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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红颜-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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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书记与局长淡淡地握握手,说:“你们局的扶贫奔小康工作是有成绩的。回去写个材料过来,我批一下,有些经验可在全市推广。”这样说着,袁书记已将目光转向副市长、达主任和县委书记、县长及随行的其他局长,说:“扶贫奔小康工作要坚定不移、坚持不懈地抓下去,一抓到底,抓出成效,决不动摇。我们市是一个农业大市,基本市情是农民占全市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二,三百七十六万!农村不稳,全市不稳;农民不安宁,全市不安宁!农民是大头,农业是根本,农村问题是首要问题。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可本末倒置!”
袁书记这番话说得十分严肃,甚至有点严厉。接着又说:“实践证明,我们实行市县两级部门包村扶贫的决策是正确的,徐有福同志在大路畔村作出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说到这里,袁书记扭头对达有志讲:“有志你回去后,给组织部宁部长转达一下我的意见:这次提拔干部,在扶贫奔小康工作中真正作出成绩的同志要优先考虑,干部使用也要有政策倾斜,倾斜到那些扑下身子在基层为农民谋福利、为群众干实事的同志头上来,这样的干部使用导向才是正确的。以后的干部使用中始终要有这一条,作为一个原则去坚持好!要鼓励干部向下跑,而不是向上跑!向上跑你能跑到哪里去?莫非能跑到天上去?”
《机关红颜》41
乔正年科长患了癌症的消息像水波一样在局里漾动着。当赵勤奋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徐有福时,徐有福啊了一声,惊愕得心险些儿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有句话这样说:“没啥也不要没钱,有啥也不要有病。”有病其实并不可怕。比如胃病、头痛病、耳鸣病,包括阳痿、早泄,甚至性病,都没有什么可怕的。过去痨病就能要人的命,痨病不过就是肺结核嘛,肺结核有什么好怕的?
对现代人来讲,可怕的病只有两种:癌症和艾滋病。所以那句话若表达得准确一点,应改作:“没啥也不要没钱,有啥也不要有癌症(或者有艾滋病)”。
而癌症比艾滋病更可怕,因为紫雪市四百多万人口,截至目前尚未发现一例艾滋病患者,可癌症患者每年却有很多例。艾滋病若是虎,癌症若是狼,这个地方有很多只狼,却没有一只虎,那么虎即使再可怕,再凶猛,人们也不以为然,因为虎都在北京、上海的笼子里关着呢!而一提起狼,人们会浑身打哆嗦,因为这家伙常在身边出没。
对徐有福所在的这个局来讲,现在就处在一种“狼来了”的惊恐不安状态之中。市政府这么多局,为什么这只瞎了眼睛的“狼”偏偏闯到咱们局里来?
“狼来了”就意味着要吃掉一个人。死掉一个人并不可怕,因为毛主席早就说过,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一场大火,死几十人;一个矿难和一场洪水,死几百人;空难,又是几百人;“九一一”,死近千人。再往远里说,三大战役,死多少人?几百万!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死多少人?几千万甚至上亿人。
现在是和平年代,和平年代也死人。但那些火灾、地震、洪水等等,没有发生在紫雪。紫雪市死掉的人,很少有一个排一个连那样成建制死掉的。也就是客车翻了,死十几个。而紫雪市运输公司客车翻掉那次,还是两年前的事。下来就是癌症和小汽车的车祸了。
小汽车的车祸时有发生。市里县里都有。有时是开车的司机死掉了,有时是坐车的领导死掉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死神不因为你是县级、市级、省级领导,便庇护你;也不因为你仅是个副主任科员,便要你像泥土一样消失。不因为你有钱,就厚待你;不因为你没钱,就让你像烟尘一样飘散。
而我们往往倍感痛惜的,是那些我们身边的、我们熟悉的、甚至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人的突然死掉。对局里的同志来讲,目前面临的就是乔正年科长即将死掉的问题。
乔正年科长患的是肝癌晚期,基本已等于判了死刑。
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女电影演员也在这一年的夏天死掉了,电影演员患的是子宫癌。徐有福在心里企盼:乔正年科长若是患有子宫癌多好啊!他没有子宫?那不是更好么!没有就不会得子宫癌了。而荫茎癌或棒棒癌,截至目前还没有听说过。
而如果乔正年科长是因车祸突然丧生,就像市政府某部门那个可怜的人一样,刚被任命为某县副县长,在去赴任的途中,所乘小汽车却冷不丁钻到一辆大卡车屁股里去了。由于车速太快,把两个人脑袋都挤没了。真是惨不忍睹。
对乔正年科长来说,即使遇到这样的祸事,也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瞬间便升了天堂,不会有多少痛苦。对他的亲人和同事们来讲,亲人痛哭几天,同事们难过几天,唏嘘几天,最后说一句“死了谁苦了谁”,在追悼会上低低头,抹抹眼泪,便完事了。因为谁也无回天之力,挽回这个人的生命。只有孙悟空与观世音菩萨及太上老君等人有这个能力,放一两颗仙丹到死去的人嘴里,这个人便睁开了眼睛,或者突然坐起来。可这些“神仙”本身是虚假的,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存在过的,所以“起死回生”这样的事情也基本是没有可能发生的。
令人难过的是,乔正年科长已经成为一个“死人”,可他暂时还活着。他每天照样来上班,而且比谁都准时。他虽然身体已有不适的感觉,比如肝区痛、嘴唇发黑、身体消瘦等等,但亲人和同事们都瞒着他。那次检查出肝癌晚期的化验单,拿给他看时,早已掉包。因此乔正年科长只知道自己患了乙型肝炎。“患乙型肝炎的人多着呢!有什么可怕的!”乔正年科长挥挥手对大家说,仿佛挥挥手就能将身上的病挥掉似的。
如果乔科长挥挥手,真能将病“挥掉”多好啊!徐有福这样想;许小娇也这样想;吴小娇也这样想;只有赵勤奋不这样想。他竟然对徐有福讲:“乔科长的病若能转移到那个‘老家伙’身上……”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徐有福生气地看了他一眼,许小娇与吴小娇也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赵勤奋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点儿不妥。这样诅咒人可不好,那个“老家伙”虽然没让自己当科长,还不至于咒他得癌症。况且癌症又不是“如臂使指”的那只“臂”,赵勤奋指向谁就是谁。退一步讲:“癌症”若这么听话,可以转移到“老家伙”身上,也就可以转移到赵勤奋身上啊!想到那个可怕的家伙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赵勤奋吓得张了张嘴:那还是哪儿也不要转移了,就在乔正年科长身上呆着吧!
对局里的同志来讲,尤其是对与乔正年科长在一个办公室办公的这几个同事来讲,那一段时间的痛苦简直难以用语言表达。看着乔正年科长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大家心里万分难过。这就好比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押上刑场凌迟处死,却不能够解救他,心中的那种痛苦可想而知。
终于有一天,乔正年科长早晨上班进办公室门时,一下就摔倒了,并且鼻子里也流出了血。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抬上车拉到医院。医院很快给家属和单位下了病危通知书。
乔正年科长转到省里一所大医院抢救。送走乔科长一周后,徐有福在办公室与大家商量,是不是应去省里看看乔科长,最后见乔科长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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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勤奋、许小娇、吴小娇都觉得应该去。刘芒果当时沉吟了一下,说到时候再说吧。他能去争取去,不过恐怕难以成行,因为老婆下县里扶贫去了,他走了孩子没人照看,连饭也没人给孩子做。
徐有福知道刘芒果说的是实情,就十分理解地对他说:“刘科长你不一定去了。我们买什么礼品,有你一份。况且老乔在市里住院时,你已去看过他了,老乔能理解,大家都能理解。其实我们去了也起不了啥作用,只是尽尽心而已。”
“那你们去了代我问候老乔。”刘芒果低低头,黯然地从门里出去了。
“你知道他为啥不去吗?”赵勤奋低声对徐有福说:“他心里还在记恨乔科长呢!那次局里动人事,最初本来是让我到宣传科任副科长,他继续留业务三科,我倒无所谓,哪里都一样,哪里也是个副科长嘛!可乔科长不知为啥和他面和心不和,方案宣布前去找了局长和方副局长,硬将我要到三科,将他调到宣传科。他一直为此事对乔科长心存不满呢!”赵勤奋停了一下又说:“总之这个人不像咱俩,有啥话撂在明处,总是将话藏在心里,在心里做事。”
徐有福发现,自从自己当了科长后,赵勤奋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跟他说话显得特别亲热,有时话言话语里甚至有讨好他的味道,像一条小狗一样给晚归的主人摇着尾巴。令徐有福感到纳罕的是,赵勤奋跟他套近乎时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仿佛他们原本就这么亲热似的。袁亦民书记在大路畔村表扬他后,赵勤奋对他的讨好意味更明显了,尾巴摇得更欢势了。徐有福有时真看不懂赵勤奋这个人,就像小时候看那些“反特故事片”一样,从一开场就在猜测: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因为小时候看的那些影片只有一种模式:不是好人打入敌人内部成为“坏人”,就是坏人伪装成好人混入我们“内部”。不过那些影片编得再曲折离奇,一个半小时电影结束时,也就真相大白了。可赵勤奋这家伙与自己这么多年,仍然没搞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也许人本来就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只有“男人”和“女人”之别。
是的,人只有两个品种:男人和女人,而不是好人与坏人。徐有福是个什么人?只能说是一个男人或接近中年的男人,或者是一个现年三十九岁的男人。徐有福:男,紫雪市某某县人,现年三十九岁。一说到“现年”这两个字,徐有福就会想到市中级法院院长核准死刑的布告,布告上那个名字上面,画一个红叉。院长大人您哪一天可不敢把这样一个红叉画在“徐有福”这三个字上面啊!有一次,徐有福路过大街时看到一张布告,小时候路过这样的布告,他是必定会凑个脑袋过去观看的。那时枪毙的人并没有现在多,可不知为什么每一次法院贴出布告,总有很多大人小孩挤着看。而现在枪毙的人并不比那时候少,不知为什么却没人看布告了。谁要站在布告前观看,不是认识被枪毙的人,就是一个傻逼。被枪毙的人徐有福一般不认识,他也不是一个傻逼,他再要驻足看布告简直毫无道理。可那天路过那张布告时,徐有福却不知被什么招了一下眼,就像你在大街上走,忽然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在人流中一闪,驻足扭回头时,发现那人也正驻足扭头张望。于是俩人会大步抢过去握手,并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原来是多年不见的一位旧日的同事,或者更多年不见的一位中学同学。徐有福那天路过布告时之所以又退回去看那张布告,是因为那张布告上打头的一个名字是“徐有福”,名字上画有红叉,再看时间,十天前就枪决了。徐有福当时下意识地摸摸脖颈,项上人头还在。然后再看布告内容,才知是本市某县某乡某村的另一个“徐有福”,因强Jian杀人而被枪决。不过年龄倒与自己一样:现年三十九岁。这个家伙与自己是同一年出生的呀!刚生下来这两个徐有福有什么区别?恐怕谁也说不出这两个人有什么区别:都是男孩,都哇哇哭,两个牛牛都一翘一翘要撒尿。
总之徐有福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人了!说坏人于心不忍,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坏人呢?说好人又没有有力的佐证。再要表述,只能说是一个“与白玉发生过多次肉体关系的男人”;一个“娶了一个长相比较丑、性格有点泼、文化素质不很高的女人做老婆的男人”;一个“正在追求许小娇与吴小娇并企图与她们发生肉体关系的男人”。
包括这一次去省里看乔科长,也不能说徐有福潜意识里没有一点点这样或那样的念头。当然倒不一定将这两个可爱的女人一边搂一个在某宾馆Zuo爱,随便搂着哪一个也行。比如你手里牵着两个五彩缤纷的气球,一个突然从手中挣脱跑天上去了,你总不会傻到因此将另一个也故意放脱手,让它也扶摇直上追随前一个去吧。许小娇与吴小娇又不是那种杜鹃,一个离开另一个会泣血而亡。她俩一个离开另一个也许会活得更有滋味呢!
即使一个也搂不住,两个气球都从手中滑脱了,那也没关系。哪怕在空旷的街道上与她们两个或者其中的某一个走一走也行。让她们的高跟鞋像鼓槌一样敲打在静夜的街道上,同时也敲打在徐有福的心上。若不能亲自去做一个鼓手擂鼓,那听听鼓声也是蛮有意思的。即使吃不到葡萄,葡萄也是甜的。这种崇高的思想境界和堪称博大的胸怀将徐有福自己都感动了。
行前的那天下午,大家一块儿在蓝天大酒店吃了饭,主要商量怎么走的问题。许小娇最初提出坐飞机走,被赵勤奋否决。赵勤奋说他怕坐飞机,他到哪里去从不坐飞机。“那玩意儿掉下来就像一只搪瓷碗摔地下,哪有不碎之理。”赵勤奋又说:“人其实像搪瓷碗一样易碎。人又不是馒头,许小娇你说刚出笼的馒头若从飞机上摔下来会不会摔碎?”
“摔倒摔不碎,不过却摔你嘴里去了,像打保龄球那样将你两排牙齿一下打没了,馒头像孙悟空那样,不等你嚼咽,出溜就钻你肚子里去了!”许小娇恨恨地说:“赵勤奋你真是个胆小——人。”许小娇原本想说“胆小鬼”,可这个女孩可爱就可爱在从不让一个脏字眼儿、或者让别人感觉不适的、有一点点不舒服的字眼儿从自己嘴里溜出来。因此她总是引人尊重,谁都不会轻意去冒犯她。
“那你若要出国去怎么办?莫非你也徒步走到美洲或者欧洲去?”吴小娇顺着许小娇的话茬儿挤对赵勤奋。
两个美女一般很不容易搞好团结,就像两座一样高的山一样,总是淡漠地平视着对方。而许小娇和吴小娇却总是很亲热,一个总是维护另一个,哪怕在背后,也从不说对方的坏话,像一对亲姐妹一样。
“出国怎么了?照样可以不坐飞机。坐火车可以绕俄罗斯走。还可以坐轮船。《围城》里的方鸿渐不就是坐轮船从欧洲回来的?而且还在船上与鲍小姐风流了一场。”赵勤奋一脸坏笑瞅瞅吴小娇,又瞧瞧许小娇,仿佛要辨出哪个是“鲍小姐”。
“赵勤奋又吐脏了!”许小娇拉拉吴小娇的手,冲赵勤奋说:“你可真是‘污言’加‘秽语’,不吐不快啊!”
“叫有福评评理,我哪儿又说错了?”赵勤奋叫屈地摊摊手说,“《围城》那么雅的书,钱钟书那么细腻传神的文笔,哪儿有‘脏’?没有脏怎么‘吐脏’?”
此时恰好白玉进来,让徐有福“招呼好大家”。这几个人她早都熟了,应酬几句便忙去了。白玉一出门,赵勤奋突然以手指指门,扮个鬼脸对大家说:“那她是鲍小姐,只是不知有福是不是方鸿渐,和她在船舱里快活过没有?”
“还说你不吐脏?你的哪句话离开过秽语?淫言秽语!难怪小娇要警告你,再说‘流氓话’,我看该给你嘴上贴封条了!”徐有福笑着瞥瞥两位小娇,对赵勤奋说。
“横竖你们三个结成死党了!三人帮!加我一个才能成为‘四人帮’。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了,有福你说有意思不,我儿子竟不知道‘四人帮’是谁,我给他解释说是‘王张江姚’,他又问‘王张江姚’是谁?我只好像演算一道十分复杂的数学题一样,‘等号’完了再一个‘等号’,给他再解释说是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他竟要继续问下去,我再逐一给他解释,还不把人烦死!”
“你儿子今年多大了?”许小娇笑微微地问赵勤奋。
“十三岁。”
“十三岁当然不知道‘四人帮’!你再问他知道不知道本拉登、克林顿、布什、萨达姆,或者罗纳尔多、乔丹、成龙、姚明、章子怡,他保准连他们出生于哪一年都清楚。我儿子才三岁,有一天电视上播国际新闻,他竟坐在沙发上迭口连声喊‘不湿,不湿’,我以为他将沙发上的‘尿不湿’尿湿了,急忙抱起瞧他的小屁股和沙发,并没有尿湿啊!我正纳闷儿,他又以小手指着电视屏幕喊‘不湿,不湿’,我扭头一瞧电视,险些儿笑岔气:那个美国人正在向萨达姆发表措词强硬的讲话呢!”
许小娇的话把大家一下逗笑了。刚笑毕,赵勤奋拿遥控器打开包间墙上的大电视,刚好又是布什,大家复又大笑。徐有福瞧瞧许小娇说:“都是小娇惹得祸,硬是把个美国人喊进包间来了!”
赵勤奋说:“许小娇吴小娇,我怎么越看觉得你俩越漂亮!不仅仅是漂亮,简直是温柔又可爱,美丽又大方。像那句老话说的,‘人不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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