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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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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母后,真若是逼急了皇姐,随意找个人嫁了,万一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到时心疼的不还是父皇母后”楚颜戏谑道,嘴角上翘,可那笑容却始终不达眼底,细看反倒有些危险讽刺的意味。
    “靖安”听他这样一说,朱皇后心中也有几分动摇,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她总希望靖安能找个真正宠她护她的人和顺安宁的度过一生“这件事你自己再好好思量思量,万万不可草率了,知道吗?母后今日来也只是一说。”
    她的手被母后牢牢的握紧,温暖通过手心传达进心底,靖安心里微酸,安抚性的笑了笑:“母后放心,女儿知晓的。”
    这世间没有不操心的父母,即便是天下至尊的帝后,忧心的却还是儿女的婚事,靖安饮下半凉的茶汤,心里更多的还是愧疚不安。上一世的那桩婚事,她自以为幸福美满的婚姻,她的父母又为她赔上了多少心血呢?彼时,她是无忧无虑的新嫁娘,什么都不用顾忌,她要十里红妆陪嫁,宫里的奇珍异宝就源源不断的送来;只因谢谦之不愿待在宫中,她不管公主府工程浩大,硬是缠着父皇,命工匠日夜赶工,在婚期前修筑好府邸,为此父皇又背负了多少骂名她从未在意。
    还有阿颜,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却因她被迫娶了王婉,阿颜心里又该有多苦呢,靖安欠的人实在太多,多得好像赔上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皇姐在想些什么?”呼吸声突然响在耳边,靖安一惊,不由得浑身一颤。
    “我在想母后说的话”靖安不曾回头,所以也看不见她身后的少年那阴沉的神情和危险眯起的眉眼,一双眼睛牢牢得盯着她,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穿梭在她乌黑的发间,动作却极其轻柔,丝毫没有惊动她。
    “哦?”楚颜似是在轻笑,可那笑声里又带着说不出的讽刺,让静安本能得觉得危险,想要挣扎,几乎是下意识的靖安挪动下身子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就在她动的那一瞬间,她的肩膀却被身后的少年用一只手强势的拉回,狠狠得跌回原处,靖安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惊慌起来“阿颜!”
    “皇姐别动!”少年却还是不动声色,须臾她发间传来轻微的疼痛,楚颜这才笑着把手伸到她面前“皇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竟都有白发了。”
    靖安一愣,在他的手心当真看见一根长长的头发,上端还泛着些金黄,发梢却是白得通透了,而眼前的少年呢,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宠溺和担忧,一派温和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全都是她的错觉,应当就是错觉吧,阿颜怎么会让她觉得危险呢。
    靖安心中暗暗嗤笑,自己或许真是多心了,不然怎会连白发都生了。
    “阿颜喜欢的什么样的女子呢?”靖安接着方才的话问道,母后说办完了她的婚事,就该为阿颜选太子妃了,阿颜上一世的太子妃是李家的嫡女,他喜不喜欢她也不知道,这一世应当为他挑个称心如意的才好。
    楚颜勾起唇角,颇为不在意的说道:“皇姐自个儿的婚事还没周全,竟想起我的来了,莫不是见母后要为你挑选夫婿就想殃及池鱼吧,皇姐挑得我可不敢要,再说了皇姐可说了,太子年纪尚小。”
    “楚颜!”见他竟用她当初说的话来堵她,靖安心中一恼“我与你说正经的。”
    “我看皇姐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婚事才比较正经吧”楚颜笑谑了句,就转身离去。
    我喜欢的是那个说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的女子,我喜欢的是那个承诺了死也会守住我的女子,我喜欢的是那个真的替我挡住了那一剑的女子。所以我收敛了所有可能刺伤她的棱角,小心翼翼的待在她的身旁,可是如果连些都要被剥夺的话,那他也不介意最后一起沦陷在地狱。
    想要的东西就应当自己亲手抢过来不是吗,何况这本来就是他守护了多年的人,他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拱手让人,父皇你既然要为她铸就世间最坚固的营垒,那就应该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被困在城墙里。
    凌烟阁里,太傅一如既往的用低沉的声音讲述着陈书古卷里的一段段典故,讲到精彩时时而击节而喝,时而彷徨四顾,时而垂头而乐,引得学生们也不禁心驰神往,飘飘然而不知身在何处了。
    只是此中并不包括端坐在太子位上的那位紫袍银冠的少年,一向精致的眉眼下竟多了淡淡的淤青,一看便是不曾睡好留下的痕迹,修长的手指支在额边,一副再慵懒不过的模样,整个人却散发着淡淡的冷意。楚颜平日里虽也是不言苟笑的模样却也鲜少露出这般神情,让素来最是能折腾的楚云也乖乖得安静下来。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王显皱眉道“昨日不还是好好的。”
    “不知道”谢弘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回过头又接着看手中的书卷“宫里的弯弯道道,谁知道呢。”
    “你且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若是被太傅抓住了,父亲那里怕是不好交待”他的一只手挽起淡灰色的衣袖,狼毫笔在宣纸上留下一行漂亮的行书,说话时头也不曾抬一下,却是威慑力十足的。
    谢弘虽是暗自撇嘴,眼见得太傅越走越近还是乖乖的把书卷都收起来,别人那里都是四书五经圣人言,他这里却是枪剑钩戈兵器谱。
    谢谦之默默的落下最后一笔,余光不经意的从最前方的少年身上扫过,而那纸上留下的正是《三国志》里的一句“喜怒不形于色“而已。只是低头间谢谦之的目光却不由得停在了太子位旁边的百花案上,那个位置已经空了近两个月了。
    凌烟阁与芳华殿隔了两刻钟的路程,然而他却没有了走完这段路的资格,没有资格通过重重的禁卫军,见到那个他想见到的女子。谢谦之从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她总是会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他那怕是只小小的动上一步,她都会飞奔向他的方向。
    而如今,却不是了。他没有了出入宫闱的权利,他没有了靖安的青眼相睐,于是甚至连远远得望上她一眼都变成遥不可及的事情,如此清晰的丈量出一个庶子与公主之间的距离。
    谢谦之一直认为寂寞那种东西都是一群文人无所事事的穷酸词调,即便是在那难熬的十七年里,他也能安静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寂寞?在案头成堆的公文里,在一批批的听官员上奏中,他哪有那个时间去寂寞?
    不过是……不过是深夜里再没有一个人陪着他守在灯前罢了,不过是再唤了声靖安无人应罢了,那么漫长的时光,有什么习惯是戒不掉的,有什么人是忘不了的,他曾经是那样告诉自己的,他一向是耐性极好的人,没有什么能磨得过他,时间是这样,靖安也该是这样吧。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在熬过那十七年之后,在时光把那逝去的容颜送回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失却了一贯的镇定从容,他会那么想,那么想要靠近,那欲望就像一丝微弱的火光,被牢牢得埋葬在冰雪之下,可是却在日夜不息的反复灼烧。
    谢谦之微微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杂乱心绪,略微思索了下,算算日子半月后该是武德候大寿了,依照惯例,太子公主是会去侯府给外公贺寿的,最迟半月他便能见到她了吧。
    窗外的风吹得枝桠乱摆,天边乌云翻卷,时而汹涌奔来,时而如潮褪去,眼看又是一场大雨将至了。
    书房里,谢谦之向桌案上正凝神而思的太傅拱手行礼道:“老师!”
    “是谦之来了啊”王俭这才抬头道“没想着今天会有雨,一会儿你便随我一同出宫吧。”
    “是”谢谦之应了声“不知老师唤我来何事。”
    “也无其他,皇上遣人告诉我靖安公主的身子已大好了,兴许过不了几日就回凌烟阁了,我想着这些日子公主落下的课业也不少,你若不忙就把这些典籍带回去做些批注,浅显易懂些最好”王俭对谢谦之一向是最为信任的,这件事交予他也最为放心“我听说你在准备明年的文举,这些经典于你而言怕是已然烂熟于心,为师还是希望你能温故知新。”
    “是”谢谦之还是一贯的温和从容,一双黑眸让人窥探不出任何情绪“如有闲暇我会看看的。”

  第二十二章

雨水沿着屋檐向下低落,地上早积起了浅浅的小水洼,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檐下素面绘着水墨兰花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醉人。
    灯下,谢谦之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修长的手指自由散漫的游走于书页之间,不时提笔写上一段,更漏声声在耳边催着时辰,他却似全然不曾听到一样。
    谢谦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放下那么多还不曾整理,千头万绪的事情,在这里看《诗三百》;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一字一句酌情酌意,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何曾这样小心翼翼的写过东西呢。
    灯下的公子苦笑着扶额摇头,罢了,罢了,凡事总归有个第一次,若是为她靖安,也无不可。手边的茶已经凉透,谢谦之饮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喉咙一直下滑到胸口,窗外雨声淅沥,他回转头时,刚刚好翻到那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千古悼亡之音,自它而起。谢谦之的目光慢慢滑过古人二字,眼里的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他尚记得西窗下,母亲静坐的身影,细密的针脚将一生的悲欢与思慕缝尽。他的母亲是个极其贤良淑德的女子,又不喜争斗,蜗居在这样一所清冷的院子里,耗尽了她的一生。
    靖安初嫁给他的时候,他就在想若是母亲还在世,或许也不会赞同这桩婚事的。她所希望的是一桩和美的婚事,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等条件下的交易。何况靖安又是那样娇宠的女子,哪里是做贤妻良母的料,母亲若在世只怕是要头疼的。
    后来呢,看着她黏在自己的身后,看着她凡事不在意的傻笑,看着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谢谦之便想天长地久,母亲还是会喜欢她的吧,毕竟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痴傻也好,蠢笨也罢,靖安都是心思极纯净的女子,明快飞扬的像光芒。
    自卿别后,无人问添衣。
    谢谦之慢慢的用朱红的笔写下这一句,一笔一画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亭阁外曲水蜿蜒,宫娥们静立一旁,风过水清,涟漪四散。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珠帘下女子的身影隐隐绰绰,歪着头看着手中的古卷,声音轻缓低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广矣,不可方思”靖安慢慢的吟咏着,细长的手指划过一旁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美人如花隔云端吗?”
    是呢,美人如花隔云端,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完的距离。
    女子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明媚的阳光透过珠帘暖暖的洒在人的身上,靖安舒服的喟叹一声,日子如果能一直这么平静如水的过下去该是有多好。她就那样把他当作陌不相识的一个人,逃避着一切。可是前世的命运就像盘踞在心口的毒蛇,此刻正在吐着信子浅眠,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的、狠狠的咬她一口,一击致命。
    哪怕是如此温暖的阳光,靖安还是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噤。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笑谑声忽然响起,一柄折扇挑起珠帘,碎玉相击,悦耳动听“姑娘啊姑娘,我是如此的思慕着你,你能否停下你那急行的脚步,等我喂饱这桀骜的马儿,追上你的身影。姑娘啊,你可知你那盛大的婚礼是多么的让我伤心。”
    靖安含笑听他戏言,眉眼盈盈处都是浅浅笑意:“我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让我家阿颜这样倾心,思慕不已,皇姐为你求去。”
    楚颜亦是笑道:“好啊,可是皇姐,她若是看不上阿颜怎么办,她若是想另嫁他人怎么办?”
    “这都城儿郎,哪一个能俊过我家阿颜去?”靖安难得的开起玩笑来,反手取了楚颜手中的折扇,用扇柄挑起他的下巴笑道“莫不是吾家阿颜太俊,让人家姑娘都惭愧了去。”
    话一出口,对上楚颜那双惑人心魂的眼睛,靖安心下一惊,脸上便有些怯了,她一时忘形,竟忘了阿颜是最不喜欢别人拿他的容颜玩笑的。靖安的手抖了抖,却被楚颜一手握住,取回了扇子,那少年竟还是含笑,不曾如她想象的那般,拂袖而去。
    楚颜嘴角微翘,亦是暖意融融,坐在一旁:“啧啧,皇姐这般模样若是让那些个世家子弟,青年才俊看到,还有哪个敢娶?”
    “不敢就不敢”靖安不在意的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姻缘原本就是不能强求的。”
    在那已经恍然如梦的上一世里,她想过许多,她到底哪里不如王婉了,可直到最后才明白,未必是她有多不好,也未必是王婉有多好。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王婉先入了谢谦之的眼,进了他的心罢了,所以无论她花多大的力气,他看不到也是白费。
    “皇姐看得倒淡”听她这样说,楚颜倒是说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了,她不在乎他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只有他一人为这事抓心挠肺的,就有些莫名的不甘啊。
    “皇姐在看些什么”听得他问,靖安随口答道“哦,太傅送来的,大约是近来落下课业吧”至于那些她无比熟悉的字迹,靖安自然知道是谁的,王俭太傅还是一如既往的爱重着谢谦之这个学生呢,只是这一世呢,王婉的命运改变之后,谢谦之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护着她吗?还会不会为她和自己的恩师反目成仇呢?
    而最让她难以放下心的莫过于那个孩子了,前世里,那个孩子的血明明不可以和自己相溶,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那个孩子难道真的是……
    靖安的脸难以克制的紧绷着,唇抿成一线,如果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样,日子永远不会这样平静下去的,她所想要的一切回到最初,她想要的平静,都是要在付出血的代价之后才能得到的吧。
    “皇姐!”手中的书被抽走的时候,靖安才反应过来,她并未在意,所以也没注意到楚颜越来越沉黯的脸色。
    “美人如花隔云端?”楚颜斜挑眉眼,意味深长的看了靖安一眼。
    靖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回去,怎么了,难不成阿颜以为这美人是她不成?那可是谢谦之,从一开始就对她敬而远之的谢谦之。
    楚颜状似随意的又翻看了两眼,就递给靖安了,靖安正吃着茶点漫不经心的顺手去接,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这才疑惑的抬起头来。
    楚颜的笑容万分无辜:“皇姐,你怎么不看着点接,这可不赖我。”
    靖安顺着方才声响传来的声音,倚着栏杆向下一看,那书已经沉入水底,字迹模糊了。她方才是在水面上接的吗,这个角度,分明是抛下去的吧。
    靖安近乎无语的回头看向楚颜,见他一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的模样,只觉得隐隐好笑,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了。
    “我记得七月十八就是外祖生辰了吧,阿颜可想好怎么办了吗?”前几日表姐入宫,靖安也想起这事来,只是一直没来得及与楚颜提。
    “母后说你身子方好,就不要操劳了,这事交予我们就是了,你只管那日打扮的喜气洋洋的去讨外祖他老人家高兴就好!”楚颜手执折扇,轻敲靖安的额头。
    “啊!”靖安捂额,恼怒嗔道“楚颜,你是越大越没规矩了是吧,我可是你姐。”
    天光微熹,一缕霞光破云而出,天边染上淡淡的胭脂色。
    书言捧着铜盆汗巾进来,如同往日一般轻叩房门“公子,醒了吗?”
    “进来”谢谦之的声音一派清明,全然没有初醒之人的暗沉与嘶哑。书言走到床前扶着谢谦之坐回轮椅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公子比前些日子还要消瘦了些。
    如平日一般有条不紊的梳洗一番,书言照旧取来了谢谦之平日里穿的衣物,他的衣物一贯以鸦青、竹青、玄色、灰色为主,一如其人的低调与儒雅。
    “书言,换那套青白色云纹直裾来”谢谦之却忽然回头道,他说得极为平静,可落在书言耳里却是惊讶万分的,公子他素来是不在意这些的,衣着也鲜少有亮色。
    “去吧”谢谦之仍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如果老师记得不错,靖安今日就该去凌烟阁上学了吧,今日,多好啊,正是七夕呢。
    谢谦之不禁笑了笑,窗外天光破晓,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第二十三章

晨曦透过洒金的帘幕,碎成缕缕柔光,清风拂动着廊下的风铃,惊醒一室静谧,这是个再美好不过的早晨,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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