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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宗仁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那就这样干吧！”
　　第二天，在南京《新民报》上忽然登出一段巨幅广告，题为《南京交通部服务社全体员工以平民身份至诚拥护李宗仁先生竞选副总统，特备专车迎送国大代表至国民大会投票启事》文中曰：“国际风云日紧，安内攘外，同属重要，蒋公应利用其国际威望，不时欧游访问，借以增进国际对我谅解，进而真诚合作。李先生倘能膺选，对安定时局胜任有余，对外也足具条件，或谓李氏系桂地首脑，深恐一旦握权，难免一般官吏有地域之分，吾人鉴以李氏过去之作风，深感排除异己者，非李氏也……”
　　蒋介石见到此文，急召陈立夫，面授机宜。
　　陈立夫伙同孙科立即动用所控制的十几家报纸，集中火力对准李宗仁，耸人听闻的消息满天飞：“李宗仁有美国人做后盾，竞选副总统大有希望，盛传李宗仁当选之后三个月，即将驱蒋下野！”
　　“李宗仁已预备在中共五月攻势最危险关头，策动西南宣布退出内战，自成一局，逼蒋出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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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11（2）
“李宗仁竞选之前，已同港地另一李姓巨公有默契，只要蒋公下台，他便迎港地之李与###重开和谈！”
　　所谓港地之李，乃指李济深。
　　这一下，李宗仁可成了危害“党国”的乱臣贼子，被煽起来的蒋的“忠贞之士”群起而攻之。陈立夫趁此派出中统人员分头警告拥李代表，假如不选孙科而选李宗仁，将予党纪处分！桂系各员大将针锋相对，双方剑拔弩张，如临大敌，一场风暴眼看就要爆发！蒋介石在幕后冷观战况，豁然发现一大漏洞，不由大惊失色！原来他忽略了桂系李品仙、夏威的部队恰好在南京附近，心想若逼李、白过甚，万一铤而走险，再来个西安事变，那怎么得了！他越想越害怕，急召陈立夫要他赶快鸣锣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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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12（1）
4月23日上午，在一片吵嚷声中，国民大会选举副总统。
　　是日开票结果：李宗仁754票；孙科559票；程潜522票；于右任493票；莫德惠218票；徐傅霖214票。由于无人得到超过代表总额一半的票数，定次日将前三名进行第二次选举。
　　当天下午，蒋介石在官邸突然召见黄埔系湘籍大员贺衷寒、袁守谦，以命令的口吻面嘱二人：“程颂公是党国###，德高望重，副总统一职非他莫属。明天选举，决不能败给李宗仁。你们可为他助选，一切费用由我负责！”当即拨出一笔巨款作为竞选费交给贺、袁支配。贺、袁二人与程潜原无深切的关系，但毕竟是同乡人，又有蒋介石的吩咐，欣然应命，当即驱车四处奔走，为程潜大拉选票……与此同时，正当各路“国大”代表闹闹哄哄进入会场的时候，忽然，散发着油墨香的南京《救国日报》如雪片似的飘飘扬扬，散发在会场上空。代表们伸手争夺，展开报纸一看，一行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孙科和他的“小妾”——兰妮》。这文章，就像大块石头砸在会议大厅里，人们顿时大乱！中国人的隐私是最揭不得的，一旦被人抓住马脚，揭露出来，比捣他的祖坟还要命！何况是当选的风头，竞选的人物？有些省的代表高兴得跳到椅子上，放开嗓门大声朗读，开怀大笑，而围听者哄叫着，喝着倒彩。孙科的老家广东省的代表气得连声骂娘，吵闹之声震撼整个会场。后来，他们索性连会也不开了，由薛岳、张发奎带领，气势汹汹地直奔《救国日报》报馆，要找报馆算账。到了报馆，这些达官贵人，也顾不得“国大”代表的身份和尊严了，好比珠江口耍赖的烂仔一般，见凳摔凳，见桌摔桌，见到什么打什么，乒乒乓乓，一瞬间，门窗玻璃桌子板凳全砸了个粉碎！他们又冲上楼梯，要砸烂报馆的编辑部。报馆总编，号称“龚大炮”的龚德柏拔出手枪，守住楼梯口，吼叫道：“你们敢上来！我要你们的命！”薛岳等人哪敢上楼，只好在楼下怒骂，龚大炮也不示弱，一时间，双方唇枪舌战，电闪雷鸣，就差没动刀枪拳头了。要不是一些好好先生赶来劝架，真不知要混战到何时？李宗仁在中央饭店得知此事，假惺惺地当着众人责备龚大炮乱放炮，夜里却嘱程思远拿四根金条交给刘士毅转给龚德柏，以示关切之意。
　　第二天，第二次投票结果：李宗仁1163票；孙科945票；程潜616票。名次仍然未变，依法进行第三次选举。
　　当日下午，南京城内风起云涌，一场风暴席地而来！
　　其起因来自蒋介石。他见李宗仁的选票仍居首位，又急召贺衷寒、袁守谦，要他们把所有为程潜争得的选票全部改投孙科。这时贺、袁二人恍然大悟，蒋介石昨天之所以要他们为程潜拉票，并非真心助程，意在分掉李宗仁的选票而使孙科当选，贺、袁二人见蒋介石把他们当猪狗使唤，虽满腹的怨言，但哪敢违抗，只得遵命照办。
　　接着，蒋介石又密召程潜，假惺惺地戚然叹道：“竞选之事，发展到今天，戡乱未成，争权夺利，使我伤心极了！你是党国的###，我不得不实情相告。我想来想去，副总统一职，孙科是当之无愧的。为了维护全党的团结，我请颂公顾全大局，放弃竞选，把你所得的选票全部转给孙科好不好？至于所花的竞选费，由我全部负责。当然你的助选人，我也会启用的。至于你在政治上我也可重新安排嘛！”
　　程潜一所，火冒三丈，心想，我辛苦一场，难道是为了你的几个钱么？难道是为了启用我的助选人么？孙科竟能竞选，我程潜为什么不能？他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板起脸，严肃地回道：“竞选到今天，要我放弃竞选，是不可能的。我决意干到底！否则，无脸见江东父老！”
　　蒋介石冷笑道：“既然颂公要竞选下去，那就竞选好了！”
　　当程潜回到寓所，可大事不妙！原极力助他竞选的胡秋原一伙被蒋介石以高官厚禄的许诺拉过去了，而他虽为官多年，无有积蓄，助选的各方朋友也财源不足，那一日万金的竞选费用已无法维持！他焦急万分，无计可施，愤然把脚一跺，当夜即发表声明放弃竞选。
　　

第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12（2）
李宗仁得知此事，大吃一惊！他与程潜为对付全力支持孙科当选的蒋介石，在竞选中原订有“攻守同盟”的口头协定，现程潜既放弃竞选，他势难单独进行。他急召白崇禧、黄绍竑、黄旭初、邱昌渭、程思远等在白崇禧寓所举行会谈。会议一直开到翌日凌晨。李宗仁最后决定采纳白崇禧提出的以退为攻的策略，趁机也宣布退出竞选，使这次选举流于破产，逼蒋对桂系作出让步。
　　4月25日，南京各报赫然刊载李宗仁、程潜放弃竞选的声明。李、程两人在声明中都指出，这次国民大会在选举副总统时，存在着某种压力，使各代表不能本其自由意志投票，因而不得不放弃竞选，以免影响大会的进行……
　　程潜、李宗仁放弃竞选的行动，轰动了南京城，激起了其支持者的愤激情绪，纷纷罢选，使当天的大会不能如期举行。孙科处境尴尬，为表示清白，也宣布退出竞选，“行宪国大”不得不被迫停开。这时笑话与丑闻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南京，又从南京传到全国各地，国内外报刊纷纷发表评论，弄得蒋介石十分狼狈。他见选举拖下去更难收场，不得不在27日召见白崇禧。
　　白崇禧故意问蒋：“总统召我，有何吩咐？”
　　蒋介石忙笑道：“岂敢，岂敢！”他两眼盯着白崇禧，以极诚恳的口气说，“北伐和抗战两个时期，因为你和德邻的帮助而得到最后胜利。今天这个局面，仍需要你们两位支持，以达到合作到底的目的。请你劝劝德邻吧，请他出来继续参加竞选，我决不以总统的名义支持哪一方，请大家凭良心投神圣的一票！”白崇禧装出很为难的样子：“总统不是不知道德邻的脾气。既然总统叫我劝劝他，我就试试吧，但不能保证成功。”
　　蒋介石意味深长地说：“人称健生兄为‘小诸葛’，那德邻就是刘玄德啰！他怎能不听你的话呢？请你别客气，那我就拜托你了！”
　　白崇禧忙回道：“我一定去劝劝德邻！”当即驱车直奔李宗仁竞选大本营——重庆酒家安乐厅，一见着李宗仁大笑道：“老蒋让步了！”
　　白崇禧谓蒋信誓旦旦，自应对他信任。
　　黄绍竑深知老蒋素来言而无信，望着天花板微笑不语。
　　李宗仁沉吟一下，答应取消放弃竞选的行动，但说：“总不能私相授受，要由大会主席团出来转圜才行。”
　　白崇禧立即驱车回报蒋介石，蒋满口同意。白崇禧又回报李宗仁，李宗仁立即写信给程潜、孙科，约他们都凑凑热闹。
　　4月28日，“行宪国大”复会，进行第三次投票。这时由于蒋介石劝李宗仁重新出来竞选，已使李在政治上处于有利的地位，俨然成为国民党内争取民主改革的代表人物，凡是二十年来对蒋介石不满的人，大多站到李宗仁这边来了。其结果，李宗仁得1156票，孙科得1040票，程潜得515票，落选！大会定明天最后一次投票，竞选者只有李宗仁、孙科两人。依选举法规定，只以比较的多数当选，所以即使一票，也可以决定双方的胜败。
　　当夜，是蒋介石与李宗仁斗争的紧要关头。
　　曾对李宗仁信誓旦旦的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亲自发号施令，令其控制的党部、黄埔同学会、军统、中统连夜倾巢而出，对各地代表威胁、利诱、封官许愿，千方百计为孙科拉票，以图明天决选时击败李宗仁。其子蒋经国还在中央饭店设置机关，亲自上阵为孙科部署一切……
　　李宗仁也十分紧张。虽然白崇禧向他保证把边疆的回教徒、华北银团、西南军界和民社党、青年党的选票统统拉过来，但他心想，要稳操胜券，还得求助司徒雷登，于是驱车直奔美驻华大使馆……
　　第二天——4月29日，李宗仁、孙科决选。
　　这天蒋介石未出官邸，一早就坐在收音机旁焦急地等候着决选的结果。上午9时许，当收音机里播出李宗仁得1438票险胜孙科的1295票，当选副总统时，蒋介石竟气急败坏地扬起一脚狠狠地把收音机踢翻在地，匆匆拿起手杖和披风命令侍从备车。当那侍从慌忙把车备好，他坐在车上，竟一言不发。侍从问他车开何方，蒋介石也不吭气。侍从知道蒋介石平时心情不好，总是到紫金山下游转散心，便自作主张叫司机开往紫金山的陵园路上。车子刚刚进入深幽宁静、古木参天的林荫道，蒋介石忽然神经质地大喊：“转头、转头，听见了么？！”侍从只好吩咐司机把车开往他的住宅。当车在住宅前草坪上停下，侍从赶忙为他打开车门，他下了车，刚想往门内走去，蓦地又转过头来，重新钻进车座，一时命令车往紫金山开去，一时又命令车开汤山。侍从和其他保卫人员一个个吓得脸如死灰，紧紧坐着小车尾随卫护，简直如一群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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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12（3）
此刻，白崇禧寓所里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李宗仁和他的夫人郭德洁满脸春风，频频地向亲信们鞠躬致谢。
　　在白崇禧的心目中，李宗仁的胜利就是他白崇禧的胜利。他特意换了一身戎装，庄重地带头向李宗仁敬酒，得意洋洋地对众人说：“若是德公只赢了程潜，只赢了于右任，只赢了莫德惠和徐傅霖，那算什么胜利！可是现在的事实是：一个桂系首领，一个杂牌将军，居然就在国父的灵柩侧边战胜了国父的哲嗣，哪怕多一票，多半票，也是对那些自视为正统的嫡系们的摧毁性的打击！这预示着由我们主宰党国命运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他说罢，四周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李宗仁乐得笑眯眯地又向众人鞠躬敬礼！
　　安徽省省长李品仙兴高采烈地与李宗仁碰杯；李宗仁又与白崇禧、夏威等人碰杯……
　　在一片欢乐声中，鞭炮又齐鸣起来了……
　　5月20日，国民党国府礼堂张灯结彩，在文武大员、各国使节的掌声中举行总统、副总统就职典礼。
　　本来事先约好，蒋介石、李宗仁二人穿大礼服出席，可是在行礼的时候，蒋介石忽然改穿长袍，李宗仁尴尬之极。他已经没有时间改装，只得改穿军装；一个穿长袍，一个着军服，非常不调合，显得蛮滑稽。在典礼中蒋介石根本不理睬李宗仁，好像没他这个人存在似的。礼成之后，蒋介石掉头不顾而去，在众多参加观礼的文武大员、各国使节面前搞得李宗仁很狼狈，这些天他因竞选获胜而带来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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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13（1）
程潜的心情也非常沉重。自落选后，他苦闷得深居在寓所里，终日绕室彷徨！但聊以自慰的是，他的声望却比以前大大地提高了。他心想，这又有什么用呢？他没有半点实力可像李宗仁那样自存待变，又没有财产去香港当寓公安度晚年，也不愿违背民心随蒋###到底。本想有所作为，但力不从心！他越想越苦闷，自己真好似困于茫茫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这天，失去军职、闲居南京、正打算办刊物发泄对蒋不满的原湘籍将领肖作霖来看他。谈到时局，程潜不由叹道：“这次‘国大’，原说是要开成一个举党一致，对付中共的大会，但结果适得其反，四分五裂，只怕会成为国民党的收场锣鼓了！以后蒋桂之争会越来越剧烈，共产党夺取全国政权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快。我想来想去，面对这局势，只有隐退为好！”
　　肖作霖劝道：“我看你老还是回武汉行营去吧……”
　　“去有什么用？我在那地方不能有所作为。我是不去那地方的！”他一面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一面和肖作霖谈话，神色显得很忧郁。“我虽不愿去那地方，只怕有人还想要那地方呢！”
　　武汉依据长江天险，位于九省通衢，攻可以进，退可以守，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此时，确实有人想要这地盘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待机而动，迫蒋下台。此人是谁？就是人称“小诸葛”的白崇禧！
　　白崇禧在桂系里的地位仅次于李宗仁。他深知蒋介石素来对他和李宗仁存有戒心。自抗日战争开始，总是把他和李宗仁一个调东，一个调西，深怕他二人呆在一起造他的反。蒋介石后来挑起内战之所以选他这样一位实力最为雄厚的桂系首领来担任国防部长，显然是为招徕和引诱更多的杂牌部队扑火卖命。但擅长于玩弄权术的蒋介石，采用了历代封建帝王的用人方式：疏者位尊而大权旁落，亲者位卑而独揽一切，于是国防部参谋总长的职务便落在老蒋干女婿陈诚的肩上，而他白崇禧竟成了笼中之鸟。现在李宗仁当了副总统将坐镇中枢，那么按以往惯例，老蒋必将他弄出南京。他心想，与其让老蒋拿起叉头扫把开赶，倒不如自己主动请缨。再说桂系几十万大军拒共于华中地区，那是他和李宗仁苦苦经营的血本，岂能让老蒋胡乱糟蹋，他得去武汉亲自指挥，以便时机成熟，就可以制造形势拥李上台，实现桂系主宰党国的宿愿。他本想亲自开口向老蒋要武汉这块地盘，但多有不便，他只好去找李宗仁。
　　李宗仁满口赞同白崇禧的打算。他深情地对白崇禧说：“健生，你拥兵在外，我在南京心里就踏实了！此事我一定要向老蒋力争！”
　　李宗仁蛮以为此事蒋介石决不会同意，哪想到他在军事会议上向蒋介石建议由白崇禧坐镇武汉统一指挥黄淮战区，蒋介石却满口赞同，随即任命白崇禧为“华中剿匪总司令部”长官。
　　其实，正如白崇禧所料，蒋介石早已打算把他弄出南京了。就在李宗仁当选副总统的那天夜里，他一封十万火急电报从纽约召回常驻联合国的中国军事代表团团长何应钦。何应钦本是蒋一脚踢到大洋彼岸去的。早在日本投降之前，当时美国总统罗斯福曾派代表到重庆，询问过蒋介石的继承人的事情。蒋介石以自己身力还健壮，尚未考虑作答。日本投降后，杜鲁门又派代表到重庆旧事重提，蒋介石不得已姑以何应钦应之。何得知此事，一高兴，又不自量起来，今日去找顾祝同，明日又去找刘峙，想把几个往日有交情的战区司令官都召集在一起，来一个自成体系，搞什么“何氏内阁”。这种搞法，蒋介石怎能容忍，于是在解除何应钦的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之后，一脚把他踢到大洋彼岸——当那常驻联合国的军事代表团团长去了。蒋介石现在之所以十万火急地召回何应钦，他深知何与李宗仁、白崇禧很有交情，深怕桂系得势之时，被他赶出洋的敬之先生打出“联李倒蒋”的旗幡，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但他转念一想，个性懦弱，优柔寡断，即使隐藏着“篡位”野心，也只是想巧取而不敢豪夺的何应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