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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篇经典小小说 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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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把沙洒在我小孩的身上……”整件事就这么蠢,根本不值得想。
“老天,你不能叫他安静吗?”莫登怒冲冲地问?“你以为我一直在干嘛?”她说。赖瑞往后退,脚抵在地上。
“如果你不管教这个小孩,我来。”
莫登急促地说完,靠近那小男孩。但她的声音制止了他。她细小、冷酷、充满轻视的语气,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吗?”她听见自己说:“你和谁?”
世界末日〔美国〕贝内特。柯夫
一个飞行员被派遣到地球的另一端去执行任务,当他返回基地时,四周一片死寂。所有的事物井然有序得可怕,干净得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他惊疑恐惧地找遍了街头巷尾,根本连半个人影或任何动物也没有。他惶恐地奔回机场,加油、起飞。飞过纽约、伦敦、莫斯科、上海,以前曾经飞过的地方,现在竟然也变成一座座死城了。他领悟到自己是世界上惟一的幸存者了!仔细思索着当下的情况,他认为独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无法忍受。因此,他决定自杀。他吞下一整瓶毒药,静待着死亡来合上自己的眼帘。药力缓缓渗入他的脑髓,缓缓浸透他的胸膛……,正当地狱之门缓缓开启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电话铃响了。
魔法〔美国〕波特
再说,白朗沙太太,我实在高兴在这里服侍您和你们一家人,因为在这里什么都清清白白,以前我可给一个花院子做了许久工——也许您还不懂得什么叫花院子吧?自然啦……不过谁都会听说过的,只是迟一点早一点罢了。唉,太太,什么地方有工作我就去什么地方呀,所以在那个地方,我还是辛辛苦苦的一天做到晚,我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出奇得简直叫您不相信,我实在也不想告诉您,要不是为了趁一边替您梳头,一边也许好替您解闷。
您得原谅我多嘴,也算我活该,偏碰巧听见您对那个洗衣服的女工说,也许是有人在您的衬衫上弄了鬼,害得它们一洗就破。话又说回来,那个地方有一个姑娘,一个怪可怜的小东西,瘦瘦的,可是叫所有来这里的男人都十分喜欢,您也就明白她跟开这院子的那个女人不会合得来。
他们吵架?那位老板娘算起筹码来老是欺骗她;您知道,这个姑娘每一次得一个筹码,一个铜码子,到星期末,她就把那些交还给老板娘,不错,就是照这样的规矩,抽她的份儿,从她挣来的钱里分下那么一丁点儿,这是一宗买卖,您知道,也跟别的生意一个样子——老板娘往往作假说她只交回来了那么些码子,您瞧,实在她拿出来的要多得多,可是,让它们一脱了手,她还能够怎样呢?她只有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接着就赌咒啊,哭啊。老板娘就跑来打她的脑袋,她总是用酒瓶子打人家的脑袋,她就爱这样子打架。我的天,白朗沙太太,有时候那里乱成什么样子呵,一边是一个姑娘跑下楼梯,破口大骂;一边是那位老板娘抓她的头发,拉她回来,把一个酒瓶子朝她的额头上直捣下去。这差不多总是为了钱,那些姑娘都欠了那么一身债,她们想走,非先把每一文钱都还清了休想走得了。
老板娘和警察所里的人有来往;姑娘们一定得跟他们回来,要不然就得进监牢。唔,她们总是回来的,不是跟着警察,就是跟着老板娘的另一种朋友,她也使得动那些男人替她出力,可是她一概都打赏得很阔,让我告诉您吧,这样,姑娘们只得留在那里,除非她们生了病;要是病得太厉害,她就把她们打发走。白朗沙太太说:“你在这上边有点把我拉痛了。”
把一股头发弄一弄,“还有呢?”我真该死——可是这位姑娘,她跟老板娘可真结了仇。她说了好几次,我在这里挣的钱比谁都多,就因为这样每一个星期都得闹几场。
最后,有一天早上,她说现在我决意要离开这儿了,她从她的枕头底下拿出四十块钱来说:这是还你的钱,老板娘就直嚷起来说,你从哪儿得来的。你——?就诬赖她偷了那些来光顾她的客人。姑娘说,放开手,要不然我要打你个脑浆直流。一听说,奶奶就抓住她的肩膀,抬起膝盖来,穷凶极恶地踢她的小腹,甚至于踢她的下体呢,白朗沙太太。过后她又拿起一个酒瓶子来劈面就打,姑娘一路跌回她自己的房间里来。我正在那儿打扫,我就扶她到床边去。她坐在那里,低着头,按住腰身的两边,等到她再站起来的时候,她在哪儿坐过的哪儿就有血。所以老板娘一会儿又走进来,嘶叫说,现在你可以滚出去了,你对我再没什么用处,我不想把她的话一句句都再说过一遍,您明白这太不成话了。她能找出多少钱就拿走多少钱,到了门口,她提起膝盖朝姑娘的背后猛可地一顶,她就一跤摔到街上去,过后她站起来就走了,也不管衣裳简直遮不住身体。
这以后,认识这位姑娘的客人老说是说妮纳蒂哪儿去了?往后许多天他们又一直这样问,弄得老板娘再不能光是说,我把她赶走了,因为她作贼。不行,她开始明白了自己不该把这位妮纳蒂撵走的,她就说,她过几天就回来的,你们别担心。
现在,白朗沙太太,如果您想听的话,我要讲到古怪的地方了,我想起这件事情来就是因为听您说您的衬衫给作了法。那一家的厨子是个女的,跟我一样的是个有色人种,跟我一样的带得有不少法国人的血统,跟我一样的总跟那些画符念咒的住在一块儿。
但是她的心很硬,她在什么事上都帮老板娘一手,她喜欢看这一套热闹,还给姑娘们散播些闲话。老板娘对她比对什么都信任,现在就对她说:喂,我到哪儿去才找得着那个臭婊子呢?因为老板娘刚要叫警察把她带回来以前,她已经跑出了百新街了。唔,厨子说,我懂得一种符咒,在这里纽俄连斯行得通,有色人种的女人就用来招回她们的男人,七天之内他们就回来了,很高兴住下来,可是他们也说不出为什么,连您的仇人也会回到您这边来,还相信您是他的朋友哩。这的确,这实在是一种纽俄连斯的咒法;他们说就是隔了河也灵验呢……他们就照着厨子讲的做了。
他们把这姑娘卧室里的溺盆从床底下拿出来,他们放了水和牛奶在里边,再把她剩下在房间里的东西,找得出多少就掺和进多少:她刷子上的头发,粉扑上的面粉,还有她的一小片一小片指甲,那是他们在她惯常坐着修手指甲和脚趾甲的地毯边上找出来的;她们又把沾了她的血的被单浸到水里去,从头到尾,厨子在上面念念有词,声音很低,我听不清楚,可是到了最后,她对老板娘说:吐一口唾沫下去。
老板娘吐了,厨子就说,她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变成您脚底下的烂泥。白朗沙太太滴答一声合上了香水瓶:“唔,后来呢?”后来在第七天晚上那位姑娘回来了,样子像害了大病似的,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什么也没有改,可是很高兴在那个地方了。
有一位客人说,欢迎你回来,妮纳蒂!她刚要开口和老板娘说话,老板娘就说,闭嘴,到楼上去,打扮一下。妮纳蒂,这位姑娘就说,我一下子就下来。此后她就安安静静地在那里住下去了。
妈妈〔美国〕戴维。奥丹
妈妈为我做三明治做到一半时死了。如果我知道那会要她的命,我就不会要求妈妈做了。以前她做三明治给我吃都没事,为什么这么突然?我爸爸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们不太谈这件事,我们根本很少谈这件事。有时候我们试着想谈,有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一道儿吃晚餐,一切都接近完美。但,只是有时候。大部分时间,气氛不一样了。经常我会做一些诸如忘了不用替她摆位子的事情,于是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时,我们根本不想说话。三个盘子、三个杯子。厨房闪闪发光。一间明亮发光的厨房,妈妈总是这样说。我们就这样坐在那里——我爸爸、妈妈的位置、和我。妈妈随时可能一阵风似地穿过那扇门,抓着揽着一捆捆一盒盒的东西,我的大冬季外套密密实实的包住她的肩和臂,她的脸笑眯眯的,有条条的皱纹,像植物一样。我早该知道多一点。我早该知道这些事。妈,你说嘛?为我做一块三明治就会让你死掉吗?这件事真的会杀死你吗?记不记得以前你怎么跟我玩?记得吗?我偷偷走向她的座椅后面,拆下她的发卷,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直到她说好了,问我想干嘛?然后她站起来,走向爸爸,打开她的浴衣,让他偷看一眼,看看以前的魅力还在不在。我想是不在了。什么?他说。他从没看过这个?去做三明治,他说。然后他让自己的身体像一滩布丁,溶进安乐椅中。就这样,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妈妈把电视开大声,走进厨房,而我们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她大叫救命。我爸爸和我一样,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穿过房间——他每一步都在地毯上摩擦出声,好吓她一跳——然后,就是那样。妈妈死了,躺在厨房的地板上,腰际的浴袍敞开着。我想到,好,妈妈死了,接下来呢?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没有人想到当你发现你妈妈直挺挺地死在厨房地板上以后的事。不过我告诉你,真正有趣的事就是从那以后开始。那是你得对她——老天,你的妈妈——做口对口人工呼吸的时候,而你心里明白,万一她醒过来,她会因此啐你一口,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做,否则万一她不醒过来,一切都完了。那也是你必须打电话叫救护车,且等着他们来,在她脸上盖上白被单,将她从你身边带走的时候。那是你得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在她身上摸来弄去,心里明白他们绝不相信你会试图救过她的时候。那是邻居看见你家门口一闪一闪的红灯,怀疑你到底是个多么差劲的儿子,竟然救不了自己的母亲的时候。那也是你必须面对自己的一生,而这一生已成为一个接一个你无法救她的借口的时候。你怎么办?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爸爸把她抱到椅子上,然后我们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一边等,一边看电视。
就这样。但就像我说过的,我们现在不怎么谈这件事了。我们怎么谈呢?妈妈总是那个开口说话的人。她过去老是这么说。她老是说:“男生们,没有我,你们怎么办?”而我们现在正是如此,没有她。就算你付钱要我们说话,我爸爸和我也不知道如何交谈,所以我们连试也不想试。不管怎样,谈的不多就是了。我该说些什么呢?你过得好吗?一个人睡觉是什么滋味?他不希望我那么说,他根本不希望我那么做。他希望我离开这间屋子,不过,他也并不真的希望如此,你知道的。那他怎么办呢?如果你不注意点,六个房间可能显得太多。我有时在吃饭时这么告诉他。我告诉他,他有多需要我,多在乎我。但他不在乎。他在乎厨房,那件袍子,及我为了想救他的太太所做的事。我的手。她的身体。我的唇。她的嘴。
“告诉我,”他说。
“那就是你想记得你妈妈的方法吗?”
桥边的老人〔美国〕厄尼斯特。海明威
一个戴着钢丝边眼镜、衣服上尽是尘土的老人坐在路旁。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正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帮着推动轮轴。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沉重地走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那里。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那是他的故乡,所以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
他对我解释。
“喔。”
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顾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牧人,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和那副钢丝边眼镜,于是我问他,“什么动物?”
“各式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着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三角洲地区,寻思着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着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的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撇下它们了?”我问?“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一边问,一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在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提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对政治有什么看法?”我问?“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再也走不动了。”
“这里可不是停留的好地方,”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里开?”
“巴塞隆那。”
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喔,它们大概捱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
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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