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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山军-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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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什么情况!”一看送信的士兵神态,冯国璋已经明白,曹锟遇袭了!
“昨日天刚黑,我们正在吃饭,贼军就摸上来了……”为首的士兵定住了神,语气也流利起来,“就这样……曹大人派出几拨人,赶来报信……”
彻夜激战,贼军兵力雄厚,攻势猛烈,部队仓促应战,遭遇到惨重的伤亡,特别是炮兵,贼人是从背后发起攻击的,首先攻击了队尾的炮营。曹锟指挥步营回身作战,拼死救出了炮营残部,就近缩进了村庄,依托那个不知名的村庄抵抗,战斗至为激烈。他们是在战斗打响后不久被派出的,要求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冯大人的部队,请冯大人火速增援。
“跟我来,给我在地图上找出你说的地方!”冯国璋掉头进了刚设置的指挥室。
那个为首的士兵不含糊,端详了半晌,指出了那个村子——匡头集!
“没错,就是这儿!”
“错了杀你的头!说对了重赏!来呀,带这两位兄弟下去吃饭休息。”冯国璋命亲兵将两个信使带下去,三个营官已经闻讯赶到了,“大人……”
“不要啰嗦了。立即集合部队,匡头集距此三十里不到,火速增援上去!狡猾的贼军,他们竟然虚晃一枪,跑到匡头集伏击曹仲珊了!”
正文 第九节 这一仗(三)
郑婵的车队出了陈家崖西门后走出不到一里地,在暮色中拐向了北,在寒冷的春夜里一直走了一个半时辰,方向已然辨不清了,在温氏不断的抱怨声中,队伍停了下来,宿营在一个小山村里。
十几个女人挤在一间门窗俱坏的屋子里,不能生火取暖,因为十几个人就将不大的屋子挤满了。只在土坯墙壁上挖出的小坑里点燃了一根蜡烛,散发出的光亮让大家可以找地方休息。
屋子里没有一件家具,连常见的灶台都没有。地上铺了一层稻草,散发出霉味。疲倦不堪的众人也顾不了霉味不霉味了,一屁股坐在了稻草上。
郑婵安顿好母亲,便出去找开水了。她知道既然是后勤科的宿营地,打前站的应当已经准备了开水了。
不准喝生水是蒙山军条例之一,即使是战时,也要遵守的。
坐在墙角的温氏尽管裹着被子,温氏仍被冻得瑟瑟发抖,嘴里自然不住地埋怨。好一会郑婵才拿来一壶热水,就着开水,温氏吃了一个烧饼,身上才暖和了些。
“婵儿,咱们换个地方吧,都要挤死了。”温氏大声抱怨。
也难怪她,哪里受过这个罪啊,连张床都没有,十几个女人就挤在铺了稻草的地上,她带着的锦缎被面的被子也给弄脏了……
“行了吧你!队伍上的人连这样的屋子都没有呢。”另一端一个女孩子大声斥责道,“如果不是怕你走漏消息,才不带你呢。”
温氏从来没有被一个与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斥责,她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使劲盯着那个女孩,只觉得最近在宅子里总见,面熟,但不认识,“你是谁?你知道俺是谁?”温氏厉声喝道。
“俺不管你是谁!只要在队伍上,就得听从命令!宋科长命令不准大声的!吃饱了赶紧休息!指不准待会儿就要转移呢。”女孩呼地一口吹熄了蜡烛。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老娘的事!快将蜡烛点上……”温氏大怒,憋了半晌的火气终于喷发出来,她准备爬起来,但被郑婵拽住了,“娘,是你不对嘛。她负责管咱们这一队,有权管你呢。”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她是陈家崖陈庄主的侄女儿,叫陈淑。陈庄主可是龙司令的红人。”后面的半句话镇住了温氏,她的大叫变成了低声的嘟囔。
没错,出言训斥温氏的正是陈淑。春节后,陈淑正式加入了蒙山军,不知为什么,跟叔父一提就蒙准了。陈超说,“你的性子,也合该到队伍上去磨一磨。你也看到了,蒙山军的规矩多,你可想好了。”
于是陈淑就进入了医护所。成为了蒙山军日益庞大的女兵队的一员。其实她已经跟医护所的女兵们混的很熟了,护理伤病号的那点事对于她已经不陌生。值得一提的是,陈淑很喜欢军队有规律的生活,她的性子用后世的语言说就是男孩子性格,统一出操,唱军歌,吃饭,睡觉,整齐划一的生活让她感到非常有意思。
由于陈超的关系,由于在医护所良好的表现,本次后勤科转移,医护所长孙娟指定陈淑为组长,管理十几个家眷,其中正好就编入了温氏和郑婵。
温氏不再嚷嚷了,陈淑却睡不着了。对于此回凶险的战局,陈淑多少知道一些,其中有叔父不经意的透露,也有她的观察。如果情况不严重,队伍也不会未战便放弃了郑家庄。当然,陈家崖也放弃了。根据宋晋国的命令,根据地一些重要的村民也要跟着部队转移,包括婶娘和一对弟妹。她知道,这样做,是怕官军进来后报复。于是,撤出郑家庄的非战斗人员就显得浩浩荡荡的。运输连的一半跟着战斗部队走了,另一半则跟着后勤科,为他们提供运力。
山路崎岖,又在夜间行军,现在在哪儿,陈淑也不知道。宿营前在医护所长孙娟那里开会,汇报了她这一组的情况,听张红草说刚才过了石峁。那就是说后勤科这一大摊子,在陈家崖以北好远了。为什么到这儿,她不懂。更不知道战斗部队现在到了哪里。这一仗,能打赢吗?
躺在枯草铺就的铺上辖琢磨着,陈淑终于睡着了。迷迷糊糊间,陈淑感觉到走风漏气的木板门被人推开了,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一骨碌爬起来,“在。”习惯地,按照部队点名的要求大声答道。现在她听清了,叫她的人是黄玉,“陈淑快出来,其他人不要动。”
“有什么事?”从屋子里一出来,立即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队伍打了一仗,伤号马上下来了,咱们快去。”黄玉牵了她的手,朝村子里快步走。
“在哪里打的?胜了吧?”
“不清楚。赶紧吧……”
临时征用的几间较为宽敞的屋子里,已经支好了手术台,篝火也燃着了,人影憧憧,都是急匆匆的。
“伤号呢?”陈淑看见了孙娟。
“马上就下来了,快去将手术器械洗好……”
陈淑答应一声,去干她常干的事了。这时,她猛地听见村子南面的大路上有密集的脚步声,沙沙的,像是有很多人,她一激灵,朝前跑了几步,看见山路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是蒙山军大队过来了!士兵们一声不吭地朝前走,偶尔有军官模样的人站下,低声命令着什么。
我的天呀!他们怎么在这儿?陈淑睁大眼睛,想从黑暗中匆匆而过的大队中认出她熟悉的人,但失败了,都是一样的装束,低头疾进,根本认不出来。
马蹄哒哒,由远及近,陈淑举头望去,见几匹马在路边停下,骑手跳下马来,朝灯光明亮的村子里走去。她视力蛮好,一眼就认出走在前面那个身材高大,长发飘散的人正是龙谦。
“龙司令!”她大声喊道。
龙谦站住脚,转过身来,等陈淑跑过来,“你站在路边干什么?”
“咱们打赢了吗?”陈淑喘着气问。
“还没有。再有两三天,一切就见分晓了。老宋呢?手术室准备好了吗?”龙谦举步朝庄子里走去。
陈淑拽住龙谦后面的邓清华,“邓科长,你告诉我,咱们是不是打赢了?”
“还没有。在西边打了一仗。伤员马上就送来了,你们得抓紧救护,越快越好,处置完伤员后就转移,这里已不安全了。”邓清华挣脱了陈淑,急急跟龙谦去了。
冯国璋不再犹豫,集合好队伍,规定了战斗行军的顺序,亲自带前卫营,在紧急召来的向导带领下离开了郑家庄,朝匡头集奔去。为了避免蒙山军打伏击,冯国璋将一个步队前出,逢高地必占领,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骑在马上的冯国璋已经明白了蒙山军的战术,他们用小股部队迟滞自己,目的是曹锟的那一路。大概是时间关系,他们必须在赵家楼顶住自己,所以才有那一天还算激烈的阻击。但是,贼军兵力究竟是多少呢?赵家楼打阻击的不会少于两个营,他们还有多少兵力去图谋曹锟呢?巨大的问号压在冯国璋心头,攻入匪巢的喜悦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走了几里地,冯国璋顾不上被伏击的危险了,他不断催促着部队加快速度,如果曹仲珊像李秀山一样吃败仗,这一次费了如此大力气准备的进剿就完蛋了。为了这一仗,兖州、曹州一带的兵力差不多被抽空了,贼军可以顺着曹锟的来路西进打邹县,甚至打兖州!山东的局势将彻底糜烂。
绝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郑笃也跟着部队撤出了郑家庄。他不敢留在庄子里,因为部队全开拔了。短短半个多时辰,郑笃已经感到了村庄的敌意,村民们看向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热情。随着冯国璋的撤出,他原先准备的一切可能都要白费了。准备干什么?谁他妈的敢分了他家的地,拿了他家的银子,统统给老子吐出来!宁可拿出一半银子劳军,巴结上司,也要出这口恶气。郑家什么时候成了人人捏的软柿子?
曹锟大人是怎么搞的?吃一次亏还不够吗?郑笃又为曹锟担心了,他算是曹锟的人,如果曹锟出了岔子,他在新军中的前程就彻底终结了。自兄长完蛋后,自己也完蛋了。郑笃想到这里,异常气沮,家被抄了,亲人们死的死,丢的丢……曾经雄霸一方的郑家真是走上了背运。
都是该死的蒙山军!郑笃想起了那位不友好的乡邻的话,小妹嫁给了土匪?怎么可能?三姨娘还当了土匪?更是令他难以置信。他根本就不愿意相信那位邻居的话,如果有时间,他会仔细审问清楚,可惜刚进庄子,尚未站稳脚跟,就跟着出来了……
没有马,郑笃跟着部队急行军,走了不到二里地就气喘吁吁了。这还是空着手。他心里升起对冯国璋的怨恨,如果在曹大人身边,一定会安排马匹给他的!
在一个岔路口,部队拐向了西。郑笃喘着气,站在路边张望了一阵。如果他往东而不是往西,再走上几里地,就会遇到他惦记着的两位姨娘和小妹了。但部队急匆匆地往西而去,裹挟着他,以至于他再见到妹妹时,已是另一番情景了。
天黑前,冯国璋的部队终于抵达了匡头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先是曹锟所部的警戒哨发现了援军,随即看到了几十个官军打扮的人在野外抬尸体。看到涌上来了队伍,那些人紧张了一阵,随即兴奋地欢叫起来。
看到眼前的情景,冯国璋的心落在了肚子里。急忙吩咐带他去曹锟那里。走进匡头集,到处是激战过的痕迹,村边几栋房屋被炸塌了,墙壁上弹痕累累,十几具官军的尸体就摆在村口,再往里走,尸体更多了,其中不少一看装束就知道是贼人的,他们竟然制作了统一的军服……
“大人,您可算来了……”曹锟已经得到了讯报,迎了出来。没戴帽子,敞着怀。
“仲珊辛苦了!”冯国璋一把攥住了曹锟的胳膊。
“真是两世为人……”曹锟看到冯国璋,有些激动。
回到指挥所,冷静下来的曹锟简要汇报了战况。冯国璋刚才的喜悦差不多被曹锟报出的一连串数字打消干净。
“这么说,炮营基本被消灭了?大炮也被毁掉了?”
“是,惭愧之极。万万没想到贼军如此狡猾,竟然藏在了我们身后。若不是马营官先发现敌人,部队正好靠近了匡头集,全军赶紧缩进了庄子,卑职怕是见不到大人了……”曹锟想起昨晚的激战,心有余悸。
“步营的损失都核实了?”
“是,”曹锟不敢隐瞒,“阵亡了一个营官和一个队官,部队损伤严重,特别是炮营,基本完了。”
曹锟所部一晚上伤亡了四百余人!差不多被歼灭了一个整营!
“贼军绝非千余人,最少要翻番!翻番都不止了!他妈的,这都什么情报?简直害死人!”马建勋大骂道。
“仲珊!你来说说,贼军现在去了哪里?”冯国璋越想越怕,拿着地图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靠着手下的帮忙才打开了地图。
正文 第十节 这一仗(四)
卢永祥带着沂州军主力进至元庄,严格封锁了消息,对于当地百姓,一律采取准进不准出的措施,严防走漏消息。选择地形构筑野战工事,只等着蒙山军跌进网中。
之所以选择元庄,是因为此庄处于自郑家庄去平邑的必经之地。如果蒙山军全军撤出郑家庄,必然带着家眷辎重,翻山越岭是不可能的,若要重回蒙山,非走元庄不可。
卢永祥是二月二十七日进抵元庄的。对于挡住这伙让袁世凯无比头疼,令王士珍非常重视的响马武装,卢永祥有着必胜的信心。好吧,就算他们训练有素,纪律好,敢于与官军拼刺刀打肉搏战,但凭着有利的地形和千余支步枪,打阻击战有着绝对的把握。别说土匪只有千余人,就算再翻上一番,卢永祥也有信心将敌人挡在元庄之前寸步难行。
剩下的事,就是王聘卿大人的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土匪冒险去打费县。那样的话,他必须按照预先的计划,离开元庄断敌后路,将敌人困在费县城下。
但这种可能几乎没有。如果出现那种情况,那就是参加沂州军议的人中有土匪的奸细。这可能吗?简直是在开玩笑!
初二下午,那个据说是在德国学过军事的司徒均参谋官带着王士珍的亲笔信从沂州赶来,向他通报了最新的消息。贼军仍在合围圈中,主力出现在郑家庄西南的赵家楼一带,与冯国璋的部队发生了激烈的交战。
这是一个好消息,卢永祥越发轻松。甚至有些担心自己这一趟寸功难立了。按照王大人信中所说,冯大人所部黏住贼军,从南向郑家庄压迫,而曹锟所部从西面逼过来,两股官军总计超过了二千五百人,还有六门七生半口径的大炮,完全有可能聚歼贼军。如果贼军缩回郑家庄老巢,王士珍考虑调沂州军主力从东面增援上去。但卢永祥认为,一个土围子,根本挡不住曹锟的大炮。不等自己上去,战斗早就结束了。
“没那么简单。”司徒均摇摇头,“凭我的直觉,敌军对冯国璋所部的阻击有些不合常规,他们更不会缩进郑家庄等死。卢大人,您还没有看出来吗?敌军的消息远比我们灵通。不要以为我军总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我军分设三处,每一处单独对敌,都不一定占优势。”司徒均摇摇头,“最大的问题就是情报的落后,打到现在,对于敌人的兵力,装备,指挥官的履历,都模糊的很,都是李纯那个败军之将的一面之辞。打了两仗,连个俘虏都没捉到,真是不可思议。”司徒均与卢永祥虽然相处日短,但在沂州在王士珍主持下细化作战方案时,彼此合作还算愉快,所以司徒均说了以上那些话。
“为今之计,你认为该怎么办?”卢永祥问。
“我担心敌人摸清了我军的全盘部署,他们避实击虚,直下费县,我军就被动了。”
“我看贼人没那么精明。一伙土匪嘛,真的成了精?你高估他们了。我倒觉得,他们依托郑家庄对抗我军的可能性最大。前两次,他们甚至不准李秀山靠近老巢。”
司徒均没有回答,对着地图沉思着。
晚饭的时候,费县再传来紧急军情,卢永祥检查过火漆封口的密信,撕开封口,“我的老天,贼军竟然瞄上了曹仲珊!好在冯大人已占领郑家庄,将狗日的老巢剿了,现在已转兵西进,增援上去了。”
“危险,敌人很可能围点打援,瞄住了冯国璋一路!”司徒均扑到地图前,用手指丈量着距离。
“围点,打援?”卢永祥摇摇头,“他们有多少人?绝对不可能!你看看,两股我军距离不过三十里,没有远远超越官军的兵力,哪里能搞什么围点打援!再说,几个土匪,懂什么围点打援?”
“他们敢于放弃郑家庄就很了不起。这样他们就主动多了,”司徒均喃喃道,“不过,你说的也对,那一带的地形不太适宜打伏击的。那么,他们撤出郑家庄,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黄玉是少数“变”做医生的人,她独立完成两个手术,取出了伤号身体里的子弹,缝合了伤口,将剩下的事交给助手,“下一个,”她满手鲜血,无法去擦拭额角的汗珠,助手陈淑用手帕替她擦汗。
黄玉已经习惯了鲜血,哀号,以及死亡……
第三个被抬上手术台的人她一眼认出来,是她曾经极为讨厌的马面。这个因企图强奸她而被龙谦暴揍的家伙如今已是排长,浑身是血,抬他上来的士兵急促地说,“左腿……”
“我看见了。你们摁住他,别让他乱动……”黄玉拿起剪刀,剪开了马面的棉军裤。
“黄玉,如果伤太重,就给我个痛快,老子可不想窝囊着活后半辈子……”马面咬牙切齿。
“是汉子,就咬牙忍住,别像个娘儿们一样!”三支蜡烛照亮了腿部的伤口,膝盖被打碎了,估计子弹还嵌在里面。
当镊子伸入伤口,马面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用毛巾堵上他的嘴!”黄玉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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