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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农-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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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徳秀出嫁,顾氏办了全套嫁妆、陪了十两现银送了女儿风风光光出门。

九月初,德清收到陆逸来信,信中言道自己在凤郡休养,目前正开门收徒,请徳方赴凤郡听课。杨家人大喜,商量着送德方出门,因仁厚走不开,最后决定请二叔仁宽陪着德方上路。

杨家决议之后的第二日,德清收到了嘉铭的一封信,信中隐隐透出疲惫之意,甚至半真半假道:“八妹妹,卿卿,为兄在京颇感寂寥,让母亲即刻择日罢?”

水稻育种正在关键时刻,德清自然不能马上出嫁,但想着自己与嘉铭分别已近一年,便打算与二叔、德方一道出发,回程时拐道殷京与嘉铭见一面。

德清最终没有走成,乐阳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48章 048 抗秋旱同心协力

元熙五年秋,象州大旱,辖下二十八县均受波及。象州多山岭,地势错落,唯有东北方乐阳、平阳、安阳、希阳四县为小盆地,四县周围多山,内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最适合水稻种植,历年来都是象州的粮仓。然而这一年的九月,这四个产粮大县不但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大旱,论旱情也属于整个象州郡中最严重的一级。

七月时,德清已经把所有品种的稻子全部都种了下去,不曾想竟在灌浆时节遭遇大旱,若再不下雨,稻种可就要全军覆没了。德清把稻禾按重要程度分成不同的等级,然后每天与雇来的人一起,优先给育种的稻田担水浇苗。即便如此,取水的地方越来越远、被放弃的田块也越来越多。德清日夜焦虑,急得嘴唇都起了一圈燎泡,哪里还顾得上送德清赴凤郡?

这个时候,就是二叔仁宽也要留下来抗旱、不能陪德方上路了,恰姚家大舅接了一个进京的押镖单子,仁厚便付了二两银子,托姚大舅带着德方一起进京,嘱咐德方到了京城之后便去找嘉铭,然后由嘉铭带着上陆府。

德方不肯走,对仁厚道:“爹,现今大伙都在抗旱,你和娘的辛苦自是不用说!姐姐她一个女孩子,天天在毒日头下忙活,人都晒黑了、也瘦了一圈!四弟才十一岁,天天一大早就蹲在田里、大半晚才回来!我是杨家的长子,就这么走了不合适!”

仁厚却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的活法就是好好读书,这是你爷爷给定的,你若孝顺,就不要多话。再说,抗旱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还有,即便这一季我们家的稻子绝收,也不至于饿死。然而,陆先生开课的日子却已经定了、不会等你,后年的秋闱也会按时开考、更不会等你。你若耽搁两月,科考便是耽搁三年,不是更误事?”

德清难得听到父亲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句句在理,看到德方还有些犹豫,便道:“德方,爹说得有理,你就是在乐阳待着,也不会让天公下雨,我们多雇两个人挑水,可不比你留下强?你别磨蹭了,听爹的赶紧收拾东西、跟着姚大舅上路吧。”

德方终依依不舍走了,德清一家人继续抗旱,大家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心里还是天天盼着下雨。

德清每天在太阳底下与天公作斗争,闷热、焦躁、疲惫、绝望,红土村东的漓河已近干枯,发源于西面高山的澜江却不受影响、水势浩荡,澜江经过乐阳境内,距红土村也不过五里,可是澜江地势很低,水面距岸上的农田十丈,根本不可能利用水车往上引水。而澜江的上游,不但距离遥远,而且穿行于石灰岩质的崇山峻岭之间,也根本不可能开渠引水。

德清给稻子浇水之余,常常跑到五里外的澜江边,对着山坡下的一江碧水干瞪眼,然后沿着江岸一走就走出十几里。她站在澜江岸边,望着一江湍流,无限怀念上一世的抽水机。只要有抽水机,这点干旱算什么啊?

顾氏看德清常常往澜江边跑,生怕女儿某一天为稻种痛心而想不开跳进去,便让德正一刻不离跟着她,自己则每日小心翼翼开解:“我们这样担水浇苗,总能留下一些种子来,今年不成,明年再来就是了。你看看你现今的样子,都要变成一块黑炭了,皮肤糙了、嘴唇也裂了,这要让嘉铭知道,可要担心了。”

德清反过来安慰顾氏:“娘,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痛心那么一大江水白白流走罢了。再有,我不说、黎伯母不说、德方不说,四哥怎么会知道我现今怎么样?娘,我看你这一阵累得很,接下来几日就不要去担水了。”

顾氏却还是不放心:“阿清,女子讲究德、言、容、功,你这还没嫁出去呢,对自己的容貌也要上点心,以后做官太太……”

德清打断她的唠叨:“娘,我知道了,出门一定戴帽子、晚上一定敷药!”

自己是女孩子,当然也爱美,哪里会自我糟蹋?现今除了杂交技术她无法放手,田间的粗活、重活都是雇来的人在干,她不过是每日巡视、指挥罢了。必要的皮肤防护是不能缺的,但是也不能本末倒置,她总不能为了一身好皮肤,天天待家里不出门吧?爷爷为了这些稻种,可是把性命都丢在了南疆呢。再过得一年、两年,德正彻底上手之后,她倒是可以松一口气。

这一日早晨,德清正在村头的田边指挥着几个雇工浇水,耳边突然听得马蹄声响,抬头一看,几个人骑着马风驰电掣而来,久旱不雨的大路上烟尘滚滚。正诧异间,当先一骑已经驰到近前,马上之人一边勒马,一边大声喊道:“清妹妹,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呀,真像南疆的泥猴子!”

居然是徐景宏!

德清忙了一早上,正累得腿抽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有气无力道:“徐师兄,你怎么又来了?”

徐景宏跳下马,把缰绳往马背一抛,然后吊儿郎当甩着马鞭走过来,笑嘻嘻道:“我听说你最近过得不怎么好,便割一块肉看你来了。”

德清哪里会信?但是知道景宏来了也就是个闲人,于是伸手一指,让他站在一旁,自己按部就班忙活了一通、又交代了雇工一番之后,这才领着他往家里走。

其间景宏倒也老实,静静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她着人干这干那,直到德清发话“走吧,跟我回家”,这才牵了马跟上去。跟景宏同来的四人,看样子都是他的随从,被他训练得如同聋子、哑巴一般,配合倒是很默契,景宏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知道该停下还是起步,德清心里羡慕不已。

到了家门口,景宏指挥四个士兵卸下各自马背上的大口袋,倒出好多吃的、用的东西来,一件件摆开之后,几乎占了小半个院子。德清扫了几眼,发现有新鲜水果、有晾干的药材、有小心包裹着的植物、动物……林林总总四五十样,不禁笑道:“徐师兄,知道的以为你去戍边,不知道的,恐怕以为你到南疆贩货呢。”

景宏却笑道:“杀敌之余,顺便弄点南疆的特产孝敬故人,小事,小事。”

这时得到消息的顾氏刚赶回来,进门看见景宏,又看见半院子的东西,心里微微皱眉,面上却笑着对景宏道:“侄子果然守信,九月份果真回到乐阳来了。南疆这么远,来回一趟也不容易,侄子带了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听婶子的,把七叶草留下就好,其余的都给你祖母、母亲捎回去。”

景宏亲自把七叶草捧给顾氏,笑道:“我这一回要在乐阳住个一两年才能走,一两年之后,这些东西都不知糟蹋成什么样了,带回殷京肯定不成。婶子就行行好,勉为其难收下吧。”

德清只听进了第一句,立即问道:“徐师兄,你如何能待在乐阳不走?”

景宏看到她惊愕的样子,正色道:“我这次从越城带回来十万人马,如今都驻扎在平岭附近,两年后可能北上,也有可能西进。”

德清愣了一下,但是知道不宜深究,便也不继续往下问,脑中却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问了另外一件事:“如今这十万人马由谁指挥?”

景宏得意道:“正是在下,你的徐师兄。”

德清大喜,一把拉过景宏的胳膊,把他拖到一边:“徐师兄,你这十万人马除了打仗,会不会挖战壕?有没有挖战壕的工具?”

景宏迷惑,德清赶紧补充道:“就是在地上挖坑、设陷阱之类!”

景宏道:“哦,这是步兵要干的活。”

德清两眼发光:“你手下有多少步兵?”

景宏答:“九万。”

德清欣喜若狂,把景宏抓得更紧:“徐师兄,我有一件事求你!你能不能让这九万人帮我开渠引水……”

德清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最近她隔几日便到澜江边恨水,抽水机无论如何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她实习时见过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凿的、已经废弃不用的、开在土岭脚下、覆盖整个乡镇灌溉系统的水渠。当时只要把水抽到这种高渠之内,所有低于水渠的田地都能得到灌溉,那样的工程不需要钢筋水泥,只需要铁锹、铁铲,但是需要大量的人力投入。

她考察过周围的地势、土质,曾经设想过,如果给她足够的人手,在澜江岸边选择一个坡度缓和的地方、构筑两端封闭的阶梯式壕沟,在乐阳东面连绵的土岭脚下挖一道长长的水沟;然后把水一级一级往上引,先通过壕沟引上河岸,再引入长水沟;长水沟地势高,可以流入连通乐阳县的任何一片稻田的沟渠,最后整个乐阳县的田地都能得到浇灌。

至于往高处引水,可用水车车水,也可用水桶荡水。大量的人力日夜轮班开渠、往高处引水,十天之内应该就可以有清水进田。这个工程一旦建好,再碰上大旱之年,农人们只要排班往高处引水就好,乐阳将不再受旱灾困扰——除非澜江干涸。

然而她只能想一想罢了,乐阳县老幼男女加在一起不过十万人,即便县令刘镜湖出面,说动了所有劳力都加入这个工程,人数大概也不会超过两万。

景宏手里有九万五千精于挖坑的士兵,这些士兵听命行事,不要工钱,也不会怠工、逃跑,德清怎不欣喜若狂?

顾氏等人听了德清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景宏也是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清妹妹,你说什么?让我的士兵去给你挖渠、引水?”

德清纠正道:“徐师兄,不是给我、而是给乐阳县全县百姓挖渠、引水,水渠一旦建成,将造福千秋万代,徐师兄将千古流芳、为世人传颂。”

徐景宏嗤道:“你少往我脸上贴金!让兵士挖水渠?历朝历代都没有这个规矩!”

德清道:“徐师兄,我记得西疆和北疆的驻军都有屯田,军屯是为了自给自足;而今你手下官兵的军饷拨自国库,而国库银子缴自农户,现下你让官兵帮忙修渠,跟官兵亲自屯田正是同一个道理呢!”

景宏沉思,德清继续道:“要不,我们去找刘师兄商量商量?如今刘师兄是乐阳县令,开渠的事也要经过他的同意才好办。你们俩一文一武,搭伙干活最好不过了。”

刘镜湖雄心勃勃,如今正为秋旱焦头烂额,多半会同意。

如此,徐景宏出人、刘镜湖出力,万一上面就利用军队开渠一事怪罪下来,刘尚书、徐将军都会各自出面维护儿子、共同担责,罪名便可由大化小、由小化无。她籍籍无名,只不过出了一个主意而已,怪不到自己的头上。此事稳赚不赔,德清非常乐于推动,而且,她估计元熙帝大概也不至于那么迂腐,真会追究景宏和镜湖的责任。

提起刘镜湖之后,景宏略微犹豫一会便答应了,让身边的一个人立即去县衙请人到杨家商量。

一个时辰之后刘镜湖就到了,去请人的兵士只告诉了他,红土村杨家有人在等他商量很重要的事情,却没有告诉他到底是什么事。他一听,以为杨家出了大事,换了衣服便立即上马跑来了。

刘镜湖一进门,便看见德清景宏坐在院子里正谈得兴起:两人的头几乎碰在一起,德清嘴角含笑,手握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景宏满面风尘,低着头往地上看,眼睛却不时偷觑德清。

刘镜湖心里一松、又一紧。

德清看见刘镜湖来了,笑着招呼:“刘师兄,快来坐下,我有个好主意!”

徐景宏则道:“刘师兄,我回来了,以后也不走了,大概能陪你过完这一个任期,你高兴吧?”

刘镜湖对德清微微颔首,却对徐景宏道:“徐师弟来得正好,最近乐阳大旱,我忙得不可开交,偏平岭镇出了一桩要案,你人手多,可否借我些使一使?”

徐景宏笑道:“有何不可。”

不出德清所料,刘镜湖听了她开渠、引水的计划之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让景宏非常郁闷。

用过午饭之后,师兄妹三人立即前往澜江边考察地形,顾氏依旧让德正跟着姐姐,自己则和仁厚去田里干活。

第二日,刘镜湖一边贴出告示招募木工、铁匠,一边请来各色人物,完善前一日的沟渠图纸,计算水车、水桶以及各处人员数量。

第三日,十万大军开进绿水镇,日夜不停挖渠。

十日之后,第一道水流流进了最靠近高渠的稻田里。

乐阳县熬过了元熙五年的秋旱,德清的稻种保住了。

第49章 049 查疑案嘉铭心惊

这一日,黎会正指使两个小厮、两个小丫环打扫嘉铭的书房,门房遣了人来报:“黎总管,大门来了一个姓杨的公子,说是大人的兄弟,也不知是真是假,您出去看看吧。”

“姓杨的公子?大人的兄弟?”黎会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道:“不错!大人是有兄弟姓杨,快,快跟我出去迎接!”

姚大舅的押镖队伍,安全第一,他们每日算准了行程,日出才走、日落必歇,如此走走停停的,一行人反落在了驿站信使的后面。十日前嘉铭就已经收到了德清通过驿站送出的信,知道这几日德方要到京城来,因自己每日一大早需到衙门当值,便吩咐了黎会清扫屋舍、安置器具,然后每日留心上门客人、务必不要错过了。

黎会看到嘉铭郑重其事,便有些担心自己认不出来人误了事:“这些日子上门拜访的人不少,姓杨的也有过那么几位,我们又都没见过杨公子,弄混了可要闹笑话呢。”

嘉铭笑道:“会叔不必担心,杨大公子与杨二姑娘长得很是相像,你见过杨二姑娘的画像,一见杨公子就能认出来。”

黎会急冲冲走到门口,果然一眼就认出了德方: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腰背挺直,头扎玄色发带、一身月白袍子,含笑站在阳光下,面庞、眉眼与姐姐有七八分相似,不同于姐姐的灵动娇俏、神采飞扬,他英气勃发、俊逸利落。

黎会心下暗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同时心里为自家少爷欢欣不已。

德方看见门房带来了一位衣着朴素、行动稳重的老人,心知是个管事的,微微躬了身拱手道:“敝人象州郡乐阳县杨德方,上门拜会同乡兄长黎传芳,请老伯代为通传。”

黎会一把扶住了他,笑道:“杨公子,快请进,快请进!老奴是黎宅的管家黎会,少爷上衙门去了,几日前就吩咐老奴打扫房舍等着公子上门,如今可把公子给盼来了!”

在黎会的精心安排之下,德方先是洗去一身风尘,而后吃了一顿大餐,接着歇息了一个时辰,醒来后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嘉铭这才从衙门回来了。

嘉铭初看见德方,也是微微愣了愣神:德方长得几乎跟自己一般高了,不知八妹妹现今如何?

嘉铭热情依旧,可是德方却敏感地发现,四哥有些地方已经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

两人寒暄之后,德方说起家乡的秋旱:“……家家都担水浇苗,漓河里的水只剩了浅浅一层,我出发的时候,很多稻苗都要被放弃了……二姐姐从南疆得回的稻子全种下去了,家里雇了人担水,专浇灌那些育种的稻苗……”

嘉铭仔细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你姐姐亲自担水去了?”

德方道:“那倒没有,我娘不让。姐姐——姐姐还好,她主意正,家里人都依照她的话干活。”

嘉铭又问:“乐阳大旱,刘师兄身为县令,应该很着急吧?”

德方笑:“刘县令虽刚上任不久,却一有空就微服上山下乡,对了,还花钱雇了四弟做向导呢,可把四弟乐的……后来大旱,黎县令更是天天往田间地头跑!他那样一个白玉般的人,如今满嘴燎泡、晒得可黑了,比二姐姐还惨——”

德方突然打住,转了话头道:“四哥,你这宅子所处地方倒幽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嘉铭心里咯噔一下,却笑道:“你能喜欢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估计明年夏天先生就会回殷京来,到时你肯定也要跟着回来,我把这间屋子给你留着。对了,我听说徐师弟往南疆去了,不知他经过乐阳的时候你有没有见着?”德清的信里,对两位师兄总是一笔带过。

德方道:“那是四月间的事了,徐哥哥恰在二姐姐及笄那一日路过乐阳,顺便给姐姐送了礼物。对了,徐哥哥说九月份还要经过乐阳,四哥,南边又要打仗了吗?”

徐哥哥!嘉铭看着德方酷似德清的脸,不禁想伸手封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最后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南诏去年才吃了败仗,应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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