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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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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出去看看。”
“叔儿,我劝您还是别去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当兵的正在抓人呢。”
“抓人怕什么的?我又没招他们没惹他们的,正好看热闹,你去陪陪继林吧,我走了啊。”张山林出了院子。
张幼林看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吃午饭的时候,张山林没有回来。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说不准他逛到哪家馆子门口就进去吃了,他的话,不能实打实的信。
下午,张幼林去了荣宝斋,他和庄虎臣一起清点了损失的文房用品,又在后院北屋聊了很久。
庄虎臣忧心忡忡:“皇上退位没多长时间就闹成这样,不是说请走了皇上有好日子过吗?好日子在哪儿呢?”
“您不能这么说,推翻封建统治,走向民主自由是世界性的潮流。”
“幼林,你是洋学堂里出来的,大道理我讲不过你,可是,要照这么个闹法儿,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把铺子抢了,带不走的就毁了,说句你不爱听的,我看还不如皇上在的时候。”
张幼林眉头紧锁:“先得想办法打听清楚为什么抢铺子,要是一家两家的好办,没准儿是仇人报复,可好几千家的铺子一夜之间都被抢了,我琢磨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你的意思是……”
庄虎臣的话还没说完,张喜儿进来了:“东家,继林老爷差人找您来了,问您知不知道他父亲去哪儿了。”
张幼林一愕:“我叔儿还没回家?”
张喜儿点头:“好像是,继林老爷挺着急的。”
张幼林的火儿一下子就蹿上来了:“我叔儿也是,继林的病就怕着急,这都一天了,他干吗去了?”张幼林站起身:“师傅,我过去一趟,要是我叔儿到您这儿来,赶紧让他回家。”
“去吧。”庄虎臣叹了口气,“唉,就没见过这样儿当爹的,儿子病得起不来炕,他还到处串,到点儿不着家,让病人为他着急。”
张幼林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铺子的事儿您就多费心了。”
“操心受累我不怕,以前的关系没了,咱可以再找新的,我怕的是飞来横祸。”庄虎臣说的是实情。
“您放心,不会总这样的。”张幼林撩开门帘,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张幼林可着北京城把张山林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直到后半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京城的琉璃厂历来就是个卧虎藏龙之地,那时候就业的机会不多,平民百姓能在琉璃厂谋个差不易,要想混出个人样儿来,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了。宋怀仁从小就鬼主意多,和他那些笨头笨脑的兄弟相比简直是鹤立鸡群,他父亲在东四牌楼卖菜,全家艰苦度日,为了让这个唯一有可能出人头地的儿子有份好前程,老宋不惜血本,给一个远房亲戚白送了三年的菜,这才由亲戚帮忙,托人把宋怀仁送到茂源斋学徒。
学徒期满之后,宋怀仁的心眼儿又活泛了。这些年,茂源斋的生意半死不活、勉强维持,没什么前途;荣宝斋是京城南纸店的老大,他一刚出徒的伙计,还没什么业绩,惦记不上;宋怀仁左思右想,把目标瞄准了在经营上比茂源斋强得多的邻居慧远阁。
大兵抢铺子对宋怀仁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那天晚上,宋怀仁谎称回家,实际上他是偷着到八大胡同逛窑子去了。半夜里闹腾起来,他飞快地跑回琉璃厂,只见大兵们正从东头开始,挨着家地砸门、抢劫,眼瞧着这条街上的铺子是在劫难逃了,他刚要敲茂源斋的门,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宋怀仁绕到后面,翻墙跳进茂源斋的隔壁、慧远阁的后院,叫醒了目瞪口呆的伙计、学徒,指挥他们七手八脚自个儿动手掀翻了桌椅板凳,又把笔墨纸砚撒了一地,伪装出被洗劫过的祥子,然后,把铺子的大门大敞扬开。果然,几伙儿大兵从慧远阁的门口经过,探头看了看,都没进去,慧远阁因此而幸免于难。
瞧着满大街飞舞的“本店抢劫一空”的条幅,慧远阁的大伙计陈福庆那个乐就甭提了,自然,宋怀仁也如愿以偿地跳槽到了慧远阁。不过,陈福庆可不是傻子,他心里明镜似的,像宋怀仁脑子这么够使的伙计,保不齐哪天就会把他陈福庆搁里,所以,在给了一笔数目还算过得去的赏钱之后,就不再给宋怀仁好脸了。
早上,陈福庆在附近“豆腐李”小吃摊儿上吃过早点,踱进慧远阁。铺子里只有宋怀仁一个人,陈福庆坐下,不阴不阳地瞟了他一眼:“怀仁啊,到了慧远阁,有什么事儿事先都得跟我打个招呼,我点头了你才能去干,不能自个儿做主,另外,咱们现任掌柜的是真正的甩手掌柜,屁事儿不管,只等着年底分银子。”
宋怀仁放下手里的活,给陈福庆沏上茶,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我知道,慧远阁是陈大伙计您说了算。”
“知道就好,眼下南纸店的生意不好做,咱们这行儿里的老大荣宝斋这些日子也很不景气,庄虎臣的脑袋都耷拉了,你呢,多想想主意,别白到这儿来。”
“陈大伙计,其实……这事儿不难办,不过……”宋怀仁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
“我的工钱……怎么个算法儿?”宋怀仁心里一直惦记呢。
“不会亏待你,肯定比茂源斋是强多了。”陈福庆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只要你真干得好,年底分红的时候……这个都好商量。”
宋怀仁的脸上有了笑容:“只要到手的银子多就成,事儿好办,咱吃苦受累,为的不就是银子吗?”
“你说什么,事儿好办?”陈福庆皱着眉头。
宋怀仁胸有成竹,他凑近了陈福庆,如此这般地讲出了他在茂源斋的时候就一直琢磨的想法,陈福庆听罢,频频点头。
荣宝斋后院的休息室里,庄虎臣拿出珍藏了二十多年的云南普洱茶招待赵翰博。
第一遍洗茶的水倒掉后,庄虎臣把浸泡了约一分钟的茶汤倒进素白瓷茶碗里,递给赵翰博:“报上登的是真的吗?”
赵翰博摇头:“水分大啦!我也就是跟您说说,您可不能向外传。”他压低了嗓门,“这都是袁世凯一手搞出来的。”
庄虎臣大吃一惊:“啊?他让人抢铺子干吗呀?买卖人是招他了还是惹他了?”
“庄掌柜,这是争权夺利。”
赵翰博端起茶碗细品着,显得很陶醉:“到底是陈年的普洱,汤色红亮,软滑顺口,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
庄虎臣一脸的困惑,赵翰博放下茶碗:“中华民国,孙中山那一派要把都城设在南京,您听说了吧?”
“听说了,您那报上,前些日子不是一直都在议论这事儿吗?”
“可袁世凯不干哪。”
“他为什么不愿意去南京呢?”庄虎臣给赵翰博的茶碗里续上茶。
“嗨,这都是阴谋。袁世凯的根儿在北边儿,他要是去了南方,不就釜底抽薪啦?可袁世凯又不能公开说他不愿意离开北京,于是想了个辙,指便他的部下、曹锟的第三镇士兵假装哗变,抢铺子,这是做戏。”
庄虎臣皱起眉头:“做给谁看呢?”
“孙中山派来的、迎袁世凯到南京的专使不是还在北京呢吗?做给他们的,为的是让他们瞧瞧,北京城里乱成一锅粥了,他袁世凯,离不开!要说这袁世凯,真不是个东西,净耍两面派,这回又是,您看,他表面上对专使隆重接待,暗地里让人把专使下榻在煤渣胡同的住所也给抢了,专使们吓得躲到使馆区避难去了。”
“袁世凯的目的达到啦?”
“达到啦,北京城这个乱劲儿,专使们都看见了,不但不催袁世凯去南京,还转过身来致电南京参议院,支持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
庄虎臣长叹一声:“唉!我们这些开铺子的都成了袁世凯的垫背的了,听说抢了四千多家儿,连抢带毁,就这几天,损失了九千多万两银子。”
“你们还不算,真正垫背的是那些贪便宜的老百姓,您不过是损失了银子,他们保不齐连命都得搭上。”
“怎么会连命都搭上呢?”庄虎臣迷惑不解。
赵翰博显得很神秘:“当兵的夜里抢完了,贪便宜的老百姓早晨不是在街上捡洋落儿吗?还包括一些看热闹的,都被抓去顶了抢劫的罪名,这两天就得毙啦……”
庄虎臣听罢,不禁大惊失色。
张山林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堂哥眼瞧着就撑不下去了,张幼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急匆匆地赶到药铺,把药方儿递给抓药的伙计,伙计瞧了瞧方子,说有两味药不常用,得到后头找找,张幼林于是走到窗边坐下,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
刚看了没几行,忽然外面传来鼎沸的人声,张幼林放下报纸,来到门口。
只见士兵押着一队犯人从远处走过来,犯人们都被五花大绑着,背后插着断头牌子,上面写着某某人的名字,名字已经被打上了红叉。为首的犯人居然是当年抗击八国联军的时候,从城墙上救出他的那个叫花子,张幼林不禁心头一紧。
叫花子一路走来破口大骂:“我操你们八辈儿祖宗,老子在街上捡东西,就成土匪啦……老天爷,冤枉啊!花子我在这块地界儿要饭,都要了二十多年啦,老少爷们谁不认得我啊,怎么他妈一夜之间,就成了抢铺子的土匪啦……”
犯人队伍里也是一片哭骂声。
士兵给了叫花子一枪托子,血顺着他的脑袋向下流。张幼林抢上一步拦住士兵:“兵爷,我作证,这位爷不是土匪,您抓错人了。”
叫花子看见张幼林喜出望外:“张先生是有身份的人,他都替我说话了,你们抓错人了!”
突然,张幼林在犯人队伍里发现了张山林,他的棉袍撕破了,头发蓬乱,脸上还有几道血印子。张山林也发现了他,绝望地哭喊着:“幼林,救我呀,我站在旁边看热闹,也给当成土匪啦!”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喊:“冤枉!冤枉……”霎时,人群骚乱起来,“冤枉”声此起彼伏。一个军官从后面骑着马赶上来,在张幼林面前站住,从腰里拔出手枪,对着天空“当、当、当”连放了三枪,气势汹汹地扫视着众人:“谁不想活了,站出来,老子连他一块儿毙了!”
围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犯人们被驱赶着继续向前走。张山林的哭声隐约、缥缈,却像重锤一般撞击着张幼林的耳鼓:“幼林,救救我呀……”
不远处,枪声四起,人流向枪响的地方涌动,张幼林呆若木鸡。岳明春艰难地穿过人流来到张幼林的身边:“张先生,药用不着了,您哥哥刚才已经……”岳明春拍了拍张幼林的肩膀。
张幼林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他身子一软,瘫坐在药铺门口的台阶上……
灵堂很快布置起来,张幼林在张山林、张继林的遗像前长跪不起,儿时和堂哥在一起读书,和叔叔一起玩鸟、斗蛐蛐的一幕幕不断地在眼前闪现,他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灵堂外,何佳碧领着小璐焦急地向里面张望,她真怕丈夫哭出个好歹来,从兜里摸出一封信塞在小璐手里:“给爸爸送去。”
小璐举着信蹒跚着走进灵堂:“爸爸!”
听到儿子的叫声,张幼林止住哭泣,他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把小璐抱起来,拆开了信。信是秋月寄自圣彼得堡的:
幼林: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好吗?……
张幼林的眼泪又涌流出来,小璐伸出小手给他擦着,天真地问:“爸爸,妈妈打屁股啦?”
张幼林把小璐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滴在秋月的信上,浸湿了一大片……
同时痛失两位亲人,张幼林悲痛欲绝。安葬完了叔叔和堂哥,他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慢慢康复。
第二十章
傍晚时分,庄虎臣办完事回到荣宝斋,云生凑过去:“掌柜的,额大人找您好几回了。”
庄虎臣有些意外:“他找我?”
“今儿个等了您一下午,让我务必告诉您一声儿。”云生撇着嘴,“额大人那个落魄呦,就甭提了。”
“不至于吧?”庄虎臣半信半疑。
“没准儿就是找您借钱吃饭呢。”
“额大人会到这份儿上?”庄虎臣还是不大相信。
“我瞧着,玄!”云生十分肯定。
沉默了片刻,庄虎臣说道:“要是这样儿,过两天等我忙过这茬儿,你跑一趟,到额大人府上告诉他,我在鸿兴楼请他吃饭。”
“还额大人府?那宅子卖啦,眼下额大人住在南横街儿的一大杂院里。”
庄虎臣吃了一惊:“哟,这可真没想到。”
几天以后,接到庄虎臣的口信儿,额尔庆尼早早地就到鸿兴楼的门口等上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长衫,佝偻着腰,目光呆滞,胳肢窝里还夹着一个卷轴。庄虎臣从远处走过来,额尔庆尼迎上去:“庄掌柜的,您可来了。”
庄虎臣一怔,竟没有立刻认出额尔庆尼来:“呦,额大人,您怎么成这样儿了?”
额尔庆尼长叹一声:“唉!”
“走,咱们边吃边聊。”
二人进了鸿兴楼,在一个角落里坐定,堂倌走过来:“二位先生,您来点儿什么?”
庄虎臣不假思索:“泥裹灶膛子鸡、清炒鳝丝儿,这得加香菜末儿,再来一个炒三香菜。”庄虎臣问额尔庆尼:“您还添点儿什么?”
额尔庆尼摇头:“不添了,这就够了。”
堂倌又给唱了一遍庄虎臣点的菜,转身离去。额尔庆尼的眼圈儿红了:“庄掌柜的,就是您没忘了我,现如今,我是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应,树倒猢狲散哪!”
“您这是怎么啦?”
“想不到哇,大清国,说完就完啦!”
庄虎臣试探着问:“大清国完了,您也不至于这样儿吧?”
“我被七姨太骗啦。”
“您一直待她不错啊,她怎么把您骗了?”
额尔庆尼又是长叹一声:“唉!大清国一完,这就没了进项儿了……”话说到一半,堂倌端上菜来,额尔庆尼抑制不住美食的诱惑:“庄掌柜的,我就不客气了啊。”
话音未落,一筷子清炒鳝鱼丝已经塞进嘴里,他尽情地咀嚼着,还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您怎么就让人骗了?”庄虎臣还等着听下文呢。
额尔庆尼紧着吃了几口,这才腾出嘴来:“家里没了进项儿,就只有卖东西了。”
“您府上那些东西,可是够卖上一阵子的。”这点庄虎臣心里有数。
“要不是七姨太使了坏,我哪儿能够到这份儿上啊?东西卖来卖去,我那大宅子的房契就让她弄到手了,她勾着我原来的那个贴身侍从三郎,愣是偷偷摸摸地把宅子卖啦。”
“不是您自个儿卖的呀?”庄虎臣满脸惊讶。
额尔庆尼的眼睛没有离开桌子上的菜:“要知道是这样儿,还不如我自个儿卖了呢。”
“那么大的一个宅子,卖了没分您点儿钱?”
“卖的时候,我连影儿也不知道哇!卖完了,拿着银票,还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俩人就跑啦!”额尔庆尼的眼圈儿又红了。
“呦,这可真是的。”庄虎臣是万万没想到。
“庄掌柜的,我不是告诉您了吗,树倒猢狲散哪!除了这俩不是东西的,家里家外的人,也是偷的偷、拿的拿,眼瞧着值钱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额尔庆尼的眼泪流了下来。
庄虎臣劝慰着:“您可别价,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我这是青山不在啦,还柴火呢?哼,想都甭想!”说着,额尔庆尼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卷轴,给庄虎臣展开,“庄掌柜的,这可是件好东西,要是您喜欢我就让给您了,怎么样?”
庄虎臣仔细看着卷轴:“沈周的《岁暮高山图》,画儿是好画儿,不过……”庄虎臣欲言又止。
“您说,不碍事的。”
庄虎臣有些歉意:“我那铺子不收名人字画儿,没这项业务。”
额尔庆尼失望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庄掌柜的,跟您实说了吧,眼下,除了您还瞧得起我,还能跟从前似的请我在鸿兴楼吃饭,别的亲朋故旧,都远远儿地躲着了。”额尔庆尼的眼泪又流下来。
“您可别价。”
“唉!这画儿要是您收不了,我给谁去呀?我这俩眼儿一抹黑,让人骗怕啦!”额尔庆尼把画卷起来,“回头儿又是一文不值二文的,白扔啦!”
看着额尔庆尼可怜兮兮的样子,庄虎臣心中不落忍:“额大人,我不是也没说死嘛,您要是信得过,就先把画儿给我,我拿回去琢磨琢磨。”
额尔庆尼赶紧递过来:“信得过,信得过。”画有了着落,额尔庆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吃上了:“鸿兴楼的泥裹灶膛子鸡,您还甭说,味儿就是地道儿,在北京可是独一份儿啊……”
额尔庆尼的画展开在荣宝斋后院北屋的条案上,张喜儿和王仁山围在桌子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庄虎臣坐在一旁,他问张喜儿:“你觉着怎么样?”
“我瞧着不错,可是,掌柜的,我可看不出门道儿来。”
“要是你没上手就能看出门道儿来,还不成精啦?”庄虎臣又问王仁山,“你呢,仁山?”
“我看是沈周的真迹,您瞧,这是沈周独有的‘短条皴’,起笔、收笔不裹锋,虽说皴笔的层次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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