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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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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她醒了一定要告诉她我没事,有你顶下劫天牢的罪名我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叫她千万不要想着回来。昭国三军军权我早就想办法交给你了不是么?如果闵王想撤掉你的兵权,该反抗你也适当反抗一下,昭国那边的事一直是我在打理,父皇想临时找人接替也没合适人选,造反或是独立,你自己看着办。还有,让玉澈也随你一道走吧,她知道寒症的药方,平时每天都要喝上一碗,发病时每三个时辰一碗,必须热着喝。绮歌不喜欢喝药,总会偷偷倒掉,床头床尾勤看着些,一不留神就被她糊弄过去了……”

    昭国三军兵权是早些时间易宸璟逼昭闵王移交给白灏城的,是不是那时候他就已经未雨绸缪不得而知,白灏城只是一介武将,对这些谋术并不擅长,听着易宸璟絮絮叨叨只一个感觉——

    “想不到你是这么细致的人。”

    易宸璟忽地愣住,意识到自己罗里啰嗦说了很多时才惊讶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从一个冷漠的人变得如此体贴。大概是因为白绮歌已经融进他生命里了吧,总不愿她有一丝半点不妥,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不经意深记心间。

    这样的日子终是走到头了。

    “马车就在宫门外,这是足够用十天的迷香,到昭国之前务必防止她耍诈跑回来。”

    白灏城点点头,提了口气握紧剑,转身就要投身一场逃亡之中。

    “等等……”眼看白灏城踏出牢门,易宸璟再怎么压抑自己还是忍不住开口将其叫住,眼里一丝黯然,“让我……再看她一眼。”

    时间紧迫,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然而白灏城无法拒绝易宸璟的请求,只看他垂下的眉眼,看他寂寥表情,再想想白绮歌不在身边时的刻骨思念,那种撕心裂肺、如剜割生命的痛苦便感同身受。

    白灏城大致预料得到他带着白绮歌逃走的后果,也深深明白,易宸璟与白绮歌想要再度团聚难如登天,或许,这真的是他们此生此世最后一刻相伴了。

    放开手把白绮歌交还易宸璟怀中,眼看易宸璟表情痛苦落寞地紧拥着她舍不得放手,心里那种酸涩感竟不亚于当初送别白绮歌时。等了片刻,外边又传来急急敲击声,白灏城重重一叹,狠下心把白绮歌抢回:“太子保重。”

    “白将军,”易宸璟站在死牢里,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对着着急离开的白灏城深深鞠躬,“替我保护她,但不要伤害她,你是她一直最敬仰的人。”

    疾行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奔走,白灏城没有出声,重重点头也不知道易宸璟看不看得见,只在昏暗甬道里露出一抹寂然浅笑。

    那些话之后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易宸璟是在告诉他,他只是白绮歌的二哥,仅此而已,亲情爱情,后者是他永远永远给不了白绮歌的,只会深深伤害她。

    牢房外一早就安排好的当值狱卒们见白灏城背着人出来,象征性拔剑比划了两下,然后不等埋伏在暗处伺机劫囚的人现身,一个个吱哇吱哇装模作样惨叫两声,扑通扑通躺倒在地。白灏城微微点头表示感激,而后背着白绮歌与手下以及玉澈汇合,一行来自异国他乡的男男女女飞快赶到宫门口,打伤几名守卫后夺路而逃。

    是时正值深夜,天上飘着零星小雨,通往昭国的驿路漆黑漫长,谁也无法预料,等待他们的究竟是福是祸,是吉是凶。

    长街屋檐下,一点光亮不明。

    “到最后我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啊……”宁惜醉提着灯笼,目光遥遥望向飞驰而去的马车,唇边一抹笑意微凉。

    “能力之外的事想太多何用?”身后,苏不弃仍旧面无表情,“义父就快到帝都了,你不想想怎么承受他老人家的怒火么?”

    “……心情本来就不好,你还非要提起可怕的事。”

    “你自找的。”

    宁惜醉搓了搓鼻尖,微微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你心情比我还差?因为瑾琰么,还是那位柔柔弱弱的夫人?”

    苏不弃轻描淡写瞥了一眼,好半天没说话。

    外人都以为素鄢是个温柔怯懦的女人,只有他看得见她的坚强执着,那样的光芒在他眼中不亚于被许多人捧着的白绮歌,使他无可避免地沉沦着迷。女人终归是要被保护的,就好比白绮歌有易宸璟有宁惜醉,苏不弃对自己应该保护素鄢这点丝毫不抱怀疑,仿佛北征期间与她短暂相处上天早已安排好,只为让他不起半点涟漪的心学会动情。

    “她和一个嫔妃在皇后门前跪了很久,直到昏倒被人送回东宫也不见皇后应允,看起来想救你那位红颜知己除了劫天牢外确实没有其他方法。”也许是语言功力不够,又或者因为宁惜醉脸皮后到一定程度无法刺透,苏不弃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揶揄却被宁惜醉当正常话坦然接受。等了少顷不见宁惜醉反驳,无可奈何的苏不弃有些沉郁,只好抛出宁惜醉想听的话题:“我已经决定带她离开皇宫,无论义父同意与否,这个决定不会再改变。”

    宁惜醉耸耸肩,并不意外苏不弃的决定:“早就劝你和义父挑明,非要磨磨蹭蹭拖到现在。可以的话也让瑾琰离开吧,再这么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瑾琰与我不同,他现在一心想要报仇,易宸暄不死他不会善罢甘休。我一直后悔,后悔当年……”

    “往来中州各地买卖这么多年,你听过有卖后悔药的么?”随手把灯笼塞到苏不弃手里,脚下一片黑暗笼罩上淡淡光明。宁惜醉拍了拍苏不弃肩膀,难得面色正经:“不弃,瑾琰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他中的毒也好,他对人对事的看法也好,你是他兄长,是最应该了解他脾性的人。我知道你和义父都对他的想法感到排斥甚至厌恶,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年瑾琰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那人,他现在根本不会还存留着那点良善。所以啊,放手让他去做想做的事吧,就算结局逃不过一死,至少他能死得瞑目。”

    屋檐外雨越下越大,苏不弃失神许久,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响起时手轻轻一颤,灯笼噗地掉在地上,黑暗之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悄然熄灭。

    纠缠在权力烽烟中的他们,谁的前路还有光明呢?

第292章 罗网难逃

    闭眼前是所爱之人看不清的面庞,睁开眼却是单调近乎乏味的马车顶棚,浑身酸软无力,满耳车轮辘辘,几日后,陌生的家门出现眼前,迎接的是娘亲满面清泪。

    该感动,该叹息,还是该痛苦回忆?

    梦游一般从遥国皇宫天牢到昭国白府,白绮歌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醒来就是静静望着车窗外飞速退去的景色,直至归家,那双眼仍旧找不到值得凝视的地方。

    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闭上眼沉入黑暗时,她总是反复祈祷着。

    白绮歌行尸走肉般的麻木白灏城看在眼里,知道她对于被强迫与易宸璟分离难以接受,可他别无选择,易宸璟也好、他也好,不都是为了能让白绮歌活下来吗?为了她,遥国和昭国都将掀起狂风骤雨,数不清的人会受到牵连。

    “玉澈,你和雷叔去药铺抓药,回来路上到西街买些绮歌爱吃的糕点,尽量早些回来。”支走同样疲惫不堪的玉澈后,白灏城把白绮歌反锁在卧房内,自己则像个卫兵一样立在门前一动不动。他现在最怕的不是白绮歌伤心,而是怕她冲动之下偷偷跑回遥国,身负死罪逃狱,如今的她已经是背负重罪不可饶恕了。

    白夫人打点好家丁后匆匆来到卧房前,看着白灏城站在那里,眼泪又哗哗流下:“你这孩子……都累成这样了就不能去歇一歇?去吧,去睡会儿,绮歌有娘守着呢,谁也不会带走她。”

    白灏城固执摇头:“爹爹不是去了宫里还没回来么?我知道爹爹反对救绮歌,在他老人家同意保护绮歌之前,我不会离开绮歌半步。”

    人的忠诚是一种正气,然而过于忠诚未必是好事,就如一生都在为昭国拼杀的老将白敬甫,倘若家中有谁触犯了昭国利益,他会毫不犹豫大义灭亲,就连唯一的女儿也不例外。白灏城正是了解父亲这样近乎愚昧的忠诚,所以才坚守白绮歌门前不肯离开,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若是在家中出事……

    “二哥,你去休息吧。”身后房门忽然打开,平淡如水的白绮歌站在门口,语气索然无味。

    白绮歌已经许多天没有说过话,突然开口相劝令得白灏城受宠若惊,忙不迭露出笑容:“我不累,真的。绮歌,心情好些了么?”

    心情好些,那是多遥远的感觉了?远在数日之前,远在异国帝都,远在一个看不见的人眼中,心里。白绮歌低下头,开口仍是清淡索然:“事已至此,我总不能回去送死。等爹爹回来商量下之后如何吧,逃狱这等重罪皇上不会善罢甘休。”

    “你能想开就好。我让玉澈去给你抓药了,你先休息,晚饭时我再叫你。”白灏城仍和颜悦色近乎哄劝,白绮歌对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也懒得多说话,转身回到房中躺下,因着迷香药效未过,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

    听说白绮歌已经回来,白灏羽欢天喜地跑来想要看看,结果被守在门前的白灏城拦下,嘘声摇摇头,把一脸不解的弟弟拉到一旁。

    “小羽,我走之后爹爹什么反应?现在还在生气吗?”

    “二哥忒小看了爹爹,其实爹爹也不愿看姐受苦。那日二哥离开后爹爹还哭了,娘亲也跟着哭,再后来宫里传唤爹爹就走了,临走前说会想办法向闵王解释。二哥,姐是被放回来的还是……”白灏羽顿了一下,扬着眉毛小心翼翼压低声音,“二哥劫了天牢?”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安心回去看你的书。”白灏城拉下脸假意呵斥,却引来白灏羽不满嘟囔。

    “我还小啊?过九月就满十九了!二哥你总把我当小孩子,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个男子汉,可以保护姐和白家了!”

    白灏城一时哑然,看着白灏羽稚气未脱的脸感慨不已。

    时光一晃过去,记忆里只会惹是生非的弟弟已经长成大人,而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保护的妹妹也出阁嫁为人妇,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最不愿打破的回忆之中。该醒醒了,岁月流逝,物是人非,固守着可笑的回忆有什么用?再怎么珍惜,她终究已是别人的妻子。

    抬手正了正弟弟衣襟,白灏城试探问道:“小羽,如果让你为了绮歌脱离现在的平静生活,从此不再是人人仰慕的名门子弟,甚至可能招人厌恨,你可愿意?”

    “怎么不愿意?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总是欺负姐,可她还那么护着我,现在我长大了、有力量了,谁要是敢欺负姐我才不会袖手旁观。”白灏羽回答得毫不犹豫,攥起拳头敲了敲胸口,“只要能帮上姐,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长大了,越来越像个男子汉。”白灏城笑笑,目光却似不经意地飞去卧房方向。

    也许为了一个人令山河染血是错误的选择,但他不会后悔,哪怕要押上白家世代清名,堵上他正值风华的性命。

    情痴如此,天亦难改。

    白敬甫第二日晌午就回到了白府,看了眼垂手站立的白灏城冷哼一声,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一副撒手不管的态度。然而那晚白夫人午夜梦回却发现夫君不见踪影,披上衣服往外寻去,竟在白绮歌卧房前见到熟悉的魁梧背影,年过半百的老将军那时正在门前徘徊,月光下牵挂之色看得清清楚楚,如每个做父亲的一模一样。

    大爱无声,他是将军,是君主信赖、百姓仰慕的铜墙铁壁,纵是如何心疼子女,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注视。

    在遥国那些风风雨雨、轰轰烈烈的日子像旧黄历一般被翻过,突如其来的安逸令白绮歌感到陌生,却又贪恋。

    白敬甫早已辞去军职,在白绮歌回家后更是足不出户,刚开始还冷着脸故作气怒,而后便暴露了本性——堂堂一家之主亲自下厨,早晚哼着小曲煮粥烹肉,无论哪一样都是白绮歌小时候喜欢吃的,几天下来顿顿不重样,味道更是让白灏羽等人竖起拇指拍案叫绝。白灏城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丢下银铠后便不再去军营,整日不是教弟弟兵法拳脚就是站在白绮歌门前,雷打不动。

    一家人心里都清楚,恐怕这是他们最后的天伦之乐了,所以格外珍惜。

    白绮歌悄无声息回到昭国第九日夜晚,昭闵王亲自率领勤王军二百余人乘船渡河,大批人马携着刀枪将白府团团围住,该来的,不被期盼的,终于到来。

    “遥皇陛下降旨,令我昭国半月内押送罪民白绮歌入帝都受刑,白家只要交出罪民,先前劫狱一事便当白将军一时糊涂既往不咎。”昭闵王骑在马上,额头一片细密汗珠,挺着胸膛满面倨傲,“白敬甫,上次你入宫跪求本王,本王看在白家世代功臣的面子上许你们父女团聚几日,现在遥皇陛下已经有旨意过来,希望你也不要为难本王。”

    白灏城身子一颤,强忍住侧头看向父亲的冲动。

    以白敬甫的身份地位,跪礼早在二十年前就免了,耿直骄傲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父亲却为了白绮歌跪在昭闵王面前,谁还能说他不爱自己的女儿,还能说他心里只有家国大业没有儿女情长?他只是不说而已,把所有感情都深埋心底。

    见白敬甫和白灏城没有任何动作,昭闵王有些沉不住气,声音拔高三分:“你们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见本王说的话吗?遥军已经集结十万兵力蓄势待发,半个月内遥皇陛下见不到白绮歌就会下令发兵啊!到时候昭国烽烟四起、生灵涂炭,你们白家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遥国主要兵力都已经派往南陲,剩下部分除了镇守帝都外还要分散到边疆区域以防突变,十万兵马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陛下怎么会轻易相信?”白灏城克制住冲动低道,“绮歌怎么说也是作为昭国公主联姻到遥国的,如今遥皇不分青红皂白降下死罪,这对我昭国而言是耻辱更是侮辱,王上应该做的不是拿着遥皇圣旨来要人,而是积极为绮歌洗脱罪名挽回昭国声誉才对。”

    白灏城的话虽然属实但句句是刺,打得昭闵王脸面生疼,昭闵王自然气急败坏:“白灏城!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本王指手划脚?当初被人偷走布防图的不就是你吗,现在跑来装什么精明?你们白家早该一起处斩,要不是本王可怜你们,你们能活到现在?”

    已经毫无道理可谈的昭闵王面目扭曲,声嘶力竭咆哮着,根本看不出曾是一国之君。白敬甫拉了拉白灏城示意他让开挡住的去路,然而白灏城一动不动,固执得如同顽石。

    “小羽,去叫你姐出来。”使唤不动白灏城,白敬甫只得命令白灏羽,无奈就连最小的儿子都不再听他的话,甚至比白灏城更加冲动,直接起身拦在门前。

    “要造反吗?白敬甫,白灏城,你们是不是想要造反?!”只一个白灏羽就把昭闵王吓出一身冷汗,惊呼的声音也变了调,“来人!把白家这些叛党给我拿下!白家要造反,白家要造反了!”

    刺耳的惊叫穿透墙壁房门落入白绮歌耳中,平淡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地穿戴整齐,萃凰剑别在腰际,白绮歌肩背挺直从容地走到门前,拉开门,玉澈惊慌表情被院外火光照映得明灭不定。

    “小姐……”

    “玉澈,总有一天你也要学会担当,这是我们生而为人不能逃避的责任。”

第293章 忠义两难

    白敬甫和白灏城父子叱咤昭**界四十余年,几乎所有士兵都是在他们训教下成为昭国铁军一员的,二人威望无人能及,即便是昭闵王亲口下令,敢上前动白家人的依旧没有半个。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本王押下?你们也想跟着造反不成?!”眼看带来的勤王军犹犹豫豫不敢妄动,昭闵王脸色一沉,扬起马鞭就向身前最近的士兵抽去。

    “身为君王只会挥动鞭子施以暴刑,即便坐上王位也得不到民心。”清淡女声幽幽传来,昭闵王扬起的手臂一僵,抬头朝白府大门方向望去。

    站在门前的女子一身素白如雪,乌黑长发未盘松散披在肩上,只末端随意扎起,看似朴素的衣衫偏显得雍容雅致;脸上一道伤疤横陈,丑陋却被浑然天成的傲气掩盖,眉眼与白灏城三分相像,气息更有七分酷似。

    白绮歌的出现让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略显瘦削的身躯上,就连怒气冲冲昭闵王也一时间忘记说话。

    “我并没有与安陵国暗中勾结,更不曾对遥国反戈相向,所有事情都是有人蓄意谋害。皇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听我解释,王上也要如此吗?昭国虽然是遥国臣国,但昭国百姓仍旧是王上的臣民,如果王上不肯为自己的臣民洗刷冤屈,如何能得百姓信服拥戴?”

    清晰质问直达每个人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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