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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代人物画相对寥落，但也出现了一些具独特面貌或较高水平的画家，如何澄、齐贯道、任仁发、张渥、颜辉、王铎等人。此外，王振鹏、李容瑾、朱玉等人，用笔工整细密，构图设物，折算精确，为元代界画名家。在书画鉴藏和著述评论方面，元代远不如宋代活跃。不过，皇帝既然富有天下，皇宫里藏些书画也是理所当然的，元内廷先后设立过“奎章阁”、“文宣阁”、“端本堂”，用以收藏书画。元代的私人收藏也颇可观，毕竟社会上流通的艺术作品很多，收藏者们喜欢在画上留下自己的鉴藏印记和题跋赋诗等，俨然也成时代风尚。元代的传世作品因为年代相对较近，也比宋代要多，几乎所有著名的画家，都有真迹存到现在。
　　三
　　元代山水画成就最为突出。初期以钱选、赵孟睢⒏呖斯�为代表，风格各异，却都一改南宋院体风貌。中后期出现四大家，创立山水新风，气象笼罩山水画坛。其他山水画家也不少，有远宗北宋李、郭、近学赵孟畹牟苤�白、唐棣、朱德润；远宗五代董、巨，近受赵、黄、高影响的盛懋、陆广、马琬、方从义；南宋画风虽被诟病，但仍有学马远、夏圭的孙君泽出现。
　　由于元代山水画蒸腾着一派文人气息，虽然我们可以感慨五代北宋那种披荆斩棘的粗犷生猛已不复多见，但元代山水画家依然繁茂丰盛，为后世献上了令人瞩目的批量极品。其中代表，便是鼎鼎大名的元四家。他们都活动于元代中晚期的江南，黄公望（1269年~1354年）、王蒙（？~1385年）、倪瓒（1302年~1374年）、吴镇（1280年~1354年）。他们在生活上都讲求清高，愿与“深山野水为友”，在艺术上追求“春林远岫云林画，仪态萧然物外情”的清淡幽寂，并为此各逞其才。
　　所绘《富春山居图》得到“画中《兰亭序》”之誉的黄公望，其事迹本书有专文叙述。王蒙，赵孟钔馑铮�出身官员，所作山水以密体见长，布局充实，结构饱满，用笔多变，皴法丰富，每有力作，厚重一时。他有一幅《清卞隐居图》，被明代董其昌称做“力能扛鼎”，评此画为“天下第一”。
　　倪瓒出身富豪，潇洒脱俗，文采风流，为无数后人羡慕。曾弃家出走二十年，即对“政府”不满，又反对农民起义，孤高自傲，人称倪高士。有人总结他的山水画，说他喜欢作两岸一水式构图。他的作品经常不绘人物，笔墨精粹，简远平淡，具有超尘绝俗的韵味，被视为元画逸品的代表。关于逸品，很有意思，自从唐代张怀瓘提出绘画“神、妙、能”三品评定法后，又有人提出了逸品之说，结果逸品的排名成了争议问题，有的人把逸品排在神品之前赫然第一，有的人却把它放在能品之后俨然最后。笔者的看法，是排在神品之后，妙品之前，名列第二。吴镇，据说出身清寒，不求闻达，却潜心绘画，孜孜绘艺。所作山水、人物、花鸟，以湿笔见长，粗头乱服，淋漓浑厚，而淳朴天真，充满野逸之趣，以寄托自由不羁、归隐江湖的志向。吴镇和倪瓒还都以画竹闻名后世，所传竹画，极负盛名。
　　近代山水大师黄宾虹说：“唐画如麴，宋画如酒，元画如醇，元代以下，渐如酒之加水，时代愈近，加水愈多，近日之画已有水无酒，故淡而无味。”这话虽然太有点厚古薄今，但假如我们有机会品赏元代文人画家们给我们留下的艺术之醇，仍然感觉到它们能够跨越时代鸿沟，浓酽神秘，芳香若闻。
　　

赵孟睿翰嗌硖斓匾蝗骞�
赵孟睿�字子昂，号松雪道人，又号水晶宫道人，吴兴（湖州）人。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宋灭亡后，归故乡闲居。1286年，三十二岁的他被作为“遗逸之士”推荐给元世祖忽必烈，忽必烈一见他“神采秀异，珠明玉润”，那时候不兴叫“美男子”，于是惊呼为“神仙中人”，并给予种种礼遇，马上安排了个五品官。此后赵孟钜换岫�仕，一会儿隐，隔了一个成宗皇帝后，新上台的元仁宗又对他倾倒起来，给他更大的官，从一品。
　　元帝对赵的青眼有加，也是有政治意义。一方面借以告诉大家，大宋的皇帝后裔都归顺了元朝，你们个别人反元反个啥劲儿？另一方面，也想借此标榜一下蒙古人的心胸真的比大草原还宽广。当然，赵孟钭陨硭刂嗜�面，人物完美，也不会让他们在表扬的时候感到心虚。或许，那元朝皇帝对他确实也存在真心倾慕的成分，元仁宗就曾将他比做李白、苏轼，还高调赞美他有“七事”为旁人所不及：一是出身高贵，帝王后代；二是长相帅、仪表堂堂；三是博学广知；四是品行好；五是文词高古；六是书法绝伦；七是旁通佛道之学。当然，最让皇帝满意的是，虽然他博学才高，却仍一副谦虚平易、好学不倦的谦谦君子模样，特别是没有造反之心。
　　皇帝的青睐，再加上为艺的出类拔萃，让赵孟钔砟昝�声显赫，夏文彦《图绘宝鉴》盛赞他“荣际王朝，名满四海”，朝野上下有“当代争夸赵子昂”的气氛。作为名满天下的大文人，赵孟钏淙恢С炙铡⒚椎热说奈娜嘶�主张，但可贵的是，他却瞧不起某些文人画的游戏之风，也看不上南宋院派画风的纤弱，主张到晋、唐、北宋去搜求骨气古意，重视基本功的锻炼，教育子女、学生画通过界画提高功力，他还注重写生，“久知图画非儿戏，到处云山是吾师”。
　　在元代书法绘画相对于唐宋顶峰形势给人感觉“盛景不再”时，赵孟畹氖榉ㄒ晕逄迨槿�能的姿态苦撑大局，在绘画上，也给人以全才之感。他的山水，取法董源、李成，人物、鞍马，师李公麟等唐人法，均以古淡清雅、笔墨苍润见长。明人王世贞评价说：“文人画起自东坡，至松雪敞开大门。”“松雪”便是指松雪道人赵孟睢Ｉㄊ踊�史、文人画史，不难发现，唐宋绘画的意趣，在于以文学化造境，而元以后的绘画意趣，则更多地体现在书法化写意。有元以后，文人画发展为画坛主流，在这演变过程中，赵孟钍且桓霾豢扇瓶�的桥梁化人物。
　　事实上，把他放到文人画的行列里，都有些委屈了。因为他各种题材都有涉猎，山水、人物、花鸟、竹石、鞍马无所不能；工笔、写意、青绿、水墨，亦无所不精。比如他画马，便同曹霸、韩干、李公麟一起被称为“古代画马四大高峰”。他的书法，更在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元鲜于枢《困学斋集》称：“子昂篆、隶、真、行、颠草为当代第一，小楷为子昂诸书第一。”其书风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世称“赵体”，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为“楷书四大家”。当然，可能跟他的通艺平易有关，他的艺术特点尚不够鲜明耀眼，清华大学尚刚教授说他“才情有余，沉挚不足，功力精深，创造稍逊”。无论如何，强调“以书法入画”，提出“书画同法”的观点，是赵孟钜淮笸怀龉毕祝�是文人画笔墨技法的重要概括，是中国画形式美方面的重要开拓。
　　历史每遇沧桑变易，重要的文人贤德之士，总是要提出以史为鉴、克己复礼之类呼吁，想从古代圣贤启示中寻觅到救时良方。赵孟钐岢�“古意”也有这层意思，这层意旨几乎确立了元代绘画艺术思维的审美标准。所以，离他们时代最近的南宋的奇绝险怪、琐细秾艳画风，遭到恶评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在北宋苏轼、米芾大旗下衍生而出的文人墨戏之风，也同样不为赵孟钏�取，所以他的出现，似乎有“矫正文人画”的重要作用。赵孟罨婊�兼收并蓄，不厚此薄彼，却又秉承和坚持着文人的思维、视角和意趣，以自己成功的实践，表达了文人画不是旁门左道，它一点也无愧于正统画，从而实现了画家和文人完美的交流融会，有效地避免了文人画的昙花一现，更有了让文人画成为画坛正规军的可能。
　　赵孟羁�元代绘画新风，他的周围，影响和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画坛高手，比如友人高克恭、李仲宾，妻管道昇、儿子赵雍、赵奕，孙子赵凤、赵麟，外甥崔彦辅，孙女婿崔复，外孙王蒙，弟子唐棣、朱德润、陈琳、商琦、王渊、姚彦卿等，甚至元四家中的其他三位黄公望、倪瓒、吴镇，都在不同程度上继承发扬了赵孟畹拿姥Ч鄣悖�使元代文人画久盛不衰，虽然元代朝廷并不重视绘画，甚至歧视汉人、文人、南人，但元代画家，特别是山水画家们却仍然集体攀上了绮丽奇特的艺术高峰。
　　“赵氏王孙嗟宋亡，笔情墨趣寄惆怅。文人书画开风气，从此吴兴名更扬。”作为南宋遗逸而出仕元朝，一代巨匠赵孟钊倩�富丽的一生，暗藏着难以掩盖的矛盾和尴尬，改朝换代对于老百姓可能无所谓，对于他却是生与死的考验，当他选择了“生”的时候，也就失去了文人们惯常所说的“节”，赵孟睢笆Ы凇保�自然遭遇到后世不少人“薄其人遂薄其书画”的结局。历史上寡妇要保“节”，至少不能改嫁，文人要保“节”，绝对不能换主，这事似乎有其“合理性”，又似乎有其“荒谬性”，笔者不敢妄下结论。那么，另一个问题是，“失节的罪人”这种心理对于赵孟畹囊帐醮醋鳎�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呢，笔者倒是希望这种痛苦起到的是艺术创作的激发作用，或许，赵孟钫娴脑�经在这艺术的激发中，陶醉过自己，麻醉过自己。
　　

后记：热爱国画　人生如画
“中国画”到底是什么，思想起来头绪众多，越写越感觉难以一言定论。但真正好的东西，是值得我们花些时间仔细咂摸的。面对中国画的堂皇历史、花样世界，倘若只谈专业理论，着实会让很多“门外汉”望而却步，而只是简单地就画论画，又很难让人深刻理解和尽情享用中国画追求神似、注重意境、不拘时空限制、强调抒情寓意的美妙滋味儿。看起来，了解中国画，实在又是一项系统工程，但也不是无从下手，笔者的体会是，或许首先要通过了解文房四宝入门，中国画的特质跟中国独特的毛笔、宣纸、墨密不可分，甚至还包括天下最普通的“水”。当然，最为关键的窍门，还是要了解中国文化。文化的题目也很大，倒是可以选择通过熟悉诗书画印、通过了解中国哲学、中国文学，来求得触类旁通并深入中国画之堂奥。
　　至于本书，它既像画史记，又似画评录，更有些画家列传的意思，准确地讲，它是一部描述国画经典的文化散文。经典者，典范也，文化者，精神财富也。笔者在漫长悠远的画史烟云中寻古访幽、查典搜故，那些经典人物、经典事迹、经典作品，将以其永难消逝的无穷魅力，再次在我们的视线里清晰如昨——而中国画史数千年的堂皇大概，亦正因了它们的渐次清晰而隐约成型。毋庸置疑，峥嵘浩瀚的国画文化，将引诱我们进入一场不愿醒来的千秋大梦，显然，笔者的奢望，在于邀请读者诸君一道神游“太虚幻境”，闻其声响、嗅其芬芳、采其花朵、撷其果实，共同完成这一光荣美妙的艺术桃源之旅。
　　本书得以成稿并出版，似乎是一种意外收获。因为笔者既不是画家，也不是国画研究专家或者美术评论家，除了对美术“天然的喜爱”，关注和参详国画史，则是近几年才有的事。2008年，在北京海淀一家小书店里，笔者购得一部《八大山人传记》，书中所述关于清初大画家八大山人名字隐含的各种寓意，引起了笔者的浓厚兴趣。兴趣浓厚的结果，是发现了别人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没写出来的关于八大山人名字的其他“秘密”，于是笔者按捺不住，写了篇小文《八大山人的秘密》发在网上，受到了不少网友的捧场和支持。
　　了解了八大山人，反而让笔者产生了更大的不满足感，于是，经常跟八大山人被牵扯在一起的画家石涛、髡残、弘仁（四人在画史上被合称为“清初四僧”），又被我惦记上了。购买书籍，查阅资料，读书看画做笔记，突然成了笔者一段时间的主打乐趣。正所谓，乐趣是人生最大动力，由此发端，逐渐由影影绰绰到依次清晰的国画史上那些人儿、那些画儿、那些事儿，越来越强烈地吸引着笔者，而每一个新的了解，每一步新的收获，每一点感悟的体会，又会让笔者忍不住要写上一段，不知不觉三两年，竟然积累成了一个小小系列，遂有了这本书稿的雏形。
　　就像一句电视广告词说的那样：“好东西需要大家共享！”在笔者眼里，国画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赏画品艺、博览妙观，并非应该由画家、专家或文人们独擅，理应大家个个有份——这个“个个有份”，将带给大家“人人有福”。或许，这亦是本书出版的意义所在吧。笔者唯一的担心，是自己的粗浅认识、俗陋思维、笨拙笔力，对不起传统文化瑰宝、唐突了国画这位“千古大美”。
　　虽然本书只是一部通俗读物，而历史上的那些人、那些画，却绝对不是可以任由笔者随意杜撰的，所以本书的素材，全部来自于各种历史资料——尽管笔者尽量在叙述中对材料的出处来源加以说明，但仍留下了个别内容因无从查考而未加注明出处来源的缺憾。至于行文中所谓的硬伤，恐怕一定也在所难免，祈请广大读者批评指正。
　　最后，特别感谢费小平、叶国民、陈广灿、董希泉、马江喜、郝润东、张新宇等朋友对本书的支持，感谢刘天呈先生为本书写序，感谢陈秋影女士润色本书部分章节，感谢天津教育出版社常浩编辑对笔者的热情鼓励和悉心指导——还有其他所有支持和帮助过我的人，你们的名字我将铭记于心。
　　王　　　动
　　2010年11月2日于北京不动斋
　　　。　想看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