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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狐狸哼了一声，“好处还不止如此，小蛇儿，你可知道极渊在人间的身份？”

我迷茫地摇头，问道：“极渊，难道你在人间还是什么大人物？”

宇文极渊反倒不好意思了，微微低下头道：“人皇，就是我的父亲。”

仿佛晴天响过一道霹雳。

“我的天哪！”我惊道，“你的来头还真不小！”

“现在明白了吧，在皇都，极渊怎么说都是皇子，就算他那个皇帝老子不喜欢他，也总不会让我们露宿街头，而且在

皇都，那些臭道士肯定有不少，我刚好可以……”死狐狸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当下，他们便不由分说，拉着我大大咧咧朝前走，我还没从宇文极渊是皇子这事上缓过劲来，死狐狸又是一阵噼里啪

啦，好半天，我才弄清楚他们的打算。

天宫惊变那天夜里，追杀死狐狸的那个道士正是青天宗青天老道的师弟，而人间的那些修道门派虽然表面上同气连枝

，不过底下嘛却无时无刻不在较劲，这番去西华京，不光能找着地方养伤，死狐狸还准备借机挑些事端。

用死狐狸的话说，反正那些门派互看不顺眼，倒不如寻着机会煽风点火给他们个痛快，不光能报他受的那一剑之仇，

说不定真乱起来，青天老道定然也在祈灵山呆不下去，他一出山，灵琦再恢复修为，就白璃那厮的本事，根本不堪一

击。

死狐狸一番话噼里啪啦如滚滚东流水，直说得我再没有反驳得力气，反正灵琦都已经默许了，我再反驳也没用。

仔细想想也是，遮盖住了妖气，在人间如果不是和青天老道对上，谁还能认出我们？

41。引蛊

西华京外，官道。

马车吱吱呀呀地朝前跑着，拉车的是皮老马，又矮又小，毛色灰暗，属于扔进马堆里也找不到的那种，赶车人也是个

老头，皮干肉瘦，一条马鞭却挥舞得铮铮有力，打在马屁股上啪啦啪啦直响。

“老人家，离西华京还有多远？”死狐狸掀开门帘，探出脑袋朝那赶车人问道。

“不远了，照这速度，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京绝对没问题。”老头一抹头上的汗珠子，挥起鞭子又是一记狠抽。

马儿嘶叫一声，提了提速度。

“总之快些便成。”死狐狸不耐地撂下一句话，缩回了车里。

“怎么还要这么久，现在到关城门，少说三个时辰。”我担忧地问：“不能再快些么？”

“还能怎么快。”死狐狸大大咧咧地坐下，也是满脸急躁，“都怪你，说什么不要太过张扬，才弄了这么一架破车，

跑得还没走的快。”

我表情一滞。

“唔……”头枕在我膝盖上的人有传出一声细碎的呻吟，我立刻把手按在他额头上，一边缓缓渡入灵力，一边替他擦

拭掉汗珠。

“商阡，喝口水吧。”宇文极渊将一个小巧的水壶递到我面前，我感激地笑了笑，仰头饮下一口水，自己吞了一半，

又俯身将另一半慢慢渡进灵琦嘴里。

“不成，再这么下去非出事不可。”死狐狸一吐嘴里的草叶，“我看我直接带着灵琦飞进城得了，肯定能找到药材！

”

“不行！”我当即拒绝道：“就算你再怎么小心还是会被注意到，不能用灵琦地安全冒险。”

“安全安全，你就知道安全！”死狐狸朝我吼了起来，“要不是你那些劳什子安全，灵琦会变成现在这样么，我们早

就进京了！”

“琉璃……”宇文极渊扯了扯死狐狸的衣袖，“别那么说商阡，他也是为了我们好。”

“哼。”死狐狸脑袋一扭。

我脸上一片僵硬。

“绯芸……”夹杂着马车声，灵琦嘴唇微动，竟然轻声喊出了个名字。

我们不约而同低下头。

“绯芸……”灵琦又喊了一声，虽然微弱，却清晰不少，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也有要抬

起来的迹象。

“我在这里。”我握住了那只手。

灵琦似乎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又安静下去，紧皱的眉也缓缓舒展开了。

“别担心，我在这里。”嘴里重复着机械性地话语，我不断替他擦着汗。

“果然糊涂了，这一路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死狐狸长长叹出一口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我，又很快移开。

我知道他多半又要骂我两句，自从灵琦出状况以来，这一路上他就没停过，我也忍受着没多和他计较，一是我没那个

精力，二是灵琦现在这个状况，真的或多或少和我有关。

多日前在祈灵山，灵琦斩杀那青天宗道士的时候，被那道士在最后关头拍了一掌。

当时我便说过，让他稍加留意，毕竟一个道士的临死还击应当不会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真的不那么简单。

才出了祈灵山没几日，灵琦便忽然不行了，先是灵力紊乱，之后便全身乏力，再不省人事。

大惊之下我给他探了无数次脉，却根本找不出原因，直到扯开他胸前衣物，才发现在他心脉的位置有一块若有若无的

黑色掌印，随着灵琦气息的进出而变换着深浅。

这掌印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力道，我不识得，倒是桃子抓耳挠腮半天，才告诉我这是一种密蛊，名唤“黑土龙”。

先不说那青天宗的道士怎么会蛊术，蛊术本就难有救治之法，除非下蛊之人亲解，不然药石无灵，就只能等死。

灵琦也是了得，硬生生凭自身修为撑了这么久，即使最后倒下，依旧用强大灵力将那蛊毒禁锢在胸前一处，不曾扩散

，才一直能撑到现在。

本身就有伤，七日寂灭还未除去，如今又蛊毒上身，他还真是命途多舛。

马车的窗帘一动，一直小虫飞进来，转身就变成了桃子的模样，坐在车里直喘气。

“可有寻到？”我立刻焦急地问。

“我跑遍了最近最近十里之内的大山，都没找到三王参。”桃子懊恼地摇头，末了，还担忧地问：“小琦他没事吧。

”

“我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我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三王参，是我和桃子想出来的一个办法，三王参内含炙热阳气，是阴毒寒毒的克星，黑土龙性属寒，若能找到三王参

，说不定能将蛊毒强硬地逼出来。

只是这等灵宝本就少有，尤其是那么容易能被寻得？

如今我们唯一的希望，便是进到西华京之后能寻到一株三王参，或许以宇文极渊的身份真能找到，但依目前的速度，

只怕拖得一分，灵琦就危险一分。

况且，就算赶到西华京，能不能弄到三王参，也是未知数。

“气死人了，哪怕我只有全盛时期三成的功力，这蛊毒挥一挥手就能破掉。”桃子小嘴撅起来，“难道非要逼我用最

后的方法么？”

这话一出，我们皆是眼前一亮，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桃子，“还有方法？”

桃子用力将头一点，“有，不过很凶险就是了，一不小心，小琦就会送命，不过只要成功了，就能完全拔除这个蛊。

”

“不管用什么方法，总要试试看才知道。”我当机立断，“桃子你快说。”

“引渡。”桃子嘴里蹦出两个字。

我有些明白了，“把蛊毒引出来，转渡到别人身上？”

“是呀，这方法便是商阡你把这蛊毒引出来，渡到自己身上，你即为银鳞蛇，百毒不侵，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是了！”我一拍脑袋，“真是个好办法！”

“只是引渡的时候不能有丝毫差错，不然蛊毒反噬反而害了小琦，而且这引渡的方式有些不同，需你们两解衣相对，

以口舌为桥梁……”

他话还没说完，我的脸刷就红了，“这……这……”

“我什么都不会看。”死狐狸急急忙忙转过身，还不忘把宇文极渊按进怀里蒙住眼睛，也不管他睁不挣扎。

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怕什么，再拖下去，就没别的方法啦！”桃子催促道：“就像你喂小琦喝水一样，不就是脱个衣裳，又不是女儿家

，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迫不及待地就去解灵琦衣袋，褪下他的上衣袍子，露出灵琦肌理紧实的上身，紧接着又似莫似样地背过身去，“快

点快点，我也不看。”

我一张脸都快烧成了焦炭，可事已至此不得不为，只好磨磨蹭蹭地脱下衣衫，一咬牙俯下身去，胸口才和灵琦一接触

，我顿时浑身一震，好烫！

异样地感觉让我有些眩晕，我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缓缓引导着自身灵力顺着奇经八脉绕了个大周天，再由胸口

接触的地方渡进灵琦体内，立刻进入他的心脉。

而此时，我的嘴唇已经贴上了他的。

一刹那，仿佛闪电劈过脑海，全身都泛起一阵酥麻。

这感觉又回来了，上一次，还是在天宫之内，我也是这般被灵琦突然吻着，然后被吸掉了一身灵力。

那些记忆像洪水一样又滚了回来，我看着灵琦双眼紧闭的脸，忽然觉得心口闷闷地，索性闭上眼，专心致志引导灵力

运行，舌尖灵巧地顶开了他的牙关，进入对方口中。

开始了！

我身躯一震，随着灵力的引导，盘旋在灵琦心脉口的蛊毒果然开始缓缓向上攀爬，进到灵琦咽喉处，然后顺着我的舌

尖滑入我体内。

冰凉腥臊的味道，这是我对蛊毒的唯一感觉，仿佛一群蛆虫在缓缓往身体里爬一样，难受得要命，但我也必须忍着，

因为如果此时停止，以桃子的话便是，灵琦再也没得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蛊毒真的是一丝一丝在剥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和灵琦都满身大汗，才再没有蛊

毒溢出，全部引渡完成。

收回灵力，动了动僵硬的下颚，我的嘴终于和灵琦分开，侧过脑袋，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不断喘着气。

身上的汗珠由最初的炙热开始变得湿冷，我有心扯过衣裳来穿上，却发现自己竟然累得手指都动不了。

“桃子。”我唤了一声。

没人应我。

“死狐狸？”我又唤了一声。

依旧是没人应我。

“极渊？”这一次我费力抬起头，才发现原来这马车里空空荡荡地只剩下我和灵琦。

再瞧瞧窗外，天都黑尽了。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那几个没良心的不会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进城去快活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撑起身子，谁知还未起来，两手一软，又“啪”一下摔在灵琦身上。

“唔……”灵琦发出一声轻哼，似乎也醒了，嘴唇动了动，又唤出了那个名字。

“绯芸……”

仿佛重锤一样，两个字千钧一般落在我心里。

我表情凝住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堵得慌，这算什么，我在这里费尽力气把你身上的毒渡到我身上，你醒来第

一句话竟然是个死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可那股怒火就是窜了上来，鼻子一酸，我沙哑地哼出三个字：“奶奶的……”

灵琦地身子动了动，应该是彻底醒了，片刻之后，我听到了他诧异的声音：“商阡？”

娘的，这回总算是没叫错，当了那么久的“绯芸”，能听见自己的名字忽然觉得好想掉泪。

我没理他，装作睡着了，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商阡？”他扶着我坐了起来。

我像死人一样挂在他身上。

我就不动，就不动，娘的，太堵了，这口气我什么时候解了什么时候再动！

他见我没反应，也不再叫了，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的一只手臂被抬起来，套上了衣衫。

咦，他在帮我穿衣服？

灵琦动作很轻，我几乎没什么感觉，就已经穿戴整齐，接着身子一晃，被他抱了起来。

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马车的门帘掀开了，灵琦抱着我跳下车，不远处生着堆篝火，原本在篝火边坐着的几个身影

不约而同站起了身子。

“小琦！”桃子惊喜地最先大喊出声。

灵琦却迅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嘿嘿，我心里暗笑，忽然觉得偶尔装下病人，感觉真不错啊。

“没想到他还真能把蛊毒给解了，我还小看了这小蛇儿。”是死狐狸的声音。

我心里暗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滋味你自己来试试看就知道了，那种连吞好几个时辰蛆虫的感觉，可是那么好

受的？

“解蛊毒……？”灵琦淡淡应着，声音透着疑惑，还低头看了我一眼。

“原来如此……”细微的声音滑过耳边，我脸颊上原本舒缓下去的温度又开始提升，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羞涩。

“此处可是西华京了？”灵琦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视线。

“那里便是。”死狐狸指向东方，平原地方本就视野开阔，天色已黑，但那巨大城池犹如一颗夜里的明珠般放着光华

，老远便能看见其宏伟。

“因为你们的缘故今天没进城，车夫我给了些银钱打发走了，明个一早我来赶车，进了西华京便一切好办，到时候，

就看极渊的本事了。”死狐狸对着宇文极渊嘿嘿一笑，似莫似样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睡了……”宇文极渊和衣躺在篝火边，身上盖件斗篷，两眼一闭，不再动弹。

灵琦与死狐狸似乎还在说这些什么，偶尔桃子还会插上一两句话，我实在是累惨了，那些声音恍恍惚惚，越来越听不

真切。

我动了动身子，在灵琦怀里寻了个温暖舒适的姿势，就这么睡了过去。

42。上仙

在灵琦怀里窝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倒是我醒得最晚。

眼睛一睁开，桃子放大的脸就吓了我一跳。

“哎呀哎呀，看来昨天累得不轻嘛。”桃子笑眯眯地趴在我脑袋边，头发里还插了一根狗尾巴草，模样滑稽无比。

死狐狸已经在打理马车，宇文极渊则把燃了一晚上的篝火灭掉，我转转眼珠，看见灵琦穿了一件内衫，闭眼坐在一边

，似乎在修炼，脸上微微泛着的水光不知是露水还是汗珠。

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他的袍子。

“什么时辰了？”我问向桃子。

“城门刚开，你看，那些小贩赶着进城呢！”桃子向不远处的官道指去，只见不少野户商贩或赶车或挑担，急匆匆地

往西华京城门赶，那些货品也是庞杂，只是货车外围堆砌的东西就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人间西华京的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我起了身，把灵琦的袍子叠好抱在怀中朝他走去，刚巧他也睁开眼，见我来了，淡淡地问了一句：“何事？”

“你的袍子。”我将袍子递出。

他很是干脆地接过去套上，我适时又拿过他的手来诊脉，他也没抽回去，只是静静地站着，等我说话。

“还好”，我长出一口气，“这蛊毒拔得干净，目前看来是无碍了。”

“哎哎，进城了！”死狐狸在一边嚷嚷着，“再往后拖，那些进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走吧。”

灵琦抽回手，抬步朝官道走去，我赶紧跟在后面，随着死狐狸他们一起上了官道。

官道宽广，可远看时行人或许不多，等走进了才发现，整条官道上满满当当全是第一波等着进城的人流。

身边不断有装满货物的马车驶过，宇文极渊和桃子满脸好奇，四处张望，显然是没怎么见过这排场，死狐狸倒要好些

，不过碰上感兴趣的事物也会多看两眼，我也被一辆挂满小玩意的推车吸引住了。

那推车的车主是个中年汉子，车上花花绿绿多是一些手艺东西，我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也走过去，拿起了一个木棒

撑着的小鼓。

“小兄弟，买东西吗？”中年人推着车停了下来。

我点点头，“这个，是鼓？”

“嘻嘻，原来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东西呀。”忽然间，推车上的一个草框里伸出一个乌黑的小脑袋，眼睛一眨一眨

，笑眯眯地望着我。

“这是我女儿。”中年人憨厚地笑了笑，“小玉，别没大没小的！”

“爹爹你不觉得奇怪么？”小女孩晃着两条小辫，又转头问向我：“哥哥你小时候没玩过波浪鼓？”

“这玩意叫波浪鼓？”我好奇地把那小鼓举到耳边，也没听见什么波浪的声音。

“哎哎，小阡笨死了，这东西是要这么玩的。”桃子趴在我肩膀上一把把那波浪鼓夺了过去，即为熟练地旋转起来，

波浪鼓两边挂着的桃仁不断敲打在鼓面上，发出一连串极有节奏的响声。

“哇，真好听。”小女孩的目光立刻全被桃子引了过去，“小弟弟，你玩得真不错，比我好呢！”

我感觉桃子忽然扯紧了我的衣服，顿时心里一阵闷笑，小弟弟，这称呼真不错。

“哼，我不过是看你没见识过人间的玩意，好意帮你而已，再乱想，当心我拧你耳朵！”桃子把波浪鼓又重新塞回我

手上，气呼呼的不说话了，我心里有些发虚，差点忘了桃子他会读心术。

“小兄弟，你也算是我今天赶集的第一笔生意，开门红，这波浪鼓三个铜板卖给你，怎么样？”中年人搓着手，一副

生意人的模样，倒是那小女孩嘴巴撅了起来，“三文钱，爹爹你这做的波浪鼓最少能卖十文的。”

我又晃了晃，觉得这玩意着实有趣，便去摸钱袋，埋头数了三个铜板，刚要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