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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弯，街道冷清，酒吧的后门似乎是专门给人呕吐的地方，有人手撑住墙，身形佝偻前倾。又是一个喝多了的，许久看了一眼，正打算离开，那人扶住墙的手突然垂下来，一串细丝儿的银镯子反射着寒光，他便又多看了一眼，果然是刚才里面跳舞的姑娘。
　　没有英雄救美的心情，许久转身就走。
　　晚上回寝室看着一地月光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没什么重要的课，小西天的活儿就正式开工，许久带上了搜集的一些图片资料，跟冷彬一起乘了公交就去了。现场装修得差不多，有几个装修工人在场，JAM也在，回头冲两人点了点头，就又指指点点去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丑陋的孔雀（3）
似乎许多酒吧的光线都不那么好，冷彬蹲一边去跟老板聊天去了，许久在强光灯下，听着他们在背后时断时续的笑声，突然觉得背上像长了刺。
　　来晃了几次冷彬就打电话说有事不能来，后来更是连电话也没有，人便消失了。
　　早料到的结果，许久也不怎么在意，装修的工人也都走了后，一个人反倒落得个清静。对着一面大卷轴一样的墙壁耐心地画着，想起谁说过，画神佛要有虔诚之心，内心不要有烦燥杂念、暴戾厌气，自己现在倒是真适合。
　　可是到了最后时间却不够起来，JAM想在平安夜就正式营业，许久在学校几天没遇到冷彬，打他电话，他说再找个人来给许久帮忙。
　　许久稍稍安了心，想着多个人便不会拖工。
　　早上他赶到小西天，一个长得挺高挑的姑娘站在门口，干嘛？他忍不住问，回头指指小西天的大门，这儿还没开业呢。
　　那女孩盯着他笑起来，你许久吧，我叫陆小童。
　　哦，你好，许久点头，你找我？心下几许疑惑。
　　冷彬说是要我来这儿帮忙。女孩看着许久愣住的表情笑得更加明媚，点着头说，他说的就是我，来帮你忙的，陆小童，他没说么？
　　呃……说了，可他没说是个女孩子。面前女孩表情生动笑容明媚，许久不曾记得学校系里有过这号绝色，表情略有尴尬，那个……你会画画？
　　不会。回答得倒是干脆。
　　电话恰到好处地响了，冷彬的声音在那边伴着贼笑兮兮，怎么样许久，哥们儿对你不错吧，美女啊！
　　许久头冒冷汗，我说，不会画画的你找来干什么，美女有什么用，我这儿又不是选美。
　　会化妆就行，女人都是天生的画家。冷彬答得理直气壮。
　　你这什么强盗逻辑！许久满头挂黑线。
　　嘿嘿，你可以教她嘛，那边笑得很下流无耻，许久，我这边还有事儿，哥们儿相信你，准没问题。说完立即收了线。
　　许久挂着满头黑线转回身，对着那张看起来很美丽的脸，黑线。
　　【陆小童】
　　那个女孩叫陆小童，本人就跟名字一样长着张娃娃脸，性格却又厉害得可以。这样的姑娘只从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性情端倪，许久就是很不巧能看得出来的那一种人。女孩子性情活泼，不断找许久说着话，不过小半天也就熟识下来。
　　陆小童是那种很聪明的女孩子，学着许久的样子画，居然小块的颜色也涂得有模有样，许久想到冷彬刚才电话里说的，会化妆就会画画，这话或许不无道理，便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陆小童说话声里有淡淡鼻音，莫名地少了些强势气息。
　　没有，看着她狐疑的目光许久急忙解释，没什么没什么，陆小童，我好像没在我们学校见过你啊。
　　我本来就不是你们学校的啊，我高中还没毕业呢。
　　许久一笔画错，陆小童哈哈哈笑起来，猜到是她在胡说，许久瞥她一眼也不去理会她了。
　　喂，我是说真的。十足要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习气。许久不理她。真的是真的，我读高三。陆小童信誓旦旦，语气里不再开玩笑。我有学生证的！
　　我认识的高三姑娘现在都还在学校上课，一个个要死要活准备忙着高考冲刺，更没见着谁还有闲功夫跑来帮人画墙皮的。许久没好气地说着。
　　你认识高三姑娘？你女朋友吧，啊？漂不漂亮？话题立刻被她转变了方向。
　　许久懒得跟她纠缠，你说你高三，那我问你，你怎么会认识冷彬？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丑陋的孔雀（4）
冷彬啊，他原来是我家庭老师。
　　他教你画画？许久差点张嘴就来说他是否教你化妆。
　　数学，他教过我数学的。
　　许久张口结舌，没有话讲。冷彬这人他联想不到家庭教师上，更没有联想到神圣的数学教师。
　　可……可你怎么样也是应该呆在学校的不是吗？
　　不想去。女孩子语气突然带上几许落寞，反正也呆不了几天了。
　　你是将来要出国念书是不是，可也不能这样瞎晃啊，你下午去学校，明天也不要来了。许久无法将面前这女孩子同高中毕业生联系在一起，他想起尚算高三生的苏六修，哪有她这等闲功夫，虽然以前他们几人也偶尔逃逃课去学校后门的小山，但也是不出两节自习课就回去的。
　　不要！陆小童说着，一个挥手，一串银色在许久眼前一晃，那是她戴在手腕上的镯子，从她衣服袖子里水银一样晃出来，晃得他眼熟，你？你是不是还去酒吧喝酒？许久诧异不已，依稀觉得应该就是那天醉酒的姑娘。
　　啊，你怎么知道，陆小童语带兴奋，你也喜欢去？你一般喜欢去哪家？
　　许久已经快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搞疯了，我哪家都不喜欢去，我也没功夫去，你现在也别跟我这儿瞎晃，回你学校上学去！
　　不要，不想去。也是个倔强脾气。
　　许久又没话讲，半晌，想起来去翻她的书包，你找什么？陆小童疑惑地看着他翻腾。
　　你的电话。许久没好气。
　　干吗？要通知我爸妈领走我？不用了，我妈生我时就死了，我爸现在国外。陆小童表情略有悲戚，许久瞪着她，一时判断不出真假，陆小童突然笑起来，骗你的，你看你那是什么表情，没有人跟你开过玩笑么，呵呵，你没有上过当吗？怎么可能那么巧，跟演电视一样，那些八点档都没人信了你还当真……
　　许久咬牙切齿，忍耐脾气，给我你班主任电话。
　　行了，你别管我了，你这墙画不是还得赶工期么，就别跟我费什么劲了。快点儿画吧！
　　许久忍无可忍，拿起电话，冷彬！我不是帮你来带孩子的！
　　陆小童一边格格笑得开心，许久，你这人可真逗，太逗了！
　　这是有人第一次称赞我们的许久很逗。然后陆小童起身，把笔刷放一边，我上学去啦。
　　许久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喂，等等。
　　陆小童高兴地转回身，你是不是要我帮忙啦？
　　沉默半晌，我送你去学校。
　　许久突然发觉自己多事，但是这样性格一个女孩子，谁又知道话里是有多少该信多少不该信的呢，说是上学，谁知道又是要去哪里。
　　一路不忘心中大骂冷彬。
　　陆小童一旁笑得兮兮然。
　　【醒时窗外无月光】
　　紧接着的一个周末，许久打算赶工。没两天就是平安夜，他时间紧张。
　　天气是真的冷下来，在自己城市没有过的冷。大风那么一吹，路人都像四下里被吹散了一般，不见踪影。都是赶着回家，美好的温暖着的地方。他停下来，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不过几句日常话语，却听得心下暖了起来。周围店铺早就开始有圣诞气氛，一股暖意在街道上空游荡。也许城市就是这样，仅仅灯光就可以给一个异乡人温暖，却又无法长久拥有。钟彦考去的城市靠着大海，沙田那里四季温暖，想来寒假回去便能见到，心里就又明亮了起来。
　　还是忍不住给苏六修打去电话，两人电话里轻轻浅浅说笑，沙田的狂吃水果拉肚子拉到急救打点滴，钟彦前段时间回来一趟，章亦归去车站接他，学校的画室做了改造……都是别人的八卦，直到收线，才听到淡淡一句，你自己注意身体。。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丑陋的孔雀（5）
一个跳跃，许久跳上街边台阶，手插进口袋，却冷不防被身后一个冲击力拍得向前趔趄，好心情拍得烟消云散。陆小童的脸绕到前面，给女朋友打电话？
　　许久继续向前走不理她，陆小童跟旁边儿，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笑得多*唉，你现在去小西天么？我跟你去啊，我闲欸
　　闲就回家呆着去，别跟我边上苍蝇一样飞。没好气地。
　　不要，回家没意思。我要去小西天。
　　去西天吧你……许久的嘴巴毒起来也是没边儿，倒是让旁边安静了片刻。
　　你要是不想我说话我就不说话。陆小童语气低调，许久没辙，天下固执的性格都是相似的。
　　倒真的没有再讲话。
　　许久看看站得老远的陆小童，看看手表，两个小时。小姑娘是真的安安静静，一句话没说，拿着笔刷在墙上蹭，灯光下她的轮廓单单地投在地上，心下有点不忍，想想刚才是否自己态度恶劣，便向陆小童招招手，不理。
　　喂。不理。
　　陆小童。还是不理。
　　许久冲她摇摇手里的乐天，他没辙了，打算招安。
　　叫我美女。陆小童头也不回，专心致志地在墙上蹭着笔刷。
　　美女。许久叫她，他心疼那墙。
　　世界上最美的美女。
　　……他是真拿她没辙，走过去，看到那面墙，然后许久就爆发了，陆小童！他高声叫道，然后又忍无可忍的补充了一句，冷彬，你去死！
　　其实也没什么，陆小姑娘用两小时在墙上蹭出了几个带着细花纹煞是好看的字，许久小王八。会化妆的女生果然绘画手艺精湛。
　　看见许久颤颤巍巍拿出手机，你又要打给冷彬？
　　我拨110。
　　我马上回家。
　　陆小童消失后，他又花了两小时消灭掉那五个字。
　　大功告成。许久满意地站在还散发着颜料气味的墙体前，这段时间的忙碌，终于到头。看看表，已经不早时候，收拾了工具关了灯，摸黑提袋子往楼上走，楼梯上一脚踢到人。许久跳开一步，谁！
　　手机光下陆小童睁开眼，你画完啦，我都等睡着了。
　　我……我没让你等啊，你不是早走了么。许久结巴。
　　我又绕回来了，她声音里又是刚睡醒的懒散鼻音，糯糯的，你都不知道，对了，我买了热饮，一直暖在包包里。手机的光黯淡下去，直至恢复黑暗，楼上玻璃门里有街道上的光线透进来，掩藏了月色看不见。
　　许久喝着温咖啡，身边的陆小童就是一个囫囵轮廓，磨砺了嚣张任性，也变得委实可爱。有圣诞曲子从外面街上传来，让人觉得内心一片安详。
　　陆小童，你为什么不爱回家。
　　没意思。
　　老这么瞎晃着玩不也没意思么。
　　你挺有意思的啊。
　　那是你太有意思了。
　　我本来就对你有意思你不知道吗。耳听着陆小童又开始不正经说话，许久怕自己又被绕进去，索性不接她话。
　　喂，许久，你又当真啦？
　　许久真有捏死她的心愿，站起身，不早了，回家。
　　等等！手臂被一个力量抓住，就着外面的光跑下几步台阶，陆小童啪啪啪打开所有的灯，站到那扇墙前，拍我！银丝手镯又露了出来，嚣张地反光。见许久愣住，便催促道，拍啊，我也有份参与创作的，就这只手这儿，拍。许久又快挂黑线，那里就是她画了两个小时，他擦了两个小时，写着许久小王八的地方。
　　快，发给我。许久瞪着手机上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孩，按下了发送。
　　出了门天气依旧寒冷，两人分开方向渐行渐远，有短信进来，照片不许删，下次我检查。语气一如既往强势嚣张。许久没多加理会，全部删除，跳上夜行班车，天阴无月光，盼求睡个好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丑陋的孔雀（6）
几天后便是圣诞。城市像冒起了无数温暖泡泡，灯光也变得旖旎，学校有舞会，许久本打算没地方去就钻那里去凑个热闹，可傍晚时冷彬打电话，说是小西天开张营业，JAM一定要大家都去捧个场，许久换了件外套就去了，对于JAM这个人，他觉得还不错，估计今天应该还可以拿到钱。
　　新开的店，又是平安夜，小西天上座率非常不错。JAM心情好，给冷彬和许久一人一个信封，连声说道前些日子辛苦了，又是一番寒暄。冷彬拉着许久留在小西天陪他，他女朋友刚出国，他寂寞得一塌糊涂，男女不分地就拉住许久陪他过节。冷彬瞅着墙上的画，手艺不错啊哥们儿，下次有活了还找你，我说，那个陆小童不错吧？
　　许久一呛，意味不明嘿嘿一笑，那疯姑娘。
　　哦，对了，我那天送我女朋友遇见她了，在机场，她一个人说是要去她爸那，我给她做过家教，你不知道她数学那个差劲，完全属于晚期，没救了。可家里有钱，她爸能挣，更不怕花，不过就是没见过她妈，估计是个美人……冷彬一人絮絮叨叨说着，许久默默喝着啤酒，盘算着陆小童话里居然还能有几句真，这姑娘，抓在手里的不知道珍惜，年轻、美貌、金钱、健康随便一样，都可以让多少人渴求追随。哪怕不那么年轻、美貌、有金钱、有健康，日子也必不是那样随便浪费的。
　　一口饮尽糊涂物，拉了冷彬走人。
　　到外面给冷风一吹，又觉得自己多事，突然就很想念苏六修。
　　晚上钻到被窝里，看见短信，祝圣诞快乐！你是不是把我照片删了。陆小童。
　　没有回复，一样按下了删除。
　　【丑陋】
　　一个月后的考试忙得许久脚不着地，考试期间学校里的影印室人满为患，他直接去了校外街边的去复印社。街边一团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印了资料出来，人还没有散去，许久停了脚步站在人群外围，一个女孩过马路被车撞了，血流了一地，隐约听见急救车的声音，突然这时，电话响了，震得他腿发麻，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是许久？
　　我是。
　　我是陆小童的爸爸，对方沉吟了片刻，小童她……我在清理她的东西，有些可能是关于你的，我邮寄给你可以吗？
　　许久突然觉得这场景怪异，陆小童她怎么了吗？
　　她出了点事儿。
　　怎么了到底，叔叔，什么事儿？
　　嗯……就直接跟你说吧，前段时间我发现她吸毒。我不知道她哪里学会的，总之让我很失望，我不知道她在国内结交了些什么朋友，你们……算了，我在她日记里发现经常提到你，这些东西我本打算烧掉，但我看见你发给她的照片，就给你打了电话。
　　许久不知做何回答，愣在那里，我……不知道她……吸毒的。
　　可你没有帮到她，我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怎样，算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做家长的疏忽，可她也已成年，现在我们已经送她去治疗。希望一切能好起来。
　　那位成熟理智的父亲挂了电话，许久却四肢麻木。他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是这样。他站在原地，周围嘈杂的声音，有人声有救护车的笛声，却又渐渐浑浊淡去。看着看热闹的人群聚集着，又随着救护担架散开一条路，被车撞的女孩伤得不清，身上插着输液管，许久觉得她的生命似乎正在离开她而去，他盯住那女孩被单下软软的身体，突然看见她的一只手从被单里垂了下来，一串银丝细镯滑了出来，随着手臂的摆动打着晃，许久突然眼睛生疼，他看着那边，感觉到一片冰冷海水向眼前袭来，淹没自己，又咸又涩。他胸口闷得发慌，一股滞气无处可泄。
　　死亡的遥远和接近都让他大脑一片混沌。
　　过年时候回了家，大家一起聚会，欢笑喜悦温暖。苏六修问他为什么看起来似乎有心事，被许久含糊带过，苏六修也不多问。再次开学去学校，乘车路过小西天那里标志性的牌楼时，许久觉得心跳变得突出，异常难受。便微微偏过头去。
　　他没有犯罪，但事情跟他有关。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事草率，甚至感觉丑陋。这非常不好。
　　寒冷随着时间过去，春天有风也还刺骨。
　　有天夜里突然听见细米粒般落下的雨滴敲打窗户，他欣喜地打开窗，看见地面微微地点起了深色，搬来椅子，坐在窗边安静听去半夜时光。想起一些跟大家相亲相爱的日子，想起初中时在家里的檐廊下听雨，檐廊内挂着他新洗的白衬衫，他伸出手去接水滴，想起跟苏六修他们在画室画画时，楼下新栽的樱花花瓣随风飘上来，落在他的画板上，都是单纯而简单的快乐，而其他的，都淡化在了时间的流逝里，仿佛不曾深刻过。
　　掏出电话，看到那女孩子新发来的照片，我在恢复健康，这次不要再删除我了。
　　回复一个笑脸，加油，陆小童。
　　突然就很想打电话给苏六修，说这里在下雨，他很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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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蜷川实花（1）
摄影是我的使命——蜷川实花
　　2008年10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