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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机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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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现在就定一下。”贺子达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正面是湖南,背面是江西。你资格老,你扔。”

    谢石榴:“你官大,你扔。”

    贺子达:“现在还讲什么官不官的,你扔。”

    谢石榴接过硬币使劲一扔,居然落到树上鸟窝里去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叫道:“去鸟窝!”哈哈大笑。

    谢石榴笑毕,正色道:“舍不得这蹲了大半辈子的营盘啊!不过真到那一步,也认了。伢子,送小碾子当兵吧,你有个接班的,我的大刀、军号也有个继承人。”

    贺子达:“早想好了。到时候看咱们的老部队在哪个地区招兵,把他送去就行了。”

    谢石榴:“抓紧训练吧!”

    两人各抄了一件农具干起来。

    田野。

    小碾子在挥锄开荒。他已经成了个真正的庄稼汉。大块大块的土翻着,大块大块的石头被刨出来,丢下山坡。

    黑枣儿姑娘提着一罐水走到地头:“碾子哥,喝口水吧。”小碾子喝着水,黑枣儿帮补小褂。

    枣儿:“大碾子,自己开地,弄不好要挨斗的。”

    小碾子:“爹病了两年了,再不开点儿小片荒,口粮更不够吃。”

    枣儿:“难道你打算一辈了在土坷垃里刨食吃?”

    小碾子:“咱们庄稼人还能怎么办?”

    枣儿:“你爹你娘不是认识一个当大官的吗?你家还拿你的命救了那家儿的命,去找他们呀,让他们在城里给找个活干。要不留在他们手下当兵也行。”

    小碾子:“我不去,咱手掌的茧子厚,脸皮可不厚。”

    枣儿仰着脸看着天边,感叹:“现在他们的儿在干什么呢?恐怕上大学了。唉——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小碾子:“你要是嫌我,你就去找那个小碾子,嫁他好了。”

    枣儿捶打小碾子:“你坏你坏……”

    “碾子——”田妻远远地叫着,提着饭罐走来。田大年拄着拐,咳着在后面跟着。

    地头,田妻道:“黑枣儿姑娘,你也吃吧。刚才你们闹什么呢?”

    枣儿:“他说怪话,说,说叫我嫁给那个小碾子……”

    田妻看看大年,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你肯定是要嫁给小碾子的。”

    “大娘——”不知其意的枣儿羞赧地道,“除非这个大碾子是小碾子!”

    田妻、大年相视苦笑。

    小碾子啃着玉米面饼,问道:“爹,您不躺着,跑地里来干啥?”大年取出一封信:“好像是姜家的信,你多少认了三年字,给念念。”小碾子看着,磕磕巴巴地念:“大年、田嫂,你们好,我是……什么风什么,最近出差,路过你们那儿,可能会看望你们……”

    田妻吃惊地说:“楚大姐要来?”

    大年:“好啊好啊!”

    田妻:“好什么?这回咱把小碾子也给她藏起来!”

    黑枣儿:“是大碾子!瞧你们,大碾子、小碾子,总弄得颠三倒四的。”田妻、大年又相视苦笑。

    信中有大碾子在海军码头上的一张照片。四个人抢着看。尤其田妻与大年,抓在手里直抖……

    枣儿对小碾子耳语:“我怎么看这个小碾子像你爹?”小碾子憨厚地笑笑,又去刨地。

    码头上,坐着大碾子和舒乔。

    乔乔:“小碾子,听我爸爸说,你决定当海军?”

    大碾子:“是。”

    乔乔:“正好,咱们两家各出了一个叛徒。”

    大碾子很敏感,充满敌意地问:“你说谁?!”

    乔乔忙道:“别误会,我说的是你。我是说我向着你们陆军,你却要当海军。”

    大碾子沉了一会儿,道:“还不知我爸爸同意不同意呢?”

    “唉——”乔乔叹息一声,“老头子们打架,咱们跟着倒霉。将来咱们俩要那样的话,你爸爸还不得当王母娘娘。”

    “乔乔,别说我爸爸坏话。”大碾子制止道,“其实我特佩服他,而且我爸爸比你爸爸更像个司令。”

    乔乔不爱听:“得了吧你!”

    大碾子:“你爸爸在我面前总是黏黏糊糊的,像个好政委。”

    “他那是喜欢你。知道吗?我妈更喜欢你!我偷看过她的抽屉,尽是你的照片。”

    “是吗?”大碾子想了想,道,“这也不奇怪,我是他们送给老乡,又从老乡家找回来的嘛。”

    乔乔:“去我家玩玩吧。”

    大碾子:“不去。我怕司马童的醋味熏着我。”

    “怕什么,大不了你们再打一架。瞧你现在这身疙瘩肉,他更打不过你了。走吧,他忙着复习考大学呢。再说我爸爸的书架上尽是海军的书,你不去挑两本?”

    大碾子想想,站起来,拍拍屁股:“走!我先去跟班长请个假。”

    姜家。金达莱在楼顶阳台上画海景,看见舒乔带着大碾子走来,扔下笔,跑回房间。丁丁正对着墙壁挥舞乒乓球拍。

    金达莱:“丁丁,乔乔领着那个陆军的头子往咱们家来了。”

    “是吗!”丁丁忙拉着金达莱撞开司马童的房门,司马童正趴在桌上念外语。“童童,乔乔领着贺解放来了!”

    司马童摔下书,“霍”地站起……

    大碾子推门走进,一把支在门上的扫帚先掉到他头上,接着他就愣住了:前方数步处,司马童举着一支汽枪瞄准着他。丁丁与金达莱一边一个,一人提着把菜刀,一人拿着炒菜铲子……

    乔乔被堵在门外,大叫:“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客人!妈——爸爸——”

    大碾子喝道:“别叫!”然后转头说道,“正好,我爸爸说,见到你,让你打我几下,这样也行。”大碾子从容地把上衣扣子解开,敞开胸腩,迎着司马童走,一直走到顶住枪口。司马童的手指缓缓扣动扳机……大碾子的脸有些颤……司马童的手指……“啪”的一声响:并没子弹。

    司马童收了枪,回自己房去了。

    “有种!”吴丁说了一声,指着一张木椅,“请坐吧。”大碾子坐上去,摔了个仰面朝天,凳子腿是坏的。

    丁丁:“我忘了,那凳子有毛病。”

    乔乔:“你们还有什么名堂,给我滚!”

    “又吵什么呢?”楚风屏从楼上走下来。丁丁、金达莱赶紧拿着她们的武器奔进厨房。

    “是小碾子!”楚风屏大喜,跑下来,抓住大碾子的胳膊。

    大碾子:“阿姨,你好。”

    楚风屏:“快坐快坐……是谁在厨房呢?丁丁吗?给沏杯茶来。”

    厨房里,水倒好后,丁丁往茶杯大把抓盐,金达莱往里使劲倒醋。

    金达莱:“来——啦!”

    大碾子接过。楚风屏催道:“喝吧喝吧。”大碾子喝了一口,眉头紧蹙。

    楚风屏问:“怎么,茶叶放多了,有点儿苦?”丁丁、金达莱躲在楚风屏身后窃笑。大碾子看着那两个恶作剧专家,十分恼火。

    丁丁:“不是想当海军吗?海水可比这苦多了!”

    大碾子一横心,举杯、仰脖,大口吞咽。吴丁急了,大叫:“别!别!那里还有敌敌畏呢!”但大碾子已经喝光了。楚风屏大怒,站起来喝道:“什么!你们放了什么?!”丁丁、金达莱不语。

    楚风屏喝道:“快说!是不是真的放了敌敌畏?!”金达莱害怕了:“就放了两滴,主要是盐和醋……”楚风屏气得语讷:“你,你们这两个……”

    舒乔扑过去,狠狠拧住丁丁和金达莱的耳朵,把她们的脑袋朝一起撞:“叫你们坏!叫你们坏!”

    “别吵!”楚风屏已抓起电话,“快接卫生队,……我是姜司令员家,我有个孩子喝了……”大碾子用手压住了电话舌簧。

    楚风屏:“小碾子……”

    大碾子:“没关系的,小时候有一次爸爸打我,我喝过小半瓶也没事。”

    金达莱笑:“陆军的地老鼠已有抗药性了。”吴丁阴阳怪气地:“你们家自杀有传统,有经验。”

    “住口!”楚风屏大怒,“太不像话了!丁丁,你今天晚上别睡觉,我要找你谈话!妈妈明天就要出差了,看看你们几个,外面打仗,家里打仗,男的打,女的也打,一个个都是小战争贩子!说起来,今年乔乔十八,丁丁十七,搁解放前,你们弄不好都当妈了……”

    金达莱插话:“那我呢?”

    楚风屏:“你呀,十二岁,早成童养媳了。”

    金达莱:“那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让童童养着当媳妇,丁丁喜欢他。”

    丁丁急了:“胡说,童童喜欢乔乔。”丁丁扑向金达莱。金达莱躲着:“所以你晚上才总叹气……”

    客厅又打作一闭。舒乔一边扒柚子,一边起哄:“打,打得好!”楚风屏无奈地说:“小碾子,跟我上楼,我这支娘子军算是没救了。”

    楼上起居室里,姜佑生正在打电话:“老首长,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一封很重要的信,请你看看,看转到哪儿合适……小碾子?你坐,你坐一会儿……哦,我跟儿子说话,北京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大碾子愣了一下。楚风屏赶紧给他拿糖吃。大碾子观察书架里的书。

    楚风屏说着:“小碾子,出差途中,我要去看看那个大碾子,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吗?”“是吗……他为我差点儿送命,我得好好想想带什么。”大碾子突然被姜佑生的电话吸引了。

    “我们大后天要搞一次联合舰队演习,导弹、鱼雷都真干。航空兵也参加,规模空前呀,欢迎老首长来观摩……好,到时再说。”说完,姜佑生放下电话。

    大碾子看看姜:“你刚才说谁是你儿子?!”

    姜佑生一怔,马上装傻:“我说了吗?我说了吗?”他故意朝着楚风屏。

    楚风屏:“你说了。反正咱们家的特色,老战友的孩子都是你的儿子、女儿。”

    “对对对……”姜佑生对楚风屏的急智算是佩服到家了。

    大碾子又问:“姜司令,刚才你说什么演习?”

    姜佑生:“小孩子,不该打听的别打听,演习的预备号令刚传达到支队。”

    大碾子的眸子里闪闪发亮,他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中篇

    11

    贺家,大碾子走进院门前脱下海军军装,裹着一摞书抱在怀里。

    贺子达与谢石榴仅穿了一条裤衩,甚光着脚在“种地”。大碾子本想快步溜进楼去,快走几步停住,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两个人。贺子达也发现了大碾子的灰裤子和手里的灰军装,问道:“我不给了你好几套军装吗?”

    大碾子:“那,那也得整齐划一呀。”

    贺子达走过去,抓住军装一抖,大碾子的书随之撤了一地。贺子达见军装是四个兜的,喝问:“四个兜,那个人给你的?”大碾子畏惧地点点头。贺子达把衣服扔还给大碾子,捡起两本书,一本《世界海军史》,一本《海军元帅威尔逊》。又捡起一本,书名干脆就叫《小伙子,当海军去!》。

    “看这些东西干什么?我的书架上不是也有书吗?”

    大碾子嗫嚅道:“你那儿除了《三国演义》,就是《水浒》,还大多是小人书。”

    贺子达有些尴尬:“那是过去,现在也有大部头。”

    大碾子不屑地:“算了吧,陆军那一套我早懂了,什么围城打援、穿插迂回;分割包围,各个击破:集中优势兵力,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还有,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街头上的小流氓都会这一套……”

    “放屁!”贺子达又难堪又冒火,“你知道吗,就这一套我们把八百万的国民党打台湾去了!”

    大碾子:“因为没有海军,所以你们看着台湾干着急。”

    “小兔崽子……你,你给我准备好!”贺子达把书摔在地上,又准备施用“家法”。

    谢石榴:“伢子,算了,小碾子这回又没说错什么,金门大败,还不就是因为没有海军。小碾子,赶快回屋去。”

    大碾子捡起书,嘟嚷着“大陆军主义”走进楼去。

    贺子达意气难平,转向谢石榴:“老号长,都怨你,偏要把他送到海军连队去,你看看,一年工夫,就跟咱‘你们、我们’的了!”

    谢石榴笑笑说:“反正都在解放军序列,当什么兵不一样?”

    “不一样!他姜佑生就给我剩了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又要把他给招回去了!”

    谢石榴严肃地:“贺伢子,这可是孩子自己选择的,你要有本事把他拉回来当步兵,我想崽子也不会用缆绳把他拴在军舰上。”

    “我,我一定要把他弄回来!”贺子达怒气冲冲地进楼。谢石榴在身后喊道:“不许动武!”

    贺走进自己的房间,先看书架,那里确实有好几排小人书,他把这些书捧出来,顺窗户扔了出去。来来回回踱了几步,他脸上一喜,抓起电话:“要弹药库……王主任吗?我贺子达!最近有没有过期弹药要销毁……什么时候……提前到大后天,这两天不行,我要下部队,子弹统统给我留着!”挂上电话,他兴奋地走出去。

    大碾子躺在床上看书。贺子达走进来,坐在床边。他的脾气竟然出奇的好,带着诱惑的语调问:“小碾子,想不想放枪?”大碾子眼不离书:“无所谓,有炮放,倒可以考虑。”贺子达很扫兴,但还是极力怂恿:“冲锋枪、轻机枪、重机枪,随你打,还有四零火箭筒!”大碾子抬起眼皮:“有火箭筒?”

    贺子达:“当然!大后天上午八点,我在大门口等你。”

    夏初的田野。乡下,村口。楚风屏正巧向黑枣姑娘打听:“请问姑娘,田大年同志住哪?”枣儿马上猜出来人:“您是从江海市来的?”

    楚风屏:“对呀,你怎么知道?”枣儿忘了答,只顾好奇地打量楚风屏的脸。

    “请问……”

    枣儿突然醒悟:“噢——我带您去。”

    走进田家院门,推着碾子的田妻愣怔一下,马上拍打着手上的面粉,叫道:“楚大姐!真是说到就到了!”楚风屏抓住田妻的手:“哟,田嫂,你可见老啦。”

    田妻:“咱哪像你们城里人,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

    屋里床上,田大年强撑着下床:“是楚同志来了吗?”

    楚风屏进门:“大年,你这是怎么了?”

    大年:“狗日的还乡团,那一枪打的,十几年不怎么的,这两年突然不行了。”

    “躺下躺下。”楚风屏催着,“你们也不说一声。你这是为小碾子才受的伤,怎么也该住到我家去治一治。说定了啊,等我开完会,一定来接你,咱们一块儿走。”

    “……楚同志,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本乡热土的,我还怕把骨头扔在外头。”

    楚风屏:“那,这样吧,我带你住县医院去,医药费你们别担心。”

    田妻叹了一口气:“唉——”

    “就这么说定了!”楚风屏在屋里看了一圈,“大碾子呢?”

    田妻道:“他呀,前两日上公社水库工地去了,这一去怕是要十天半个月。”

    黑枣儿姑娘在门口插话:“没有那么久,说不定后天就回来了。”田妻剜了枣儿一眼,介绍:“枣儿,快过来认认你楚姨。楚大姐,这是碾子那没过门的媳妇,叫黑枣儿。”枣儿羞涩地叫人:“楚姨。”楚风屏端详了一阵,戏称:“名副其实,黑是黑点儿,可长得真甜。”

    众人笑起来。

    楚风屏发现墙上有一个很土的木镜框,走过去看。那里面夹的全是大碾子各个时期的照片。

    “都是我寄来的。”楚风屏认真看着,突然,她转脸对照着大年和田嫂……大年怕看出了什么破绽,忙催促道:“碾子他娘,还不快去弄饭。田妻跟着说:“人们都说,这孩子小时吃谁的奶就像谁,大碾子、小碾子一个怀里整整吃了我两年呢。”

    楚风屏笑笑,点头。枣儿又插嘴:“其实,我觉得大碾子哥倒有些……”田妻立即打断:“枣儿,烧水去,把前日备下的那只鸡杀了。”枣儿“哎”了一声,忙活去了。田妻尴尬地笑笑:“这闺女哪都好,就是太爱说话。”

    楚风屏微笑道:“她是想说大碾子有些像我是不是?他可是只吃了我一回奶,我有那么厉害吗?啊?哈哈哈……”楚风屏大笑着,并没往心里去。大年、田妻赔着干笑。

    楚风屏:“后天……我是来不及了,水库远吗?”

    田妻:“哟,挺老远的。”

    枣儿又伸进头来:“不远,满打满算二十里路,楚姨您要去,我带路。”

    楚风屏:“好!田嫂,我今天在你这麻烦一夜,明天让枣儿带我去工地。小碾子听说我来,非要我把一样东西亲自交到大碾子手里,说是以示他们的生死之交。”

    大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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