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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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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象的猎手们骑马过来,当中没看见落天儿。典伯、风伯、雨师和猎手们一起向山那边去了,他们已经发疯了,给我们兄弟俩留下一辆马车和记录蚩尤人远征的那些羊皮纸。在此之前,我们兄弟俩已经哭干了眼泪,我们知道蚩尤人都得死掉,但这就是蚩尤人,他们认为死亡就像祭神的仪式一样,越热闹越好。
鼎象的回忆:所有蚩尤人看见这样的火,都会希望自己死在火里。但是当我们骑着马冲进外城,在燃烧的内城和外城之间,中原人的士兵多的像粘稠的淤泥,使我们陷入其中,再也无法前进和后退。制造这场大雾的那两个道士最先倒下了,他们制造的大五这回蒙蔽了猎手们的眼睛,不过他们能跟猎手们死在一起是一种奖励。我们排成一个圆阵跟中原人厮杀,但是我们的马很快就被刺倒了,多如牛毛的梭枪向我们投来,死掉的兄弟越来越多。典伯说:“让他们杀死我们吧,他们会把我们的尸体投进火里的!”但是猎手们更愿意在抬不起来胳膊时被杀掉。后来,我们还剩下十几个人了,我们决定自己动手。典伯这时候已经割开了脖子上的血管很久了,他最后说:“得有一个人活着出去,找到炼王,并且回到山谷。”这个将遭到咒骂的差事落到了我的头上,因为我的伤势看上去最轻,还能逃命出去。我觉得确实得有人回到山谷,但如果有人能够接替我这个差事,我会回来结果自己的。就这样,我踩着中原人的脑袋和长矛的矛尖冲了出来,对任何一个猎手来说,这原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到了这份上,蚩尤人都愿意死在一起。我唯一的念头是找到炼王和落天儿,因为我相信他们还活着,他们是那种自己会找到天国的人。
落天儿的回忆:我看见一座被烧的发红的山,正冒着白烟,炼正在变成一棵流血的石头。我闻到野草、树木和焦炭的味道,又听见猎手们在唱歌。我看见有幽灵从地狱里汹涌而出,有无数被割断了喉咙的野兽,成千上万缺头断臂的中原人和其他种族的人,还有那些虞城的女人的鬼魂,他们满山遍野地撕扯着被烧焦了的蚩尤人。我向着这些该死的鬼魂们咆哮,但是当我去摸自己的弓箭,我从梦中醒了过来。我看见头上飘过一片呛人的白雾,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烧焦的死人味,我身边是一片迅速凋零枯萎的野花,它们是一种惨白色的不知名的野花。我一定错过了最疯狂的事情。
巫师们的记忆:深夜的远方,昆吾城的西北方向,火光冲天。留在城里的人围在篝火边上唱了一夜的歌。天亮时,城外传来呼喊声,有人开了门,涌进来成千上万中原人的士兵,那些被俘虏的诸侯王被解救了,还在养伤的猎手们进行了反抗,但他们很快都被剁成了肉酱。为数不多的蚩尤人都扑向了还在燃烧的烈火。一个巫师用最后一口气喊道:“炼王的预言应验了,远征在第四百天结束!”
日奴和夜奴在一根棍子上的记载:远征第四百天的黎明之前,新的耻辱和仇恨开始噬咬蚩尤王炼的心脏,他五百年来的仇敌应龙救治了他,使他缓过气来。那时,他们在阳都的西面,也就是龟背山的西面,为了证实他们面前的这座山就是蚩尤人寻找的阳都,应龙陪着他等到天亮,并且搀扶他来到南部广阔的平原地带。在那儿炼看得很清楚,阳都在那座山上完好无损——这意味着蚩尤人的猎手们没有到达阳都。在阳都的东面,地平线处冒起的烟火像一团膨胀的鬼魂。应龙惋惜地说:“你的族人被高傲所毁灭,他们中了中原人的诡计,把一块伪装的石头当成了一座城。”
日奴和夜奴打开巫师典伯留给他们的那张画满了像树杈一样的线条的羊皮纸,看到纸上最后的空白处写了“石头”两个字,是典伯咬破手指头蘸着血写下的。日奴和夜奴接着发现,这位勤勉的巫师在羊皮纸上记录的所有事迹,其实只是他们在一根棍子上的几个痕记,这几个痕迹不仅包括了所有幸存者能够讲述的回忆,还包括了所有死去的人不能讲述的记忆。
炼的归宿(1)
早晨,一场大雨浇灭了还在燃烧的余烬,白色的烟雾正在被烧得漆黑的半阳山上空缓缓地飘散。奴隶们在一片焦糊血腥的气沼中掩埋堆积在山下的中原人的尸体。山下的大坑是现成的,是同一批奴隶在几个月以前挖好的,挖出来的土夯成一道城墙;那些坑最初被巧妙地用作了地道,藏了上万军队,现在则用做墓|穴,埋葬上万具尸体。
蚩尤人的尸体都在山上,被烧成了焦炭。但是他们仍然可以从同时被烧死在山上的中原人中间区分出来,因为蚩尤人尸体上大多戳着他们自己的刀剑;中原人的尸体是扭曲的,像垃圾一样堆得四处都是;而蚩尤人的尸体则排得整整齐齐,他们占了山巅的一大片地方,看来他们在被烈火吞噬之前都选好了自己的地盘,井然有序地躺好,紧握着刀鞘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他们只有一动不动才能让被烧焦的尸体如此笔直和舒展——他们一定是紧握着拳头一动不动的,就像在和死神打赌一样。
最后一片烟雾在山顶恋恋不舍,经久不散。掩埋尸体的奴隶疲惫不堪,不断有人一头栽进自己挖的坑里。后来他们感到了大地的震颤,看到幕帐般的雾霭上映出一个巨大的人影。随后,奴隶们看见一个巨人破雾而出,他拄着旗杆一样的大戟,披着狮鬃般的头发,踏过倾塌的外城向山上走去,他一步一顿地出现在那些焦黑的尸体中间,像闯入一个陌生世界的巨兽似的走走停停,辨认着那些根本无法辨认的焦炭。奴隶们一直目睹他从山下走到山顶,然后他在山顶上绕起圈来,后来有人看出他行走的路线会使他经过每一具蚩尤人的尸体。他这样走了整整一个上午,转了几十圈,一次比一次走得沉重和缓慢。最后,奴隶们发现这巨人割开了自己的肚子和手腕,他的身躯就像灌溉田野的水车一样向外喷涌着鲜血——整整半座山流淌着他鲜红的血浆,那些焦黑的尸体被鲜血浇灌,都恢复了他们生前的面容,而他们的身体则被牢牢地浇铸在石头上,仿佛一排排尚未雕琢完毕的、等待唤醒的沉睡的石像。
下午,大穆之野出现了很好的天,旷野空寂无人,看不出有很多人死了。中原人的军队停止了对蚩尤人毫无意义的搜寻行动。一支华丽的仪仗队出现在半阳山南面的那块高地上,有一群乐师敲敲打打地奏了一阵乐曲。那时,落天儿躲在高地后面的树林里,中原人的乐曲让他怒火万丈,他爬上了一棵最高的树,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坐着神气活现的老头,他穿着金色的道士袍子,看上去像一个大人物。他在那棵树上听了三遍同一支曲子,时间好像过去了一百年,这让他万分绝望,他后来觉得也许射死一个人会让世界安静下来,而那个坐在马车上的那个家伙是一个很好的目标,那个人在马车上背对他,他完全出于绝望拉开了弓,朝那个家伙后心射了一箭,他确定射死了那个人,但并不知道他鬼使神差的一箭居然射死了中原人的天子。过了很长时间,中原人才开始装模作样地四处搜寻凶手,看得出他们都吓得要死,所以什么也没找到。
黄昏时,他从森林里出来,世界已经安静得像块墓地。他爬上那块可以眺望半阳山的高地。他两腿发软,再也没有勇气走近前面那座被烟火熏黑的山。从远处看,它确实很像一座建在山上的城,但是也更像一座巨大的坟包。他坐在那块高地上吹起了牛角号,他觉得他的号声能让时间倒转,让猎手们从大地的四面八方蜂拥而起,在这片平原上点起无数堆篝火,然后他们将继续进行一场漫无目的的远征,并且永远也不会停下。但是他胸腔里毫无生气,牛角号发出一声可悲的、令人绝望的呜咽。随后,他听见炼用一声沉重的咒骂回答了他:
“真差劲,死人都比你吹的好听。”
炼倚在一块石头后面,身上盖着那张曾经飞起来的毯子。落天儿来到炼的面前,他把牛角狠狠地掷在地上,带着责问的怒气对这个巨人说:
“我们怎么回去呀?”
“我们不回去了。”炼在毯子下面蠕动了一下。落天儿这时看见炼的脚下早已流成一条血河,这条血河潜伏在草丛里,它的另一端连着远处那座石头山。
“你流了很多血啊。”他说完这句话,想起了巫师们在巫术中看到的那盏挂在树上的灯笼。
“不要过来。”炼说,“坐下陪我说一会儿话。”他一直盯着自己一鼓一鼓的肚子,好像在对肚子里的人说话。“你真应该看看我流了多少血,只有神才会有这么多血。”
落天儿蜷缩在炼面前的一棵树下。“猎手们都死了。”他说,“我们得回去啦。”
炼说:“我得带他们的鬼魂去天国,或者是他妈的地府也没关系。很蠢,他们把一块石头当作了一座城。不过,这是天意,有些蚩尤人是要变成石头的,就像落天江边的那些石头,很好看的石头。现在,他们就变成了石头,呆在一起,排得整整齐齐,就在那儿。”
落天儿说:“你以为我也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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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说:“我没看出你的小命有什么金贵。我上午还在石头上找你,不过找遍了死人堆也没找到。我猜你也许在哪个鬼地方睡着了,还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落天儿说:“我睡着了,从马上摔下来都没醒。”
炼说:“我有二十多年没睡觉了。”
炼的归宿(2)
落天儿说:“如果我没有睡着,我们就不会被打败了。”
炼说:“我喜欢听你这么说,但是你困呐。”
落天儿说:“这是连巫师都没想到的事情。”
炼说:“可我的儿子睡了一觉,这样也好。”
落天儿说:“你的血要流干了。”
炼说:“以后我们用不着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啊,所有该死的人都去睡了,我也该去睡了。”
这个巨人将近奄奄一息了。他的眼神和脸色正在变得枯干和苍白,他的血流尽了,他的身体正像春天的冰块一样萎缩。他看着鲜血的溪流在逐渐消失,他那雄伟生命在一点一滴地被带走,他的高傲在最后时刻只剩下一片有点神志不清的喃喃自语,夕阳照在他岩石一般的脸孔上,这巨人闭上眼睛看着眼皮中泛起一片粉红色的潮水,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看着落天儿。
“把我埋在这儿,让我看着那座该死的山。”
落天儿说:“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呀?”
炼说:“你把那老怪物的脑袋,那张地图,那两个侏儒——他们不会死的,还有你自己,都交给这个老怪物。我和他聊得不错,他会带你去你出生的地方,他是你的仆人……啊,妈的,也许我也是。”
落天儿说:“我去那里干什么呀?”
炼说:“说穿了,你是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东西。”
落天儿说:“我去那里干什么呀?”
炼说:“咱们来不及说啦……让命运告诉你吧。记着,你至少做过蚩尤人。”
炼说完这话,眼睛里的光芒开始消逝和黯淡,他的身体像一张弓一样伸缩了一下,看上去他不想再说什么了,准备死去了。
“你回来的时候,记着来这里看我。”他说。
“那你等着啊。”落天儿说。
炼说:“我等着。”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两手一摊,断气了。他的眼睛没有再合上,失神地被夕阳照着,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放下来,就那么僵固着,看来是真的在等什么,好像他枯竭的生命可以为此重新丰满、复活和强大。
落天儿在那块高地朝北的坡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用那张曾经载着炼飞回山谷的毯子包裹了炼的尸体,把他和他的大戟一起埋了。有好几次,他觉得炼还能活过来,就扒开刚填上的土,等上一会儿。这样他一直干到晚上,终于垒出一个坟包,他倚在上面半睡半醒地等到天亮,也没做什么梦,他确定伟大的炼确实是死了。
启的绝唱
中原人有很多关于启升天的传说。阳都最高处的那座璇宫里后来挂上了一幅这位天子亲自驾着两条龙升天的帛画,画中的夏启坐在两条白龙拉的银车里,左手撑着一把羽伞,右手握着鼓棰,面前有一面鼓,他正升在簇拥的彩云中,气定神闲,似乎在追随云端之上的一支歌;在云彩下面,山巅的阳都隐约可见。传说启就是这样进入天国的,时间就在他的军队传奇般地击败蚩尤人的入侵不久。
似乎没有人愿意追究启的死因,阳都人把他视为伟大英勇的王,羲和的门徒们一直宣称这位天子为不死的神;继位的太康则需要维护他父亲的神圣名声,另外,他早已等不及进入他父亲建造的后宫去纵情享乐了。因此启升天的说法,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中原人都这么说,说来说去,他作为人的死亡就微不足道了。但是人们后来会翻出这段历史:在半阳山的烈火熄灭的第二天,启的卫队,总共八百人,还有他宫中近百名乐师,全部被处死了,执行这一命令的是羲和的门徒。他们是因为目击了天子的死亡而被杀掉的。还剩下少数人隐藏着心中的恐惧,他们是知道真相并能保守秘密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启的宠妃,她差点泄漏了天机。在为启的衣冠和器物举行的葬礼上,这位被勒令殉葬的妃子疯疯癫癫地抱怨,倘若天子真的升天,她一定会被带上天国,而不是被埋在坑里。
我们已经知道,启死于一次远距离的、毫无预谋且侥幸得手的暗杀。那是半阳山烈火熄灭的当天中午,易尊和启从阳都来到大穆之野。他们在距离半阳山不远的高地上停下,把蚩尤人的这块坟墓当作一道风景。启指挥随行的乐师演奏起音乐,这位天子喜欢唱歌是出了名的,那时他就唱道:
“朝如青铜之鼎,午似白银之台,暮若黄金之国,夜幕垂朗,则为星汉汇聚之山!”
这首歌原先唱的是一座山,就是阳山,后来,随着半座阳山的石头被运走建了阳都,人们就用这首歌赞美阳都。启唱这首歌,是因为他心中充满了对这座山和这首歌的感恩。数月之前,春天的时候,那天早上天狗吞日,蚩尤人的威胁正笼罩阳都,他与易尊也曾来到这里,当他们眺望半阳山时,他们听见牧羊人在唱这首歌。易尊听完这首歌,就有了毁灭蚩尤人的灵感。他说:“天狗吞日,预示阳都虽然面临危险,最终却会安然无恙,当我听了这首歌,就知道为什么了。”易尊指着被切割过的半阳山对启接着说:“野蛮人会在这里化为灰烬!”启是个聪明的人,他仔细看这被切割过的石山,发现它的轮廓是如此接近一座巨大的山城,以至稍加伪装和修造,就像另一座阳都。此后,启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征集了数万奴隶和工匠制造了一座外表看上去和阳都一模一样的假城,竣工后所有的奴隶在城里就地武装起来,那些工匠则全部运到了嵩山,为羲和家族建造更大的庄园。易尊的战争预言应验了。启认为他需要抒发对这座山的感激。乐师们于是又演奏了著名的《九辩》曲,传说他是启在梦中升入天国后带下来的天籁之音,启改造了这支曲子,使之每次听上去都让人产生升天的幻觉。乐师们演奏了三遍,鼓乐声很响,在得到天子的示意之前,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停下。似乎所有人都沉醉其中。后来,在第七遍曲子奏响的时候,易尊发现启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上,一支箭从后面射穿了天子座椅的靠背,深深地刺入他肥厚的胸膛,把他结实地钉在那里,人已经断了气。易尊罩上车子,镇静地传令一行人返回阳都。在回去的路上,易尊遇见应龙,他请求应龙去抓这个神秘的凶手,并且不要声张天子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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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说:“我抓不住那个凶手,因为那是蚩尤人的诅咒。”
应龙的承诺
落天儿在大穆之野上转了好几天,特意去看了一眼阳都。那是个黄昏,在炼曾经站立的那块高地上,落天儿第一次看清了这座山巅之城,它赫然耸立于旷野的远端,依山而上的层层叠叠的宫殿和庙宇被夕阳镀城一片金色。他看见了城中竖起一道道招魂的白色旗幡(那是启的葬礼),迎面而来的风中隐约能听见那片曾让他心烦意乱的鼓瑟之音,但是,这阵缥缈的乐曲现在让他精神恍惚,如梦如幻,好像他是一个壮阔的画卷的旁观者。就这样,他一直看着这座巍峨的黄金之国融入渐渐垂下的夜幕里,城中的灯火瞬间点亮,若银河垂泻,铺满整整一面山。他想炼和猎手们为它而战也许是值得的,为了证实这一点,他会回来站到那座山上。
后来他回到树丛里发现了从半阳山逃命出来的鼎象。这猎手受了伤,在树林里靠着一堆篝火和吃两具中原人的尸体活了下来。当天晚上,落天儿和鼎象出了那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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