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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涅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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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全兄弟情义,又保住家人安危,但千古艰难唯一死,他一路上,是否去问切口,便把他折腾得痛不欲生,只因他知道一问胡仁便会答,一答自己就要死,此时胡仁答得分毫不差,如何能不让他悲苦?

他却不知,胡仁此时心里也尽是苦笑,只因胡仁本就打了半路突围的念头,这个年代通常江湖汉子场面上交代了的话,还是会守诺言,否则传开就臭了声名,为一众武林中人、江湖豪客所不齿。所以胡仁说过投案,按理要跑也只能投案以后才能跑。

谁知胡仁对于所谓声名一丝牵挂也没有,他本来只等过了这个墟,此时那四乡八里回村的人已不再一股股从身边经过,便做了这老捕快的,谁知弄出个洪门弟兄,这叫他如何下手?这时老捕快转身把那杆铁枪塞到胡仁手里,抹了一把泪水,扇了自己两记耳光想止住哭泣,他咧开嘴露出沾满牙垢的牙齿,但他没能完成这个自嘲的苦笑,泪水却仍在那脸上岁月留下的沟壑纵横。所以直到他重复到第二次,胡仁才听清他说的话:“抱歉,胡爷,我不能让你离开、保全你的侠名了,求你动手杀了我再走吧!不然,我的孙子才出世一个月啊……”他抱着胡仁的腿,跪了下去,把头深深地埋下。

第一卷 十年 第三十三章 鸟雀

四乡八里便各自回了祠堂,除那张老拳师和他的徒弟,却也无一人为胡仁师徒所伤,自是在祠堂吃喝一餐,便各散去。

那张老拳师的老婆张陈氏听报,哭了一阵,便换了短打披挂,她虽年老,却腰不弯腿不僵,因是船上人家的女儿,自小在江边长大,不曾缠足又习练武艺,此时手持雁翊单刀,颇有戏文里畲老太君的风骨,便聚敛徒弟三十多人,欲去县城半路截杀胡仁以报此仇。

却不料未到村口,族长就使人来请,当下命徒弟先到自家晒谷场待着,张陈氏便向祠堂去了,一入祠堂,便觉不对,来的都是四乡八里的门中兄弟,张陈氏行了一个拐子礼,咬牙道:“先夫并非内中兄弟,众家兄弟的情份我老太婆领了,但这仇,我自己去报便可!”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却听“四姐”“四妹”叫声不绝。

当下有人把张陈氏劝得坐下,便把胡仁临去行了拐子礼,又发出求援手势的事一并说了,那张陈氏一听,呆了半晌,突然啕嚎大哭老泪纵横,众人也不知如何劝她,倒是她哭了一会,自行抹了泪水,咬牙切齿道:“不行!这仇我要报,一定要报!谁敢阻我,我就和他割袍断义决出生死!”一时众兄弟也不知该说什么。

张陈氏冷笑一声,便要掉头向外走去,却叫那老族长一顿拐杖,怒喝道:“站住!”只见那七十多岁的老人气得花白胡须乱颤,一步步从上位走下来,指着张陈氏的背后骂道:“你对得起万云龙祖师么?你入洪门为了驱除满虏,门里的兄弟杀清狗,你丈夫为清狗助拳被杀,你便要去杀自己门里弟兄?你知道为什么门里四七排都是姐妹么?你便要当那田七么?”

所谓洪堂四七排,便是洪门当年领头大哥天佑洪手下四排姓符的、七排姓田的叛投清军,导致起事失败,后被洪门弟舍命捉回开了香堂凌迟,自此四七排只由门中姐妹担任。那张陈氏跪倒在地,长哭不已。

星光下,刚刚喘了口气的长草又被再次的蹂躏,三十二只包了布的马蹄,纷飞的踏近了这个渡口,陈宣望着空无一人的野渡和客栈,无奈的摇了摇头。陈宣举起手一挥,三人调掉马头向来路奔去,落在最后的苏京,全然不管陈宣低声的喝止,从背上取下一把只有他才装配的长弓,抽出仅有的一支箭头包着油布的长箭,解开油布把箭杆上的火药包导火索点上火,跑到五六十步左右,反手背弓射出。

三人八骑远去无痕时,那客栈已崩塌了一角,熊熊大火在这无雪的夜里,映得几十步外的江水也别样血红。

……………………………………………………………………………………………

“救人!”祠堂里打铁出身的管事五哥,操着他那锤炼铁器的铁锤,斩钉截铁地道:“此等英雄人物,便不是我洪门兄弟,也该舍命去救!”

分舵的堂主,拄着那拐杖,摇头抚着那花白的长须,慢慢地向那正对着门的上位走去,边走边道:“道士洑的分舵,已有烟消云散四十年了。当年,他们人马可是比我们强多了,有的大哥,还是天佑洪起事时和清狗面对面厮杀过的好汉。那时也去为了去打救一个外乡的兄弟啊,我那时,还是么排,凤尾老么啊,大哥叫我去联系道士洑的兄弟,结果人家嫌我们是老弱残兵,几句场面话交代完了,就让我们不要参与了,呵呵,人是救下送上船走了,但第二天道士洑全部六十多号兄弟被汉阳营围歼,连同家人老小,无一幸存啊……”

张陈氏,仍跪在地上,但已不再哭泣,这时门外有兄弟喊道:“谁?二狗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炳哥,我找我师娘。”却是张老拳师的大弟子。

张陈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尖叫道:“二狗,你等等!”声如夜枭掠空。

她转身径直走到香案前,叩了几个响头,立起一条腿,从绑腿间抽出匕首,这时有兄弟要冲过去挡她,却被管事五哥等人挡住,只见张陈氏奋力往腿上刺了一刀,把刀一拔,已几乎摇晃着跪不稳了,她咬牙又刺了一刀,那血已死命的涌出,脸色已苍白得和宣纸似的,却见她把刀拔出,周围人众,都听到“咔”的一声响,只见那张陈氏“呸”了一声,却吐出两颗断牙。

举起刀来,那手已颤抖不止,往下一捅,竟刺在青石砖上,匕首折成两截,张陈氏惨笑道:“罢了,天意如此,终不让我全了义气!五哥!”那管事五爷已转过头不敢望她,却听她又唤道:“五哥,你三十年前送我的这把匕首,我一直保存得很好,想不到今夜却弄断了它……”那声音叫在旁人耳间,仿似厉鬼索命,但那五哥却觉得别样温柔,望着那跪在血泊中的张陈氏,三十年前那水边柳树下的陈家小妹扎着辫子的模样,把心口撞得发痛,当下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那张陈氏释然一笑,把半载匕首插进心窝,五哥奋力把大锤冲那匕首把上一敲,那匕首透体而过,带着一股血箭插入张陈氏身后三步的青石板上。

张陈氏捂着心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血从嘴中拼命涌出,这时门外那二狗又唤了声:“师娘!”张陈氏终于拼了最后一口气喝道:“报仇!报仇!”立时倒在血泊当中。那五哥慢慢走开,别过头去,那堂主坐在上位,摇头道:“她三刀六洞已交代清楚,不得再向她嫁在邻乡的两个女儿下手。”众人点头称是。那祠堂外二狗只听了师娘声音不对,便要冲进去,望风的兄弟哪里肯放?最后听到报仇,含恨指天喝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转身去晒谷场纠集同门师兄弟去了。

第一卷 十年 第三十三章 鸟雀

“三排柳阿六。”

“我在这里。”

“你骑我家的马,马上去县里报官,说族里老人长辈让你去报信,有人要去劫犯。不可到的太快,也不可到得太慢,你可能行?”

“能行!”

“你去。”柳阿六抱拳一揖,快步向外跑出。

分舵堂主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吧。”说罢一整脸色,老态尽去。

把须喝道:“六排陈景顺。”

“陈景顺听大哥吩咐!”

“你无家小,你去。”

“是。”便有一人站在左边。

“九排郭阿炳。”

祠堂外望风的阿炳叫大哥点到他名,连忙交代身边兄弟,快步入了祠堂。

“你父母已逝,可有牵挂?”

“小弟妻儿……”

“现在就让老么送她们母子过江,可还有牵挂?”

“再无牵挂!”

“你去。”

“听大哥差遣!”阿炳也站到左边

……

五道岭的宿营地,大牛愤怒地一拍桌子,全然不理伤口又再渗血,对朱慎怒道:“放屁放屁!师父说要坚持游击战!你居然让俺们把钱拿去做生意呢!老子捏死你!”

朱慎一点也没有平时的犹豫和萎缩,嘿嘿一笑,冷冷道:“二师兄,累死这么多师弟,你还总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师父在时不老说什么人生而平等吗?你是师兄咱们也平等,反正谁愿意留下的,就留下好了。不怕告诉诸位,学生便是要去开妓院!”

说到这里,朱慎突然激动了起来,举着双手比划道:“不自由,毋宁死。师父常这么说,对,给我自由!我要去招姑娘,奶子都得有这么大的才行!对,包装,师父说做什么生意都要包装,我就把她们说成被贬落难的官家小姐,被打劫的富贵人家女儿,卖身葬母的孝女!我敢打包票……”

“啪”,朱慎一低头,一个铜杯掠过额角砸在地上,大牛怒眼指着他骂道:“狗日的!你,你……”竟气得昏了过去。

齐平用锋利的小刀修着指甲,头也不抬的对其他几个道:“把二师兄弄到床上去吧,三师兄,你要走就快走,老二醒了,估计和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走,噢,你把之玠带走吧,他那只右手要快点寻医上药,不行只有砍掉了。反正就是他愿意留下来,也只是给二师兄一个包裹。”

说罢起身自去打开小皮箱,取了两条金条,抛了抛,笑道:“师父常说,百花齐放,我也有我的想头,你们别管我去做什么,我不愿去做生意,也不想打什么游击,打游击要真的这么好,师父就不会走了。”说罢自己去提了来时的小包裹,径直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况且师父不论怎么说,很对得起我们这班弟子了,如果师父回来,只要还没死,我一定回来。”

齐平叼着一片树叶,在夜间踏着积雪,吹着胡仁教他的一首旋律,留下一串脚印,愈行愈远。

朱慎蹲在地上抱头想了半晌,站起来对着昏迷的大牛道:“二师兄……”转身问那三个师弟:“你们有没有人愿跟我走的?有愿意跟着二师兄的吗?”当即马上有一个叫刘有把的,表示愿意跟朱慎去,朱慎取了六条金条,临别前对那两个留下的师弟道:“在这里大家都禁止交流除了姓名以外的东西,但宣少,我,老二,都知道你们每一个人家在哪里,如果你们出卖老二,就算我杀不了你们全家,宣少和师父想必回来也不会放过你们,他们的手段,嘿嘿,可比咱强多了。”便和刘有把做了个担架,抬了李之玠,收拾了东西便也走了。

胡仁此时脑海里翻腾似海,他想不到真有人和他讲义气,之前不管是王驹或是刘逸成、莱阳分舵的兄弟,都让胡仁对义气这个词感到失望,但他想不到这位道士洑分舵八排,却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其实胡仁如果去投案,也不是没有活路,他只要拍出身上万两银票,再拿个架子装成很有身份的密探,随便报上于易简的名头,让知县派快马去调查,不管于易简如何作答,这快马来回的三四日,已足让不会马上被虐刑的他脱困了。但这只是一个计划,是计划就有失败的可能。

胡仁是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一个狙击手不让其他东西干拢自己的目标,是最基础的功课,他扶起老舒,对他道:“老哥,你瞧那边,天边的流星,据说,对流星许个愿保佑子孙,会很灵。”老捕快不解地点头转过身去。突然颈间一凉,却是胡仁把那铁枪架在老舒的颈上了,老捕快惨然一笑道:“胡爷,动手吧。”

胡仁做的选择是什么?杀了老捕快?或是跟他回县城?

天边尽是墨云,那明月勉强要透出光来,最终的努力也只使得,天际仿佛整匹黑呢料子间有某处地方被烫斗烫伤了一般,那便是明月的挣扎。

……………………………………

友人著作更名启事

潇疯兄的书更名为《再生之猎艳天下》。呵呵;这本不合我口味;就不毒蛇了。

第一卷 十年 第三十四章 归鸿<一>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却便是黎明之前的必由之路。

潜伏在县城外的洪门弟兄,,已有几个不耐烦抽起了旱烟,郭阿炳对身边的管事五爷低声道:“五哥,几时才能动手?莫如我等向来路摸去,把那老捕快一刀撩倒,救了胡爷便走就是。”

五哥在黑暗中见不到他的表情,只知他一动也不动的倚在路边树旁,过了半晌才道:“若单要走脱,那胡兄弟就算赤手空拳,你以为他不能自己做了那老捕快么?说了投案,便须到了县衙才好打算。”是以又让阿炳吩咐下去,等老捕快和胡仁来了,便尾随入城。

但天渐渐亮了起来,这时一骑从县城奔出,马上骑士便是那去给官府送信的柳阿六,他一勒缰绳,焦急的对五哥说:“撤,快撤,胡兄弟和捕快老舒都让人劫了!官兵差役就要出城!”

毕竟如果该来,两个时辰前就来了,到现还没来,就是不会来了。聚集在半路准备截杀胡仁的张老拳师的徒弟们,此时也甩去身上露水、辫梢霜冻,咒骂着那狗屁言而无信的大侠,在大师兄二狗的带领下,奔张老拳师的家里去了,谁知一到家中,却见师娘卧尸当场。

二狗虽离去时发觉师娘语音有异,但也没料到一别便是隔世,那二狗从小便给张陈氏认得干儿子,张陈氏膝下无子,也向来多番照料,不然以二狗家那二分薄田,哪里能学得起武艺?虽知穷文富武,如是连吃都吃不饱,那里打熬得出气力?

二狗不禁扑在张陈氏尸身上痛哭了半晌,才使人去知会邻村张老拳师的两个女儿,刚要收拾张老拳师夫妇的骸骨收敛入棺,却又有人提出师娘身中三刀六洞,绝非自杀,并且地上血迹稀少,显然是被人杀害后抛尸于此,二狗越看越不对,便知定与昨夜祠堂内众人相关。

众人伏了一夜,腹中打鼓,二狗双眼通红让师弟去煮饭蒸肉,说道只有待饱餐一饱,就去祠堂找昨晚在那的人等问个分明。众人都断然叫好,都说族中老辈若答的不是话,便不惜要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勾当,几茧稻草和劈柴点着,不一刻饭已煮熟肉也好了,但因人多,只得再煮,于是分作两拔吃饭,待都吃完饭,二狗拔刀怒吼:“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当下有师弟问如果族长报官如何是好?二狗怒道:“官兵敢阻我报仇,便也不留他活路!”

正待冲出屋门,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断喝:“放箭!”便有破空之声传来,二狗使人搬梯上房去看,却听一声惨叫,那师弟就从梯子上摔下来,探出天井的上半个身子密密麻麻插了羽箭,片刻便断了气。

二狗等还未定过神来,有人喊到:“着火了,着火了!”原来许多火箭已把屋子点着,突然,嘭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下,原来是官府听报说张老拳师的弟子要劫人,又果然等不来老舒和胡仁,忙带人找来,差役和兵卒早把屋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二狗方侍分辩,门外正有差役捧着胡仁的那把铁枪走到那为首的捕头前面,这捕头虽是知县的小舅子,但手底却也硬朗,号称拳打十六乡,当下接枪端倪片刻,就把那剑形刃卸了下来,屈指一弹,声做龙呤,不禁惊叫道:“鱼肠剑!”

手下有人和他说鱼肠是铜剑,也有昨晚到场的护院,也向那捕头说稚虎陈宣仿佛也有一把,而鱼肠只有一把,那捕头才不再把这大马士革钢打造的剑形刃认定为鱼肠剑。但在场有习武之人惊叫道:“我愿以山下良田百亩换此宝剑!”,边上便有人道:“你那田也敢称良田,我呸!我用江边八十亩地来换都愿意!”

此时来报老舒也被找到,却是在张老拳师门后的地窖里被绑着粽子一般昏迷不醒。

那捕头把剑用油布包了,揣入怀里,复又拿了出来塞入鞭筒,方才想起询问手下在哪找到这支铁枪,那差役道:“是在张老拳师的大弟子王二狗家床下找到的。”

几个时辰前野渡客栈处,众捕快和胡仁师徒搏斗时枪还在胡仁手中,但现在又怎么会在二狗的床下?

老舒和众捕快与胡仁的搏斗,四乡八里有目共睹,胡仁身上起码有两伤是老舒留下的,稚虎陈宣背上那刀就是老舒砍的,叫唤大家不要让胡仁跑了,不然株连九族也是老舒喊出来的,要是有人觉得,胡仁遗下宝刃是为了救老舒的命,一定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

此时那二狗见那铁枪,顿时红了眼,又听那捕头逼问道:“剑在这里!胡仁去了何处?定是叫你们下了私刑杀了!”二狗只觉血气往头上涌去,直向那捕头扑了过去,那捕头只一拳,就把二狗打着吐血倒地,那捕头怒道:“聚众劫走人犯,袭击官差,尔等眼里还有王法么?放箭!”

除了几个机灵的,相竞从后屋跳进溪涧借水遁走亡命。相他人等无一幸免。

五天之后,老舒家人去走亲戚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十天后,老舒在捕捉一个淫贼时殉职,只在县城边上山腰,找到脸上被斫了十几刀的老舒的尸体,有二十年经验的忤作检查后,确定这尸首就是老舒无疑,谁也没有记起,这孤儿长大的忤作,小时发伤寒曾被老舒救过一命。毕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半月后,那被知县私没了的宝刃,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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