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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Sebastian觉得自己已经不必在这种吸引中挣扎和设问，他来了，一切熟稔得就像约会一样。

他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应该等待的位置，那个人径自走过来，“你的十二美金，谢谢。”

这家伙真的来还钱了……他简直百感交集，本来不抱希望的事儿，他好像潜意识里希望他们之间应当有这一层关系，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联系，如果他还了钱就会把这联系切断了似的。他最好别还，但那也是一个小时的工资……Sebastian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接过零钱随手撒进抽屉里，低头摸了摸鼻尖——这是他发窘时会有的小动作。“别客气。呃，你今天来的很早啊？”

那个人笑了，没发出声音但异常灿烂的笑容。没错，灿烂得好像发着一点光的笑容，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生动的表情。Sebastian先是惊讶，下一秒又担心自己是否说了惹人发笑的话。他甚至有点儿想不起自己刚说了什么。

“不算早。”对方终于开口，就算是在笑表情也显得认真，“如果有想做的事，怎样也不能算得上早。”

这个笑容让人魂不附体，它把Sebastian脑子里好不容易排列成句的单词都给搅合散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想，他大概是魔法师？精通一些迷惑别人却没什么恶意的法术？“您想做的是……？”

——这是困扰我已久的问题了，先生。

那人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笑容越发舒展，他的手指无比自然的攀上柜台旁边的方便货架，那种竖立在收银台旁边、触手可及的小架子，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譬如木糖醇和安全套。

他下巴抬高了点，说话没给人任何反应时间，“螺纹的，嗯？”

“哈？！”

Sebastian脸上修饰好的完美表情在那一瞬间全崩塌了，剩下的净是来不及过脑的诧异和难为情。完全不知所云。脑中只剩这一句话能总结眼下的情境，并且对方看起来还不会为他的局促和困惑负责。

然而下一刻，男人话锋一转，“酸奶好喝吗？”

上下句之间没有任何衔接却也自然而然，这是个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怪胎。Sebastian已经放弃了去思索对方的意图，只能顺水推舟的说下去，他回答得很诚实，“味道不错，但比起桑葚我更喜欢猕猴桃。”

这人信服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模样，毫无悬念的，他在听了，或许还记住了自己的喜好。不过这次还是酸奶和安全套，两盒，他把它们推过来的时候带动了其中一盒的包装，然后他掏出了西装内侧里的信用卡。

那流畅的动作几乎让人相信他的西装内侧永远放着那么一张额度深不可测的卡片。Sebastian接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皱着脸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竟然刷卡买酸奶和安全套？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了，“呼之欲出”，但对方只消一个眼神就把所有不解都堵了回去，让它们留在他喉咙里最合适的部位。它们应当留在那里，因为有的感觉是没法儿解答的。

Sebastian被他看得脸发红，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到了Scott放在他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对了——他本可以在结账的时候递过去，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他该这么做吗？

正当没有人站出来打破这僵局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积蓄多时的一声闷雷。大雨倾盆而下，那些盘旋在空中的雨水同时用力砸在地上的声音真能把人吓一跳。紧接着又滚过一阵闷雷，他们在爆亮的闪电中没防备的对视了一眼，不远处的窗外是被雨水冲刷着的街道，连续不断的雨声之中又出现了一声突兀的“噼啪”，头顶的灯灭了。

他们在蛮横插进来的黑暗中面面相觑。过了半天，Sebastian解释道，“我很抱歉，这只是电路被影响的暂时性停电，不会持续太久，希望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哦。他扫兴的想，那张纸不用拿出来了。他可以亲口问了。不用被对方用那双深邃又性感的蓝眼睛时刻盯着，他比刚才感觉好多了。

是的Sebastian，这不是什么难事。好好想想Scott鼓励你的话，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可耻行径。他安慰自己，这个人就站在他跟前，黑暗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不那么清晰了，好像很近很近似的。

“……”

Sebastian听见自己在黑暗里的声音。“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该、该死！电话号码呢？！再问一句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他简直糗得恨不得藏进桌子下面去，反正现在这么黑，但愿对方别看出他现在的表情，他都能想象到对方那嘲讽、戏谑的眼神了。

但是周围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听不见，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更何况这个人总是那么认真，他绝对听到了。

Sebastian为自己想了无数个结果，好的坏的想要的不想要的，唯独没想到真正发生的这个——

“Chris　Evans。”

神秘的男人在极浅的光线里轻笑了一下，隔着一张窄窄的桌子搂过Sebastian的后颈将他拉近了，不留余地的，吻住了他的嘴。

他差点停止了呼吸。

嘴唇契合、呼吸交错的感觉无比真实。这是个相当火辣的法式深吻，它在Sebastian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攻陷了他胆小的舌头，待他想起去配合的时候，对方还是赶在他前面一步，撩开了他的制服T恤，露出那紧张而颤抖的腹部。

“唔！”

Sebastian只得用手臂撑住桌面勉强保持住平衡，他没有试图挣脱，或者说他的脑子就没有往这个层面上想；名叫Chris　Evans的男人正吻着他，他们之前分明没有一点儿正常的、像样的交流，如今却一下子进展到这一步了，这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并不难以接受，反倒有那么点刺激和心动。

衣服被掀起来的时候Sebastian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听见两人嘴唇分开时那种暧昧的、滑腻的声音，然后Chris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细小的尖端顶着他肚子写下一串数字的时候他才明白，那是一支油性笔。

“电话号码也要吗？告诉我，你想要吗？”

他用手托着Sebastian的脸颊，手指摩挲着他发烫的耳朵，又一次亲吻他，直到短路的电灯重新亮起来。

“我等你打给我，宝贝。”

　
【5】

　

Sebastian在下了夜班之后一头睡到了下午。

卧室里弥漫着空气清新剂和衣物床铺堆放在一起的味道，充实而温暖，雨后的太阳照耀了一整个白天，Sebastian在打着哈欠路过窗边时拉扯了一下窗帘，三点钟的阳光顺着指尖荡漾开了一瞬，有些刺眼。

他揉着眼睛走进浴室，看着裸露的腹部洗不干净的油墨痕迹。

Chris　Evans……

Sebastian就算英语讲得再不好，那个姓也是足以分辨出来的。

——和Scott如出一辙的姓氏。

这就是他老哥啊？小时候把青蛙放进他鞋子里的美男子？

Sebastian像是悲剧电影里崩溃的男主角一样用手撑住流理台的两边，痛心疾首的想，这他妈是笑话？他和Scott的亲哥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勾搭到一起了，弟弟还很傻很天真的以为他哥是个直男？

多狗血的剧本都不会这样写啊朋友。

他对着镜子抹了把脸，掏出手机看了看通讯录里新鲜的号码，诚然没有拨打过去的勇气了。

与之相比更令人心塞的是，他答应了Scott待会儿去酒吧找他玩。这心地善良的伙计还惦记着给他介绍对象呢，谢天谢地。

不管该怎么解释，先硬着头皮去吧。


　

Scott经营着一家生意不错的美式酒吧，和夜店Gay吧同等性质，而自打他出柜以来，这里也成了不少同道中人的默认聚集地，来这里排解寂寞、约会猎艳的都不在少数，Sebastian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深柜青年，又不是那么大胆开放，Scott便试着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扩大他的人际圈，好在Sebastian性格很不错，在他们共同的熟人中相当受欢迎。

“你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手里的酒杯被撞了一下，Sebastian总算回过神，在半包围的沙发里给Scott老板腾了个位置，他捏着酒杯，亲热的坐下来。“让我猜猜……别告诉我你还在想那个小白脸。”

Sebastian都快哭了。那是你哥啊！！！

那话就在他嘴边徘徊，这件事可大可小，他甚至还心存侥幸，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在那种情况下很难保证自己不会神志不清，那家伙吻技也太好了……

停。

他制止了自己越来越糟糕的联想，正经的清了清嗓子：“Scott，亲爱的，其实我……”

“Scott！”

他们的谈话暂时被打断了，Scott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穿制服的酒保推开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面孔在昏暗妖冶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楚，领带扯低了点，衬衣纽扣开了两颗，比起平时不那么正式的穿着，慢悠悠的跟着踱进来。

酒保说：“Chris来找你了。”

Scott还天真无邪的拍了拍Sebastian肩膀，我给你介绍我哥呀！

他没看见Sebastian的脸都绿了。

他哥的脸也有点绿。

也不知道凭Chris出色的脑回路和理解能力可以把眼前所见解析到几成，当他看到Sebastian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依旧用那种春风化雨、动人心弦的笑容朝他伸出了手，“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Sebastian。”

Scott很惊讶，“你们认识？”

Chris：“不仅仅是认识——”

在这个电波男好像就要说点儿什么关于他们的话题时，Sebastian临危不惧的打断了他，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化解这奇葩的氛围，他那在关键时刻总是灵光一闪的小脑袋瓜这次仍不辱使命，他问，“……螺纹的好用吗？”

螺纹的好用吗。

好用吗。

Chris：“……”

Scott的眼睛在他们中间逡巡了好几个来回。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6】

Scott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再也没喝过这么惊心动魄的酒了。

在这个清净而有格调的独立套房里，码满了玻璃杯和酒瓶的矮桌前，他最好的朋友和他的亲哥哥坐在他两边，俩人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可就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他决定一个一个来问。

“Sebby。”

他双手交握在身前，那张时常不太正经的帅脸上展示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在这件事上较真。“那个接二连三来骚扰你的人就是他吗？”

Sebastian捂着脸点头。

半晌，他趁着对面倒酒的Chris低头的瞬间，凑到Scott耳边小声的：“……小白脸。”

“……”Scott脸上呈现出宛若快被掐死的神态，他用那种弥留之际的声音回答，“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懂事的乖宝宝Stan连忙缩成了一个球，非常无害。

Scott又扭头向自家哥哥，眼皮有些无法承受的沉重，“那么，你说你喜欢上一个男人……是Sebastian？”

Chris也概不掩饰的承认，“是。可我不知道——”

“等等。”Scott扬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哥，我就不明白了，你亲口跟我说的你是直男。”

“有关系吗？”

Chris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毫无保留、真挚万分的看着他，“我又不是看见男的就把持不住，我喜欢了这个人，和我是不是Gay有关系吗？”

“……”

对面的两个真Gay已经由内而外的被这个精彩的回答给彻底征服了。

Scott端起酒杯，“哥，我敬你是条汉子。”

Chris慷慨的回敬，“Cheers。”

“为了三十岁的真爱。”

“……”

事到如今Sebastian终于悲痛的发现，这兄弟俩的某些方面——比如智商，或者情商——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比如某个非常见鬼的理论，只要被他们用那种深情款款、毫无瑕疵的口吻叙述一遍，你就会觉得根本没有哪里不对了。Sebastian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他甚至有股想要脱了裤子套在头上向全世界出柜的伟大冲动。

这是十分奇妙的转折。偶然喜欢上的人是好朋友的哥哥。原本还在为关系的进展而困惑郁结，转眼间他们就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了。Chris　Evans，这个不知该说是敏锐还是大胆的男人，在之前每一次见面留给Sebastian特别的感觉，那种“特别”是超出了日常生活轨道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接触，横冲直撞的，但总能让他心跳加速，大脑停滞，像是得了什么恼人的病。

他隐约感到自己正被某种无形却强烈的感觉指引着，情绪逐渐脱离常规，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东西让彼此深深吸引。也许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彼此就感受到了，像两块磁铁，素未谋面时一切无恙，一旦他们相见，即将发生的变化就不是谁能掌控的了。

“Sebastian？”

“呃？”他从那种烟雾般模糊的思绪中回过了神，Chris坐在他身边，有些被睫毛剪裁成合适长度的光线顺着他鼻梁的棱角滑下来几分，Sebastian这才注意到Scott去一旁接电话了，这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Chris挨着他坐，近得能看到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眨眼的动作和缓慢滑动的喉结——

性感得要命。

“你会离开吗？”

Chris稍稍侧过了身体，手肘支撑在膝盖上，一手自然的托着下巴面向他，这是个象征着专心倾听的姿势，这样的举止放在任何一个成熟好看的男人身上，都散发着让人发疯的荷尔蒙气息。

Sebastian觉得自己连说服自己冷静都快做不到了。

“我不会的……”

有熟客要招呼，Scott夹着电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随着门关上时的落锁声，所有嘈杂都被隔绝，他们除了彼此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有他们俩了。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一样。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就是这些。

可是Sebastian还想再努力挣扎一下。

“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他感到自己的理智和身体一样，正在对方的牵引之下慢慢倾斜。“是的。”

“我感到紧张，尤其是……你靠近我。”

男人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我当然了解这一点。”

　

“因为我在第一次和你对视的时候，就看到了整个未来。”

　

　【7】

Chris的手机孤零零的躺在沙发夹缝里，信号灯无助的闪烁着，没有被它的主人理睬。

Sebastian发现的时候也只是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你的手机。”

“现在不是你看它的时候，不是吗？”

Sebastian没有控制好现在的坐姿，向前倾倒时一不小心，鼻子顶着Chris的脸颊轻轻地厮磨了一下。

于是他们都笑了，不需要提前去讲明什么，只是从这些小动作里发现了一些值得推敲的浪漫的东西，就连Sebastian也感觉到，即使他仍然有点紧张。他给了个毫无自觉的甜蜜笑容，“抱歉。”

他们的距离在缓慢而小心的拉近，直到嘴唇到达了对方不设防的入口。这大概是他们彼此了解的一个步骤。因为没有任何一种方式比触碰更简单直接。最初的亲吻是流连在唇上的，他们重复好几次，像是小孩子们之间示好的游戏，最后一次Chris故意没有主动去碰，但Sebastian不知道他会忽然停住，自己就那么傻傻的凑上去，被Chris的拇指捏住了下巴。他的脸忽地红了。

“你尝起来真可爱。”

所以Chris给了相应的奖励。他轻咬他的下唇，温柔的舔舐将那些细枝末节放大，用舌尖传达一些隐秘的信号，或者只是单纯的“我在吻你”。他的目的很快达到了。Sebastian的手抓着他的衣袖，目光顺势而下落在他微开的衣领里，胸口上方的纹身处，那儿有几行细小的花体英文，但他显然不该冒犯的使劲盯着那儿。

他想，这个人可真好看。脑袋里被那些亲吻时甜腻的声响搅合得乱糟糟的。当Chris揽着他的腰让彼此的身体更加贴近的时候，远处的门开了一条缝。

尽管不是特别刺耳的声音却足够吸引注意力。然后单手捂着眼睛的Scott像个瞎子一样摸索进来，嘴里碎碎念着，“哥，我钱包在桌上……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姿势，继续，继续……”

Chris脸上露出了兄长慈祥的笑容。

他捏了捏Sebastian的肩膀示意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就像平时刚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会做的那样。“Scott。”

可怜的弟弟战战兢兢的从指头缝儿里往外看，他哥笑盈盈的晃晃手里的皮夹，塞进他手心里的同时飞快的说了句，“就现在，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们不愧是亲兄弟，心有灵犀的令人发指。Scott瞟了一眼后面恨不得把自己装成沙发靠垫的Sebastian，“你来真的吗！Sebby可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Chris眼神一暗：“我就不是正经人家了？我TM还跟你一家呢！”然后话题猛地一转，“Oh，Sebby，见鬼他名字怎么这么可爱……”

Scott：“……”

“体现你我手足之情的时候到了，buddy，”Chris一手勾着他的肩膀，两人转到Sebastian看不到的方向窃窃私语，“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可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

Scott深思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