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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舞-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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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于琛终于有消息,这次是他找不到我,我拒绝透露行迹,乔梅琳说:“请他即刻回来。”我摇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要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他留言说下星期五会回到本市。
星期五,我在星期四动手术。
“我决定告假陪你。”梅琳说。
我摇头。“有没有人陪都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但你会知道有人等你醒来,那是不同的。”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动作便是将手探往左胸,略为安心,因为它还在。
接着看见傅于琛痛心愤怒的面孔。
他压抑着情绪问:“痛吗?”我摇摇头。
“为什么瞒着我?这等大事也不与我商量。”我没力气分辩。
“幸亏挑了个好医生,你孤意独行还要到几时?”我做了个哭笑难分的表情。
傅于琛仍似气急攻心,“承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别转面孔。
他以为我同他玩游戏。
接着梅琳进来,她看他一眼,然后轻轻伏到我病床上,握住我的手,“医生说你很好,你过正常生活的成数极高。”我点点头。她用了一只新的香水,很浓郁的果子味,冲淡了消毒药水,使我略觉安全。一个女子,有时需要另一个女子更多,因为只有她们了解,她们明白。
梅琳说:“你会活下去。”我轻轻答:“但失去头发及幽默感。”“你不会。”傅于琛震惊,才离开数天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他再一次失去机会。
我闭上眼睛。
出院那一日,傅于琛来接我。
实在不愿意见到他,只差那么一点点,已可以达成毕生愿望,但生活总与我们开玩笑,你计划的是一样,发生的又是另一样。
胸口里充塞着泪水,但嘴角却牵动一个笑。
傅于琛轻轻说:“我与医生详细谈过。”当这件事结束,我们都会成为专家。
“只需要治疗一年,承钰,一年后你可以康复,医生有很大的把握。”我什么也没说。
“明天,我们就去注册结婚。”他把脸埋在我手心中,我感觉到他炙热的眼泪。
“承钰,”他呜咽说,“我伤心到绝点,不知怎么办好。”“一年后再说吧,我或许会痊愈。”“让我来照顾你。”“不,我还想给你留一个好印象。”“最好让佩霞看护你。”“她要服待自己的家,还是放过她吧,我有自己以及医生护士,会渡过难关的。”“恳求你,不要拒绝我。”“不会成功的,付于心。”“承钰——”我轻轻按住他的嘴,“答应我一件事。”“任何事,请你说。”“不要再结婚。”他应充我。
那只不过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觉得终于为我做了一件重要的事。
马佩霞在两个星期后蜜月回来。
一身太阳棕,看得出小心翼翼地搽过不少防晒品,但紫外线还是在她脸上添了一大堆雀斑,我对牢她摇头,她会后悔,一定是为着迁就欧阳,他是户外型。
她很为我担心,“可以让我看看手术结果?”我摇摇头,“太不雅观了,因为坏细胞蔓延列四个淋巴结,连续三个月要躺在电疗器下,如果坏细胞伸延到二十个淋巴结,我不会坐在这里。”“专用名词琅琅上口了。”“这些都是我日常生活用字。”她细细端详我。
我问她:“婚姻生活愉快吗?”“承钰,听说你最近同乔梅琳来往得很密。”“她是我的朋友。”马佩霞静一会儿,“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知道没有?”“她是一个极之关心我的人。”马佩霞点点头,“其他不重要?”“当然,不重要。”“承钰,我们仍然爱护你,别忘记我们。”“你在外头听了什么谣言?”“承钰,你说得很对,一切不重要,”马佩霞充满怜惜地趋近,用手细细触摸我面孔。
我握住了她的手。
“但愿你快快康复,再度投入工作。”“谢谢你。”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一段日子最难熬,每日似上班一般,穿好衣服赴医院,躺在电疗室接受治疗,庞大的机器显得我身躯渺小,对护理人员来说,任何病体完全公平招待,臭皮囊的价值等于零。
但是梅琳总使我精神振奋,她每一日驾驶不同颜色的车子来接我,竭力驱走低压。
在那三个月根本没有见过别的朋友。
傅于琛来过。
看到傅于琛很高兴,但是没有主动的对白,只能微笑地回答他问话。不,我不想跳舞。没有,医生说什么都可以吃,但最好以蔬果为主,有空多数看书。梅琳每天与我一起,明年或许可以共游欧洲。
听到梅琳的名字,他缄默。
过一会儿他再要求,“承钰,让我来照顾你。”“我已经欠你很多,无法偿还,你实在不必与我一齐挨这一年。”“你情愿去欠一个陌生人的情。”“梅琳不是陌生人。”“是,我们现在都知道,她把你霸占着,别人难以接近你。”“你要接近我做什么?”我问他,“我再也不比从前,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傅于琛要证明什么呢,为着旧时,为着表示他有深度,都是不够的。
我需要新生活。一个不知我过去真面目的朋友。
我说:“过了这一年再说吧。”他沉默地离去。
梅琳知道这件事之后说:“他的情绪震荡平复后,不一定会再回来。”“我知道。”“为什么放弃他?”我平静地说:“一个病人没有精力谈其他,当务之急是要救治身体。”梅琳并没有把这当为我由衰之言,连我自己都没有。
我微笑,“认识傅于琛,几乎有一生那么长。”她耐心地聆听。
“自我七岁开始,他已被我吸引,你知道为何?”“因为你漂亮。”“是的,而我现在已失去这股魅力。”“他不见得那么浅薄。”“不,不是他,是我,我无法忍受在他面前展露我现在的自己,浅薄的是我,我再也没想到上天会决定这么快取回我的天赋。”梅琳看着我。
“我要傅于琛永远记住从前的周承钰,我不要他将两个周承钰比较。”过了很久,梅琳才说:“你真的爱他,可是。”我说是。
这句话算来,也已经有一年多了。
我一直与梅琳在一起,痛苦的药疗过程,几乎两个人一同挨过,梅琳处变不惊,药品一切罕见的副作用她都熟悉,唯一的分别是她母亲没有活下来,而我有。
对梅琳来说,这是心理上的一项胜利,是以与我一起奋斗,她不觉疲倦。
当他们问我是否再能工作,我对牢镜子良久,为了报答梅琳,我说可以,为了报答马佩霞,我建议介绍欧阳的设计。
他们特地派人来看我。
我左臂不能像以前般活动自如,姿势不如以前挺直,一笑起来,眉梢眼角全部出卖我,而他们的新人如云。
“承钰吾爱,但是你的面孔有风霜的灵魂,我们有足够的青春女表演泳装直至二五五O,”他说了一连串名字,“同这些一级模特儿相比,你还真是小妹子呢,年龄不再那么重要了。”我同梅琳笑说:“终于走运了。”梅琳拍拍我肩膀,传递无限鼓励。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纽约代理人凝视我俩良久,忽然惨痛惋惜地说:“难怪我们越来越难娶妻,多么大的浪费。”佩霞至为感激。对欧阳好,比对她好更能使她感动。
欧阳的设计在许多许多地方还非常的稚嫩,但此刻介绍出去也是时候了,他可以逐步改良。
她同我说:“你熬过难关了。”我摇头,“还要过几年,五年复发死亡率是百分之三十。”“你仍然容易疲劳?”我点点头,“皮肤时常无故发炎,呕吐,不过保持了大部分头发。”“不说出来,旁人不会注意到。”“如果与我一起住,什么都瞒不过。”“所以你拒绝了傅于琛。”“我太爱自己,不想他看到这些丑态。”“换了是我,说什么都要逼欧阳目睹整个过程,我自私,决不放过他。”我忍不住笑。
这样放肆的孩子气证明她的生活极之幸福。
马佩霞吁出一口气,“你没有再与他见面?”“他离开了本市,你不知道?”马佩霞摇摇头,“我只知道他那离婚官司打得极其痛苦,他的妻子们痛恨他。”“他还有你,你并不恨他。”“但我也没有嫁给他。”“这便是智慧。”“承钰,你可恨他?”“我永不会有机会知道,我只知道我与他不是什么可爱的人,距离保留了美好的幻觉。”她问:“梅琳将与你共赴洛杉机?”“一起去工作,她有影片拍摄。”“你快乐吗?”我微笑,“多么艰难的一个问题,你怎么可希企我可以在闲谈间答复你。”“我没想到她真的关心你。”“我们都意失觉的时候,开头我也低估她。”马佩霞问:“傅于琛在外国干什么?”“啧啧啧,欧阳太太,你对别的男人别太关心了才好。”照片出来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照片中的我十分苍老憔悴瘦削,看上去似服食药物过多。
摄影师诧异我的挑剔,“这批照片很漂亮,味道直追恩加路的亚诺爱咪。”“爱咪小姐已接近五十高龄。”我握紧拳头。
梅琳笑了,前未解围,“他们会处理底片。”“梅琳,下次拍照,把你的头借给我。”“我的头,跟尊头,差不多岁数,不管用。”我们终于还是笑成一团。
笑底下,也并没有充满眼泪,也许我并不是个敏感的女子,要求低,碰到什么是什么,走一步路算一步,总会生活下来,随遇而安。
我茫然转过头去看着梅琳,她了解地朝我微笑,一边轻轻摆摆手,示意我不要想得太多。
我复低头。
傅于琛才不会比她更了解我。
年轻的时候老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现在却认为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梅琳与我时常旅行,宽阔长身的裙子又回来了,我狠狠地买了十多件,穿着与她满欧洲逛。
梅琳即时爱上它们,因为舒服的缘故。
原来她以前没有穿过,对了,是我分外早熟,十三四岁被傅于琛扮作大人,要比梅琳多活十年。
自欧洲转往洛杉机,她与工作人员会合,我等摄影组通告。
空闲时乱逛,有时坐在天台,一动不动,劫后余生,看到什么都知道感激,只要不再见医生,什么都是好的。
梅琳喜欢老好荷里活,而我那收集东西的毛病又犯了,光是明星甫士卡就买了上千张。
梅琳说:“那时候的明星才是真正的明星,形象华丽荒唐淫逸,观众可望不可及,像足天边一颗星,做着不是普通人可以做的事……你看看今日的明星,像什么,住一百平方米的公寓便要招待记者了,要不要老命。”她像是后悔没赶上当年的盛况,把我引得笑起来。
“你也算是后辈中的佼佼者了。”“太惭愧,如今高薪女白领也有六十万一年,公司福利还不算在内,一做可以到五十五岁退休,我们能赚多少,六十万片酬,一年两部?开销比人多十倍,做到三十岁,记者就开始劝你趁好收山了。”梅琳第一次对我发牢骚。
“当然不是后悔,只是——”我用力拍她的肩膀,“去,到日落大道去,我们在荷里活呢。”“稍迟再去看兰道夫赫斯特为他情人建筑的堡垒,真不明白他可以爱她到哪个地步……”梅琳最近致力储蓄,颇觉辛苦,所以话多起来。
她说得对。从前时势不一样,满街是机会,连母亲都可以嫁完又嫁,不愁衣食,现在这种富裕的风景一去不再,各人手中的钱都不舍得花,个个精打细算。
如今的周承钰,大概只有往儿童院一条路。
梅琳计划再工作三年,与我移居北美洲。
这是个好主意,届时我俩色相己疲,找个地方躲起来做家务看电视度日是上选。
我们合伙在金门湾买下一层看得见海的公寓。
梅琳笑说:“你,你负责一日三餐。”“那还不容易,做一个罗宋汤足可以吃一个星期。”袁祖康留给我的款子现在见功了。
梅琳的拍摄程序颇为紧凑,许多时候我做独行侠,替她购买杂物。
一时找不到她指定的洗头水牌子,逛遍超级市场,有点累,于是到一间小小海鲜馆子坐下,叫一客龙虾沙律,女侍过来替我斟咖啡,友善地问好。
越来越不介意一个人独处,有时还觉得甚为享受。
我已戒掉香烟,现在喝咖啡变成我唯一的人生乐趣。
“承钰。”我抬起头来。
啊!是付于心。
淡淡中午阳光下看到他两鬓白发以及眼角性格的皱纹,他面孔上表情罕见的柔和,轻轻叫我名字,像是一提高声音,我便会似一只粉蝶拍动翅膀飞走。
我贪婪地看住他,不相信我们会遇上,这会不会是我精诚所至,产生的幻象?
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
他先问我:“一个人?”我点点头。
“气色好多了。”我微笑。
“战胜疾病了吧。”“还在斗争。”“真是勇敢,承钰,我低估了你。”我冲动地站起来,推翻面前的咖啡杯子,溅了一裙子,我与傅于琛情不自禁紧紧拥抱。
他把我的头用力按在胸前,我整张脸埋在他西装襟里,这个姿势实在太熟悉,小时候稍不如意,便如此大哭一场,哭声遭衣服闷塞,转为呜咽,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过很久很久才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一直没有哭,因为难关没有熬过,自怜泄气,再也无力斗争。
他掏出雪白的手帕没头没脑替我擦脸,我笑起来。
“小心小心,”我说,“从前货真价实,现在眼睛鼻子可禁不住这般搓揉。”他与我坐下来。
“在我眼中,你永远是小承钰。”那是因为是他眼光不够犀利,“老了。”“怎么会。”“无论你多不愿意,我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女孩。”他发一会子愣,低下头来,“你不长大,我就不老,所以希望你一辈子是小孩。”我微笑,无言。
“这些年来,你也吃了不少苦。”“做人根本就是吃苦,谁不是呢。”不愿多说。
“承钰,让我补偿你。”我一震,他一直未曾忘怀我,不过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他不见得会年年追问下去。
我低声说:“我已不再美丽。”“我不介意。”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腮边。
“我介意。”“你不必这样,如此说来,我何尝不是一日比一日丑陋。”“你不同,你还拥有其他,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愿意与乔梅琳共度一生?”“不一定,但是目前我们相处得很好。”“承钰,为何这么骄傲?”我双眼看着远处,自卑的我不能在感情上满足他。
“我们做错了什么,承钰,如果这是圆舞,为什么到头来,双方经历这许多不同的事与人却没有与原先的舞伴离场?”过了许久,我说:“也许音乐不对,也许我们听错了,也许是另一种舞,不是这个跳法,我们表错了情?”他落下泪来。
“但是曾经共舞,是我毕生快乐。”他紧紧闭上双眼,我把手帕还给他。
远处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傅于琛,付——于一一心”我抬起头,大吃一惊。
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一头长发,雪白瓜子脸,正在向我们走过来,她穿着小小一件衬衫,领子俏皮地往上翻,大圆裙,平底鞋,素净的面孔上没有化妆,只搽着樱桃红的口红。
我张大了嘴。
这是周承钰,这是我,我离了魂,回到二十年之前,站在风里,一额头碎发飘拂,一脸笑容,眼目明亮,不惑地看着二十年后残缺的自身。
小女孩逐步走过来,我定定神,回到现实的世界来,轻轻同傅于琛说:“找你呢。”他转过头去。
“付于心。”她叫他,是她与他结伴来。
我站起来,“我要走了,梅琳在等我。”
“承钰——”我温和地朝女孩呶呶嘴,抓起手袋,匆匆离开馆子。
朝旅馆走去的时候,我一直想,一定是音乐不对,我与傅于琛,却会错了意,空在舞池中,逗留那么些时候,最后说再见的时候,没找到对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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