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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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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启年树起两根手指,

    “不瞒仙长,我为我们舜水镇的存续殚尽竭虑,不愿意让我和镇民三十年的心血经营毁于一旦。但是这岛上土著有两个扎手的点子:一是昂山宝焰,二是坠星山妖物。妖物不除,我们华夏人就难过此山一步;宝焰不死,王某百年之后舜水镇无遗类。”

    ——情况有那么严重吗?我根据原来的情报把妖物是放在第一位的,因为它神秘莫测而更加恐怖;而昂山宝焰不过是一个土著,也是圆颅方趾的活人一个,有什么可以畏惧?

    “妖物和宝焰的事情我略有耳闻。这妖物我待取一把斩妖宝剑为王长老杀之。昂山宝焰一介凡人,本仙指点你镇中两个仙苗,以后制住昂山宝焰不难。”

    ——我这次的目的本来就是探下舜水镇的实力,临时起意来推销下“原剑空”,马上准备拍屁股走人,可不准备真的为他趟浑水。

    “刚才我提矛时气力不济的,让仙长见笑了——”

    王启年这么一说,我想起他二十年前曾经和坠星山妖物一战,被那妖物撕下肩膀的肉,伤的该是刚才那条提矛失败的右手臂。

    如此说来,刚才倒不是他做作了。

    “——这是当年妖物给王长老造成的伤吧。”

    我率尔道。

    王启年嘿嘿一笑,

    “仙长是世外之人,王某自然不敢再仙长前打诳语。当年的妖物王某只是不知道虚实,现在真要准备充分,未必会败下阵来。它的伤舍弟王启泰早已经为我治好了,一点后遗症也没有。我这条右臂的伤是新伤,是昂山宝焰在一个月前造成的。”

    他唏嘘一声,

    “五年前我第一次和昂山宝焰交手,他以筑基的境界从我手下逃生,我没有及时把他扼杀在摇篮里。二年后他已经有了金丹下层的实力,只是经验不足,我能暂时压制住他。这伤是一月前他造成的,我堪堪和他战平,稍一大意就着了他的道。我对军营里的其他人推说是二十年前的旧伤复发,以免乱了他们的军心——其实那个昂山宝焰今rì已经是金丹中层了,这个岛上无人可以制他!”

    王启年神情凝重道,

    “等新一代舜水人成长起来还是太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昂山宝焰又会晋升成金丹上层!他是个妖孽!不能让他再成长下去。仙长如果愿意帮助我,我们在几个月内联手设一个圈套,一劳永逸地结果他!”

    王启年杀机已动,豁地拍案而起!

    帐外雷声大作!瓢泼大雨倾斜下来。是夏天的雷阵雨。

    我的茶杯晃了一晃,落在地上,摔成四瓣。

    我脱手了。

    一阵尴尬的寂静,我已经停不见外面的风雨之声。

    王启年不经意间借雷势隐发出的狮子吼,震慑了我的心灵。

    他恐怕已经摸到了我的底。

    修真者不会为风云变sè,而凡人会。

    我把碎掉的瓷碗一瓣瓣收拾起来,再换了一个杯子,这次我往杯子里斟满酒。

    ——王启年应该不会杀掉我,常理上他会抓住我盘问底细。

    我尽力从容平静地道,

    “雷是天籁之音,我们修真者也要度雷劫,心头少不得对这天音有一点敬畏。”

    王启年不言,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沉静得可怕。

    ——我接下来该怎么从一个金丹武者的鼻子底下脱身呢?

    论打,我连筑基都打不过;论跑,我跑不过他的亚音速。

    难道现在立刻招认我是来这里的中原海客?再把慕容芷供出来?

    不行,我还是要逃跑。如果是被识破而求人,就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我要等待时机,制造混乱。

    只要我能离开这个营帐,大雨就会让我的气味消失。

    我再换装成一个普通的士兵,凭路人甲的面具没有人能记得我的存在。

    帐外忽然有一个神sè紧张的将校以紧急军务求见,他匆匆入帐对王启年附耳几句。

    王启年点头,

    “昂山宝焰那厮乘大雨又来我们这里挑衅。刚才仙长为雷声所惊,不妨在帐中暂歇。我先去会会那土著。”

    他又命令那个筑基境的将校暂时陪我,没有他的军令,这个将校不得妄自离帐。

    然后王启年用左手扶住铁脊矛身摇了两下,轻松拔出。他掀开帐门倒拖着丈八铁脊矛健步踏向北方,雨水没有一滴沾在王启年的身上,在离他三寸之处都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铁幕弹开。

    一羽不能加身,也是金丹武者的境界。

    ——王启年大概是想让这个筑基盯紧我,他已经认定我的功力不是筑基之敌了,说什么也逃不走!

    可惜,他错了。

    我的功力不是筑基之敌,但我的智力可不一定,而且我有神奇的道具。

    “喂,给我添点酒。”

    我把快要见底的酒杯向那个筑基的将校晃了下,他大概还不知道我被王启年看破了,只知道看紧我的军令。于是他背过身去拿王启年案那边的酒坛子,然后转回给我斟满杯。

    “这酒怎么这么难闻!有股sāo臭!你们这样款待本仙的吗!”

    我故意生气。

    “这是王长老平常喝的酒,好的很,怎么会糟糕呢?仙长一定闻错了。”

    “你尝尝!”

    我脸现怒容,把背上的下品宝剑豁的抽出来。

    这个筑基面有难sè,在我的恐吓下战战兢兢地抿了一口。

    ——一口就够了。

    十个呼吸后,筑基将校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背转身的时候,我在杯里加了蒙汗药。

    这是我出来探察情报时纳戒里收藏的天香蒙汗药。

    ——慕容芷家特制,就是筑基境也照样中招。

    完全喝完,七天之内瘫软如废人。

    这一小口,能让他麻一天。

    我迅速扒下筑基将校的藤甲,和自己互换了装束,再把他藤甲上的军徽摘掉——这军营中人的区别只在军徽,去掉之后就没有分别。接着我把自己的发髻扎起来,又恢复成华夏人的打扮。

    我又想了下,用剑割开筑基将校的手指,拿着他蘸血的手指在王启年案上写了歪歪扭扭几个字(我可不能让他认出我本来的字迹来):

    “原不可说无名子,剑酒逍遥走红尘。空想存续舜水者,去寻白云新来人。”

    我顺手把中军帐悬挂的那张全岛大地图也塞进纳戒里,大大咧咧地走出中军帐。

    “仙长在里面存想,其他人不得妄入!”

    大雨中一队队人马正在集结出寨,我快步走到一队人马的队列之尾。

    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这张路人甲脸,我走出了王启年的大寨。



………【第二十八章 小黑屋(三)】………

    白云乡夏季的雨来得突兀又狂暴,我登山的来路已经漫起了到人颈部的河流——虽然我水xìng极好,但问题是五步杀人蛇也是种剧毒的水陆两栖蛇。它们在短暂新生的河流中来回游动,寻觅猎物裸露的防御弱点啮以毒牙

    ——在暴雨时刻,五步杀人蛇和它的天敌们角sè互换,人和无翅鸟都成了蛇报复和暗杀的对象。识趣的无翅鸟会跳到大树上等待雨停,人类则尽量远离河流,或者须臾不离开小艇。

    暴雨时刻我无法下山。

    可是我一定要在暴雨时分立刻离开大寨。

    无论如何,再不折返!

    怎么高估王启年这个金丹武者的追踪能力都不过分。

    全岛大地图上记载从大寨往北走进坠星山巅的云雾里,是一个半径百里的无人区,也是妖物可能出没的范围。王启年曾经率领jīng干的小队数次进入无人区侦察妖物,地图中坠星山南坡的无人区内也标识了几处华夏人设置的补给点。

    我打算利用人的思维盲点,反退入无人区内一避,等过几天风头渐退再混入舜水镇巡逻的军健返回南岛,反正我手头有详细的地图。

    妖物的出没并不是无规律的。

    按照我套来的情报,只有华夏人大举进攻白云土著的时候,妖物才会现身行险,而且它从不离开无人区——它的行为方式并不是主动攻击,仅仅是被动防御,不让华夏人过山而已。

    于是我有两个选择

    一、我只在边缘区稍微徘徊几天——风险极小,可一旦遇上妖物就是被吃掉;

    二、我在大寨周围等到雨停,这个时候王启年可能马上追踪到我,等待我的是未知——风险中等偏大,后果未知。

    我选择一。

    我往北走进了无人区的雾里。

    坠星山地下灵脉的灵气从山巅的圆形谷口向外涌出,在山巅半径百里内凝住不泄。

    这个山巅的景物风貌和地面一般无二。

    因为一般无二,才让人惊异

    ——这是上千丈的高山,在山腰已经积雪。

    我长吁一口气,在落英缤纷的草坪上躺在一个大字。

    这里花香芬郁,阳光明媚,没有丝毫雨气,一片祥和。

    七天的紧张像松了的弓弦一下子弛了下来。

    我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我的气相对还浅,这番逃脱花去了我不少jīng神力气。

    无论是耍法术和使心计,费的是jīng神,耗的是元气。

    吃东西既是弥补元气损失的方式,也是弥补jīng神损耗的方式(ps。深夜苦读的诸位一定也深有同感。)

    我要按照地图寻找王启年的秘密补给点。

    山巅的空气极好,夕阳向西沉没,给山岗投下了绚烂之sè。

    深入无人区二十里,我发现了补给点。

    这是一个隐在林中的石垒小屋,晚霞洒落在屋顶,熠熠生辉。

    门不带锁,我推门而入。

    屋内有十叠半草席大小,大部分面积被储存食物的瓮占据,空出的面积简单地布置了一张案和两三个蒲团。

    屋内没有人和野兽的气味,积起了蛛网尘埃。

    我稍微感到点违和感。

    ——既然长久无人,为什么门没有上锁呢?

    我想到的解释是岛上并没有大型的猛兽,不怕无人的时候野兽侵入——无翅鸟是人类之下食物链的顶端,它的食物五步杀人蛇在积雪的山腰就被迫强制进入休眠,脑子单纯的无翅鸟就更不可能在雪山之上来觅食。

    我蹑手蹑脚地掀开一个个瓮盖。如我期待,是腌制的无翅鸟干肉,让我食指大动。

    我往纳戒装满了十天份额的量,就不再多取——一部分做我回洞穴的补给,省去途中猎食的时间;部分带给慕容芷尝鲜——有我好的,自然也缺不了她的一份。

    说来我还是稍微欠王启年人情——如果下次王启年再进入无人区,看到补给点被我搜刮一番,不知道会如何目瞪口呆。我要给他打张白条,塞在瓮底——

    “王启年长老,与你结个仙缘,暂借粮草一用。”

    当然是用“不可知岛无名子”的名义和我左手歪歪扭扭的字迹。

    晚风拂过,我打开的木门被风掩上。

    屋内突然全部暗下来。

    在里面,我看不见自己的手指。

    我忽然想起一进屋子就有的违和感。

    我本能真正不适应的并非这件屋子没有任何生物的气味,

    而是这间屋子完全没有窗户或者类似的通气透光的设施。

    遇到门被合上的情况,我就像被彻底的黑暗包围。

    一种毛骨悚然的隔绝感。

    我脑子里回忆了门的大致位置,屋子不大,很快就能摸到。

    下次一定要把门开着,这种黑暗的感觉可不好受。

    我走向门该有的位置。

    ——我、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门在哪里!

    它应该在前面的啊!

    “砰”

    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

    我一骨碌爬起,空间感彻底迷失了。

    ——不要慌张,这间屋子只有十叠半草席大,认准一个方向直线冲击,准能撞上墙。然后慢慢挨着墙,敲木门在哪里就好了。

    “你最好不要乱动。蛇已经爬在你身上了。”

    一个声音在黑暗里传来,这是小黑屋里唯一有真实感的东西。那是王启年的声音——冷酷的男中音。

    这是他撕去热情的伪装后真实的声音。

    我没有听到蛇嘶嘶的声音,但腕部传来火炙的感觉,是蛇咬无疑。

    ——怎么会有蛇,蛇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不是都在山腰休眠吗?

    我冷汗层出,我感到了。

    大大小小的蛇缠在我的身体上,我有天蚕衣护体倒不惧;

    但是有的小蛇冷飕飕地从颈部窜进我的背脊骨。

    为什么不是美女钻进我的衣服里呢!

    “你练过内功,刚才那一口咬应该要不了你的命。不过我提醒你,接下来就不要乱动了。被几百条毒蛇咬过,内功初层也是死定的。”

    “嘿嘿,大叔,你和昂山宝焰打完了吗?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呢?我觉得自己脱身是很赞的啊?”

    我笑起来。

    恩,我确实是想打肿脸充胖子。已经失去先机了,接下来的谈判起码也得有点气度。

    王启年笑:

    “那是我设的一个圈套。发现你应对的不自然后,我用传音入密和帐外的一个将校做了沟通,伪称昂山宝焰来袭,这样我可以在暗处观察和跟踪你——我怀疑你不是独自行动,于是想等等看,再把你背后的力量一网打尽。不过现在看来该是你个人所为,逃脱的思路都是临机应变,毫无计划,也没有帮手接应。那么我就选择在这里和你单独好好谈谈。”

    ——传音入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金丹的武者可以把自己的音波集中起来,像蝙蝠那样只发shè到个别人的耳中。我还是太依赖常识了。

    “离帐后你一直跟着我?”

    “不错,不过从没有在你视线内出现。只要不在你视线中出现,你的境界就感觉不到我藏好的气。你进这个屋子的时候,我也跟着你进来。你真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居然还有胆子在我面前装神棍和打白条。”

    ——看来那扇木门不是风吹上的,而是王启年关起来的。

    他有亚音速的动作,在我眼睛察觉前,就可以绕到我的身后

    ——简直像影子那般附着我!

    “这个小黑屋很不错。为什么你不开窗呢?”

    我问。

    “这里既是补给点,也是我特意建造的练功地点。门一旦阖上就没有任何光线,瓮夹层里的蛇就会从瓮底游出来——试想在一片绝对黑暗的区域,所有都失去了实体感,还有近千条剧毒的蛇到处游行,随时准备给你的空隙致命一咬。你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jīng神意志。”

    ——一一个武者需要达到什么境界,才能从里面毫发无损的?他该把自己的气保持成枯木死灰那般的“活死人”之状态,才能让蛇错觉成自己游过的不是生物吧。

    “你能在这间小黑屋里待多久?”

    “最长的时候待了一个月,一个月以上的修行我没有时间。如果军务有空闲,我也想尝试下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把自己的气保持在“活死人”的状态一个月!真是恐怖。现在的王启年大概也是这种状态吧,除了他的声音,黑暗中失去视力的我觉察不到他的位置。

    把气保持在“活死人”,或许也是我从这间小黑屋里出去的诀窍。

    “好了,我开始问话了。我问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原剑空。”

    王启年说。

    他看懂了我的藏头诗。



………【第二十九章 小黑屋(四)】………

    “你从哪里来?来白云乡做什么?你的其他同伙呢?”

    “我是中原广陵人氏,家父是坞堡堡主,金丹武者。中原战乱,携全堡千口人渡海万里来白云乡避难。其他人都死在穿越风暴环中,只剩下我一个。”

    这段话我用dì dū话(也就是中原的官话)和广陵当地方言流利地复述了两遍,同时雄辩地证明了我绝非土著jiān细——土著不离白云乡,不可能对于华夏的风土人情如此了解。

    另外,我想在供词里尽可能不透露慕容芷存在的信息,目前风险难测,还是把她藏在暗处较好。

    “没想到三十年来中原还在战乱啊……”

    王启年感叹了一声。

    我立刻附和地唉了一声:

    “朝廷也还维持着,军阀也没有死绝,到处是强盗和妖。白云乡没有加盖,所以我们游过来。”

    “这个问题不需要你回答。”

    王启年喝了一声。

    我立刻闭嘴。

    “其他人,说出其他人来。你一个内功初层不可能从风暴环到这里。”

    “没有其他人。我刚才说了,其他人都死了。我的父亲他临死前把我推出风暴环的。这里是静海,我水xìng好,稀里糊涂地游过来了。”

    “不可能,你没有金丹武者的体力,无法攀上南岛悬崖,我们舜水镇的巡海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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