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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路(校对版)-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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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姑姑回来了,她已经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事,又听到些楚王郡主的话,见此情形心中暗叹一声,淡淡地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要歇息了。郡主也早些歇下吧,明儿还要出宫呢。”

  楚王郡主闻言一愣:“出宫?我么?为什么?要上哪儿去?”

  谢姑姑恭敬地道:“皇上下了旨,让皇后娘娘替郡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出宫回王府去。”

  楚王郡主先是一喜,但接着又有些不情愿了:“好好的,为何这般仓促?姨妈不是说想我了,让我在宫里多陪您些时日么?”她甜甜笑着歪在皇后膝前撒娇,“姨妈,轻云舍不得您,还是过几日再走吧?”她还要在卢妃那里多下些功夫呢,今晚才是头一回,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皇后看着她讨好的模样,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皇上听说你去了卢妃那儿,很是生气,勒令你立刻出宫。他如今正在气头上,姨妈怎么求情都无用,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先出宫去吧!”

  顿了顿,她又想起楚王郡主的“身世”,若是就此让这孩子回到楚王府,万一被姐姐楚王太妃带走折磨,借以出气,那可如何是好?哪怕姐姐不带走这孩子,改由楚王世子看管,那也不好。楚王世子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世,所以才会对这个妹妹如此冷淡,轻云在他的管束下,日子只怕也舒心不到哪里去。

  于是皇后便心一横,改了主意:“你出宫后,也别急着回王府了,你父王母妃都有病在身,你哥哥更是大病初愈,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别给他们添乱。恰巧当日姨妈出嫁时,姜家陪嫁了一个宅子,就在城中,地方不小,还有个小园子,倒也别致。你索性就带着身边侍候的人过去住些时日。姨妈再拨几个心腹过去照看。等过些日子,皇上消了气,姨妈再求皇上,仍旧接你进来住着,好不好?”

  楚王郡主微微变了脸色。勉强维持着笑容:“轻云哪儿有您说的这样不懂事?父王母妃病了,哥哥身子也不好,轻云正该去侍疾的。哪怕什么都不会,至少也该陪他们说说笑笑,哄他们欢喜,怎能因为贪玩而躲懒呢?姨妈的宅子一定极好,只是如今天儿越发冷了,即便有园子,也没什么好景致,不如等明天春暖花开后。轻云再陪姨妈去游园,岂不更妙?”

  皇后看着楚王郡主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她长到如今快要四十岁了。又在宫廷这种地方浸淫二十年,见惯各色人等,怎会轻易被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骗倒?轻云分明是心里向着她的“父母兄长”。对她生出了戒备之心。但饶是皇后心中再难过,也无法将真相说出口,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将她与楚王府那一家子分隔开来了。

  皇后惨笑了下,努力板起脸来:“春日游园,有春日的妙处,焉知秋冬景致不美?眼下那小园子里正值早梅开放,恰是赏梅的好时节。你过去住几日,就知道那里的好处了。若你回了王府,岂不是把你在宫中闯祸的事告诉你父王母妃与哥哥了?他们定会为你担心的。如今是什么时候?你哥哥事事小心,只求能稳稳当当地受封为王,承袭你父王的爵位。你就别在这时候给他们添乱了。”

  楚王郡主听完,脸色又是一变,却不敢再说什么了。楚王府今非昔比,她就算有心算计,也不敢将事情搬到明面上,否则挡了哥哥的承爵之路,母妃只会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后又再安抚了楚王郡主几句,才把她送回了房间,回头又亲自带人为她收拾行李,不料越想越难过,摸着郡主家常穿的华服,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谢姑姑迅速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才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别难过,郡主只是不明真相,才叫王妃给利用了!”

  皇后哽咽道:“可皇上不知道!他今日训斥轻云时,语气中不掩厌恶,我真怕……我真怕他真的恼了轻云这孩子,会叫她吃大亏!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他的亲骨肉!”

  谢姑姑倒吸一口冷气,迅速张望四周一圈,确认无人听见这话,方才哀求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若叫人听见,那可是滔天大祸!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太子着想呀!若您出点儿什么事,这世上还有谁能护着太子呢?!”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皇后就想起皇帝解决了楚王府,湘王府又不成气候,他却迟迟不肯接太子回来,甚至不肯下旨恢复太子的名誉,这分明是有心废了他。只要卢妃生下了皇子,太子的储位就保不住了。昔日皇长子被废之后,一直被圈禁在某个秘密处所,却有传闻指他已经成了疯子,若她的太子日后也要遭受这等待遇,她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绝望的皇后不知道,楚王郡主在她离开后,立刻就召集了自己的两名心腹侍女蓝绫与绿缎,要她们为自己想个对策出来。她不能就这样被送到皇后的陪嫁宅子里去。她刚刚想出个好计谋,要挑拨得卢妃给皇帝、皇后添乱子,还没出成果呢,怎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出宫去?即便要出宫,那也该回王府才是!父王与母妃不在府中,可哥哥却在!哥哥待她一向冷淡,她正要想法子讨好他呢,否则将来他袭了王爵,还能看顾自己么?

  楚王郡主心中有一个秘密,是连身边最心腹的侍女都不知道的,那就是她心知自己并非楚王妃亲生,而是侍妾所生的庶女。她记事极早,清楚地记得三岁那年,楚王妃所生的嫡女忽然没了,正巧皇后要召这位嫡出的郡主进宫晋见,据说嫡郡主自幼体弱多病,等闲连院子都不出的,这还是头一回见皇后,结果还没进宫就出了事。嫡母楚王妃不知为何,不但将消息秘而不宣,还把她抱过去充作嫡出的郡主,十几年下来,对她虽然不算疼爱,但嫡郡主该得的她都有,皇后娘娘更是将她视若己出。据说是因为皇后连生两胎都是皇子,盼着生一位公主而不得的关系。她过了这十几富贵日子,习惯了嫡郡主的尊荣,连卢妃生出的公主都不如她尊贵,若叫世人知道她只是庶出冒充的,会如何待她?

  世上还有别人知道她的身世,母妃是其一,哥哥必定也心中有数,否则当年他从外地回来,见到自己这个“亲妹妹”时,不会忽然冷了脸,这些年来更是对自己冷淡得很。至于父王,他一向不看重女儿,也许知情,也许不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皇后一旦知道自己不是她的甥女,而是完全不相干的女子所生的,那一定不会再疼爱自己了。别看皇后如今对她宠溺非常,那都是虚的,她能够依靠的,只有楚王府!

  面对楚王郡主的问询,蓝绫与绿缎都无言以对。方才皇后与谢姑姑说得明白,皇帝已经下了旨意,明早就要走,这短短几个时辰,能想出什么好法子?蓝绫更是私下找曾随皇后去乾清宫的宫人打听过,据说皇帝大怒,明说若郡主赖着不走,就要将她哄出宫去了,只怕装病之类的法子也是行不通的,反倒丢了自己的脸,还不如乖乖听话呢。

  楚王郡主见状恼了:“没用的东西!平日总显自己有多能,到了要紧的时候,就怂了!”骂得蓝绫把头垂得更低了。

  绿缎今晚曾随郡主去过卢妃宫中,心中对主子心中最牵挂的事倒是有所了解,便献计道:“郡主,如今这情形,只怕不出宫是不行的了。即使强留在宫中,皇上也有了提防,今后您要再去卢妃那里,也没那么容易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遵旨行事。只是出宫之前,还要想法子在卢妃那儿再挑拨几句。哪怕是咱们出了宫,她自个儿也会在宫里生事的。”

  楚王郡主听得双眼一亮:“这话说得是!你给我说说,该怎么去卢妃那儿挑拨?”

  绿缎压低了声音:“首先,不能让她知道郡主是为何事匆匆出宫的,若她知道是皇上下的旨,也许就害怕了,不敢再生事!倒不如派人给她捎话,说是世子身体不适,急接妹妹回王府,再留几句挑拨的话……”

  “你就别胡说了!”蓝绫拦她道,“这话说得如此直白,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又是罪上加罪,可别连累了王府才好!”

  “你怕什么?她这主意很好。”楚王郡主白了她一眼,扬声叫人,“鲁顺,进来!本郡主有事差你去办!”

    
                  
第六十六章 路遇

   那叫鲁顺的却是个内侍,细看面容,他年纪也就是四十上下,但身形有些佝偻,还跛了一只脚,鬓发花白,十足年老体衰的模样。他无声无息地走到房中,向楚王郡主行了一礼:“奴婢在。”

  楚王郡主嫌恶地看了一眼他的跛脚,抬袖捂着鼻子道:“听好了,你给我趁夜悄悄儿往卢妃宫里走一趟,告诉她王府来了急信,我需得回去了,今儿跟她说的话,她可得好生思量着,别不放在心上。她若听我的,今后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若不听我的,也由得她去。今日我们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明儿她腹中的皇子就过的什么日子,别怪我没提醒她!”

  鲁顺愣了愣,抬头望向她:“郡主,宫中夜间是禁止闲人四处走动的,如今都过了一更天了!”

  “所以才叫你悄悄儿地去!”楚王郡主着恼了,“你从前不是很有本事么?怎么连这点小事儿也办不到?!”

  鲁顺强忍下心中怒气,压低声音道:“郡主,不是奴婢办不到,实在是……都这时候了,各宫想必都落钥了。即便是郡主亲自前往,卢妃娘娘宫里的人也要见着郡主的人才会开门,便是不开门,那也是理所应当的。郡主差奴婢前往,只怕卢妃宫里的人只会给奴婢吃闭门羹!若郡主的意思,是让奴婢不经过守门的人,直接进内殿见卢妃娘娘,就怕卢妃娘娘误会是刺客,立时闹起来,若奴婢不慎被拿住了,宫里多的是人认得奴婢,到时查到郡主头上,只怕连王府也要担不是吧?”

  楚王郡主细心一想,还真是这样,不由得暗恼自己想得不周全,可她一向看鲁顺不顺眼。只是碍于母妃有令在先,一定要她无论上哪儿都得带着鲁顺,她才不得不忍受这个阉人。如今被他驳了回来,还挑了这许多错漏之处,她即使明知道是自己不对,也不甘心在他面前丢脸。

  鲁顺在楚王妃跟前侍候了多年。又在“楚王郡主”三岁时转为服侍她,早知道她这个郡主的底细,嘴上虽尊称她一声“郡主”,心里还不定怎么笑话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冒牌货呢。她万不能在他面前堕了威风!

  她当即就骂了回去:“说了半天,你就是胆小怕事!从前母妃总夸你。说你是个能干的,如今这点小事儿都办不成。若你当真能干,又怎会被卢妃宫里守门的人挡回来?也不会让卢妃误把你当成是刺客了。更别说被人抓到!”

  鲁顺忍了忍气,低头道:“郡主,奴婢是没用,可您也得想好了,若奴婢真个没惊动旁人就把话带到,卢妃娘娘就不会着恼么?大半夜的,奴婢一个阉人跑到她寝宫里……”

  楚王郡主一抬下巴:“我是让你带话,指点她迷津的。她有什么好着恼的?若她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那也活该她没造化!”她瞪了鲁顺一眼,“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记得别给人发现了。若是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我就告诉哥哥去,不用你在跟前侍候了!你这样的跛子,年纪又大了。换了别家王府,早将你贬去养老,也就是母妃仁厚怜下,才会念在你侍候了多年的份上,让你继续当差。你不念母妃的恩情,好好当差就罢了,若敢坏我的事,看我不饶你!”

  鲁顺听了,就知道自己真的无法再拒绝这项差遣了,只是心下的怨恨越积越深,他心下一动,决定要给自己留个保命符,预防万一:“奴婢领命就是。只是奴婢见了卢妃娘娘,万一她不信是郡主差遣来捎话的,硬将奴婢当是刺客,闹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这倒有可能。楚王郡主熟悉卢妃,知道她最是小心多疑不过的了,想了想,便把头上插的一只簪子取下来,扔到地上:“也罢,你将这个拿去。方才我见她时,就是戴着这簪子,她与我客气时还夸过两句。只要见到你手上有这簪子,她就知道你是我派去的了。”

  鲁顺拣起簪子,慢慢退了出去。才走到门边,楚王郡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叫住了他:“你可得护好这支簪子,别落到旁人手里了。若事情走漏了风声,有旁人拿了它来找我问罪,我只说是你偷了去,到时候你有什么下场,可别怪我这个做主人的不护着你!”

  鲁顺的身体顿了一顿,没说什么,继续退出去了。

  绿缎看着他出了殿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有些不放心地回来道:“鲁公公真的能办到么?我瞧他平日连走路都走不好……”

  楚王郡主冷哼道:“母妃从前差他办过不少事,这点小事儿还难不倒他。我只是瞧不惯他那张脸,总斜眼看人。要不是母妃硬要留着他,我早把人打发了!”

  蓝绫眼中露出一丝不忍:“郡主,您也别这么说。他从前是王府里的二总管,也算是王妃跟前的得意人儿。原是那年郡主贪玩,把王妃珍藏的一只宝盒给摔坏了,怕王妃怪罪,躲起来不见人。王妃只当是鲁公公护持宝盒不力,打了他整整八十板子,把他的脚给打折了,他才丢了二总管的差事……”

  楚王郡主立刻拉下了你:“死丫头,你这是怪我了?!”

  绿缎忙推了蓝绫一把:“你真是要死了,郡主平日疼你,你就昏了头了,连尊卑都忘了!鲁顺挨打,是他自己办事不力,若他当真谨慎小心,又怎会把那只盒子放在桌面上,屋里又不留一个人看着?郡主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随手拿起来瞧一眼,怎知道就摔坏了?郡主原是无心的,那鲁顺却着实犯了大错。王妃看在他多年勤勉的份上,只打了八十板子,已是格外开恩了。难不成郡主还要格外厚待他么?那岂不是违了王妃的意思?!”

  蓝绫心知自家郡主的性情,如今也有些后悔方才嘴快了,慌忙跪下:“奴婢昏了头了,方才说错了话,求郡主恕罪。”

  楚王郡主哼道:“也罢,如今在宫中,我且饶你,有话等回了王府再说!”

  蓝绫心下一颤,知道自己未必能逃过一劫,面上勉强做出感激的模样:“谢郡主大恩!”磕了好几个头,起来后又小心地对她道:“郡主,奴婢忽然想起一件事。皇上下旨要郡主回府,皇后娘娘却打算将郡主送去自己陪嫁的宅子。其实郡主就听了皇后娘娘的话也没什么。皇后娘娘的陪嫁宅子,那是姜家备下的,宅子里使唤的人,想必也是姜家的家生子吧?”

  楚王郡主眼睛一亮,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不错。姨妈的陪嫁宅子里使唤的人,可不跟母妃娘家的人是一家子么?到了那里,我想怎么着,还有人拦着不成?”

  且说那鲁顺出了坤宁宫,走在寂静无人的宫道上,心下的怨气就忍不住往外冒。想当年,他在楚王妃跟前也是极有脸面的角色,若不是那冒牌郡主闯了祸,他也不至于丢尽了几十年的老脸,被押在院子中央,当着全王府人的面挨了八十板子,只因为那冒牌货摔坏的宝盒中,装的是那位早夭的二皇子的一把头发!那是楚王妃在二皇子装殓时,费尽心思从尸首上剪下来的。她天天都要看那把头发一眼,每次看都要伤心。

  那冒牌郡主摔坏了宝盒,又怕事逃走,结果那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四散,沾染了尘土不说,也不知是否全都找回来了。楚王妃盛怒之下,不顾他多年的功劳,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去,过后即便知道自己怪错了人,也仍旧不肯还他体面。他明明知道她最大的秘密……

  鲁顺站住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知道那个秘密又如何?他都瞒了这么多年了,如今再说出来,除了给自己添个知而不告的罪名外,还有什么好处?那被楚王妃送走的金枝玉叶,只怕连骨头都化成灰了。听说姜九爷几年前就死在了外头,那一心要讨王妃欢喜的红绡丫头,同样无声无息地死了,当年离京时,她还指望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呢,可王妃又怎会让她回去?还有碧罗,原是个心肠软的,做事也小心谨慎,从不曾犯过错,只因知道内情,无缘无故就被王妃一碗药给灌成了傻子。王妃还叹息说,念在她多年忠心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呢,大概觉得这已是宽厚之举了吧?

  摊上这么个主子,他还能指望什么?若真的因为被冒牌郡主厌弃,让世子发话撵人,不经了王妃的手,保住这条残命,就是他的造化了……

  前方有火光靠近,鲁顺这才惊觉自己想得出神了,竟没有来得及躲避,细看之下,那竟是一顶轿子,领路的还是个御前侍卫。这被抓住了,可没处说理去。

  他急中生智,便故意显出衰老样儿来,软软地跪倒在路边。那御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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