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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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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都是喝酒喝的,少喝点儿什么毛病都没了。”陈掌柜显然很不高兴。账房先生递过账本:“掌柜的,您瞧瞧这笔账,这儿。”
陈掌柜看了看:“怎么啦,不就是那批湖笔嘛,有什么不对吗?”
“我怎么觉得这批湖笔的进价有点儿高啊,您瞧,这是进价,这是卖价,这是赢利,我琢磨着,这里面……”账房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掌柜,把话收住了。
陈掌柜马上关注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也是瞎琢磨啊,可没有挑事儿的意思,谁都知道,像这种成色的湖笔在琉璃厂各家铺子都有个约定俗成的价格,大伙都互相看着呢,你卖得贵,买主儿就不买你的,别的铺子里有便宜的,所以说,这种笔的卖价大家都差不多,没什么好琢磨的,值得琢磨的是进价,谁能抓到低进价是谁的本事,进价低利就大,可您瞧瞧庄虎臣的进价,高得有点儿离谱儿啊。”账房先生指着账本说。
陈掌柜接过账本仔细翻看着:“是呀,进货是个关键,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人算计,要是庄虎臣和卖家串在一起做局,故意把进价抬起来,然后从卖家手里拿好处,这银子挣的,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账房先生乘机又找补了几句:“掌柜的,我给您提个醒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以庄虎臣的本事,到琉璃厂哪家铺子都能混口饭吃,可他为什么在茂源斋一蹲就是几十年?从名分上说,也就是个大伙计,这里面……恐怕是有点儿名堂。”
陈掌柜点点头:“唔,你这一说,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他庄虎臣这么精明的人,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得,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得问问庄虎臣,这批货的进价是怎么谈的?伙计!”陈掌柜高声喊着,小伙计应声走过来,“你去叫一下庄虎臣,就说有笔账不太请楚,麻烦他来一趟。”小伙计犹豫着:“掌柜的,庄师傅在家呢,要不然……”陈掌柜瞪了他一眼:“让你叫你就去叫,哪儿那么多废话!”小伙计不敢言语了,赶紧转身走了。
天色已近晌午,庄虎臣还没起来,他躺在炕上还在想心事,门外传来小伙计的声音:“师娘,我师傅在家吗?”
“炕上躺着呢,说是不舒服,你进去吧。”庄虎臣的妻子撩起门帘,让进小伙计。
庄虎臣很诧异,他直起身子问道:“你来干什么?”
“掌柜的叫您去一趟,说是有笔账不太清楚,麻烦您去说明白。”
庄虎臣烦躁地挥挥手:“我不是打招呼了吗?今天我不舒服,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小伙计凑到庄虎臣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庄虎臣听罢大怒,他抓起炕桌上的茶壶狠狠地摔在地上,“哗啦”一声,茶水四溅。“简直欺人太甚!庄某什么时候干过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庄虎臣的妻子惊慌地跑进来,打量着庄虎臣:“当家的,怎么啦?”
“出去!给我滚出去!”“哗啦”一声,炕桌又被庄虎臣掀翻了……
张幼林被带到了刑部的大牢里,两个捕快把他推进了牢房,狱卒刘一鸣锁上了当做牢门的栅栏。刘一鸣三十出头,生得高大魁梧、肌肉发达,面带凶相,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差不多有杏核那么大,眼珠向外凸鼓着,寒光四射。一般人基本上会被刘一鸣这副长相给镇住,不过,张幼林似乎并不觉得可怕。
年轻捕快指着张幼林的鼻子说道:“小兔崽子,你不是能折腾吗?我给你找了个好地方,这儿住的都是京城里最能折腾的主儿,就看你的本事了,闹好了能混个牢头干干。”张幼林也不示弱:“到哪儿也得讲理,人又不是我打死的,凭什么抓我?哼,我看你这当捕快的是没长眼睛,坏人一个抓不住,就有本事抓好人!”
“嘿!这小子到这儿了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刘,你给我好好整整这小子,让他知道知道咱是什么人。”年纪稍长的捕快说。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张幼林看着他俩,“衙门里养的狗呗!”两个捕快大怒,年轻捕快蹿上一步:“嘿!老刘,你把锁打开,我非把这小子嘴缝上不可!”
刘一鸣推开他:“行啦,行啦,我说你们俩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赶紧走吧,这儿我说了算。”两个捕快骂骂咧咧地走了,刘一鸣看着张幼林:“小子,你也给我老实点儿,这是刑部大牢,我不管你在外头是干什么的,进来就得守规矩,要是想闹事,留神我扒了你的皮!”
“大叔,什么时候让我出去啊?”张幼林天真地问。
刘一鸣冷笑了一声:“哼,让你出去,想什么呢?你把人打死了,犯的是死罪,知道吗?”
“我也没怎么着啊,是他自己磕到台阶上,怎么能赖我呀?”张幼林显得特无辜,刘一鸣觉得这孩子有点傻:“你问我啊?反正人是死了,这笔账得算在你头上。”
张幼林想了想:“那,能不能让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
刘一鸣终于不耐烦了:“我说你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着?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小子把人打死了,出不去了!”说完,刘一鸣转身走了,留下张幼林愣愣地站在牢房门口,牢里的犯人们发出一阵哄笑。
张李氏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时不时地向大门口张望着,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幼林干吗去了?怎么到这时候还不回来?她正琢磨着,张山林用力甩着两臂,抡晃着俩大鸟儿笼子进了院子。
他似乎是没看见嫂子,径直把鸟儿笼子放到了东屋的窗台上,把笼子上的罩子揭开,露出两只唧唧喳喳叫着的画眉。
张李氏站起来:“山林,你来啦?知道幼林去哪儿了吗?”
“呦,嫂子,您在哪?不知道。”张山林的眼睛没离开鸟儿。
“正好,我跟你商量一下松竹斋的事,你不来我也要过去一趟,唉!这些日子愁得我都睡不着觉,你也出出主意。”
张山林没注意嫂子在说什么,对着鸟儿一个劲儿地数落:“今几个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净给我丢人,专拣最脏的口儿叫,学什么不好,非学夜猫子叫?我看你们俩是欠收拾了!”
张李氏有些愠怒了:“山林,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倒跟鸟儿说上了?”
“嫂子,我知道您发愁,可我也没辙呀,铺子里不是林满江招呼着呢吗?”
“凭良心说,满江是尽心尽力的,可……唉,就是没什么起色,眼瞧着借银行的钱就赔得差不多了,还款的期限也快到了,你说,往后该怎么办呀?”张李氏愁眉苦脸的。
“您甭跟我商量,说实在的,我天生就不会做买卖,和咱老爷子一样,老爷子喜欢金石书画,我喜欢提笼架鸟儿,反正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松竹斋走到这一步,我也发愁,可愁有什么用?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本事让松竹斋起死回生啊。”张山林的话说得很绝。
画眉又使劲地叫起来,张山林瞧着它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渴了吧?想喝水?门儿也没有!谁叫你们不听话来着。”
用人急急忙忙走进来,边走边嚷:“太太,老爷,可了不得喽,幼林少爷在街上跟人打起来,出了人命了!”
“什么?你说什么?”张李氏睁大了眼睛先是愣在那儿,接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这个消息对张李氏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她中午饭也没心思吃了,回到卧室,跪在丈夫的牌位前泪流不止,谁劝也劝不动,直到张山林找来了林满江,她才被用人扶起来。
“夫人,您也别太着急了。”林满江安慰着。
张李氏抹着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我能不急吗?幼林这孩子从小就让人操心,平时淘气惹祸也就罢了,谁知道又惹出了人命官司,他爸死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他去世的父亲?”
“夫人,事到如今,您急也没用,咱平时不惹事儿,但有了事儿也不能怕事儿,您放心,我去打点,关键是让事主儿家里别再死咬,衙门里再使够了银子,兴许就能把这事儿给摆平了,眼下,只是这银子……”林满江没法儿往下说了。
“就是倾家荡产这银子也得花呀,总不能让幼林真给人抵命吧?”张山林也火急火燎的。
张李氏叹了口气:“唉,真是屋漏又遭连阴雨,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咱们借银行的银子怎么办?”她眼巴巴地看着林满江,林满江躲避着张李氏的目光,忐忑不安地小声低语着:“借钱时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到期无力偿还贷款,用松竹斋的贿产做抵押,如果我们反悔,那是要吃官司的。”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张李氏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夜深了,犯人们一个挨一个地挤在铺着稻草的地铺上熟睡,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张幼林独自坐着,他心里窝囊,毫无困意。旁边就是粪桶,阵阵恶臭熏得他无处躲 ,他突然大叫起来:“放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脏地方!”叫声清脆凄厉,惊醒了犯人,他们纷纷坐起来,咒骂着张幼林:“嘿!你他妈号丧哪?还让不让爷爷睡觉。”
犯人赵和抬手给了张幼林两个耳光:“我看这小子是欠揍!”
张幼林站起来,怒视着他:“你凭什么打人?”
“爷爷打的就是你,让你知道知道号子里的规矩,怎么着,你还不服气?”赵和根本没把张幼林放在眼里。
“不服,你再动我一个试试?”
“小兔崽子,我动你又怎么样?”赵和一个耳光又扇过来,张幼林低头躲过,一头撞在他的肚子上,赵和猝不及防,被撞得仰天跌倒。张幼林跃起来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还了他两个耳光。赵和大怒,一个翻将张幼林压在身下,乱拳打下,张幼林人小不敌对手,被打得鼻子流出鲜血,但他一声不吭,任对方暴打。打了一会儿,赵和停下来:“小子,你服不服?”
张幼林不吭声。
犯人老梁和着稀泥:“行啦,他不吭声就是服了,让这小子靠着马桶睡觉,以后倒马桶的事就归他了。”
赵和松开了张幼林:“小兔崽子,不打你一顿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以后给我老实点儿,听见没有?”
张幼林还是不吭声,他默默地爬到地铺上躺下了。
“老实啦,你他妈早干吗去啦?”赵和还在不依不饶。
老梁打了个哈欠:“都睡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牢房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儿犯人们都睡着了。
张幼林悄悄爬起来,他的目光在牢房里巡视,最后落在马桶盖子上。张幼林没有犹豫,他抄起木制的马桶盖,跃身扑向赵和,手中的马桶盖狠狠地砸在他的脑门上,赵和被惊醒,没来得及反应,张幼林又是一下……
赵和大叫起来:“来人哪,杀人啦!救命啊……”犯人们七手八脚地拉开两人,狱卒刘一鸣赶过来,瞪着眼睛问道:“谁喊呢?谁呀?又活腻了吧?”
犯人们装做无事散开了,张幼林奋力将马桶盖扔出,砸在四处躲藏的赵和身上。
“住手!干什么呢你?”刘一鸣站在栅栏外瞪着张幼林。
“没干什么,就是想揍他。”张幼林满不在乎地回答。
赵和捂着脑袋告状:“刘爷,这小子想杀了我,您管不管?”
刘一鸣觉得挺有意思:“嗬,这小子还挺有种,小子,他比你高半头,你也敢揍他?”
张幼林走到栅栏边:“大叔儿,这儿没事儿,您还是睡觉去吧。”
“小子,老实告诉我,你还想干什么?”刘一鸣饶有兴味地问道。
“一会儿您走了,我还要揍他,揍得他讨饶为止,我还要告诉这屋子里所有的人,谁敢再欺负我,我就跟他干到底。”
“嘿!他妈的,来了个生牛犊子!人儿不大,胆儿倒不小,我还不信就治不了你……”
“大叔儿,到哪儿也得讲理,是他先动的手,你为什么不管?”张幼林理直气壮地质问。
“别废话,我就看见你打人了,老子得管教管教你,还反了你啦?”刘一鸣边骂边用钥匙开牢门。
“大叔儿,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不信你就试试!”
刘一鸣大惊,立刻停止了开门的动作:“别价,你撞死了不要紧,我他妈就得丢饭碗,你给我好好待着。”
老梁插话了:“刘爷,要不您给他换个地方吧,守着这小子,我们睡觉都不踏实。”
“对,大叔儿,还是给我换个地方吧。”张幼林巴不得离开这间臭烘烘的牢房,刘一鸣答应着:“好好好,你先忍几天,老实给我待着,容我给你相个去处,小子,你也别叫我大叔儿,还是我叫你大爷吧,你是我大爷行不行?你可千万别拿脑袋去撞墙,听见了吗?”刘一鸣真怕这混不吝的小兔崽子闹出什么乱子再把他的饭碗砸了,随后几天,他没敢怠慢,挖空心思地给张幼林琢磨去处。
庄虎臣一连几天都待在家里,没有去茂源斋上班。庄虎臣和陈掌柜闹别扭的事很快在琉璃厂传开了,也传到了张李氏的耳朵里。她听了这个消息,不觉心中一亮,立即打点好贵重的礼品,和张山林打了个招呼,叫上林满江,坐着马车就奔庄家去了。
夫人要把庄虎臣请到松竹斋来,林满江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儿。在颠簸的马车上,他对张李氏说:“夫人,您这是瞎费工夫,庄虎臣哪儿那么好就说动了?就算您磨破了嘴皮子,我怕他也不会来。”
张李氏显得胸有成竹:“我看不一定,成败就看咱的诚意了。”她看着林满江,“庄虎臣要是来了,就只能委屈你了,毕竟……你是咱松竹斋的元老了,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还得请你……帮帮我,咱们共同渡过这个难关。”这番话,张李氏发自肺腑,说得也很真诚。
林满江被感动了,他想了想,坚定地表示:“您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也把话撂这儿,只要庄虎臣愿意来,跟咱们一条心把松竹斋给保住了,我林满江没二话,保证一心一意给他当好大伙计!”
张李氏点点头:“我替张家谢谢你了,满江!”
庄虎臣住的是个农家小院,房檐挂着干辣椒、老玉米,墙上靠着独轮车,猪在圈里哼哼着,看家狗“汪汪”了两声又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院子里还有几只在觅食的鸡。
对这两位不速之客,庄妻不敢怠慢,她赶紧迎进堂屋,端上茶,然后就小跑着去到三叔家叫回了庄虎臣。
庄虎臣对张李氏和林满江的到来颇感意外,他从院子里紧走几步进了堂屋,张李氏和林满江从椅子上站起来,庄虎臣张罗着:“哎哟,张夫人,满江兄弟,稀客呀,快请坐,快请坐。”
张李氏和林满江落座,林满江关切地问道:“虎臣兄身体怎么样了?”
“凑合吧。”庄虎臣看了看八仙桌上堆着的礼物,目光转向了张李氏,“夫人您看让您破费了,茂源斋和松竹斋都在一条街上,这街里街坊的都不是外人,我庄虎臣可担待不起,待会儿……您还是拿回去吧。”
“庄先生,我们今儿个来是有求于您的。”张李氏单刀直入。
“夫人客气了,虎臣只不过是一伙计,一切都得听东家的,帮得上帮不上您可真不好说。”松竹斋的事庄虎臣大体上知道一些,他一时掂量不出这二位的来意。
“庄生,我们不绕圈子,我今儿来,是想请庄先生出面,经营松竹斋。”张李氏说得十分恳切,庄虎臣顿时一愣。张李氏继续说道:“松竹斋如今的状况您恐怕也清楚,眼看就撑不下去了,我是一妇道人家,见识少,也没别的办法,但公公临走前把松竹斋托付给我,我不能对不住张家的列祖列宗,不能让它就这么倒了。
“夫人,您过虑了吧?松竹斋哪儿至于呀?”
“庄先生,我跟您说的都是实话,眼下,整个琉璃厂也只有您有本事使松竹斋起死回生了。”
“虎臣兄,你的本事在琉璃厂众人皆知,你来了,我给你当伙计!”林满江说得也十分诚恳。
张李氏拿出一个紫锦缎子面、做工精美的盒子,双手捧给庄虎臣:“这是我留给您的,我等您!”庄虎臣一时愣在那儿,脑子里盘算着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庄妻看了看张李氏,又看了看庄虎臣,替当家的双手接过来。
张李氏站起身:“我儿子还在大狱里呢,我还得想辙去,松竹斋就拜托您了!”张李氏深深地给庄虎臣鞠了一躬,然后和林满江一起离开了庄家。
紫锦缎盒子里装的是一张松竹斋掌柜的聘书,看着这张聘书,庄虎臣可犯起难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皱。庄虎臣心里明白,这个掌柜可不是好当的,自己一旦迈出这一步,后半生就要和张家荣辱与共了。这是一场以命运为筹码的赌博,庄虎臣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赌得起吗?
这天,庄虎臣屋里的油灯亮了一宿。
刘一鸣终于给张幼林找到了去处,他领着张幼林出了牢房,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着,走廊两侧都是带木头栅栏的牢房,牢房里的犯人们大声取笑着张幼林:
“哟,小白脸儿,跟大爷我住一间吧,我会好好侍候你的!”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儿,就他还敢杀人?”
刘一鸣边走边呵斥着:“干吗呀?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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