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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色大风，他们与防风人展开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防风人站在山顶上，挥舞用整棵大树削成的木棒攻击成群结队地盘旋在他们头上的羽人，就像几只狗熊和密集的黄蜂战斗。羽人在大风的率领下采取了一种新战术，他们在箭镞上涂抹树脂，卷上干草点燃，然后把燃烧的箭矢射向防风人的头发，借着夏天炎热干燥的空气，他们杀死了四个巨人。剩下那三个巨人跳进厉水河里，灌饱了一肚子水后，他们像能喷水的怪兽一样发起了反攻，也杀死了很多羽人。不过，他们在羽山和厉水之间来回折腾了几次后，最终没了力气，羽人占领了羽山，巨人呆在水里，战斗变成了相持不下的叫骂和互相投掷石块。　　　　　　　　　
蚩尤人在远征初期的事迹（9）　　　　　　　
　　炼的远征军在羽山脚下介入了巨人和羽人的战斗。炼先派一个使者去羽人那里，命令他们立即投降，做他的随军奴隶。然后他把那三个防风人从河水里叫上来，赞扬了他们的忠诚。蚩尤人这回见到了真正的巨人，他们高兴地跟他们比起了个子，防风人躺在地上，得有十来个猎手连起来才有他那么长，即使炼跟他们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婴儿。他们还进行了一场拔河比赛，需要二十个最有力的猎手才能拉动他们中的一个。蚩尤人很喜欢这三个大家伙，他们让随军的奴隶帮他们清理身上的虱子，那些虱子比甲虫的个头还大。落天儿和那些骑马的猎手更加欢迎巨人的出现，他们急切地讨论了一番把他们作为坐骑的可能性。后来，落天儿骑上一个巨人的肩膀四处溜达了一天，他认为在巨人身上看风景最好，不过一天下来有点头晕，因为上面风太大。几天后，羽人传来了对炼的答复，他们表示不想跟蚩尤人为敌，可以让蚩尤人安全地通过羽山，但是他们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允许他们做羽山的主人，而不是蚩尤人的奴隶；二是蚩尤人得替他们杀死那三个巨人。炼认为这些鸟人跟他讲条件很可笑，这等于宣战。他叫来此前被俘获的两个野道士——风伯和雨师，命令他们在羽山上空制造一阵旋风和一场大暴雨。第二天，羽山风雨交加，猎手们开始搜山猎鸟，并采集那些巨大的鸟蛋。不过，蚩尤人低估了常年战斗的羽人的顽强，他们在羽毛上涂抹了油脂，使翅膀不至于湿透，这样他们在雨中仍然能四处窜跃作战，而且梭枪和弓箭也比以前更有威力。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一天，落天儿骑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当羽人被迫从藏身的地方飞出来作战时，他就用弓箭进行准确致命地射击，他杀死了最多的羽人。另外两个巨人也照此驮了两个射术精湛的猎手，因此，他们走在最前面，带领蚩尤人逼近了羽人在山顶上的堡垒。羽人发起了一次令人惊叹的反击，有三个浑身涂满松脂的大风奋力冲向天空，他们在空中把自己点燃了，烈火熊熊的身体在风雨中噼啪作响，然后，他们带着一条冒烟的尾巴迅猛地俯冲下来，三只火鸟像三把烧红的大刀一样劈开三个防风人庞大笨拙的身体，刺入他们的腹部，把他们像炉膛一样烧着了。世界上最后三个巨人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叫，他们眼睛、鼻子、耳朵和嘴里都冒出了呛人的浓烟，在山顶上摇晃了一阵轰然倒下了，就如同三座倒塌的大烟囱。　
　　蚩尤人当天撤下了山。几百个奴隶们挖了一夜的坑，才挖出能埋葬三个巨人的坟墓。第二天，炼看着那三具庞大的尸体，甚至舍不得埋掉他们，他为这个世界上再也看不见巨人而伤感。直到黄昏时，炼为他们举行了葬礼，他在祈祷后的静默十分可怕，因为静默正是他在复仇前的一种习惯。　
　　次日上午，蚩尤人都上了战场，猎手们张开大网防止羽人从战场上逃走，战斗再次打到羽山顶上的堡垒前面，炼命令羽人中的那些黑色的大风出来跟他一决高下，否则他要把整座山铲平。这是远征以来炼第一次亲自参战，有一百个羽人站在堡垒上用箭射他，但每一支箭都在他身前停下，箭尖颤抖，好像感到危险的苍蝇，然后原路返回，每一支箭都穿透了他们自己主人的喉咙。接着有十个高大的黑色羽人出来和炼交手，由于羽人在前一天表现得勇敢无畏，炼决定用他的那柄噎鸣长刀和他们过招，以视对武士的尊重。这十个人死得很荣幸，不过他们死在炼的手里，还要报答炼对他们的恩典。炼展示的刀法无法描述，总之，他那神奇的噎鸣刀没有立即取走他们的生命，只是把他们的生命暂时分为两半，就像让时间在他们死亡前的瞬间停下来——那十颗脑袋停在空中，眼睛还在迷惑地闪动；羽人的躯干上渗出很少的一点血，他们的双脚踮起，翅膀徒劳地扇动，但是不能飞起，双臂伸向空中竭力去够离开身体的头颅，差一点就能够到。那时，炼坐在一块石头上，拄着刀开始对那些站成一圈的尸首们训话，他说：“你们这时候须知你们死在蚩尤人大神的刀下，你们这样回去通知你们的头领，要么听从蚩尤人的主宰，要么自己毁灭，或者让蚩尤人把你们拖在地上走遍中原。现在，跟着你们的脑袋回家吧，按照我的话去做，至少你们死前不会遭受折磨。”他说完这些话，那些大风的尸首整齐地排成队，向他们的堡垒中返回去，那真是一支行尸走肉的队伍，他们悬在空中的脑袋奇怪地转来转去，就像被无形的长矛挑着。堡垒中的羽人在夜幕降临前投降了。后来人们知道，是那些脑袋悬在空中的行尸走肉进入城堡的时候，把炼的声音原封不动地播放了一遍，然后他们四处寻找自己的墓｜穴，最后秩序井然地跳进几口井里，在去地府的路上继续重复蚩尤王那些恐怖的警告。　
　　投降的大风和羽人被炼放走，不过他们下的蛋成了猎手们以后几天的美餐，吃过它的人当天都能飞上一阵子。　
　　7。　
　　炼在羽山顶上举行了祭神仪式。蚩尤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段历史，五百年前，一队蚩尤猎手曾在羽山脚下劫持过三百个扶桑女人，这个事件成为蚩尤人与黄帝争神之战的转折点。炼在祭神结束后说：“大神俯瞰大地，一定会因为蚩尤人又出现在这里而吃惊。”他说完指引众首领和巫师们向北望，只见云烟散处露出大地林野相间的苍茫轮廓。炼豪迈地挥了挥手说：“你们能想到么？五百年前，在这里能看见蚩尤人夜晚的篝火！”但是众首领和巫师们没有他这么怀旧，因为他们能缅怀的最远的历史，不过是留在山谷里的亲人，和那片天地中飘散的紫蒿草的味道。从山上下来，武罗等首领都问炼，他们是否要进入有穹。当炼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落天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从很小开始，有穹这个地名就意味着他必须回去的一个地方——因为人们都说他就是从那儿被炼捡回来的，那儿是他的家。他对此怀有恐惧——他对所有别无选择的事情都怀有类似的恐惧。　　　　　　　　　
蚩尤人在远征初期的事迹（10）　　　　　　　
　　炼回答说：“我们现在回到有穹，会被当作无家可归的人，有穹人必将视我们为敌人。而等我们取得中原，做了天下的主人，那时我们会像主人一样慷慨地回去。”　
　　武罗等人对炼居然惦记着五百年前的所谓邻居感到可笑和不解，他们说：“如果现在我们进入有穹会被他们轰出来的话，那倒应该见识见识。”　
　　炼这时候认真地谈到了有穹人，他说：“你们不要忘记，我第一次离开山谷时，循着神的足迹到过有穹。我知道他们高傲，神勇，而且有义气，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喜欢养马，饲养着天下最烈的骏马，要知道，他们的马是吃鲜肉的，据说最喜欢吃的是人肉。当他们骑在马上，拿着长矛和大弓，我相信蚩尤人的猎手会愿意和他们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你们还需知道，中原人称他们为马人，或夷人，因为他们领教过有穹人的厉害，他们跨在马上，就像和马连成一体的怪物，在飞驰中，他们的弓箭从不虚发。所以，中原人从来不会触犯他们。现在你们一定会认为，有穹人如果团结起来，会轻易成为中原的主人，也许是的。但是，有穹人不只信奉一个神，他们有很多神需要崇拜，有穹人被这些不同的神分裂了。他们有很多邦族和方国，当有穹受到威胁时，他们会结成联盟，共同对付敌人，那时，他们确实是无敌的。然而，当他们共同的敌人被消灭后，他们则互相厮杀，争夺有穹人的王。有穹土地肥美，山水富饶，女人还漂亮，做那里的王，也真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因此，中原人说，上帝是公平的，他让有穹人难分高下，有打不完的仗。中原人还有一个关于有穹人的诅咒，说的是，假如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有穹人，愿上帝能让他和自己的影子作战，并同归于尽。”　
　　炼接着说：“这就是有穹人。比五百年前更早的时候，蚩尤人和有穹人平分了那块土地，我们的祖宗在西部，靠近中原；有穹人在东部，靠近海。据说我们和有穹人唯一一次较量就发生在那个时候，双方最好的两个武士打了个平手——感谢祖宗的克制吧，他们没有选择战争，只是来了一场决斗。我知道那时蚩尤人有一条规矩，规定我们的族人不要拿有穹人的一根草，也不要卷入有穹人的争斗，而有穹人有一条完全相同的规矩。这是一条好规矩。蚩尤人后来进入中原，当我们的猎手离开家园的时候，有穹人即没有援助我们，也没有乘虚而入。但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听到过这样的传说——我对此是相信的，他们说，当蚩尤人遭受灾难的时候，有穹人仍没有进入我们的国土，直到他们发现邻居变成了中原人，有穹的风族人像狂风扫荡落叶一样驱逐了他们——这时，有穹人才认为他们可以占据这块土地，因为它是从中原人手里夺回的。最后，这些风族人还为蚩尤人唱了送别的歌，并把属于蚩尤人的所有东西，包括活着的牲口全部埋葬了，他们遵守了那个诺言，没有拿蚩尤人使用过的任何东西——他们说蚩尤人走了，他们的东西属于他们的神。”　
　　炼最后说：“我不指望有穹人还记得五百年前的规矩，当然，他们也别指望我们记得这一点；蚩尤人也不必因为有穹人的祖先做了一个武士应该做的事而感激他们。实际上，蚩尤人和有穹人是因为互相畏惧而成为好邻居的，并且多半由于不停地提防对方而彼此了解。照这样的了解，蚩尤人现在回到有穹是不明智的，因为倘若猎手的民族和武士的民族互相厮杀，中原人会获利，那是他们期待了几百年的事情。今天，蚩尤人已经走遍大地，但我们不会把战争带入有穹。同样，我们进攻中原人，也不必担心有穹人会从我们的身后袭击我们——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从山谷出来，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子抵达这里的原因，蚩尤人只有从这里进入中原，才是最安全的，不会腹背受敌。我还相信，蚩尤人做了中原主人那一天，有穹人会明白，他们应该只有一个神，那时他们将庆幸他们的祖先曾把蚩尤人的遗物还给了这个神。这就是我要说的，有穹人几百年来内战不息，他们所缺的，就是一个足够高大的王，使他们凝聚在一起，信仰一个神。”　
　　炼这样说完，诸首领沉默不语，在心中感慨这个不曾相识的民族。当天晚餐的时候，落天儿对炼说：“我在有穹时，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炼说：“你只需记得你是个没人要的东西就行啦。”落天儿问：“为什么呢？”炼说：“现在没人在乎这件事，或许你回到那里的时候，它才会变得重要。”这话把落天儿弄得心事重重。后来猎手们都为此安慰他，他们说，他们早晚会打到有穹那里去，帮他找到有关他的过去。　
　　8。　
　　过了羽山，蚩尤人进入中原东部，从此开始与夏朝的诸侯国作战。一个月内，两个强大的诸侯有仍国和有莘国被灭了。两国的数万大军在蚩尤人的猎手面前土崩瓦解。在缯城——据说，它是由大禹的父亲鲧亲手建造的城——城中的居民誓不投降，拼死抵抗了七天，被攻陷后遭到蚩尤人无情的血洗。这场恐怖的屠杀传出去后，附近的另外一座大城商城和十几座小城不战而降。炼解散了当地的军队，收缴他们的武器，发给健壮的奴隶编入蚩尤人远征军；两个诸侯王和他们的长子，以及各个城邦的主人及其长子均作为人质随军。蚩尤人没有驻扎在商城里，他们认为无论多大的城堡都是用来圈养牲口和储藏货物的，另外，炼担心和中原人过多接触会涣散蚩尤人的斗志。因此，蚩尤人在城里只设了岗哨，在商城东部的一座山下建了寨子。　　　　　　　　　
蚩尤人在远征初期的事迹（11）　　　　　　　

（）
　　从商城向西，马车跑起来要两天，疾行需六七天，过一条名叫虞水的小河，那里便是有虞人的领地。有虞国是九州最富有的诸侯之一，盛产蚕丝和华丽的衣饰，它的都城虞城是中原东部最大且最有名的城，城内有装备精良的军队。另外，有虞国还以多出美女闻名，据说夏王朝天子后宫里的妃子有六成是有虞人家的姑娘。蚩尤人在商城和羽山一带准备过冬的时候，知道他们明年开春的目标是有虞人的领地。中原的冬天稍显寒冷，但是对于征服者来说，在异国他乡每天无所事事才是问题，除了枯燥的操练和巡逻，猎手们无仗可打，周围也没什么有份量的野兽。忍受了十几天后，猎手们决定动弹动弹，好像不这样他们就得活活憋死。这些人用了两天的工夫串通起来，居然有一千多人，他们中的将领又聚在一起，查看了日奴和夜奴的地图，最后把冒险的目的地锁定在有虞人的领地。接着，鼎象部下的两个将领，一个是角岩，一个叫犀工，他们受猎手们的委托去找鼎象——因为跟其他三位首领比起来，这位首领为人活泼，比较好说话，而且治军也不严厉。两个人就这样对鼎象说出了大多数猎手的打算，不出所料，他们的计划正符合这个老浪子的心思。　
　　鼎象知道，如果要让炼同意他们的冒险，最好带上落天儿。现在谁都看得出来，炼王的养子诡计多端，最得炼王的器重和信任。鼎象找到了落天儿，还没等他把猎手们简陋得毫不成型的计划说完，落天儿就笑嘻嘻地打断了他：“你去找炼王，不能提到那里的女人，也不需说有虞人的富裕和那座城的高大，你只需说那里有足够我们明年吃上一年的粮食和牲口。其它的话由我来说，因为在你来找我之前，我正巧想好了冬天对付有虞人的理由。”　
　　炼听了鼎象的鼓吹，对提前向有虞人发起进攻稍有动心。一是因为蚩尤人可以走在那张时间地图的预言的前面，二是正如鼎象所言，明年春天的远征会遇到粮食和牲口接济的问题，如果把有虞人的粮仓和牲口圈交给中原的援军，那将是个愚蠢的错误。这样看来，对有虞人动手越早越好。但是，冬天作战对进攻者不利，这是连随军的奴隶都知道的常识，因为每个长途跋涉的士兵单单取暖的东西就需要装满半车，累赘过多，行军不便，而虞城路途较远，它的背后和两侧都有邻近的诸侯，倘若贸然进攻，一旦遇到挫折，那将是场灾难。这个顾虑又使炼犹豫不决，武罗、伯因和雄髡虽然都希望早日开战，但也晓得利害，不赞成鼎象去冒险。　
　　落天儿为了说服炼，牵来一匹马，马的身上驮着打了捆的草席和几个轻便的包裹，他说一个勇敢的骑兵和他在十天之内所需要的东西都可以放在马背上。为了这场奔袭，他还和养马的奴隶一起发明了和今天的马镫一样实用的踏兜，它用兽皮和麻布缝制，像两个连在一起的布兜一样搭在马背两侧。起初他的想法只是用这个东西在冬天暖和骑手的双脚，结果它大大增强了勇士在马背上的舒适感和灵活力。落天儿接着向炼展示了有虞一带的地图，炼看了之后禁不住又感激了一遍伏羲赐予他们的风筝。落天儿最后说：“我们学一次骑在马上的有穹人，有几百名猎手就够了，给有虞人来一次突然袭击。冬天是最好的隐蔽，因为他们现在像猫冬的熊一样呆在树洞里，中原人的军队还没来的及增援，有虞人也认为我们会在春天进攻，让他们的鬼魂去等待春天吧。我们骑着马先出发，一天或两天就到，更多的猎手随后出发，顺利的话，他们赶到那里时，会得到有虞人跪在地上的欢迎。”　
　　落天儿的话听起来连大神都会感到骄傲，炼现在觉得没有理由让猎手们虚度这个冬天。他亲自在猎手中挑选了五百名最好的战士（他们像要进洞房的新郎那样兴高采烈），由鼎象率领，落天儿则是真正的指挥者，他们骑上精选出来的好马，在第二天中午时出发了。武罗率领第二批猎手作为后援，他们尚需准备，隔一天出发，由于是步行，迟几天才会到。　
　　两天后的傍晚，蚩尤人的第一支骑兵抵达虞城东面的小山后头，埋伏在山坳中的树林里。他们远眺虞城的第一眼，就惊叹这座城的庞大和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