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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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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给李砚的信上,他说了一句大白话:“生存于严苛历史环境中的人们,拥有的选择自由极其有限,因此,那些拼死守护尊严的坚忍态度才格外震动人心。”
所以他不愿意被锁着。
正如他这时驾着马,跑过朱雀长街,踏碎长安星辰。
城门前,长街那边,镇远府的小将军吴端远远的见他来了,忙抬手示意守城士兵打开城门。
吴端还没来得及说话,骑在马上的陈恨只听见耳畔的风呼呼吹过,他用尽此生气力,朗声喊道:“忠义侯陈离亭,奉、旨、平、叛!”
作者有话要说: 发上一章的时候我脑补:
大家评论:狠狠又被锁住惹!肿么办!第二天我惊喜的告诉大家:其实被锁住的是皇爷哈哈哈!(叉腰笑)
结果大家都好了解我的尿性,一上来就是:恨恨把皇爷锁住啦!十条评论里有九条是这个!你们这让我怎么办!(瞪眼)
唉,最后我就只好暗戳戳的评论一下,嗯,这个叫做人造戏剧效果~
大家儿童节快乐!不过我想我可能不配过六一(写了这些个玻璃渣,我不配)
“人间君臣眷属”这一句是汤显祖《南柯记》里的
“生存于严苛历史环境中的人们”这一句出自森鸥外的《舞姬》,不过不是《舞姬》这篇小说,是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的导读
感谢乌有先生、山河表里、良止的1个地雷!
感谢良止的40瓶营养液!感谢重重不重憧的27瓶营养液!感谢晴天的20瓶营养液!感谢秦皖的10瓶营养液!感谢我是橙子?的5瓶营养液!
第102章 兵败(5)()
章老太医配的药; 下的料都是实打实的; 不曾短了一分一毫,药效也格外厉害些。
陈恨下的软筋散是一个时辰的药效,但是仗着身子底子好些; 李砚只在榻上躺了两盏茶时候; 便醒了过来。
手脚还发着软; 他试着抬了抬手; 却引起腕上铃铛一阵响。
陈恨把那银铃铛挂在了他的手上; 还给他。
从前所有的悲欢爱恨; 都还给他。
换了李砚把银铃铛握在手心,他却不像陈恨那样把铃铛给甩出去,那铃铛似是黏在他的手里。
他想起陈恨说要把镣铐的钥匙丢到明镜湖或是御河里去; 都是活水。他没有备用的钥匙,再不找人去捞; 恐怕就要一辈子被困死在床榻上了。
自作孽; 他是种因得果。
李砚张了张口,才要喊人; 余光却瞥见榻前案上放了钥匙。
陈恨把钥匙留给他了。
手脚发麻,动作还不利索。他想要拿起钥匙,却把钥匙打翻在地。
这时候他才发现怀里被塞了一只猫。
陈恨把猫也留给他了。
陈猫猫叫唤了一声就跳走了。李砚伏在榻边喘了口气,自个儿也翻到了地上,打翻了无数东西。
外边人听见动静,推门就要进来。
李砚转头,吼了一声:“滚!”
他缓了缓; 将头靠在地上,好教自己舒坦些,很快又吼了一句:“派人去追离亭!把吴端、李释喊过来!”
外边人慌乱了一阵,慢慢的又静下来了。
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药效,他强行要动作,实在也是艰难。
他颤抖着手,费力捡起钥匙。
夜色不明,只有很朦胧的光亮投进来。
他举着手,将腕上镣铐凑近了,眯着眼睛。途中拿的不稳,把钥匙掉在地上两回,试了许久,才终于把钥匙按进锁眼里。
好熟悉的咔哒一声,镣铐开了。
李砚无力地拂了拂袖,将撑着榻站了起来。
手麻脚软的,他就是站也站不稳,扶着墙往前走,也只是走一步踉跄三步。
走出去一段路,李砚靠在墙上缓了会儿神。只是靠在墙上,他不敢坐下,怕一坐下就要等一个时辰才能站起来了。
他环顾四周,确认陈恨是真的只穿走了他的一件外裳,别的什么也没带走,他一个人出门在外,什么值钱的都没带走。
那怎么行?
现下想到这一层,李砚又提了口气,走到了床榻对面的墙边。
他倚在墙上,抬手摘下墙上挂着的长剑。是他常用的那一把,李砚拄着它,才感觉好些了,推门出去了。
高公公一个人,诚惶诚恐的守在内室门外,见他出来,只是低头:“皇爷。”
李砚额上豆大的汗珠子往下落,他沙哑着声音,喘着粗气问道:“离亭呢?”
“侯爷走了。”
早也知道他走了,但是得到了明明白白的回答,李砚才终于死心。
丢了,这一世又丢了。
李砚怒不可遏:“谁放他走的?谁敢放他走?”
“是皇爷的诏书……”
李砚一甩衣袖:“不是……”
不是,不是皇爷的诏书?
可那确实是他的诏书,是一年前他亲手撰的封侯诏书。
李砚闭了闭双眼,轻声道:“去追,派人去追。”
“匪鉴已经带着人去了。”
“让各州府都派兵去找,所有人马都去找。”
“皇爷,这么做是不是……”
李砚猛地睁眼,双目暗红,满是血丝。抬手拔剑,挥剑指天,厉声道:“去找啊!”
“好。”高公公大着胆子去扶他,“皇爷还是先去坐下罢。”
“去传旨。”李砚甩开他的手,拄着长剑往殿中挪。
“是。”
不消一会儿,高公公很快就回来了。
他回来时,李砚已撑着长剑走到了殿中,架着脚坐在案前软垫上喘气。
他是累极了,面色都苍白了,眼睛却是红的。
见高公公回来,李砚又问道:“李释、吴端人呢?”
高公公垂首,规规矩矩的道:“已经派人去请世子爷和吴将军了。”
李砚却猛然把案上物件都掀翻了:“请个屁,绑过来!”
案上茶盏与香炉散了一地,茶水淌得遍地都是,同香炉里的灰烬混在一起,将灰烬渐渐的染成深颜色的。
李砚一只手撑着头,定了会儿心神。
高公公俯身将地上东西都清理了,换了新的茶水与安神香上来,还记得陈恨临走前吩咐他的话,便问:“皇爷,老奴看您不大舒坦,给您揉一揉?”
李砚没应,又默了一会儿,高公公才壮着胆子,伸手去帮他揉揉胳膊。
又一会儿,李砚问他:“他还带走了什么?”
“侯爷出来的时候穿了一身外衫,老奴看着,像是皇爷的。”
李砚点了点头。
“还带走了……”高公公停了停,“西边暖阁里的铜手炉。”
李砚一怔,瞬即笑了笑。
这时候底下人带着李释与吴端过来了,到底还有所顾念,不是绑着带过来的。
双手还不大使得上劲儿,李砚一只手将给他捏胳膊的高公公推开。另一手握成了拳,旋即张开五指,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青筋暴出。
他撑着手,目光骇人:“你二人帮着他干的好事。”
高公公悄悄地退了出去,找了几个机灵些的小太监,只是安安分分的收拾一片狼藉的内室。
也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吴端到底在朝中待了这么些年,识时务些,赶忙就要下跪:“皇爷又怎么会不知道……”
李释却原地站着不动,他大声回道:“你要是真心疼他,你就不该把他锁在榻上锁一个来月,你就不该把他踩在脚下折辱……”
“朕把他踩在脚下折辱?”李砚反笑,“朕就是捧着他供着他,把他放在手心里撒野,才叫他丢了,才会弄成今晚这样。”
他二人这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吴端只听见一句“锁在榻上”,晃然明白过来,抬起了头。
李释又道:“他是忠义侯,他不是你宫里的哪位宠妃,他不该被你锁着……”
“他不该被朕锁着?”李砚轻笑出声,“朕把他困着,朕不过是想要他活着,朕是恶人。你们全是好人,你们遂了他的意,你们把他往地狱里推。”
“不是的,他……”
还走得不稳,李砚只撑在案上,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了。
他昏了头,竟将前世今生的情形都混起来了,混沌之间,眼前的李释仿佛是前世的李释,眼前的吴端,也仿佛是前世的吴端。
而他李砚,也是前世那个孤家寡人。
他用长剑指着李释道:“李释,你算是厉害了。他把你从瑞王府里带出来,他教你念了一年的书,他给你讲了一年的文章,他给你加冠封王,你就这么对他。”
“你只想着忠义侯,你以为忠义侯文韬武略,无所不能,遇见什么绝境都能全身而退。你怎么不想想他是陈离亭?他不是忠义侯,你怎么不想想他还是朕的陈离亭啊?!”
长剑指向换了,指向了吴端,李砚又冷声道:“吴循之,你同徐枕眠,同苏元均,你们都厉害了。叫他一个人在最前边给你们平叛,你们就躲在长安,说是调度后方。凭什么你们都知道?”
“离亭把我做棋子,他有苦衷,我不在乎。你们呢?你们凭什么帮着他把事情瞒着朕?最后呢?最后我有什么?你吴循之平叛有功,千秋万载的史书上都有你的名字,苏元均归隐岭南,古往今来的诗集上也有他的名字。就连徐枕眠……”
“就连徐枕眠,他也得了那么一个小瓷罐子,一个檀木的牌位。”
李砚反手,哐的一声响,用长剑斫断了长案:“可是我呢?我有什么?你们连消息都瞒着我。他把你们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可是我呢?他怎么不管管我?”
“我花了十五年找他,我从没有他的地狱里爬出来找他,我捱了十五年,现在我有什么?一把火都没了,我连他的一片衣袖都抓不到!”
李砚往后退了半步,喃喃道:“还给我,你们把他还给我。”
李释与吴端都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他是怒极了,也痛极了,好像下一瞬就要站不住,倒下去了。
李释嚅了嚅唇:“不是,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什么?”李砚随手抓起案上茶盏,往李释的方向一掷。
李释也是被他一番话说的傻了,滚烫的茶水就打在了肩头,一滴一滴往下滴。
一瞬,一年,十五瞬,十五年。
夏衫本就轻薄,李释愣了愣,好久之后才察觉到疼。李砚又抄起香炉去丢,这回丢得不准,香炉在半途就散了,里边的灰烬灰蛾子似的,扑了李释与吴端满身。
茶水粘带着灰烬,狼狈得很。
李释往后退了退,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原本高公公正领着几个小太监收拾东西,方才看见了陈恨留给李砚的书信,正要呈过去时,一个小太监失手打碎了外边摆着的花瓶。
哐当一声脆响,满地的花瓶碎片,掩着一本话本子。
高公公将两样东西都用木托盘装好了,呈给李砚看。
李砚先看的信。
“……因此,那些拼死守护尊严的坚忍态度才格外震动人心。”
李砚苦笑了两声,他这是埋怨自己伤他尊严了。
信上只有这一段话,李砚转头去看那话本子。
高公公解释道:“底下人失手打碎了花瓶,是从前侯爷放在里边的。”
是那本《尽忠》。
那时候他同陈恨才从三清观回来,他对陈恨尚未表明心迹,他们还做君臣处,只是隐约有什么东西不大一样了。李砚撩拨他,陈恨不明白,打了他一下,转头就跑,还骂他是小兔崽子。
陈恨把话本子藏在里边,原本预备什么时候拿去丢了的,后来他忘记了,就一直放在那儿。
尽忠呵,果真是尽忠,他果然是去尽忠了呵。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李砚眼前一黑,耳里嗡嗡乱响,只隐约听见旁的人喊他的声音。
没有一个,没有一个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有小可爱问“兵败”这个标题啊,这个标题的意思,其实是皇爷的“千军万马”败了来着(捂脸)
连话本子都变成了刀子啊,唉
感谢良止的1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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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小别(1)()
天边星子缓缓的坠下去; 陈恨就是策马狂奔; 也追不上了。
天色渐渐明了。
倘若李砚要抓他回去,陈恨也不怀疑他的布置,李砚的办事章法他都知道; 又快又狠; 厉害起来不留情面。
因此陈恨不敢往人多的市镇里钻; 一路都避着人; 只经行偏僻的小村庄。
他在心中谋划好了路线; 他只跨马加鞭; 往东不眠不休的跑三个日夜,就能到最近的河道码头。只要进了东边的水域河道,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说是不眠不休; 其实也不太可能。
陈恨一路疾行,分明被马匹颠的要死; 但是又困得要死; 饿得要死,渴得要死。
他出来得急; 没来得及收拾东西。许将军临时给他预备下的包袱,大概是张大爷给整理的……
陈恨傻子似的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个儿身上还背了个包袱。
张大爷周全,哪能不往里边放吃食?
他这时候正骑着马,正经过一座山的山脚下,找了个隐蔽地方就下了马,在一块大石头上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边有两块饼; 张大爷只惦记着他爱吃甜,饼也是甜的。
但有一点,没水。
陈恨掰下一点点硬得很的烙饼,往嘴里硬塞。一转头,看见自己的马匹用前蹄子擦地,忽然觉得自己嚼的是马嚼子。
陈恨一噎,把饼用油纸包好,不再吃了。
再翻了翻包袱。
里边有一身行头,就是算命先生穿的那种白袍子,还有一幅旗,上边用狗爬的大字写着——林半仙。
陈恨他娘姓林,从前他出门在外,为求方便,也常常告诉别人他姓林。
张大爷是为了给他打掩护,真要他穿着宫里的衣裳往外跑,等天色大亮起来,他就得被李砚给逮回去。
还有一点,张大爷恐怕也和沿途的几个铺子打过招呼了,看见举这样旗子的,就是他们家二爷。
长安至江南的几个铺子,同长安城里的饭馆三十六陂一般,都是陈恨兄长陈温的产业。
不过这回,陈恨不打算去那些铺子,毕竟没什么是皇爷查不到的,他已经知道长安城里有个三十六陂了。只消顺藤摸瓜,这些地儿很容易就会被他查出来。
这条道儿,只能他一个人走到黑。
谁也帮不了他,但谁也捉不住他。
趁着天色还未明,陈恨躲在石头后边,换下从养居殿带出来的外衫,披上了道士的白衣裳。
他把头发散下来,穿着宽袍大袖的白衣裳,抬起手,把袖子往上兜了兜。林子里的风迎面吹来,拂落枝头细碎的白花,落在他肩上与襟上。
倘他肩上不扛着那林半仙的旗子,只怕还真是个神仙。
这时候想起李砚,也不知道麻筋散的药效过了没有,不知道高公公有没有给他揉揉手脚,也不知道这一回李砚是不是记恨上他了。
这是陈恨头一遭对自家爷一无所知。
他不敢再想,抚了抚衣袍就站起身来。
一闲下来就忍不住要想这些事情,他不敢再闲下来了。
翻身上马,风鼓起他的白衫素衣,很简单的衣裳也被吹出很繁复的模样。他扛着他的小旗子,好像扛着一面战旗,雄赳赳气昂昂的继续往前走。
*
陈恨全不知道,皇爷大半夜里吐了血,养居殿里闹得人仰马翻。
睡了一觉,李砚恍惚醒来的时候,还是破晓时分,头一句话便是:“离亭呢?”
“皇爷。”高公公用温水洗过的巾子给他擦脸,“在找着呢,世子爷与吴小将军也都知道错了,都帮着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见了。”
他要再开口,问的也是陈恨的事儿。
早在皇爷因为陈恨走了而魔怔了的时候,高公公就在心里犯嘀咕,他那时到底该不该帮陈恨。
满打满算,他在宫中也伺候了几十年。几十年,什么事儿都看的通透,可是这件事,他看不明白。
高公公将巾子放回盆中,捧起热茶给李砚,不愿意叫他再劳心劳力的想别的事儿,便同榻说些闲话:“皇爷的病不打紧,太医说是药劲儿未过,再加上一时急火攻心,所以闷了口污血,吐出来就没事儿了。”
李砚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抿了口热茶,就要掀被下榻:“把朕的剑拿来。”
他这怕是要自个儿去找。
实在也是昏了头了。
高公公叹了口气:“皇爷这么去找,就能找得着么?”
“从前——”李砚坐起,双手五指微张,覆着面容,他轻声道,“从前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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