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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一哥王阳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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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严重的是理学家邱濬,此人官至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
  邱濬廉洁耿介,自甘清苦,一生嗜学,至老不衰,应该说没什么大的污点。但各种史书中却记载了他很多不好的遗闻琐事。《明史》中说他性格狭隘,经常跟同僚吵架,还把帽子扔到地上置气。若只是缺乏容人之量倒也罢了,很多人对邱濬的评价都是诸如“貌如卢杞心尤险,学比荆公性更偏”之类的恶语。
  荆公是王安石,这个倒也罢了。卢杞却是唐德宗时最大的奸臣,为相期间残害忠良,颜真卿就栽在他手里。一次,郭子仪大宴宾客,姬妾环绕。一听说卢杞要来拜访,郭子仪马上让姬妾全部退下。有人不解,问之,郭子仪说:卢杞相貌丑陋而心胸狭窄,妇人见之必笑。他日若得志,我全族都有覆灭之险。
  将邱濬比作卢杞,可见其人格品行已经受到严重的怀疑。
  即便如此,邱濬仍没有被归入小人的行列。若再向前发展,偏执之心与逐利之心相结合,就使得士人的人格问题更趋严重。
  

15 俞伯牙和钟子期
明朝中期这种情况就蔚然成风,口诵仁义道德而行杨朱利己之实的人渣败类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这帮人往往还瞒天过海,身居高位,把持朝政,祸国殃民。一时间效尤者众,纪纲颓坠,士风败坏。
  俗话说得好,时势造英雄。就在大伙被恶心得快受不了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对阳*学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的人。此人手举一本《象山全集》,斜刺里杀将出来,向大家推荐已经被忽视了很久的陆九渊。这个人就是陈白沙。
  陈白沙早年从学吴与弼,学了半年觉得没什么新意就走了,自个儿回家闭门读书。读累了就自己动手修了个春阳台,天天坐在里面思考问题,足不出户好几年。
  陈白沙最初也和大多数乖孩子一样,遵从朱圣人的教诲,到处格物,结果一无所得,总是觉得心与理不能融会贯通,便逐渐转变到从心中自求的方向上来,最后得出“道也者,自我得之”的感悟。
  陈白沙是明代由朱转陆的第一人,可谓心*动的先驱。他秉承陆九渊的“宇宙即我心,我心即宇宙”,提出“天地我立,万化我出”的心本论,“静中养出端倪”的功夫论,确立了自己的心学立场。
  仔细梳理一下心学的发展脉络不难发现,陆九渊最早把人的主观精神“心”作为本源,用以反对朱熹将心与理一分为二的理学,革除士人只重诵读古书而忽视主观精神修炼的流弊。
  他以“辨志”“求放心”为其思想体系的出发点。辨志,也被称为“霹雳手段”:一事当前,审查自己的态度是否大公无私,是否趋义舍利,把人从现实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等夺人心志的境遇中超脱出来,用本心决定方向、做出判断。正所谓“先立乎大者”,先弄明白了做人的根本道理,学会了怎么做人才可能无往而不利。
  然后是陈白沙。小陈的确是明朝第一个转弯的人,而且是180度的大转弯,直接转到道家、佛家那去了。事实上陈白沙思想的转变并非孤立现象,而是一种时代潮流、历史趋势。明代前期的士人思想可以于谦之死为分界线,于谦的遭遇直接导致了一种信仰的崩塌和对朱熹那套理论的怀疑,伴随着这种绝望,陈白沙的思想应运而生。
  由于黄宗羲的评价“有明儒者树立成圣的理想,寻找成圣的方法,至陈白沙始明,至王阳明始大。”后世便将陈白沙归为心学一脉。
  其实,他更倾向于佛老。
  陈白沙很少发表学术论文,常常借诗明志。他的诗只有一种题材——山水田园诗;他的诗最喜欢赞美一个人——陶渊明;他的诗都有同一个主题——反映官场是桎梏人的牢笼,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由于过于风格化,以致他的学生湛若水都深受其影响,乃至小湛参加完会试后,考官杨廷和拿着他的卷子笑着对其他人说:“这个卷子肯定是陈白沙的学生做的。”拆开糊名处一看,果然如此。
  湛若水,广东增城人,从学于陈白沙。小湛原本不想参加科举,因母命难违,才入了南京国子监。弘治十八年中进士,入翰林院当庶吉士。当时王阳明刚在山东主持完乡试,被授予兵部武选司主事(国防部人力司处长),结识了湛若水。俩人一见如故,大相契悦,一起讲求身心之学。
  阳明对湛若水的评价是:守仁立世三十年,未见此人。湛若水对王阳明的评价是:若水泛观于四方,未见此人。
  俩人认为已经八股化了的理学,是为今之大患,“言益详,道益晦;析理益精,学益支离”。因此,他们的共同目标是从理学中突围出来,倡明真真正正的圣学,最终在思想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就在王阳明、湛若水往来于兵部和翰林院,相互讨论,出入孔孟,游弋佛老,沉醉于精神盛宴的同时,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16 官不聊生的日子到来了(1)
正德十三年,恶搞皇帝朱厚照郑重其事地下了一道谕旨,要给一位名叫朱寿的将军加封镇国公。他命吏部道:“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统领六师,扫除边患,累建奇功,特加封镇国公,岁支禄五千石。”
  朱寿是谁?拽到可以让史上最自大最不理朝政最非主流最脑残的明武宗朱厚照这么重视?
  朱厚照抢过主持人的话筒:你爷爷的,我就是朱寿!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话说明孝宗朱佑樘大好人一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好不容易博了个“弘治中兴”,结果因为忽视了对娃的教育,导致辛辛苦苦十几年,一夜回到弘治前。
  朱佑樘快挂的时候,派人把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召至乾清宫病榻前,嘱托道:“朕自继位以来,一直遵守祖宗法度,不敢怠慢荒惰。日后之事,多烦尔等费心!”
  就这样还不放心,专门拉着刘健的手,托孤道:“太子年幼,好逸乐,爱卿当教之读书,辅导他成为明君。”
  烛台上的火光飘忽不定,随风摇摆,终于化作一缕轻烟,渐渐散去。老实人朱佑樘轻轻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还留下了一个祸根。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中国的史书问题多,争议多,但所有的正史,秘史,稗官野史都统一口径,坚定不移地给与了明武宗一个明确的评价——昏庸至极。(朱厚照:你爷爷的,那是他们跟我的价值观不同。)
  朱厚照到底有多昏庸?一个很形象的例子就是清朝的皇子们在读书时如果不专心,师傅就会马上怒斥一句:“你想学朱厚照吗?”于是,这些小皇子,小贝勒,小格格们私下里玩游戏时,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
  贝勒甲:靠,你丫二不二啊,你朱厚照啊!
  贝勒乙:草,你丫才朱厚照呢,你爸朱厚照,你妈朱厚照,你全家都朱厚照!
  平心而论,朱厚照也是冤大头。李东阳就曾说:老百姓的情况,郡县不够了解;郡县的情况,朝廷不够了解;朝廷的情况,皇帝不够了解。
  其实,这个说法已经很保守了,现实情况往往更遭,老百姓和皇帝之间起码隔着七八道关卡,是个人都会不指望信息在经过这么多层传递后仍不失真。
  由于每道关卡都是一道选择题,加工哪个,隐瞒哪个,说多说少,如何取舍,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也是各级官吏必须拿捏好的头等大事。
  因此,在权力方面,皇帝无与伦比,但在信息的封锁和扭曲方面,文官集团却占据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即使是负责直接向皇帝反映真实情况的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御史也不能免俗,要么被收买,要么等着被踢出局。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官场上彼此心照不宣的共识——一级一级往上骗,一直骗到国务院。
  皇帝很着急,后果很无奈。
  朱元璋就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不可能对官员的每一起违纪行为都了若指掌。因此,他遍插特务,机关算尽,就是为了监督百官,肃贪反贪。然而,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似乎永无止尽,贪官污吏就像野草一般顽强,赶不尽、杀不绝,义无反顾,前赴后继。
  被逼无奈的朱元璋甚至用发动群众运动、重金悬赏的方式来保证吏治清廉。可惜他忘了一点,所谓的官和民不过是一种身份的转化:考中进士是官,脱了官服就是民,骨子里那些东西没有任何改变。贪官即刁民。
  事实也是如此。很快,原本信心十足的朱元璋就开始抱怨一些刁民利用他赋予的权力横吃横喝,敲诈勒索,甚至和他们监督的对象同流合污,不仅没有达到全民反腐的初衷,反而让社会更加动荡,只好紧急叫停。 。。

16 官不聊生的日子到来了(2)
所以到了明朝中后期,皇帝宁可信春哥也不再相信文官(早就绝望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嘉靖和万历。崇祯本来还挺信,结果被骗得惨不忍睹。就在他吊死煤山前几个月,内阁首辅周延儒还把一场压根就不存在的战役吹成大捷,捞到一笔奖赏。而且据他所编,战役是在距离北京不过几十里地的通县打响的,就在皇帝眼皮底下,这不把崇祯当白痴吗?
  因此,一上台就雷厉风行除掉魏忠贤的崇祯到了执政后期悲哀地发现自己竟不得不重新起用宦官,否则智商都会遭到侮辱。
  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明朝出产了那么多怙恃弄权的太监了——除了相信朝夕相处的太监,皇帝别无选择。
  于是,刘瑾出现了。
  刘瑾很贪、很黑、很坏,简直就是人渣中的*,太监里的败类,这一点我们都知道,毋庸赘言。
  但问题是,他究竟贪污了多少钱?
  根据史学大家赵翼在《二十二史札记》中的记载,换算到今天的购买力,约合人民币255亿元。
  不用惊讶,也不用怀疑,赵翼向来以挑刺为乐,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
  正德初年,兵科给事中周钥奉旨去淮安查勘,在返京的船上自刎身亡。由于下刀很重,旁人抢救时,周钥已口不能言,在纸上写下“赵知府误我”几个字后一命呜呼。
  给事中监察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品级虽低,却握有实权,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周给事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寻死作甚?
  原来,刘瑾当权,贪婪骄横,奉使出差的人归来,他都要索取一笔不菲的贿赂。周钥到淮安办事,淮安知府赵俊本来答应送他白银千两以应付刘瑾,谁知临走时却变了卦。周钥彷徨无计,只好自杀。
  一千两白银相当于今天40万人民币,乍听之下好像很离谱——至于吗?
  至于。因为有前车之鉴。
  之前另一个给事中安奎和御史张彧出京盘查钱粮,回来刘瑾索贿,嫌他二人给得少了,就找了个借口,用东厂的新发明惩罚他们——戴着150斤的枷示重。要不是那几日阴雨连绵,这俩人必定中暑身亡。事实上,能从东厂的这项科技创新中逃生的人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死得很惨,还不如像周钥那样自我了断,选个惬意点的死法。
  当然,刘瑾想做大做强,靠自己单干是不行的,必须招兵买马,组织阉党。
  很快就有人主动投诚。都察院右都御使刘宇带着上万两银子(约合400万人民币),敲开了刘瑾的家门。
  这是刘瑾收的第一笔过万的红包,他惊喜交加道:“刘先生何厚我?”意思很明白:想要啥直说吧。
  刘宇后来成为阉党的核心成员,官至兵部尚书。在任期间,所获颇丰,以至于当他再次高升,成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后,发现文官的贿赂不如武官大方,竟怏怏不乐道:“兵部自佳,何必吏部。”
  刘宇也就是条指哪打哪的狗,真正给刘瑾当狗头军师的是焦芳。
  

17 问世间权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焦芳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这个出生于河南南阳的贫二代是天顺八年的探花,他进过翰林院,授过编修,当过经筵讲官,还曾为太子讲读。
  成化十年,小焦已扎扎实实当了十年的翰林院编修,比他资历浅的升学士了,但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平时没注意攒人品,楞是没他的份。
  不仅如此,还有人向内阁首辅万安进谗:“像焦芳那样不学无术的人,也想当学士吗?”焦芳听说后,猜测此人是大学士彭华,因为之前彭华曾多次讥讽他没有才华,于是放出狠话:“彭华在背后算计我,如果我当不上学士,就跟他同归于尽!”
  彭华觉得焦芳心理不正常,指不定哪天真的就伏尸二人,流血五步了,便找到万安替焦芳疏通。万安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做了个顺水人情,将焦芳升为侍讲学士。
  《明史》在记叙焦芳初入翰林,遭到排挤时说他“不学无术”其实是不恰当的泄愤之辞。试问一个能给杰出坏人,流氓地痞,*人渣刘瑾当军师的人,怎么可能不学无术?人是典型的要学有学,要术有术的复合型人才。反而是上面提到的万安,彭华,人称“纸糊阁老”,才真的是胸无点墨,尸位素餐,堵住了无数年轻人向上攀爬的道路。
  子曾经曰过:政者,正也。率之以正,孰敢不正?而成化朝的现实是从内阁就开始烂,身处这种环境,再正直的人也会*变质,焦芳一天到晚都觉得自个儿怀才不遇,更不可能例外。
  其实,细考焦芳的成长历程,人也是吃着圣贤的精神食粮长大的,也曾梦想着成仁取义,吟咏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直至双眼湿润,也曾每天走来走去,为中国的命运苦苦思索……
  于是乎,大家集体纳罕了:这么一个曾经心忧天下,胸怀苍生的有志青年最终怎么堕落为一个死太监的狗头军师?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500年前,王阳明遇到了同样的疑问。于是,他循着焦芳的人生轨迹,开始了他的探索。
  在焦芳担任侍讲学士期间,吏部尚书尹旻炙手可热,其子尹龙也在翰林院当侍讲。小焦深知齐大非偶,以自己的地位轻易巴结不上尹旻,就去奉承尹龙,打算曲线救国。
  然而好景不长,尹龙犯法被治罪下狱,尹旻也被革职查办,而焦芳因为与尹氏父子关系密切,被赶出了翰林院,贬为桂阳同知(副市长)。
  在桂阳任上,焦芳日夜梦想着东山再起,每遇升迁机会,便软磨硬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从他艰苦卓绝的履历上就能体现。弘治初年,升任霍州知州,接着是四川提学副使(教育厅副厅长),南京右通政。
  焦芳熬到这个位置上就算是正四品了,他咧咧嘴,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客气道:“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于是,左手拿着《红与黑》,右手挥舞着《我的奋斗》的焦芳再接再厉,谋求复入翰林院。
  问题是此刻焦芳正在家服丧,怎么才能如愿以偿?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和他经历差不多,也在家丁忧的人——南京国子监祭酒李杰。李杰守孝期满,很得人心,内阁首辅徐溥想让他重入翰林院,阁臣刘健执意不肯,说:“今天让李杰复入,明天焦芳就会提出同样的要求。”徐溥没听刘健的劝告,还是让李杰重返了翰林院。
  焦芳蓄势已久,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日夜兼程,风尘仆仆,一路狂奔到北京,四处打点,援引前例,终于得遂其愿,服完丧事便重新挤进了翰林院。由于刻苦钻营,没过多久又当上了礼部侍郎。
  据说当年稍有良知的人惊闻此消息无不感到肝肠寸断,悲痛莫名,泣不成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三江共震,五岳不安,百鸟悲鸣,万兽默哀,天公无眼,公理何在?
  焦芳对刘健阻止他复入翰林一事耿耿于怀,时常当众撒泼,谩骂刘健。不仅如此,由于打压过焦芳的高层多为南方人,长期积怨使他的地域歧视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后来竟写了一篇《南人不可为相图》呈交刘瑾。朝中每退一南方人,焦芳便喜不自禁,写文章亦必诋南而誉北,心理极度扭曲。
  升任吏部侍郎后,焦芳又开始恶心吏部尚书马文升。对于这个正直无私的老头,他总是或明或暗地贬损。为了捞取政治资本,还经常发挥特长写文章,上书言“御边四事”,阁臣谢迁看后认为大而无当,予以否定,于是焦芳又移恨谢迁。
  朱厚照在他即位的头九个月就花掉了四百多万两库银。户部尚书韩文财政告急,廷议时,大臣们说没别的办法,只有劝皇帝节俭。焦芳知道旁边有皇帝的耳目,故意慷慨激昂道:老百姓家尚且需要用度,何况一国之君?!
  正德元年,马文升去位,焦芳靠着不失时机的阿谀,毁人誉己的手段,当上了吏部尚书。
  

18 刘瑾开始耍流氓(1)
回到刘瑾。周钥自杀事件发生后,那个一毛不拔的赵知府被逮捕问罪,刘瑾却安然无恙。
  但此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影响很坏。阉党骨干,吏部侍郎张彩找到刘瑾,劝他说:“那些官员给您行贿,用的都不是私财,而是先在京师借贷,回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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