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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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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本是秦淮河上的头牌,而他**倜傥,虽然年龄已然可以做小女子的父亲,但却对小女子一见钟情。〃静心流露出缅怀的神情,仿佛开启了尘封的记忆。她在画舫中抚琴,而他轻摇折扇,傲立船头,说不出的潇洒**。他才名在外,本指望来年金科高中,谋得一官半职,她也能趁机脱离贱籍,过上舒心的日子。但是没有想到,风云变幻——
〃杜崇德的断腿也应该与静心姑娘有关吧?〃程仲又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静心突然问程仲道,她感觉自己在程仲的面前似乎是透明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自从来到了华亭之后,在留都发生的一切,静心很少跟别人提起,特别是她和杜崇德过往,她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程仲怎么会知道?
不单是静心,就连谢江波等人也开始怀疑程仲和静心是旧识了。
〃你说的不错,他的腿确实是因为维护静心免受恶少纠缠而被报复打折的。他的腿断了,前程也就没了。妻子更被他休了,家产也败落殆尽。说起来,静心遇到过的男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愿意为静心倾其所有,无所保留。〃
静心说着又看了徐公子一眼,泪盈盈的双目中满是失望。本来她还以为徐琨和杜崇德一样,愿意什么都为她做,但是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无谓的甜言蜜语,做不得数的,时间真心对自己好的,只有他一人而已,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然而,你却亲手毁灭了他。〃程仲也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因为这件事,静心在留都也呆不下去了,只能远避到华亭县,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追到了这里,他就像是一个噩梦,静心想甩开却无能为力。〃静心泪水涟涟的说道。
〃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程仲却根本不为所动:〃杜崇德省吃俭用,将在谢家得到的银子全部花在了你的身上,你何曾拒绝过?〃
〃我真不想害死他的。可是,可是,这样的日子我早已经厌倦了,好不容易,徐公子愿意纳静心为妾,静心终身有靠,不愿被他所累,这才想摆脱他的纠缠。〃静心说道。
〃竟然真的是你害了杜先生的性命!〃谢江波难以置信的说道,他没有想到这个曾经的枕边人,竟然如此的毒如蛇蝎,现在想来,不由一阵寒战:〃更可恨的是,你竟然还找来了一身乞丐衣服,将先生伪装成可怜的乞丐,试图掩盖罪行!〃
杜崇德与谢江波相处两年,虽然有些严厉,但是彼此间还是很有感情的。
〃谢兄,你错了。这一身乞丐衣服不是静心找来的,而是杜崇德自己穿来的。〃程仲说道。
〃什么?〃谢江波难以置信的说道。他没有想到杜崇德这样一个注重自己仪表的先生,竟然会将自己装扮成一个乞丐,穿着脏兮兮的散发着恶臭的衣服。
〃这一切应该都是他告诉你的吧?〃静心微微一笑道。他和杜崇德的一切程仲似乎了如指掌,就连这样的细节都没有忽略,如果不是杜崇德自己亲口述说,恐怕别无其它的解释。
〃我和杜崇德素昧平生,即便和他相识,恐怕他也不会提起。因为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维护你的名誉!〃程仲说道:〃他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乞丐,一个走路不方便的瘸子却不愿意让车马相送,都是为了让自己的行踪保密,不让人知道他和你相识!甚至他到谢府作西席先生,也是为了能够和你距离近一些。如果你要摆脱他,只要你坦诚相告,他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不会妨害你的幸福。但是你竟然杀了他,杀了这样一个可悲可叹的可怜人!〃
程仲再次叹息了一声,本应是才子佳人的佳话,最终却被一颗蛇蝎心肠变成了一个悲剧!
程仲的话仿佛一记重锤,猛击在静心的胸前,伊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面色惨然。
她知道程仲说的没有错。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竟然对一个挚爱自己的人动了杀机?
这时屋外响起吴婆婆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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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坦白也是一种策略
〃不关小姐的事,姓杜的是老奴杀的,都是老奴的罪过。〃
案情似乎一下子又横生出枝桠来。
不过,程仲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我也希望是你这个老刁奴从中作梗。但是……”程仲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静心姑娘说过,所有兰花都必须她亲手侍弄,因此杜崇德不可能是死于你的手中。不过你的罪责也免不了!杜崇德身躯沉重,恐怕仅凭静心姑娘一人是无法将他的尸体趁着夜幕抛弃到脂粉河中的。为了掩盖杜崇德身份,你还将他**剥除,却没有想到正是这一点才让杜崇德死于非命的事实暴露出来,这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吧。”
程仲完全沉浸在案情之中,甚至没有顾忌到海瑞的权威,直接给案子定了性,好在的是海瑞并未在意。
“程公子真是明察秋毫,连静心随口说过的一句话都能成为公子断案的依据,静心拜服。”静心姑娘又向程仲盈盈行了一礼,然后又叹息了一声。静心叹息中包含的意思,程仲也无从得知,也不想去分辨。
“徐公子!徐公子!您救救小姐吧,她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呀!”吴婆婆扑倒在徐琨的脚下,涕泣交流。如果不是为了能够顺利嫁给徐琨,静心也不至于对杜崇德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因此吴婆婆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徐琨的面上隐隐显出几分挣扎的神情,然后有些为难的看向海瑞:“海大人,我知道静心罪无可恕,可是……”
海瑞摆了摆手,说道:“二公子,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太夫人应该着急了,早些回去吧。”
海瑞的话虽然说的含糊,但是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让徐琨置身事外。
徐琨看了看海瑞,又看了看茫然无助的静心,虽然心中不忍,但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徐公子,徐公子您不能走呀,您救救我家小姐吧,老奴死不足惜,但是小姐对您可是一片痴情呀。”吴婆婆声嘶力竭的哭诉。
“吴婆婆,别求他了。”此时的静心心死如水,原本光洁的面庞此时隐隐显露出死气一般的灰暗。
“这一切都是静心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静心平静的说道,借着他转向程仲,盈盈一拜:“程公子,静心庆幸能够认识您,是您让静心迷途知返,也让静心明白什么才是最可贵的。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程仲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忍,花一样的女子,就这样被自己推上了绝路。
“海大人,能否给静心一炷香的时间,静心换身衣服就随您去县衙伏法认罪。”
程仲心中一动,刚要阻止,却见海瑞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请便。”然后便转过身,谁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是静心却并没有露面。海瑞竟然并没有让周环前去锁人,程仲也未提醒,时间似乎是静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吴婆婆突然醒悟过来,她悲呼了一声“小姐”,跌跌撞撞的冲进静心小姐的闺房,继而悲声大作。
海瑞、程仲等人这才走进闺房,而静心姑娘已经自戕气绝,她自戕所用的正是当日砸毙杜崇德的白瓷花盆的碎片。也许静心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偿还对杜崇德的亏负吧?
虽然杜崇德案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真相大白,但是亲历这一切的海瑞、程仲等人却没有一个感到轻松、畅快,反而心中有一种被堵住的憋闷感。
夜幕已经降临,脂粉河照例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浑然没有因为刚刚发生的命案而有所改变。静心的黯然伤逝更是如同一叶飘落一般,连个涟漪都没有起,这本就是迎来送往的行当,来一人,去一人,谁又在意?莫名的,程仲竟然有了一种和静心同病相怜的错觉。
灯火通明中,寻的的欢浪子和逢迎的娼妓打情骂俏,这本应让程仲面红耳热的场面,此时在程仲的眼中却似乎成了一张画卷,而他穿梭在画卷中,却游离于其外!
好容易穿过了脂肪河畔的纷繁,一行人都松了一口气。谢江波并没有回家,他也是这起案件的见证者,还需要到衙门做一份口供。
为了不让谢孟廷和刘氏担心,海瑞专程遣人知会了两家。
当一切处理停当之后,已是深夜了。谢江波本来是邀程仲到谢府安歇的,但是海瑞却把程仲留在了县衙,隐隐色,程仲觉得海瑞并不想自己和谢江波走得太近。
海瑞的母亲和夫人已经安歇,不便打扰,海瑞便陪着程仲在二堂的厢房暂且将就一夜。好在厢房中被褥是常年备着的,点上一盆炭火,倒也不觉寒冷。
“程仲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静心是杀害杜崇德的凶手的?”海瑞用火钳子拨弄了一下炭盆中的木炭,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
来了,来了,程仲早就想到海瑞会问这个问题。
当时在静心斋中,程仲扯了一个大谎,把自己逛窑子狎妓说成是遵师嘱调查案情,虽然言之有理,而且有据,几乎天衣无缝,没有漏洞。
但是程仲知道海瑞不是一个孩子,更不是一个白痴,能坐上知县的位置,海瑞岂是简单之人?如果程仲以为自己的谎话能够欺骗到海瑞那才是幼稚!
海瑞不拆穿他,不过不想在众人面前让他颜面扫地。现在这里只有师徒二人,如果程仲坚持之前的谎话,海瑞也不会追究,但是不免在心中会对他产生几分不喜和提防。毕竟没有人敢百分百相信一个在自己面前说假话的人。
因此,程仲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向海瑞“坦白”从宽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其实,即便海瑞不问他,他也会找其他的时机主动坦白的。
程仲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海瑞的面前。
海瑞的面上连一丝一毫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更没有伸手拉程仲起来。
“学生错了,请恩师责罚!”程仲语气沉痛的说道。
“哦?”海瑞说道:“你破了杜崇德被杀一案,何错之有呀?”
“恩师,我去脂粉河本意根本就不是为了查案,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静心满室的兰花,联想起杜崇德房中的兰花画卷,这才开始对静心产生怀疑……”程仲一五一十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向海瑞说了一遍。
不过他隐去了谢江波送他五十两银票被自己拒绝,以及再三邀他去见识脂粉河的细节。这样即便能更好的择清自己,甚至给自己加分,但却黑了谢江波,如果他把这两件细节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的话,那么海瑞对于谢江波的印象肯定会非常差,这对程仲以后和谢江波的交往非常不利。
听完了程仲的话,海瑞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程仲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伎俩算不上多高明,但是因为年龄的隐蔽性,竟然连海瑞都没有发觉。
“仲儿呀,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被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海瑞郑重告诫道。
“是,程仲谨遵恩师教诲。”程仲连忙答道。
“我相信你。”海瑞说道:“对了,典史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36章 伊人无心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这应该是效三请之故事了吧?”海瑞笑着说道:“怎么样?你不会再次拒绝为师吧?那就只能说明为师德行浅薄,不能招揽英才了,这张老脸可真的要丢到姥姥家了。”
难得海瑞开起了玩笑,程仲再拜应道:“恩师不以学生粗鄙,以如此重担见任,学生敢不誓死效命?”
“哈哈哈……”海瑞长身而起,伸出双手扶起了程仲,连连说道:“好,好,这华亭县就是你我师徒展布经济,大展拳脚之地呀!”
表面上看起来,华亭县在大明朝三百多个县城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是谁又知道就在这里将要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变革,而海瑞这个知县正是主持这次变革的试水者。
这是一次大机遇,做的好,海瑞就可以平步青云。但是同时,这其中也蕴含着极大的风险,一个做不好,丢官罢职不说,甚至海瑞想全身而退都难。
因此海瑞不得不小心谨慎,他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人,甫一上任,便将华亭县的县丞和主簿赶回了家,并非是他不谙官场规则,也并非他性格怪癖,恣意妄为,实在是逼不得已。
这样的结果让他一时间沦为了孤家寡人,终日忙于县衙俗务,根本就没有时间部署,眼看着日期一天天临近,海瑞也很着急。
程仲的出现让海瑞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首先:程仲和他有着相同的理念。这是海瑞在程仲县试的考卷中了解到的,海瑞甚至将程仲引为知己!
其次,程仲有着超乎寻常的观察力,这在杜崇德一案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从杜崇德的穿着上发现异样,再到剥茧抽丝,找到静心的线索,甚至连作案的手法都推测了出来,虽然有一些机缘巧合的缘故,但是这种分析观察能力连海瑞都自叹弗如!
第三,那就是程仲的胆识了。在面对徐琨的威压以及胡老四的胁迫的时候,程仲依然能挺身而出,无所畏惧,别说放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就是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都难能可贵。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程仲没有任何的背景,这就让他可以站在一个相对公正公平的角度;就如同一张白纸,对于海瑞的施政理念接纳起来也更容易,执行起来也就更彻底。
基于以上几点,海瑞觉得程仲简直是上天送到自己面前的绝佳人选!
但是海瑞也非常清楚,自己所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危险重重。因此他让程仲出任典史一职,所司却并非自己的幕僚,而是华亭县的刑名之事,一是用其所长,二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这也是为什么海瑞不愿意现在就向程仲说明自己所负担的使命的原因。
“恩师,学生还有一个请求难以启齿。”程仲迟疑了一下说道。
“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海瑞说道。
“学生虽然学识浅薄,但还是想在学问上有所进益,因此学生请求衙门有事则来,如若无事,弟子还是想到县学攻读。”程仲说道。
典史虽然算是公务员,而且颇有几分实权,但是这不是程仲追求的终点,毕竟典史只能算是小吏!今天海瑞高兴任命了他,哪一天海瑞不高兴了,或者换了一任知县,他这个典史就又会被撸掉。
即便他一直能得海瑞的欢心,跟随海瑞一起步步升迁,但他只是秀才功名,估计以后充其量就是个文友(明代官员的师爷,笔者注),也就是个幕僚的货色。说得好听点,那是智囊,说的不好听一点,就像是无本之木,无论长得多高,都是要依附于他人的。
即便程仲只是想做个幕僚,那也要择良木而附的。
海瑞是良木吗?显然不是!海瑞的官后来做的虽然不小,具体到什么程度,程仲也不甚了解。
但是海瑞官途坎坷,甚至曾经被嘉靖皇帝送进了诏狱!虽然最后否极泰来,全都挺了过来,但谁能保证跟着他的那些属下也全能挺过来?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海瑞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特别是对自己的下属极为严苛,即便做上了高官之后,也是吃糠咽菜,非常简朴,这可不是程仲想要的生活。
因此程仲并不愿意长久依附于海瑞,这才请求在承担典史工作的同时,不辍学业,为的就是摆脱海瑞的影响。
对于程仲的龌龊心思,海瑞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反而觉得程仲是志向远大,而且心性坚韧,是可造之材,不由连连点头说道:“这也正是为师想跟你说的。程仲呀,你的前途远大,必不在为师之下,为师很期待你能早日一飞冲天。”
程仲微微一笑,他可不真是十多岁的孩子,被海瑞几句话一说就飘飘然,忘乎所以了。谈到现在,海瑞都没有谈到一个话题,那就是——薪酬。
是海瑞忘记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恩师,您应该也知道学生家中的窘境,如果学生出任典史,势必没有时间再寻找其他的生计养家糊口,秀才虽然有廪米,但是养活一家三口颇为艰难。家母年老体弱,您看……”程仲也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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