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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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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这些天被我又缠又磨又撒妖估计也快逼急了,以她的好风度昨天居然要抄竹板抽我……可见我最近是泼赖了点儿。但是没办法,哪儿也不能去,师傅还不让我乱动,天天躺在那里真是闷死人。
最后师傅终于让我闷的受不了,扔下一句:“你好好儿的,再调皮我准回来揍你。”就撇下我走了。
得,唯一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人也气走了。
我自己在这里耗吧。好在吃的喝的都有,就是没有娱乐。睁开眼等天黑,闭上眼等天亮。
这段日子我把自己前段时间的经历仔细的从头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我那个表姐……得,我还是习惯喊她表姐。
那个狐狸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呢?是半中间想起来还是一开始就打着盘算?唔,听她说的那些话,相必红眼病得了不是一天两天,八成早就想让我倒霉了。
不过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忍到今天才动手……是以前找不到我的弱点吗?也不是,我对她也很信任,她完全可以自己就骗我喝下毒药再穿上那个捆妖……
哎不对,那个药可能是她配的,毕竟她了解我的弱点,那个捆妖绳八成不是她的……她一个妖怪上哪儿去弄捆妖绳呢。
至于玉荇,玉荇……
我一想起他就觉得心乱如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怪不得师叔一说起许仙那档子事,就恨铁不成钢的直说“那是你师傅前世结的冤家”,果然这个感情问题很复杂。谈个情说个爱,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结下仇了。
我一天天的数着新皮和新鳞,每天都会多长许多。就剩背上还有一小片儿没长齐。
长齐了我恐怕还得再把它褪掉。不过好在不象以前化形褪皮那么苦,顶多褪的慢点儿,出几身臭汗而已。
到数到最后几片鳞长出来的时候,我眼里都快滴血了!养伤真是天底下最郁闷最憋人的一件事!
长出来了,还要等它再褪掉。就好比种果树,等它发芽,等它开花,等到结了果更得等果熟。
我还没有手指,就用尾巴上的鳞片来计数。
我在师傅那儿养了三天的伤……这三天就是凡间三年了。唔,又在洞里养了两个月的伤,这个倒没什么关系,西湖这里的时日当然不会一天抵一年用。
那就是说,我们闹的那档子事儿在这里已经是旧年往事了。三年多啊,想必那个皇宫被掀的顶盖是已经修好了……
啊,是了,那个吃了我的葆春丸的不知道是玉荇,还是玉荇他哥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秋实宫……
转来转去的我找不到秋实宫了。
奇怪。
我站在一片白石砖地上发呆,我没找错地方啊。要说容易迷路的那是麋鹿家的,名字都叫迷路,还能不迷路了吗?呵,不过那是说笑话。基本上精怪们会迷路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秋实宫是真的不见了。
我想想,唔,师叔说是被二郎神挑了顶盖儿,没说拆屋,可是这里分明一片废墟啊。难道师傅又回来找了后帐不成?
那,师傅会不会也顺手的教训一下人?
我一下子绷起来,可惜师傅从不传我测算之学,我的性子也学不来那些磨人的掐捏打算,旁人看义妖传山海奇闻什么的,可能觉得是个妖就能掐会算知过去断未来。那是胡吹的,起码我认识的人里就大半不会。
先找秋实宫只是我习惯了……其实,要找皇帝的所在,在这皇宫里不是件困难的事儿。
我隐了身形,一点点的找过来。反正皇帝能住的左右就那么两三个地方,也好找的很。
可是……我的脚步却也不那么快。
我要找的是皇帝,还是玉荇?
又或者是同一个人?
再或者……是……
我没办法再想下去,也不用再想下去了,前方有御前侍卫扈守的一间宫殿,肯定是皇帝起居办公的地方了。
但是这间宫殿……以前好象不叫这名字,我隐约记得这里叫瑞寿宫,现在一看牌匾,上面写着永宁宫。而且看上去就是新装修过的,连两扇大门看上去都是新装。
永宁?
想太平安宁?
我一展袖,直接穿墙进了宫院里。
外面站的侍卫,廊下假候的太监,还有屋中伺候的宫女,连屋里弥漫的淡淡熏香和墨香也是我熟悉又觉得陌生的。这样明明有许多人,却仍然肃穆的安静,让我有种久违的心酸。
我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直相?
我可以站到屋里去光明正大的看,可是我却在屋外站着,隔着一层窗。有宫女经过我还要侧身让过。
不过有件事我很纳闷,这窗上院上墙上……竟然没有什么阻碍我的东西。按说这宫里闹过一次妖患,又有那个似乎有点才学的国师在侧,应该多少整点防妖的东西才对。现在我却一路畅通无阻,真不知道屋里那个人是憨大胆还是缺心眼儿。
又或是,别有筹谋?
我就这么愣愣的站着,屋里也挺安静,不知道是在睡午觉,还是在看书看折子。
“爷,这是今天请见的单子,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里面另一个声音说:“好,先传朱未领来吧。”
这个声音让我打个机伶,好象一桶冰水从头直浇下来,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是玉荇的声音,不是那个皇帝。
虽然现在听起来显得冷漠,威严,但是……我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是他,不是那个什么和他长的象的哥哥。
我现在真的弄不清楚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谁是皇帝谁是王爷,现在明摆着,那个用玉荇这个名字和我谈情说爱的人,就坐在这里当皇帝。
我就坐在台阶下的花坛边上,花坛里种的不知道是种什么花,花不大也不香,不太符合皇宫中种花的标准。
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细碎的脚步声响,我闻到了饭菜香味。
怎么已经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了?我坐了多久?
那些人端着饭桌食盒捧盒进去,我站在外面,只觉得凄凉。
当初玉荇花了那么多心思,做了那么多的好吃的来讨好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想起来不光心酸心痛,还胸闷胃闷。
皇帝吃饭安静也快速,没多会儿那些人又都出来了。
我不经意的看着那些人端着东西走……
汤钵,饭桌,捧盒的……
捧盒的怎么只有一个拿东西?另两个都空手?
皇帝留下菜来要赏人吗?
可是没有动静。要赏菜的话退膳的时候就该赏了,皇帝又不是农夫,留着剩菜等晚上再饿点再填填。他要什么没有?夜宵估计都能做出十来种来备着。
那食盒哪儿去了?
我疑惑起来,一闪身进了宫殿里头。
这里的格局和秋实宫原来的书房差不多,不过现在天热,屋里榻上铺的是玉竹凉席,书案,书架……
可是屋里的人呢?
皇帝呢?还有那两个不见的食盒呢?
我就站在外面没离开过,他就算变成苍蝇飞出去我也不会漏看。
那就是还在这屋里了!
哪儿去了?
难不成……是走了什么机关暗道,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会不会又是计?
我站那里正琢磨,然后就见那具湘妃榻忽然平平的无声的向旁边一移,一身龙袍的人忽然从地下钻了出来。
吓我一跳。
他回手拿了一样东西,然后才将床榻回复原处。
食盒。
不过肯定已经空了,里面没有装东西,盒盖也没有盖严,我可以看见。
我尽量不去看他的脸。
或许我是不够心狠,不够勇敢。
那张曾经熟悉的容颜上,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表情。
或许我认识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我认识的只是一个假相,一段赚情赚泪的好戏。
不过,他去下面做什么?底下关着什么人?
我不用动竹榻,直接身随意转,穿过那一层厚厚地板下了底下。
空的。
一条窄窄的甬道,隔着十步壁上有一盏油灯,空气既浊,又让人觉得憋闷。
不象一条秘道……若是来往于别处,那么应该空气稍稍流通,不会这么闷的。
恐怕……是关人的秘牢吧?
那又是什么人需要关在这样的地方呢?
甬道不如我想的一样越来越深窄,反而很快就到了尽头,可见这不是暗道,应该是囚人之所。
囚在这种地方,皇帝亲自来送饭不假手他人的……
一扇很厚重的铁门挡住去路,我穿进铁门里头。
这是一间全石头垒成的密室,没有窗,不过我想肯定得有气孔。
或是装东西透气不透气不太重要,但是现在里头关的是人。
屋里的东西很简单,全是石头的。桌,椅,还有一张床。
有个人坐在床边,正展开一卷纸在看。桌上放着两碟菜和白饭,还很香,而且上面也还有冒着热气。
那个人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纸又小心翼翼的卷起,放在枕边。倒了一杯水喝,桌上的饭菜却没有去动。
这个人的身影很眼熟……
我在墙角干燥洁净的地方坐下来,看着那个人。他仿佛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拿起在桌上的纸笔,不知道是在写字还是绘画,动作都显得不快也不慢,虽然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比困兽于笼还窘迫,却没显得焦躁。
仿佛很熟悉的情景。
是的,很熟悉。
那人坐了半晌,站起身,坐到桌前,又开始望着饭菜发呆。这次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一直觉得双胞胎很奇妙的一件事,现在更是如此。
明明是两个人,看到正主那个我心里就“湫”一下,看到这个赝品居然也会“咚”一下。
实在很象。或许他穿皇袍的时候和玉荇还不太象,但是现在这么穿一件布袍,感觉……感觉他比原来的玉荇还象玉荇。
不过他眉毛里是有颗小痣的。
以前我见过他一次,不过,现在他显然是憔悴多了,而且很苍白。估计是……不见太阳,也不好好吃东西吧。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啊老兄。这样看着饭菜肚子也不会饱啊。
不过……奇怪啊。
他身上怎么不臭了?是表姐,还是那个国师想了什么办法吗?
好多疑问,但是我好象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师叔说的,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就算彻底知道了,我也不见得开心。
不过,这个人有点可怜的样子。怎么说他也当过皇帝,现在却被关在这里,连太阳也见不着。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深渊,光是心理落差应该也很难接受吧?
白饭吃了几口,菜根本没怎么动,不过水倒是喝了不少。
然后他把碗和盘子都拿到门边,从铁门下方一个不大的窄缝中放到门外去。动作缓慢简单,看的人觉得心酸。
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啊。那我在这里闲着看戏淡操心什么劲儿。
不过,真是怪可怜的。这中间孰是孰非很难分辨清楚,不过我看电视剧的时候一向对落败的反派很同情。
那人漱了口擦了手,转回床上躺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眼瞅他这动静,让我想起一个词儿来。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皇帝落到这一步,还不如死了呢。
我揉揉眼。
得,都不容易。我也栽了跟头,他也栽了跟头,虽然不知道他是主动去栽还是象我一样被动的栽下去的,总算在一定程度上同算天涯沦落人。
他又枯坐一会儿,似乎是困了,又或是累了,躺在榻上也没有盖被子,好象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啊不,他还有在乎的东西。他枕头边那卷纸,应该是例外。
我走到床边,他并没有闭眼,睁着眼睛看着石室的顶,表情很茫然。
我想即使我不是隐身站在他跟前,他看到我大概也会当没看到吧?
我伸手过去凌空抓了一下,他的眼睛象是被线牵着,慢慢的阖上。
那卷纸缓缓的浮起来,落在我手中。
纸上面是什么?
我慢慢把纸卷展开。
是张画,没有裱过的画。画上是一个大嘴巴小眼睛,但是笑的很灿烂的人。
我的手有点抖,然后当然连锁反应就是画纸跟着哆嗦,悉悉簌簌的发响。
我怕抖碎了,赶紧松手,画轻飘飘的落在地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二话不说,粗鲁的抓着床上那人摇晃:“喂喂,醒过来给我说清楚!”
他是谁啊?他为什么有这副画?又为什么抓着这画看个没完?
那,那么头顶上那个穿黄袍的又是谁?
晃了好几下那人也没醒。我倒忘了,他是被我施法,晃不醒。
奇怪,太奇怪!刚才还觉得可有可无想回头就走,再也不到这里来,现在却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弄清楚我死不瞑目!
我抬头环顾这间憋死人的石牢。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破地方再说,再闷我真觉得透不上气来了。
一手抓着那人领子,先是抓的紧,后来又松松手——省得勒太紧他不好喘气儿。一手捡起地上那张画,我轻飘飘穿门而出,然后向上纵身。
眼前一片昏暗,天已经黑了。
我正站在下午坐的那个花池子边上,手里提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谁,手里拿着当初那个人为我画的肖像。
身形象是一阵清风掠过这座皇宫的上空,奇怪的是角楼上的栖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我经过时忽然暴起尖鸣,倒吓我一跳。
然后就见乱蓬蓬拍翅子飞起来的乌鸦们脑袋一旋儿就往下落,跟下雹子一样结结实实的纷纷砸到地下。

它们窝里难道进了蝎子了?还是我身上的蛇的气味儿太浓重了?
不象啊。
我身上妖气仙气还有本身的蛇的气味儿都有,可是要说这么薄的几乎感应不到的气味儿能惊着夜鸟,那就奇怪了。
我奇怪的停下身,结果头顶掠过不知道是只燕子还是只什么,也忽然飒飒的竖起毛来,叫了半声就翅子一斜,一头撞在了角楼壁上。
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情景……仿佛,仿佛听说过……
就象当初皇帝误吃了我的药之后……变的,那个,所以……
可是我什么味道也没闻到啊?
我站在那里,把手里那家伙提近点儿,用力抽抽鼻子。
没味道啊,挺正常的。
再抽抽……还是没闻到什么。
怎么我什么也闻不到呢?
又一只蝙蝠大概是白天睡足了晚上出来寻食儿吃,离我尚有十步远,就好象被箭射了似的,直直的就从空中掉下去。
得,别在这儿试了,再试不定又摔死几个。
我尽捡偏僻处走,一路不停脚回我的大本营。进了洞府我才觉得自己奇怪,把他带哪儿去不行,怎么偏偏带回家来了?
好象这阵子我就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对劲的事儿,说到底今天我就不该到那皇宫去。这个家伙被他兄弟是关是杀其实不关我的事。青师叔说的对,事儿都是自己找来的。你不动,这些麻烦也不能长了脚自己跑来咬你。
我把那张画展开看,越看越觉得没头绪。
其实带回来那人就老实的躺在地下……你问为什么是地下?废话,洞里就一张床,他睡了我睡哪?有地板躺躺就不错了,我还没把他泡在门外竖井里呢,够客气了。
把他弄醒就可以问到答案。他干嘛拿这画,干嘛老看,干嘛被关在那底下……那曾经发生过的事,大概都可以问清楚。很简单的,弹一下手指就可以弄醒他了。
我手抬起来又放下,闷闷的去倒水喝。
反正我就是不弹手,他过会儿也会醒的。
我看看桌上那张画。大概这件事里面,只有这样东西还算是实在,真实。
那个人的手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
我静静的坐在石桌边,桌上摊开放着那幅画。这时候心情反而特别的平静,总之,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伤害也不会再来一次。
他睁开眼睛,神情茫然,仿佛没发现自己呆的地方已经换了。
当然,有点象,那间也是石屋,我这里也是石屋。
大概过了几秒钟,他忽然跳起来。一点不夸张,就是跳起来,左右看看,然后两步逼近,一把就抢走了桌上的画纸。
啊,他只看见画,没看见我……我忘了显形,还是一直隐身着的。
看他把那张纸当宝贝的样子,我揉揉眼,还是没打算显形。
他这会儿才顾上看,这间屋不是他呆的那间了。
我和师傅的洞府就在西湖边,门前一道水帘,外头十里荷花,绿柳长堤,风清鸟鸣,花香馥郁,和那间地底的石牢绝不可同日而语。
他似乎也发现了,可是好象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换了地方。拿着那张画纸,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我坐着他看,他站着看画。过了半晌,还是我先沉不住气了。我的优点长处里从来就没有耐心这一项。
那个人似乎也没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就呆站着不动。我觉得,估计是在地牢里关久了,脑筋可能有问题。
“喂。”
他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
我本来先问“你是谁”,但说出来却问成了:“你拿着我的画干什么?”
他眼睛里忽然放出了光,就象鹰见了兔子,狼见了羊!
我本来可以闪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坐在原地没有动。
眼前闪了一下他身上的布袍的颜色影子,那个很瘦,应该是没什么力气的家伙把我紧紧的抱了起来,两条手臂象铁箍一样,几乎要把我的骨头勒断。
我有点迷迷糊糊的,竟然没反抗。等我想起来要反抗的时候,那个人先颤抖起来,我的肩膀上有点湿,有点热热的感觉。
“翠儿,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长时间没说过话了,听起来感觉特别艰涩而不流顺,让人觉得心里有点悬吊的难过的感觉。
我呆呆的说:“唔。”
“我一直不敢死……他们说,我若是自杀,只会去一个叫枉死城的地方,也绝对见不到想见的人。”
“对。”这话不是骗人,自杀的鬼阳寿未尽,多半是在枉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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