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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雄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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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教是谁?”
“奥德兰!”
“弑君者①?”
“叛徒奥德兰。”
“他什么时候来?”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
“我不会去迎接他的,可是别让他落在我手下人的手中!”
贝内蒂西泰和国王的心哄然大笑,补充说明了乔治的想法。
“嘘!”卡杜达尔说。
三个人侧耳静听。
“这一次也许是他。”乔治说。
他们听到有一匹马从拉罗歇-贝尔纳尔方向奔来。
“是他,肯定是他。”国王的心说。
①弑君者:保皇分子对法国大革命中投票赞成处死路易十六的人的称呼。
“那么,朋友们,请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你,贝内蒂西泰,尽快赶到冈尚;你,国王的心,带三十个人呆在院子里:我也许要向各个不同的地点送一些信,还有,你想想办法,在村子里尽量搞一些可以当晚饭吃的最好的东西给我。”
“几个人吃,将军?”
“哦!两个人吃。”
“您出去吗?”
“不,我去迎接来人。”
已经有两三个人把刚才两位信使的马牵进了院子。
两位信使也避开了。
乔治走到临街的门口,恰好碰上门外一个骑士把马停了下来,正在犹豫不决地四处张望。
“就在这儿,先生。”乔治说。
“谁在这儿?”骑士问。
“您找的人。”
“您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人?”
“我想您找的大概是乔治·卡杜达尔,也就是大圆头。”
“是的。”
“那么,欢迎欢迎,罗朗·德·蒙特凡尔先生,因为我就是您要找的人。”
“噢!噢!”年轻人惊奇地说。
于是他跳下马来,似乎在考虑把他的坐骑托付给谁。
“把您的缀绳扔在马脖子上,别去管它了;您需要的时候会找到它的。在布列塔尼不会丢失任何东西,您站的这块土地上的人都是非常正直的。”
年轻人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把缀绳扔在他的马脖子上;因为他已经接受了邀请,便跟着走在前面的卡杜达尔走进了屋子。
“我替您引路,上校。”朱安党的首领说。
第32章 白和蓝
我们上面讲到,罗朗跟随在乔治后面走了进去,同时他向四周略带好奇地扫了一眼。
这一眼已足够告诉他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是您的司令部吗?”罗朗微笑着问道,一面把他的靴底靠近炉火。
“是的,上校。”
“这儿的保卫工作做得很奇怪。”
乔治也微微一笑。
“你这样说,”他说,“是因为从拉罗歇-贝尔纳尔到这儿,您觉得可以一路通行无阻吗?”
“也就是说我连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这决不等于这条路上没有人守卫。”
“除了一路上有些在树上飞来飞去的灰林鸮、猫头鹰陪伴着我,将军……如果它们也是守卫的话,那么我收回我的话。”
“一点不错,”卡杜达尔回答说,“我的哨兵就是这些灰林鸮和猫头鹰,它们有一副好眼睛,夜里也能看到东西,比人还管用。”
“幸好我在拉罗歇-贝尔纳尔打听了一下,要不我连一只猫也碰不到,谁会来告诉我能在什么地方找到您呢。”
“在这条路上任何地方如果您放开嗓门问:‘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乔治·卡杜达尔?’就会有人回答您:‘在米齐拉克镇,右边第四幢房子。’您一个人也没有看见,上校河是眼下差不多就有一千五百个人知道,第一执政的副官、罗朗上校正在和勒盖尔诺磨坊主的儿子谈判。”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共和国的上校,第一执政的副官,他们怎么会放我通过呢?”
“因为他们已经接到了命令。”
“那么说您知道我要来吗?”
“我不但知道您要来,而且知道您来干什么。”
罗朗紧紧地盯着他的对话者看。
“那么,我也用不到对您说了!即使我不开口您也能回答我的问题罗?”
“差不多!”
“啊,真的!我很想得到一些证明,说明您的情报工作做得比我们优越。”
“我这就来向您提供,上校。”
“我洗耳恭听,尤其因为我可以好好地烤一会儿火,我更觉得高兴,烧得旺旺的炉火似乎也是为我准备的。”
“您不相信这些话是真的,上校,可是这儿的一切,连炉火也在对您表示欢迎。”
“是的,可是比不上您,它没有告诉我我的任务是什么。”
“您的任务,承蒙您扩大到了我身上,上校,原先只是和贝尔尼埃神父一个人有关。不幸的是,贝尔尼埃神父,在他写给他朋友马丁·杜博瓦的信中,有点过高地估计了他的力量;他竟然出面同第一执政进行斡旋。”
“对不起,”罗朗插嘴说,“可是您讲的这件事我一无所知,贝尔尼埃神父写信给波拿巴将军了吗?”
“我说的是他写信给他的朋友马丁·杜博瓦,这是大不相同的事……我的人截获了他的信,送给了我:我把它抄了下来,把原信又发了出去;这封信我可以肯定已经送到了。您对埃多维尔将军的拜访就证明了这点。”
“您知道,在南特的指挥官已经不是埃多维尔将军,而是布鲁纳将军了。”
“您甚至可以告诉我,布鲁纳还控制着拉罗歇-贝尔纳尔,因为今天傍晚六点钟一千来个共和国士兵已经进入了这个城市,还带着一个断头机,还有委员托马斯·米利埃尔公民。有了器械,还得有刽子手。”
“那么您说,将军,我是为贝尔尼埃神父来的?”
“是的,贝尔尼埃神父提出了他的想法,可是他忘记了今天有两个旺代。左岸的旺代和右岸的旺代。因此,如果可以和多蒂尚、夏蒂荣和絮扎内在布昂塞会谈,那么还要和弗洛泰、布尔蒙和卡杜达尔会谈……可是在哪儿呢?这就没有人能说了……”
“除了您,将军。”
“于是,怀着您的骑士精神,您就把在二十五日签订的条约给我带来了。贝尔尼埃神父,多蒂尚,夏蒂茱和絮扎内签了一张通行证给您,您就来了。”
“是啊,将军,我应该说您的消息非常灵通:第一执政一心想要和平;他知道您——他的对手——是一个正直而忠诚的人,因为您也许不会去巴黎,他见不到您,他就派我来见您。”
“也许是说去见贝尔尼埃神父。”
“将军,这跟您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我可以保证让第一执政批准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您的和平条件是什么?”
“简单得很,上校;请第一执政把王位还给路易十八陛下:他做路易十八的陆军统帅,他的副将,陆军和海军的总司令;而我,我做他的首席士兵。”
“第一执政已经答复过这个要求了。”
“所以我决定自己来回答这个答复。”
“什么时候?”
“如果有机会,就在今天夜里。”
“用什么方式?”
“采取敌对行动。”
“可是您知道吗,夏蒂荣,多蒂尚和絮扎内已经放下了武器?”
“他们是旺代的首领,以旺代分子的名义,他们愿意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我是朱安党的首领,以朱安党分子的名义,我可以做任何我认为合适的事情。”
“那么,这是一次毁灭性的战争,是您强加给这个不幸的国家的,将军!”
“这是一次殉难,为此我召集了一些基督徒和保皇分子。”
“布鲁纳将军在南特;英国人在阿尔克马尔和卡斯特里肯战败以后,刚才把八千名俘虏还给了我们,他们也在南特。”
“这种运气他们再也不会有了;蓝军把他们的坏习惯给了我们,决不俘虏对方的人;至于我们的敌人究竟有多少,我们并不考虑,这是一个枝节问题。”
“如果布鲁纳将军,他的八千名俘虏,加上他从埃多维尔将军手里接过来的两万士兵还不够,第一执政决定亲自出马和您作战,他将带十万人来。”
卡杜达尔笑了。
“我们将尽力向他证明,”他说,“我们不是不堪一击的。”
“他将放火焚烧你们的城市!”
“我们将撤退到我们乡下的茅屋里去。”
“他将烧掉你们的茅屋!”
“我们将在树林里过日子。”
“您考虑考虑吧,将军。”
“请赏光和我们一起呆上四十八个小时,上校,您就会知道我已经考虑过了。”
“我很想接受这一建议。”
“不过,上校,别对我要求过高,我所能给您的是:在茅屋顶下,或者裹在一件披风里在橡树的枝叶下睡一觉;给您一匹我的马让您跟着我走;给您一张通行证让您离开。”
“我接受。”
“请保证,上校,决不干扰我下的命令,决不挫败我要进行的突然袭击。”
“我非常希望看看这一切您是怎么干的;我答应您的要求,我保证,将军。”
“不管在您眼前发生什么事?”
“不管在我眼前发生什么事;我放弃做演员的角色,只保持观众的身份;我希望能够对第一执政说:‘我看到了!’”
卡杜达尔笑了。
“好吧,您会看到的。”他说。
这时候门开了,两个农民抬着一只放着刀叉菜肴的桌子进来了,桌子上一盘白菜汤和一块肥肉冒着热气;一大瓶刚拔去瓶塞子的苹果酒放在两只玻璃杯中间,酒的泡沫已经溢出了瓶口。
有几块荞麦面饼是作为这顿菲薄的晚餐的饭后点心的。
桌子上有两副刀叉。
“您看到了,德·蒙特凡尔先生,”卡杜达尔说,“我手下的人希望您能赏光和我一起吃晚餐。”
“啊,说真的,他们没有错;如果您不邀请我,我也会要求您的;如果您拒绝,我也要强迫您接受。”
“那么,请入席。”
年轻的上校高高兴兴地坐下了。
“我对这一顿我请您吃的晚餐表示歉意,”卡杜达尔说,“我跟你们那些拿战场津贴的将军完全不同,我是由我的士兵们供养的。你还有点儿什么给我们吃啊,蓝见愁?”
“烩鸡块,将军。”
“这就是您这顿晚餐的菜单,德·蒙特凡尔先生。”
“多丰盛的宴席啊!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将军!”
“什么事?”
“在我们吃的时候,当然一切顺利;可是喝酒的时候怎么办呢?……”
“您不喜欢喝葡萄酒吗?啊,见鬼!您使我感到为难了。我地窖里只有苹果酒和水。”
“不是为了这个:我们为谁的健康祝酒呢?”
“就为了这个吗,先生?”卡杜达尔非常庄严地说,“我们为我们共同的母亲——法兰西——的健康干杯。我们各人以不同的观点,可是我希望是以同样的勇气为它服务的。为了法兰西!先生。”卡杜达尔说,一面斟满了两杯酒。
“为了法兰西!将军。”罗朗回答说,同时用他的酒杯碰了碰乔治的酒杯。
他们两人都高兴地吃着,喝着,他们内心平静,以年轻人的胃口津津有味地喝着汤;他们两人中年纪最大的还不到三十岁。
第33章 同等报复的刑罚
晚饭以后,两个年轻人手臂肘搁在桌子上,躺坐在生得旺旺的炉火前面,开始享受这种年轻人的好胃口得到满足以后所常有的舒适感觉。
“现在,将军,”罗朗说,“您已经同意让我看看我可以向第一执政报告的事情了。”
“而您,您已经同意不反对、不干扰这些事情。”
“是的,可是我有点儿保留,如果您给我看的东西过于违背了我的良心,我就告辞。”
“那么您只要把马鞍子扔在您的马背上;如果您的马太累,那就扔在我的马背上,您就自由了。”
“这样很好!”
“正巧,”卡杜达尔说,“对这些事情您是会感到兴趣的;我在这儿不但是将军,而且还是一个最高法官。很久以来我就想作一次裁决。您对我说过,上校,布鲁纳将军在南特:这我知道;您对我说过他的先头部队离这儿四法里,在拉罗歇-贝尔纳尔,这我也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您也许并不知道,那就是这个先头部队的指挥官不是像您我一样的士兵,而是由执行委员托马斯·米利埃尔公民指挥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您也许也不知道,那就是托马斯·米利埃尔公民决不像我们一样,用大炮、长枪、刺刀、手枪和军刀打仗,而是用由你们共和派的一位博爱者所发明的一件大家称作断头机的器械来打仗。”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罗朗叫道,“在第一执政领导之下,不会有人打这样的仗。”
“啊,我们要听清楚了,上校,我不是对您说是第一执政打这样的仗,我是对您说,这样的仗是以第一执政的名义打的。”
“那么是哪一个坏蛋滥用了别人委托给他的权利,用一批刽子手去打仗?”
“我已经对您说过了,他就是托马斯·米利埃尔公民;请您打听一下,上校;在整个旺代、在整个布列塔尼,对这个人只会有一个意见。从旺代和布列塔尼起义第一天起,也就是说,六年以来,这个米利埃尔,不论在什么地方,一直是恐怖时期的一个最活跃的分子。对他来说,恐怖时期根本就没有随着罗伯斯庇尔的死去而结束。向上级告发,或者让别人向他告发那些布列塔尼或者旺代的士兵,他们的亲属,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兄弟,他们的姐妹,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女儿,一直到伤员和奄奄一息的人,他命令不经审判全部枪决,全部上断头台。比如,在多梅莱,他留下了一条还没有抹去,而且永远抹不掉的血迹。八十多个居民在他面前被杀死;一些抱在母亲怀里的婴儿也遭到了杀戮,这些母亲直到今天都在徒然地向上天举起血淋淋的手臂祈求复仇。旺代和布列塔尼相继平定,可是并没有能平息那一股在他心里燃烧的杀人欲望。一八00年,他还是和一七九三年一样。因此这个人……”
罗朗看看将军。
“这个人,”乔治非常平静地接着说,“因为我看到社会没有惩处他,那么就让我,让我来惩处他;这个人将死去。”
“什么!他将死去,死在拉罗歇-贝尔纳尔,在共和分子中间,还有他的杀人犯组成的卫队,刽子手组成的侍从保护他?”
“他的时间到了,他将死去。”
卡杜达尔讲这些话的时候神色非常庄重,因此在罗朗的脑子里已经不存在任何疑问了,不但对他宣布的判决没有疑问,而且对这个判决的执行也没有疑问。
他想了一会儿。
“可是不管这个人的罪恶有多么大,您以为您有权审判,有权判决这个人吗?”
“是的,因为这个人也曾经审判和判决过别人了,而且他审判和判决过的不仅不是有罪的人,还是无辜的人。”
“如果我对您说:‘我回到巴黎以后,我就要求对这个人提出控诉或审判。’您会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会相信您的话的;可是我也会对您说:‘一只发疯的野兽会逃出樊笼,一个杀人犯可以越狱。人总是人,没有不犯错误的。他们有时候会判处一些无辜者,他们也可能放掉一个有罪的人。’我要伸张的正义比您的更有把握,上校,因为这是天主的正义,这个人将要死去!”
“您也和其他人一样会犯错误的,您有什么权利说您的正义是天主的正义?”
“因为在我的裁判里面有一半是天主的裁判!哦,他不是昨天才被裁判的。”
“怎么一回事?”
“在一次雷声隆隆,闪电连连的大雷雨中,我双手举起向天主说:‘我的主啊!闪电是您的眼睛,雷霆是您的声音,如果这个人应该死去,您就暂停十分钟不要打雷闪电。天空中的寂静和大地上的黑暗将是您的回答!’接着我把表拿在手里,一直数到十一分钟,没有看见一道闪电,没有听到一声雷鸣……在又一次可怕的暴风雨中,我在一座大山顶上看到有一个人驾驶着一条小船,他随时都有灭顶的危险;一个浪头像小孩子吹气把羽毛吹起来一样把小船掀了起来,让它摔落到一块岩石上。小船粉身碎骨,这个人趴在岩石上,大家都在叫喊:‘这个人完了!’他的父亲在那儿,他两个兄弟也在那儿,可是不论是他的父亲还是兄弟都不敢去救他。我举起双手向天主说:‘我的主啊!如果您对米利埃尔的判决和我对他的判决一样,我将救起这个人,除了您以外不靠别人的帮助,我自己也要得救。’我脱去衣服,把一根长绳子的一端绕在胳膊上,一直游到岩石那儿。就好像大海在我胸口下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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