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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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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下一站要去试炼的地方居然那么恐怖!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们昆仑道兵院加西海的龙也不过二、三十头——我这辈子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龙,兴奋死了,有点失态。”
琳公主咬着手指甲说。
南宫否定:
“——我说是龙蛋孵化,但没有说它们是合格的龙。龙必然有灵,可它们哪像是有灵之物?你看有些畜龙缺足少角,有些体型偏小,有些血肉恶臭,明显从龙尸制作——本生龙从龙蛋孵化,化龙兽也要返祖成蛋,都要在龙蛋之中温养百十年才出世——这么多龙明显被妖邪强行催生出来的炮灰。不妨想象chéng rén类胎盘里的死婴,被邪魔役使出战。”
我轻舒一气
——狂象力匹筑基者,鲸鲵腾蛟和金丹者膂力相若,龙之力直追相当巅峰的金丹;但是既然是灵智朦胧的脑残婴儿龙,不难寻觅破绽击杀。
——只是,龙的数目达到了五百,简直可以忽略掉它们的智能——要是打开妖力禁制的五百孔雀道兵一拥而上,普通元婴者也要躲避锋芒,何况是五百有上层金丹膂力的龙!
这样一想,我的心头又沉重起来。
上百畜龙转瞬把与每匹龙等大的腾蛇和大孔雀围得水泄不通,它们从**方位张牙舞爪地探进来。林道鸣瞑目无视,依旧一面抚琴一面歌吟,
“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凤兮凤兮,去而不返。”
琴歌之意完全不把迫在眉睫的群龙放在心头,全然是针对响遏行云的招魂歌吟。
“嗡嗡……”
另一方面,每一柄凤凰十二律都如风车一样自转。神剑的长短形制各异,最长者是破山重剑,剑脊镶刻“黄钟”蝌蚪文,音声如大瓮;最小者叫“仲吕”的匕首,可以藏在碟子大鱼儿的肚子里,音声如黄莺。秦霄之前持的姑洗剑形制和我的银蛇剑相当,都是寻常制式的飞剑。除了姑洗剑上的东方三宿,另十一柄飞剑也刻印了其余周天二十五宿——如我之前猜想,十二柄剑的祭炼都熔铸了各自对应的星宿之jīng。
古琴上林道鸣的指法变骤,十二神剑也随之狂飙般急旋;琴音舒缓,神剑也在虚空中小鸟般悠游。
林道鸣在分心两用!
——不!是分心多用!
每柄剑的游向剑光都不类似,仿佛有十二位对剑道各有殊见的剑神在隐身御剑破敌——破山重剑“黄钟”大开大阖,血淋淋地直斫龙头,这让我忆起重剑罗克敌的剑风;一把绕指柔的蕤宾剑像金线那样缠在龙身,把龙段段截开,这是截空剑史断的风格;那把碟子大匕首游鱼似地刺破龙目,挑动龙筋,拨弄龙鳞,和畜龙们捉迷藏,从至小至微处下手,既yīn毒又诡秘——我心一紧,不由想起了慕容家的匕首之道……连环双剑、剑光分丝、天剑雷音、纯粹的电驰快剑……
如是种种、差异巨大、南辕北辙的剑道,居然齐备于林道鸣一身!
——而他的本尊依然神情投入地专注在用琴音遏制招魂之音,仿佛正在发生的屠龙杀戮完全和自己没有关系。
大孔雀背上钟大俊负手沉吟不语,只凝视一路以静制动的剑道看;少年秦霄则欢腾跳跃,如痴如醉地随着凤凰十二律用手指比划描摹,口中呢喃赞叹:
“师尊的剑道真是包罗万象,天下的剑术已经被师尊穷尽,后来人只需要临摹师尊的剑就可以了!”
我的腾蛇上,逢蒙看了一会儿就晕倒不省;翩翩说飞剑不合她所学,低首不视,借我怀里的《黄庭经》继续参详;南宫屏目养气,磐石一样端坐不动;柳子越取出小本本,他对飞剑运转毫无兴趣,一笔笔忙不迭地记录不断被砍杀的龙数目,一面唉声叹气:
“龙血龙肉都解离飘散,白白糟蹋了;不然收集起来,我们又能挣上一票。唉。”
唯有我、琳公主和龙少三人,把十二飞剑征诛之道参详得聚jīng会神。
南宫之言不虚——他看屈灵星和千岁寒的真人级交手大有进境;我单看林真人对五百畜龙的施为就眼界大开。
凤凰十二律的实战演示不止能启迪我驾驭银蛇剑,林真人包罗万象的剑道也与我统合雷火风的雷法总纲隐隐有互通之处。
我和她各往腾蛇一首一尾专研,然后我们又各从蛇首蛇尾走回中间。在换位置的时候,沉浸其中的琳公主还一个趔趄把头撞在我怀里。她漫不经心地道了声歉,继续走到蛇头去看另一厢的剑道。
“原兄,你看出林道鸣御剑的妙旨吗?”
公孙纹龙嘻嘻笑着问我。不知觉间围绕我们的畜龙死灭过半,他从方才弹眼落睛、口水不自觉流淌的惊愕状态恢复回来,代之以志得意满的微笑。
“林真人对每一种剑道都体会了三味,他一个真人就囊括了十余普通元婴者的法门——”
“笑死了。就算会三千种剑术杀人,和会一种杀人都是一样,与证道长生没有半点关系。”
他绿油油的眼睛闪了一下,
“我父亲手下明通天下枪术的金丹如云如雨,可没有出一个元婴者哟。”
我顿了一下,
“但林真人的道,剑术只是形迹,其实关键是统合诸术、和而不同的法门——在剑上求道者惟jīng惟一,才是正途;可林真人并非求一,而是合多为一。他的剑道根源于琴,在琴上五音和合为一,在剑上就是十二种剑道合为一种。每一种剑道分观并不jīng一,但把十二道剑道统观,浑然不可分,就像用十二个音和合的乐曲。”
公孙低首想了一会儿,“啊,是我想错了方向!这家伙压根是在游戏剑道,哪有半分诚于剑的心!他最宝贝的其实那把古琴!”
——我用自己统合雷火风的雷法总纲和学琴的经历参证林道鸣的剑道,醍醐灌顶,忽然有悟。
琳公主如梦方醒地呀了一声,向我竖了一个拇指,
“不过,我们昆仑的飞剑之术本来就不如剑宗。林真人的每一种剑道都源于剑宗的法藏jīng华,的确能资益我们御剑。这番观摩,我的飞剑之术确实上了一个台阶。不,起码两个台阶。”
——她说的不错,我的御剑之术也增益不少。
大孔雀上的秦霄不满地向我们这边嘟哝:
“昆仑和星宗的门外汉懂什么!一点看不到师尊对我宗十二剑神的融通!”
林道鸣微微一叹,向我传来神念,
(“山中之人不见山容,山外之人倒看得真切。”)
………【第一五三章 云梦(三)】………
孔雀和腾蛇已经飞到赤城外十里。我计算我们在法界飞翔了四个时辰,所过之处的法界悉数破灭——法界从绵延千里不断缩小;法界的天地也疮痍满目,一块块法界壁垒脱漆那样纷纷剥落,疮痍处透出外面的实境宇宙:
我终于看清:赤城之外被灰蒙蒙的浓雾环绕,不知道层层叠叠了多少百里,完全看不到天光。我们所从来处是浓雾中唯一一个光亮点,亮点深处是长虹般的通道,连通到另一端的天地,亮点像大镜子般映出那边的情形:
那里还是被搅成一团混沌浆糊的落凤坡
——明夷牛兽和黄泉剑光相搏,噬嗑狮兽和碧落剑光相搏。
碧落剑光挟流星之势,大大小小坠落玉珠那样落在噬嗑兽上。噬嗑兽轰然一声崩解,里面涌出数万血团子,团团被剑光支离破灭。一枚蝌蚪大小的血团子从混乱中独自脱离,渐渐化chéng rén形,要穿入雷球中的虹光通道。
——是血道人。他化成万血和噬嗑兽结为一体,试图和返虚神剑抗衡,依然被碧落剑轰出来元神来了!
“老魔手头沾了几十个我宗门人的xìng命,早该灰灰了。”
秦霄切齿咒骂。
混沌浆糊的上方飞下一团清光,往血道人的元神一拦,血团子烟一般消散。清光环绕的正是碧落剑的本尊,剑和金乌剑形制仿佛,唯有剑脊的一面写着“仙客作”三字古篆,另一面剑脊则刻着人首蛇身的俊逸**男子,男子的右臂还有一个蝌蚪文的“羲”,仿佛随时要从剑上跃出一样。
琳公主屏息凝视,似乎努力要把剑的形神烙印在自己的心头。
消散烟中五枚灵珠和一本典籍飞入雷球内,落在钟大俊的掌心——五枚灵珠和我炼化的五行灵珠一般,都是元婴者的遗蜕。钟大俊把其中两枚分与秦霄,其余小心翼翼收入腰悬的葫天里;他把那本典籍恭敬转呈给抚琴的林道鸣——
“师尊,血魔头形神俱灭,血门也已经灭门。这本《血神经》如何处置,还请师尊定夺。”
“依旧例:影录一副本,正本转法藏院封存。”
林道鸣淡淡道。
“得令。”
钟大俊把《血神经》也收入葫天里。
碧落剑转向明夷牛兽。黄泉碧落两剑在明夷兽身纵横一交。兽身从黑泥转为黑土,再转为黄沙,然后随风飘去。一点蟾蜍大小乌黑元神从兽体蹦出,我知道是鬼大将军残存的元神。浊光环绕的黄泉剑无情追上,一下直刺将之湮灭。
我仔细凝视,不敢错过刹那光景和毫厘样子:
黄泉剑和银蛇剑形制仿佛,剑脊的一面写着“仙客作”三字古篆,另一面剑脊则刻着人首蛇身的殊美**女子,女子的左rǔ还有一个蝌蚪文的“娲”,剑上女子的眼波还像秋水一般流转。
——“羲”和“娲“看来都是剑中之灵,除了需要依凭剑器活动外,他们本身的修为就不下任何元婴者。我回望自己有寻常灵兽智慧的紫电腾蛇,它的成长之路还漫漫得很。
忽然间,我忆起小芷那把匕首金目鲷——如果有朝一rì,这柄传说能让天人五衰的魔剑恢复到鼎盛,是否反噬侵害剑主?小芷离去的时候只有金丹修为,她手上匕首单是恢复到斩杀元婴者的修为,就足够反客为主。
“林真人,云真人传授你这两柄五大神剑,倒不怕它们反叛吗?你们在妖兽的心里能种生死符。这样元婴修为的剑灵也能种生死符吗?”
我假作好奇地问他。
“它们有意志。但我驾驭得了。”
林道鸣说。
两兽齑粉后的雷球失去了拘束,像一枚流星急驰,要从混沌浆糊里逸出。
“轰。”
碧落和黄泉两剑果然化成两个绵延一里的人首蛇身法相,四手把雷球托在虚空里。
没有两剑搅动,混沌浆糊开始澄清,重新判分成天地来:只是落凤坡不再是我们rì前玩雪球的明光净土,而是没有生气的百里沙砾。
两把神剑斩杀了两个元婴和异兽法相,也断绝了一方土地的生机。不知道要多少千万年的岁月,这里才能重新演化成灵气来。
——兵者,不祥之器。越是神兵,越是不祥。
我想。
飞沙里又有五枚灵珠和一本典籍飞入雷球内。钟大俊把五枚五行灵珠再次收入葫天里,
“师尊,鬼大将军也形神俱灭。这本《明夷地火转运法门》如何处置,还请师尊定夺。”
“这个法门,法藏院已备。毁去吧。”
林道鸣道。
钟大俊的掌心雷把这部典籍摧化。
又有二百五十头孔雀道兵,从被碧落黄泉剑灵控制的云梦门户飞入云梦法界,协助凤凰十二律追逐和猎杀畜龙。
我们一路行进,阻挠我们的数百畜龙被十二神剑和新援的孔雀道兵屠戮殆尽。它们的血肉如雨雪飘零,钟大俊拿葫天一摄,一一纳入葫内宇宙。
“原师弟,再不快点下手,斩杀妖魔的大头好处都被剑宗拿光了!”
柳子越眼睛火热,不断催促我也想法和剑宗争抢畜龙残躯,
“我不是为自己说话——你炼化了两枚五行灵珠,挣得盆满钵满;后方的门人可都期待着第二批战利品呢。大家不能吃剑宗留下的残剩啊。”
——你明显为了自己好处盘算,打着其他人的旗号诳我。
“但是,凤凰十二律圈内的龙血龙肉都被大孔雀吸纳差不多,我们要搜刮也只好出飞剑环外,那不是脱离了林真人护佑吗?”
我反问柳子越——这也是现实的情势。我们不知道云梦法界的深浅,入赤城前还是紧跟林道鸣保险。
“那……那我们就稍微飞出十二剑的范围,转一圈便回来?”
柳子越小声询问,手脚已经自说自话从纳戒取出一枚夔牛皮制袋子——这是比纳戒容积大上三十倍的一种宝囊。袋口打开,隐隐有收摄之风向龙血龙肉牵引——但是和钟大俊手上葫天的吞吸之力相比,风袋的摄力实在微不足道,畜龙的血肉骨头悉数被葫天纳去,风袋只摄入几块龟甲大小的碎龙骨头。
孔雀上的秦霄嘲讽地向柳子越嗤笑。
“不可以。不能主次不分。”
我断然否定柳子越跳出林真人圈子的建议。
他心有不甘地长吁短叹。
缩小到百里方圆的云梦法界渐渐从清明转昏黑,响彻法界的招魂之歌被淑世之道的琴音压迫回赤城之内。我们飞临赤城顶尖。
团团簇簇的孔雀道兵覆盖住了赤城上方的天空,天空一下成了宝石蓝sè。
不用千里镜,整座七重城池在我的金丹目力中已经清晰可见。紫电腾蛇和大孔雀就在摩云高台的上方。隔着罩住赤城的阵法屏障,我就能看到云梦之人
——那云梦之人顶上的金轮也像遭遇rì食那样黯淡无光。
“呀。”
被他无形牵引的楚王金蝉躯壳扑通一声躺倒在金棺里;云梦之人从方才空空朦朦的状态苏醒过来,坠落在台上;不过,三个巫女还沉浸在仪式中,招魂之音依然飘逸。
云梦之人抬首和我们目光交接。他一言不发地注视了依旧抚琴的林道鸣一会儿,然后盯住我们的腾蛇。我的眼光和他的长久相交:
一个我此生从来没有记忆的人蹦到我心头;但这个人我的确熟悉万分,就像诸天雷法总纲那样铭刻在我的神魂深处;那种亲切感,甚至和父母、小芷与我的关系相当——即使他的凤凰面具屏蔽了此人任何形神的特征。
云梦之人没有表情的脸滴下了泪。
“那个人的气真是难以形容。明明是邪魔,为什么我却感觉面对反而自己做了亏心的事情呢?——只是,莫名其妙的,他为什么要对我们流眼泪吗?”
红衣少女自言自语。
——我有一个模糊的答案。
“那种气场超越了世俗间的一切诸侯,我父亲都未必……”青衣少女呢喃。
龙少垂头,“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杀的**的人。”
南宫的脸上现出yīn云般的愁sè,他忽然转过身,我瞥到他是悄悄拭去自己吐出的心血。
又一个蝼蚁大小的点匆匆攀上摩云高台,正是夺命书生,他恢复了满头的乌发和健实的肌肤。夺命书生在离摩云高台顶尖三阶处止步。云梦之人的目光回首,听夺命书生禀报完毕,然后示意他退下。
“如实对诸位说:我的目的只是获取云梦城的伏藏。荆南道西的灾难是鬼门造成,我的责任是任用不当,过失我会事后弥补;但我的招魂仪式还有三天完成,如果放弃,上百万人的xìng命就是白白牺牲。
林真人,你虽然是修真界的翘楚,但我奉劝你退去,——从夺走落凤坡的云梦门户起,你的气运就在流失;再试图进入赤城的内法界,天赋予你的命也会终结;
南宫世子,你能到这里,是天不yù你亡。但我不能把你的磐石心奉还。你如果要生,可以和这具楚王躯壳融合,做我的傀儡大将,这是天留给你的一线生机,余下路的终点都是死灭。”
云梦之人的语气宁静无波,但其中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我不做人的傀儡和臣下。”
南宫说。
“所以,你能触摸到天命,但终究得不到它。”
“休想动摇我的道心。”
南宫sè变。
云梦之人望向林道鸣。
“修真者的命由我不由天,你的信口雌黄能济什么用?”
林道鸣冷笑。
云梦之人叹了口气,依然盘膝浮空。忽然,他又睁开了进入观想不久的眼睛,
(“你这世叫什么名字?”)
云梦之人的神念传入我一个人的心里。
(“原剑空。”)
我在神念回应。
(“我也不是原来的名字了。”)
云梦之人又合上眼睛,沉浸了招魂仪式的空蒙状态。
“轰隆!”
云梦城外的光亮消失,雷球黯淡。那扇云梦门户倏地闭合。
我们两路人和二百五十孔雀道兵被封闭在方圆百里的小宇宙内。
外无援兵,与世隔绝。
林道鸣哼了一声,拨了下弦,
“不需要三天破城,就现在破了你的招魂仪式,再破开这个百里内法界好了。”
淑世之道的声音大作,一下子把覆盖一座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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