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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瓦-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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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腐！”程仲恨恨的说道，但是泪水却不自觉满了眼眶！
他相信房哲说的每一句话，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王文昌说这话时倔强的表情！
往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程仲一时之间不能自已。
又有一名生员说道：“教谕大人当时还说——”
“说什么？”程仲硬着嗓音问道。
“他说：‘把老夫的话告诉程仲。告诉他老夫的仇，我大明百姓的仇，他一定要报！’”那生员说道。
程仲心中悲切，王文昌独独叮嘱要将这话转告自己，很显然是看好自己。
卢多勋却暗暗腹诽，这程仲比自己哪里强了，为什么连王文昌都这么看重他？
程仲微微扬起头，不让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泪眼模糊中，程仲仿佛又看到王文昌撅着他那白花花的羊角胡子，絮絮叨叨的说道：“年轻人要惜时，要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道理。如果等到像老夫这样垂垂老矣，再想努力可就迟了。”
王文昌的官职很低，学识也不算拔尖，年近耄耋也仅仅是个教谕而已，但是他的一腔正气，他悍不畏死的气概都让程仲感慨！
“送教谕大人！”程仲突然转身，冲着王文昌恭恭敬敬的扣了三个头。
在他的身后，生员们跪了一地，同声悲呼：“送教谕大人！”
房哲跪在程仲的身后，清晰的看到程仲的左肋伤口又崩裂了，殷红的鲜血从衣服间渗出来。
久久的，程仲并未起身。其他所有的生员也没有起身，正当所有人感到讶异的时候，突然，程仲身体一歪，已经晕倒在地！
“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程仲看到自己置身于战场之上，他的身后是大明数万雄师，而在他的面前则是严阵以待的倭寇！
轰！轰！轰！炮声响起，震天的战鼓声咚咚咚的仿佛敲击在程仲的心头！
“杀呀！”生遏云霄的喊杀声响起，所有人涨红了脸，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向着对方冲去！
皮开肉绽声，骨头断裂声，鲜血喷洒声，刀枪交鸣声，喊杀声，惨叫声，和骂声，求饶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程仲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喊的是什么，只知道一味的砍杀面前之敌！
一个个倭寇被他砍翻在地，他们丑陋的头颅飞上了半空，又跌落下来，让程仲感觉到说不出的快意！
“杀，杀，杀！”程仲突然从梦中惊醒，面前的尸山血海不见了，自己置身于一个宁静馨香的卧房。
“你醒了。”谢思存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思存小姐？这是什么地方？”程仲缺氧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还叫我小姐？！”谢思存似嗔似喜的说道：“这是思存的卧房，你被他们抬回来的时候，可把人家吓坏了。大夫看过了，说是疲累过度，将养几日便能痊愈了。你腰身的刀伤还没有愈合，这几日是不能动弹了，需要什么跟思存说一声便是。”
谢思存的言语温柔，宛如一个听话的小妻子。
“咳咳。”谢江波在门外咳嗽了两声说道：“老三，你昏迷之后，我这妹子可是连半刻都没有离开过，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这个当哥哥的可真要将她绑到床上休息了，不对，她的床被你占了，把他绑回床上，不是要和你睡在一起？”
这两日谢思存担惊受怕，而且脚还扭伤了，也是需要休息，但是为了照顾程仲，这个谢家的大小姐竟然片刻不离的守在程仲的身边，这份情意程仲怎能不知？
“哥！你胡说什么呢？！”谢思存又羞又急，连忙阻止道。
“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吗？”谢江波见目的达到了，也不愿让谢思存太害臊，适可而止了。
谢思存满面通红，偷眼看了程仲一眼，却发现程仲的双目正瞬也不顺的盯着自己，顿时更觉害臊！索性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谢江波看他们你侬我侬，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也觉得好事近了，便不再打扰，转身欲走，却没有想到程仲却叫道：“二哥，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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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蹊跷
正当谢江波想要离开之时，程仲却突然叫道：〃二哥，请留步。〃
谢江波一愣，心说你们俩在这亲亲我我的没个够，叫我干什么？
〃麻烦二哥请袁主簿过府一叙。〃程仲说道。
〃袁主簿？〃谢江波不明白程仲重伤初醒为什么要去找这个半老头子做什么。不过程仲要做的事，谢江波从来都不会阻止的。
“你呀，这伤才刚好一些，又要见这个叫那个的，也不知道多休息几日。”谢思存扶程仲坐起身来。
程仲却一把抓住了伊人滑嫩的小手，谢思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这大白天的他不会又想……谢思存心如撞鹿，真担心程仲故技重施，昨日清晨的那种感觉真是……真是羞死人了。
程仲伸出手，谢思存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但是程仲却只是在她的小脸上怜惜的摸了一把：“你呀，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一下呢？”
谢思存很享受这种温存的感觉，低声嗫嚅道：“思存这不是很好吗？”
程仲微微一笑，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请袁主簿是什么事吧？”
谢思存点了点头，这一次倭寇的突然到来让程仲感到很不安。
程仲最大的依仗便是丝绸生意，在他看来远有徐阶，近有海瑞，自己稳如泰山，任何人想要撼动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两百多个倭寇就差一点让他命丧黄泉，让他的丝绸生意损失惨重！被抢被烧被毁掉的丝质品价值数万！对于这种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抢劫，程仲竟然感到一点办法都没有，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他觉得这次倭寇的突然出现可能并非是一个偶然！
很快袁方便来到了谢府，和他一同来的还有潘大年。
〃程小哥，老头子不请自来，你不会见怪吧？〃潘大年哈哈大笑说道，别看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但是这嗓门却不小。
〃怎么会呢？〃程仲说道：〃潘老爷子是贵客，程仲本来还想过两日到漕帮拜望老爷子呢，昨日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程某的这条小命可就算是交代了。〃程仲笑着在谢江波的搀扶下在坐下来。
潘大年随袁方一同来，既出乎他的意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来看出问题的并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呀。
〃程典史的身体好些了吗？〃袁方关切的问道。昨日听老爷子说程典史受伤了，袁某正想来拜望，却又恐扰了典史修养。好在吉人自有天相，程典史安然归来，袁某的这一颗心也终于是放下了。〃
程仲从袁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是真的很关心自己，这也许就是惺惺相惜吧。
〃袁大人，潘老爷子，程仲正好有一件事想和两位相商。〃程仲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程典史是想说这伙倭寇有问题？〃袁方问道。
程仲微微一笑，袁方果然也看出来了。
没错，这伙倭寇出现的太过诡异了，几乎是从天而降一般。
“松江府是大明有数的富庶之地，又临近沿海，为了防备倭寇的侵扰，沿海地区了设立了二十七个卫所，松江府在卫所的重重拱卫之中，无论倭寇从那个方向入侵都不容易，即便是只是小股的倭寇也一样。
二百多人的倭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竟然能无声无息的穿梭数十里，甚至上百里，而且如此的顺当，这不显得太奇怪了吗？〃程仲说道。
程仲的意思很明显：即便卫所的兵丁已经空了，无法做到有效的防御和阻挡，但是起码的示警还是可以做到的吧？可是结果是，倭寇突然出现在华亭县境内，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很多人都吓傻了。
〃袁大人，请您主笔给恩师写一封信。告诉他倭寇已经退去，同时将百姓的损失一并相告，另外一定要告诉他要小心谨慎！小心奸人。〃程仲说道。
这伙倭寇不仅来的蹊跷，而且行为也很怪异！华亭县是一个富裕之地，但是这伙倭寇来到这里之后却并不是大包小包的抢东西，而是肆意破坏，这让程仲的脑海中涌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不可能的念头！那就是倭寇根本就不是为劫掠而来，而是另有目的，最大的可能当然就是海瑞！
海瑞在华亭县试点一条鞭法，而且非常顺利，这在一定程度上让那些准备看海瑞笑话的官员们措手不及。到时候实施一条鞭法的县城也将越来越多。一些人因此将海瑞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如果华亭县被倭寇洗劫一空的话，即便海瑞人不在华亭，恐怕也要因此罢官、免职了。如果不是袁方这位老行伍指挥若定，如果不是潘大年带领漕帮及时出手的话，恐怕这伙倭寇已经得手了！
潘大年与袁方相视而笑。袁方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指，说道：〃一坛上好的老酒！〃
潘大年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愿赌服输，回去我就让人给袁大人送去，区区一坛酒我老头子还输得起的。〃
〃你们这是？〃程仲被他们俩弄糊涂了。
袁方笑着解释说：〃刚刚来的路上，我们就在打赌程典史请袁某来的目的，袁某认为典史必然是觉察了这伙倭寇的意图，而老爷子则认为程典史一日一夜都不在城中，而是在郊外与倭寇周旋，因此不可能觉察出来。这赌资嘛就是一坛上好的陈年老酒！〃
袁方说着漏出嘴馋的神情，仿佛现在就恨不得抱着酒坛子好好的喝上几口似的。
程仲了然的一笑，潘大年人老成精，袁方深藏不露，自己能看出来，他们也肯定能看得出来。
海瑞是一条鞭法改革的急先锋，现在税法改革已经落实，华亭的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并没有酿成任何的事端。因此想陷害海瑞的人便只能出此下策，借倭寇的手搬倒海瑞了。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给破坏了。
这个人幕后的人是谁，程仲不得而知，但是程仲知道的是这个人的背景深厚，实力强大，否则绝对摆不出这样的阵仗。
〃程小哥呀，袁大人清点了，在倭患攻击下百姓死伤七十又八人，我漕帮也伤亡了三人，可谓损失惨重。更让老头子感到窝囊的是，从始至终我们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不知道倭寇从何处来，有多少人，战斗力如何，又向何处去。不怕程小哥笑话，此次倭寇除了你手刃的那四个，竟然连一点伤亡都没有！〃
〃什么？！〃程仲惊诧道。他非常清楚漕帮的战斗力，却没有想到在自身折损三人的情况下，倭寇的伤亡竟然是零人，这其中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别说程小哥你不相信，就连老头子我都不敢相信，可这确确实实是真的。这一次我们侥幸逃脱一劫，但是下一次呢，如果倭寇卷土重来，我们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打出戚将军的军旗还会有那样的作用吗？〃
潘大年说着看了袁方一眼。
于是袁方接口道：〃可不是嘛！程典史您足智多谋，又是海大人的高足，学识强我二人百倍，肯定能解决我们目前的困境，则海大人也可以无忧了。〃
程仲没有好气的看了袁方和潘大年一眼说道：〃潘老爷子，袁大主簿，两位也别遮着掩着了，有什么好主意都说出来吧。〃
袁方哈哈一笑说道：〃我怎么说的？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瞒过程典史的。〃
〃老头子算是见识了。〃潘大年说道：〃确实没有能瞒得住你的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难以置信。程小哥，我和袁大人确实商量了一个方法，正想请你来拿拿主意呢？〃潘大年说道。
程仲点了点头，既然潘大年已经想好了主意，那也省了自己很多事了，但是听到潘大年和袁方的注意，程仲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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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闷声大发财
“两位恐怕早已经有了对策了吧？”程仲从潘大年那跃跃欲试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一切。
“还是让老爷子来说吧。”袁方微笑着说道。
潘大年抹了抹嘴故作矜持的说道：“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很精妙的法子，以程小哥的智计完全不值一提。”
潘大年说到这里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一对眼睛热切的看着程仲，目光中带着鼓励，似乎在说：“好奇吧？钦佩吧？老头子已经想出万全之策了，赶紧向老头子求教吧？快呀！”
程仲心中暗笑，竟然没有像潘大年预想的那样钦佩的五体投地，可怜巴巴的向他请教，而是转而问袁方道：“恩师什么时候回来？”
……潘大年傻眼了，这个程仲真是太不上道了。
当初程仲在漕帮的时候曾经故弄玄虚被潘大年识破过一回。这一回潘大年竟然依葫芦画瓢，但是他装b的本事比程仲还差，又怎么可能成功？
“应该快了吧？工部尚书赵文华已经落马了，贪腐案也应该接近尾声了。”袁方忍住笑说道，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程仲是有意在逗潘大年？
“喂！我们在说正事呢！”潘大年不满的说道。
“老爷子说的对，我们要说正事。”程仲又说道：“县学被倭寇破坏了，很多房屋损坏，对了，大门也被踢坏了，要尽快找一些工匠前去修缮，费用嘛，就从县衙出。”
“喂~”潘大年又不满的叫道。
“啊，老爷子您还在这里呀？还有什么事吗？”程仲装出惊讶的样子说道。
潘大年终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程仲那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了，这小子年纪不大，可是一肚子弯弯肠子，不好糊弄呀。
“好吧，好吧，我自己说还不行吗？”潘大年无奈的说道。
程仲和袁方相视一笑，也不再捣乱。
潘大年颇有些幽怨的看了程仲一眼，程仲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程小哥和倭寇交过手，肯定知道倭寇的优势。”潘大年说道：“不瞒小哥，这一次御倭老头子将漕帮中的好手都调到了第一线，他们中很多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但是结果却是和倭寇短暂的交锋中，虽然也伤了倭寇数人，却没能毙杀一人，而我漕帮的好手却重伤不治三人！是什么原因？”
潘大年的脸上流露出伤感，漕帮上下很多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在死去的三人中就有两个是潘大年的徒弟，潘大年视他们如自己的儿子一般，却没有想到最终白发人送黑发人！
“年龄大了，就容易婆婆妈妈……”潘大年不着痕迹的抹去双眼浑浊的老泪。
程仲叹息了一声劝道：“死者已矣，老爷子就不要太介怀了。”
潘大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和袁大人讨论过，比武功老头子敢说漕帮的好手并不比倭寇差，但是为什么却是这样的结果呢？第一个原因是武器！我大明军队的武器太差了，而倭刀太强！这死去的三人中，就有一个是横刀去挡倭寇的劈砍却刀折人亡！”
潘大年顿了顿，当日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还有一点在我等自身，漕帮的武功有太多的规矩和架势，上了战场就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腾挪闪避，虽然好看，却不实用，远不如倭寇的招数来得直接、有效！因此，如果要与倭寇厮杀，必须让我们的招数变得更加的直接有效。而反观袁大人则不一样，袁大人的功夫脱胎于军中，就直接的多。”
潘大年说道：“因此老头子认为：要改变这一状况，一是要精锻武器！以我们目前的财力完全可以将华亭县的所有铁匠都集中起来精锻武器，我们可以借鉴倭刀的锻造方法，或者寻找锻造大师传授锻造技艺，起码让儿郎们手中的武器能与倭刀有一拼之力。这第二嘛，当然是改善儿郎们的功夫了，我想请袁大人到漕帮教授军中的搏杀之术，或者是相互结合，精研出一门适合上阵厮杀的功夫！如此，再遇到倭寇，儿郎们也就不会再落下风了。程小哥，你看怎么样？”
不得不说，潘大年的这两点想法确实很有针对性，不过——
程仲咽了口吐沫，有些艰难的问袁方道：“袁大人，老爷子的想法您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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