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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风清扬-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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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音既感荣宠,亦复感到棘手,不料师兄浑不着意,吩咐座下弟子前去促驾,一面布置接待事宜,此时见师兄片言只语便解开了风清扬心中的死结,不禁又是诧异,又是倾倒,亦坚向佛之心。
  风清扬拜过之后,宛如释去了心头千斤重担,全身轻飘飘的,面上愁苦佛郁之色尽去,平静庄重之中透射出神采飞扬。
  圆智长吁一口气,也未料到事情如此顺利,大是愉悦,见到端坐一旁的秋梦,笑道:“秋姑娘,你几时持‘不语戒’了。”
  秋梦笑道:“你们又是佛理,又是样机的,小女子怎听得懂。”
  圆智笑道:“怠慢,怠慢,听小徒说你在别处开了家小酒店,生意可好?”
  秋梦失笑道:“方证小师傅心也成实些,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圆智也笑了,道:“我说这事有些溪院,不过也怨不得这孩子,他哪知世上还有说谎之人。”
  风清扬见他们熟络异常,直感匪夷所思。问道;“大师,你怎的和秋姑娘这等熟?”
  圆智气道:“还不是公子搅的,这会儿倒来说风凉话了。”
  风清扬满头雾水,不解道:“怎地是我搅的?”
  秋梦忙插口道:“大师,佛曰‘不可说’。”
  圆音望着这二人,闹不明这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摊手道:“不说便不说,风公子没事慢慢猜着玩好了。”
  圆智笑道:“师弟,你这脾气就是改不了,也不怕后生家笑话。”
  秋梦道:“方丈,不怕你噎,我倒愿听首座大师说话,他说的我能听懂,可您说的我怎么听也听不明白。”
  圆智故作讶异道:“这倒奇了,老袖也是说华语,从没说过外国话呀。”
  四人不禁抚掌大笑,侍侯在方丈室外的方证、方生却大是骇异,一向庄严肃穆的方丈室里怎会有这等笑声。
  翌日清晨,风清扬从客房出来,意欲寻圆智方丈讲谈武学。
  经过大雄宝殿时,蓦地里看到一个身影伏在殿后绝崖的白玉栏杆上,秀发飘拂,便知必是秋梦,满寺里绝对寻不出第二个长头发的人,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秋梦回过头来,见风清扬白衣胜雪,益发衬得如玉树临风,心下酸楚,又转过头去。
  风清扬来到近前,向下一望,但见干尺绝崖如刀砍斧削殿平滑异常,不禁昨舌,哺哺道:“这崖似乎陡了许多,难为当初我和你怎么上来的。”
  秋梦道:“那只是公子你,我是伏在你的背上,吓得闭上眼睛,天知道是怎么上来的。”
  风清扬想起往事,亦不禁自笑,他今日心境极佳,浑没在意秋梦面上隐约可见的凄凉。
  忽听背后一人道:“公子在这里回首往事,有何感想?”
  风清扬见是圆智、圆音二人到来,笑道:“弟子正纳罕当初是怎么上来的,便在现下也极难空手爬上来,何况背负一人。”
  圆智笑道,“当初山崖并没想的平滑,也没这道护栏,年岁多了,公子大概是忘了。”
  风清扬道:“可不是,真像做了常何似的。”
  秋梦猛然转身,欲言又止,径自拂袖而去。
  风清扬望着她的背影,喟然长叹,心下负疚良深。
  圆智摇头道,“汝怜我情,我爱汝色,如是轮回,经百千劫不能解脱。”
  风清扬听的不明不白,茫然道:“大师说什么?”


  圆智淡淡道,“没什么,老袖在念一段经文。”
  圆音插话道:“公子。你不知道,自你从山后爬上来后,不少人便小舰了少林,不自量力地效而尤之,结果上来的没一个,全掉在山下摔死了。”
  风清扬惊诧道:“还有这事?”
  圆音道;“方文师兄悲天悯人,惟恐有人自蹈死路,是以亲率我等攀下悬崖,将可以驻足借力之处尽皆削去,可着实费了不少力啊。”
  风清扬虽未将这件事当作什么豪举,但偶尔想起来还是颇以为傲,而今思之,方知罪过非小,歉疚道:“大师,弟子昔年少不更事,以致做下有损贵寺颜面之事,弟子意欲到佛前仟悔。”
  圆智道:“公子有此心意便已足矣,也不必耿耿于怀,少林颜面只在自身所行如何,并非外人的所作所为能加损益的。”他扶栏远眺,似是望着滚滚红尘的芜芜众生,宝相庄严的面上竟尔蕴含着痛苦之色。
  风清扬刹那间似乎悟到了佛家慈悲之意,望着圆智方丈,恍如面对大雄宝殿上的如来法身,肃然起敬。
  第三日上,风清扬拜别圆智、圆音,携秋梦飘然下山。
  回思初上山来的自己,仅仅两日之间,已然恍若隔世,不禁频频回首,望着渐渐远离的寺庙,低沮徘徊,不忍遥去,自己先前并未将少林放在眼中,而今方知少林所以能干百年来执武林牛耳,并非因僧侣尚武,七十二项绝艺掠人,而是那种内在的少林精神。‘
  来到山下,秋梦忽然一笑道:“公子,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风清扬怔道:“这怎么行,我说过送姑娘回府,一定要亲眼见到姑娘走进家门才能安心。莫不是我言语上有甚得罪之处,姑娘坚执不肯让我送你。”
  两日来秋梦始终寡言少语,郁郁不欢,风清扬看在眼中,自是明白她的心事。只是情爱惨变后,委实不愿再惹麻烦,是以硬下心肠,假作不知,宁可负之于前,也不愿其后再有慕容雪之类的事发生。
  秋梦强笑道:“怎么会,公子既这么说,便随我来吧。”
  二人又行了一程,秋梦忽然道:“这可到了,公子可以安心地离去了。”
  风清扬大为诧异,但见林边一间半塌的茅草屋,满是狐狸、野猫的爪迹,绝无丝毫佐人的迹象。
  秋梦哺哺道:“离家这些日子,被这些山猫野兔糟踏坏了,须得好生收拾一番。”她自顾自地前扶起倾颓的屋柱,蓦地里“哎哟”一声惊叫,野草丛中暴起一物。
  风清扬意到身到,随手一掌招去,“吱”的一声,却是一只野兔慌张逃走,却撞到了风清扬的掌上,以它那点微末道行,自然唯有呜呼哀哉了。
  风清扬扶住秋梦,待看清手下败将,不禁失声道:“真是杀鸡用牛刀,可叫姑娘见笑了。”
  秋梦惊魂甫定,心头几自抨抨乱跳,她对这些山猫野兔原是司空见惯,可适才全副心思想着旁的事,心神不属,魂不守舍,这兔子暴起也太突然,才吓成这副模样。
  风清扬皱眉道:“秋姑娘,不是我多嘴,尊府委实住不得,待我到镇上为姑娘购置一所房屋为好。”
  秋梦笑道:“最好再有几十顷良田。”风清扬随口道:“那也容易,随姑娘的意捡着买。”
  秋梦幻然道:“多谢了,华宅美田我都不要,我父母坟墓便在上面,我哪都不去,只守着父母坟墓过一世也就是了。”
  风清扬急道:“那怎么成?这里如此荒凉,难保没有老虎、野狼之类的猛兽,姑娘单身一人岂可住这虎狼之地。”
  秋梦淡淡笑道:“我在这里孤身住了四年了,也没让老虎吃了,对了,公子不是说我是老虎吗,你倒是快些离去,莫让我吃掉的好。”
  风清扬窘迫万端,那日自己在船上作弄方证,拈出和尚与老虎的话头,不提防惹恼了她,更没想到她居然耿耿于怀,至今不能释然,欲待解释又无从解释,只胀得浚烘通红,手足无措。
  正没生处,山角处转出五个人来,一见风清扬,登时大嚷大叫,欢声雷动。
  风清扬心下一喜,这五位来得恰是时候,叫道:“五位叔叔,你们怎地找到这儿来了?”
  葛无病道:“公子,我们听说你单人闯少林,怕你吃了那些和尚的亏,特地给你助拳来的。”
  风清扬笑道:“我是到少林找圆智方丈聊天的,又不是打架,哪用助什么拳哪。”
  葛无病登即哑然。半晌埋怨道:“五弟,都是你听信谣言,弄得咱们急急赶来,白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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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无忧抗辩道:“我听说公子到少林来了,心道当年思公三打少林,公子至不济也要赶上这个数,到少林不打架还有什么好干的。”言下颇有不满之意。
  葛无痛眼尖,一眼看到死兔,笑道:“哈哈,公子是来打猎的,待我们也打上一围。”
  五人一听没架可打,手痒得不得了。既然没人可打,打打野兽也是好的,立时散了开去,在草丛中觅起猎物来。
  风清扬笑道:“五位叔叔一到,这儿可成了修罗场了,姑娘若不愿见,还是随我到镇上小酌几杯,求个眼不见,心不烦,不知意下如何?”
  秋梦委实不愿看这常烘,少室山下的居民多年来受少林僧人的开导劝化,鲜少杀生,这山中的野兽可是得其所哉,悠游往来,横行无忌,繁衍日多,多能终其天年,不意这一日劫难临头,遇到这五位杀星,秋梦知道劝说不了,便随风清扬走去。葛氏五雄围得兴致盎然。浑没注意到二人离去。
  山下一间小酒店内,风清扬手持酒杯,却是难以下咽。
  秋梦默默而执着地暖饮着烈酒,似是吞咽着人生的艰辛。好梦由来不愿醒,可毕竟总有梦醒之时,或许她在梦中便已知道这不过是常何,却宁死不愿打破这美好的幻境,是以当初匆匆西上,不过是欲以一死来圆全这梦境。
  梦醒之后、她还一直追寻着梦中的感觉,意欲在生活中重现梦境,然则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与残酷,梦境便如稚童吹出的水泡般幻灭了,也正在此时,她才感到面前的风清扬是如此陌生,如此遥远,根本不是自己梦中挚爱缠绵的梦中人,他高高在上已然高不可攀了。
  风清扬不敢与她时而狂热,时而呆滞的目光相对,出神地图着窗外。
  一条大街上,店铺林立,叫卖声、喝声连成一片,熙来攘往的人们,肩扛手提,为衣食而奔走如蚁。风清扬竟尔被这景象吸引佐了,他还是第一次用全副心神观察世上凡俗的生活,蓦地里感到这种一向不屑一顾的生活居然会有这么巨大的吸引力,原来正是自己多年来向往、企盼却又朦朦胧说不出来的东西,刹那间,他仿佛寻回了自己早已失去的奇珍异宝,多年来四处奔走,受尽艰辛也未寻到的物事,竟尔就在自己的身边,始终没有失去,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感好笑,心里却洋溢着平和安静的欢乐。
  秋梦方要启齿告辞,见他面上神色大是诧异,向外望去,了无异常,暗想他不知又着什么魔了,心下一忧,欲言又止。
  风清扬回过头来,叹道:“我真蠢,蠢不可及。”
  秋梦奇道:“好好的又发起哪门子感慨?若说公子蠢,我们这些人就甭活了。”
  风清扬正陶醉在欢乐中,对她的话浑不着意,续道:“最美的其实就在我身旁,我却东奔西走,劳心费神地寻觅,你说这不是蠢不可及吗?”
  秋梦登时惊呆了,大张着口说不出话来,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鹿撞,粉面潮红,几乎听得到血液在体内的奔流声。
  风清扬醒过神来,睫道:“秋姑娘,你怎么了?
  秋梦强慑心神,道;“公子,你又何必用好话来安慰我。”
  风清扬一怔道:“我没说假话呀,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哎哟,我适才说什么了?”
  秋梦“嘿”的一声娇咳道;“公子。你真坏。”脸上火烧一般,羞不可抑,掩面伏在桌上。
  风清扬倒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儿女情态,娇柔婉转,的是可人,也不禁心中一动,却又丈二和尚摸不着脑,不知何所从来,自己心中问着自己:“我说什么了?”猛然间大悟过来,心中连珠价叫苦不选,方知她会错了意。却又怪不得她。原是自己言语不慎。感慨变成了表情,有心人听去,焉有不会错意之理。事势如此,已然无法矫释过来,一时之间如中梦魔般怔在那里。
  秋梦伏案良久,缓缓拾起头来,面上兀自溢彩流霞,艳丽不可方物,轻声道:“能听到你亲口说出这句话,我真是死也不枉了。”
  风清扬唇吻寓张,却是说不出话来。心下百感交集,苦不堪言,只觉失足掉进了无底深渊。
  秋梦又道:“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已是心满意足,何必把我虚捧得那么高,你也别难为情,我的心事你不是早知道的一清二楚,多亏那时我不知道你是谁,若不然我说什么也说不出那番话来,我一直等着你答复我,天可怜见,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凤清扬片刻间已然回复常态,多年练就的定力牢牢蔼摄着心神,望着秋梦如痴如醉的神情,便知事态愈演愈烈,全然不可收拾了。
  秋梦幽幽道;“我原以为你看不上我,现今才明白你恐怕对不起死去的桑姐姐,其实我身上流的也是她的血。”
  风情扬忽然发现,秋梦的神色中依稀似有秦小蛾的样子。不知是自己的错觉抑或是血液在她体内起的作用,居然越看越像,这在外人是万难看出的,在风清扬看来,却是最易于辨析的,那神采、体态,早已与自己的感觉融为一体,只是自己一直分心旁通,从没好生打量过秋梦,心中思惟道:“天意如此,夫复何言。”知道除了签
  订城下之盟已然别无他途,主意既定:登时轻松许多,反觉能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相伴,倒也不错,兼且能在她身上看到桑小蛾的影子,亦可聊慰无尽的相思苦了。
  秋梦被他谤视得羞涩不过,转过头去,嗔道:“日日相对,还有甚好看的。”
  风清扬从这薄怒微嗔中益发印证了自己的感觉。耳边似乎响起桑小蛾的声音,心下酸侧,突然他想到一件事。登时辣然汗出,脊背发凉,桑小蛾毒术高明,当初为什么不将秋梦毒死,却下了这样一种奇毒,是否认定自己只能选择二人中的一人,她自知声名不佳,难以如愿,下毒伊始便已决意要将自己的生命移值到另一个驱体中,这想法虽然荒诞不稽,但以桑小蛾素日之为人却是想当然的事。
  想通这一层,风清扬才明了桑小蛾为何要在死前了结风怨,登门送“药”,其实不过是要抛弃自己蒙尘的躯壳,在他人纯洁的肉体中复活。


  秋梦诧异地看他苦苦思索的模样,中心忐忑,惟恐他出言反悔,自己可不用作人了。
  风清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该上路了,我们回家吧。”
  秋梦惊道:“我们?回家。”
  风清扬微笑道:“回家。”
  秋梦从他坚毅的笑容里领悟了一切,巨大的欢乐如潮水般淹没了她,双手捧起风清扬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痛快淋漓地哭将起来。
  风清扬不知是喜是忧,只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门外响起葛氏五雄的声音:“公子。野味来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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