧。刘协父女俩只能用毛巾蘸着沁凉的河水给她降温。
    刘苏想哭:“若不是我非要玩这一趟,咱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十四岁的少女正在读初三,被保送市一中,因此才能在这种临近中考的日子里出门旅游。父母为了奖励闺女,都是从工作单位请了假的。
    “傻闺女!”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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