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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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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乌山休整了几日,大队又再启程。

赖云烟每日也皆是笑语吟吟,但看在知情人眼里,都当她是强颜欢笑。

这日午膳休整,赖十娘在不远处见她堂姐靠在树荫处,那张脸冷若冰霜,不由好笑,与身边站着的祝夫人道,“您看,我家主母气色多好。”

说罢,掩嘴而笑。

祝夫人看了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赖十娘一眼,心中甚是惊奇这堂姐妹是有多深仇大恨才以至于赖十娘当着她的面这么毫无遮拦,嘴上却是淡笑着道,“路上甚是艰辛,没想魏夫人也过来了。”

“堂姐向来命好,凡事皆能逢凶化吉。”赖十娘眼波一转,半垂下了头,露出了秀美的颈脖。

赖云烟那处她也靠近不得,远远看着她堂姐抬起脸笑着跟丫环说话,赖十娘扶了扶耳边的鬓发,微微笑了起来。

她堂姐这主母当得再风光又如何,她的人一个个都没了的时候,赖家也舍弃她之后,到时,看她再仗谁的势,看族长还会不会再继续宠爱于她?

而到时,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她也不过是想要人尊着爱着罢了,而她绝不会像她堂姐这么不识好歹,她会万事以夫君为先,膝下更会儿女成群,外人也会皆知,赖家不仅仅只赖云烟这一女,不是所有荣华皆属她。

☆、168

太子召见;赖云烟行过礼后便垂头,眉眼之间偶有一点灰败之气;但随之被笑容取代。

“魏夫人乃一族主母,当顾好自己。”与赖云烟说得几句,近尾声时太子叹息道。

“是。”

“魏大人……”太子转过脸看向魏瑾泓;“夫人所需之药;但凡我这里有的,你只管令人来拿就是。”

“多谢太子。”魏瑾泓淡应。

“退下罢。”

“是。”夫妻俩齐齐应了一声,回去的路上;赖云烟一路都垂着头,她见太子穿的盛装裙摆一路掠过草地;被草上沾着的水打湿,来之时本沾了泥水脏了裙摆,回去时盛装更是不复光鲜。

太子有点怜悯地看着头垂着的赖氏背影,转头对身边赖煦阳道,“煦阳,你姑姑怨不怨?”

赖煦阳也看着他姑姑的背影,一脸肃容,听到此话,他抿紧了嘴,回道,“启禀太子,下官不知。”

“魏大人是我老师,魏夫人也当是我师母,”太子掉头,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山河,“魏家世代忠烈,护我大宣王朝,此次事成之后,谁也比不上魏家的功劳。”

言下之意是只要她安顺,魏家能护得住她生死。

自然,也少不了赖家的好处。

赖煦阳跪下谢恩,“多谢太子金口玉言。”

太子微笑,笑容有说不出的痛快。

一行人在他的带领下过了乌山,这整个队伍就全是他的了。

他父皇真是神机秒算,知道什么时候派来是最妥当的。

魏祝两家现在全拿捏在他手中,前后军队也全是他们的人,西海之路,全然在他们手中。

下面的人,如从前一样,只能依附他们皇家。

**

魏瑾泓与赖云烟同住,赖家人随了太子,身边的武侍丫环只留下四个侍候全交给白氏之后,他在帐内的时辰便多了起来。

见过太子之后,他带赖云烟回了帐中,魏瑾荣也随之进了帐中与他商量事务。

赖云烟离兄弟俩较远处的门边坐着,靠着椅子看着秋虹绣衣。

她这几日笑容较少,秋虹有些担心她,见她一脸意兴阑珊,便与她闲话道,“这往西儿去的天也不知有多热,今早奴婢把您的夏衫翻了一遍,也没找着几件凉快的,就想着给您缝几件薄的。”

“你手头就是?”赖云烟看着秋虹手头的白色绸罗。

“是。”

赖云烟久久未语,秋虹看过去,看主子一脸沉思,便没敢再说话。

往西过去没有什么高山,但要过不少河流,到时便是连士兵的战马都不一定上得了船,何况是她随身带的这些物什。

“这两日,你把我要用的,收拾出五个箱笼出来,旁的,先收拾在一边。”赖云烟看着秋虹的手灵巧地缝制着针线,“把浅色的布挑出来,冬衣往厚里的挑。”

“知道了。”秋虹应了一声。

“老爷的,你们的,也照着我的法子,挑最薄与最厚的,别带太多了。”赖云烟说到这顿了顿,朝站在不远处的青松招手。

“夫人。”青松忙走了过来。

“老爷的衣物我让秋虹来帮着你整理,你看可行?”

“按夫人吩咐。”

赖云烟话一落,青松就出了口。

“你今晚就去把老爷的衣物整理好。”赖云烟笑笑,朝秋虹说。

魏瑾荣走后,青松一进帐中,别的事都没先说,就说了夫人先前吩咐的话。

说后,青松抹了把眼睛,道,“夫人那心,如今算来也不算是最硬的石头做的。”

魏瑾泓本没青松的感慨,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笑了起来。

“既是如此,以后就要听她的吩咐。”魏瑾泓笑言了一句。

“小的一直都有听。”只是她不吩咐罢了,也不喜他,算来主子身边的几个人,除了春晖,女主子平日谁都不多看一眼,别说吩咐了。

春晖不在,她便是有事要与他们说,也多数是让丫环过来说,像今日这般叫他过来直接吩咐事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见过不少心狠手辣的内宅夫人,但像他们夫人这般二十年如一日铁石心肠的,真真是只见过他们夫人一人。

“那就好。”魏瑾泓想了想她身边的人现在也不够用,便又道,“没吩咐也上前多问两句,不能问夫人的就问冬雨,你们多听听她们的也无妨。”

“小的知道了。”青松别无所求,只求两个主子别再像过去那般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即好。

那般的境地也都过来了,也没别的人,看来也是不会有别的人了,哪怕不恩爱,睡在一块也是个伴,总比一个人来得强。

过去他对这个夫人还有怨恨,但现在早就什么都没了,只求他们好好过。

**

再次启程不到七日就临近江边,他们到时,前面所派的造船工所造的船还没完工,还需十日才能下水。

一路皆粮草先行,除开粮草所占的船只,容几家之首所占的船只也有一家一船,魏家内眷带的人不及祝家的一半,所占之地甚少,不过这次赖云烟还是把她与魏瑾泓的什物缩减到了一半,让白氏与赖十娘斟酌着带。

只是她身为魏家主母,事情做得不如人意,有人自然便心怀不满,做得好了当她是应当,心思重点的如白氏,表面还能笑着说两句长嫂仁厚,心思轻点的如赖十娘,讥俏哼笑两声,对着贴身丫环耳语道,“还当这样就能收买人心不成。”

赖云烟底下就这两个妯娌,哪能不明白她们的心思。

依她本意是想告诉她们到了前方,不能扔的也得扔,最后留下的也就两三样,这时也不好尽数告知她们了,免得还要多得她们心下几许怨恨。

她做什么都是错,就由着她们各自耍花腔去了。

说来不只白氏与赖十娘舍不得扔手头上的那点东西,便是祝家的,也一样都舍不得扔,随行之行便是精挑细选而来,本也没多带什么,现在再扔去一半,以后到了那荒蛮之地什么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祝家那边便打算,宁肯少带几个下人,也要多带几箱子东西。

魏祝两家虽同是大家,但一路来,两家行事手法径渭分明,祝家舍得之间非常干脆利落,魏家对礼法也好,对处置下人之好,都有些拖泥带水,顾忌甚多。

说得好,这是说魏家有仁义之风,但在这生死常止于一刻的荒蛮之地,还顾忌着这种仁义名声就成了拖累。

先前有赖家人抵了灾,脏活累活都赖家下人干了,现在赖家一去了太子处,魏家派出去打头阵,寻粮草的人就更多了,所留之人不比以前,所做之事却一点也没有少,虽说没有下人惫懒,但情况显然要比祝家吃力得多。

现在魏瑾荣管事,白氏与赖十娘帮忙,这种事多的当口,两位夫人自然也就忙碌了起来。

女人忙起精细事,越忙越有精神,尤其有着祝家那些女人对比,这两位也不甘示下,带着丫环到处吆喝着归整,也算是扎营处独一类的风景。

主帐内,魏家那什么事都不管的魏主母正坐于案桌前百无聊赖地打瞌睡,魏瑾荣进来时,她支着头正一下一下地点着头,魏瑾荣颇有点尴尬,用眼神示意在门口的秋虹过来叫醒人。

赖云烟被丫环推醒,看到魏瑾荣,不由笑了,“来了。”

“有点事跟长嫂商量。”

“坐。”赖云烟颔首,对跪坐在身边的丫环道,“去煮壶茶来。”

魏瑾荣见谈的事耗时长,也没推拒,对赖云烟道了声谢。

“何事?”魏瑾荣一坐下,赖云烟微笑问道。

“嫂嫂今日气色甚好。”魏瑾荣一见她面带微笑,笑着说了一句。

“这几日歇息得好。”过江一连就是十几日,中途要是有事,也不可能为她一人停靠陆地歇息,为保命,赖云烟这几日也没糟蹋自己了,尽多的休养生息,便是那息掩脉博的药也没再吃了,脸色自然也就好了一些。

“今日来是跟您确定一下粮草上船之事。”魏瑾荣把帐薄放到了赖云烟前面,“这是明册。”

赖云烟看了看帐册,翻到肉食那道,见有几千斤,想了一下道,“把干肉再薰一道火,新鲜的也再多薰一次……”

说着拿出白纸画图,画到岩盐处打了点标志了一下,递给了魏瑾荣,“先派人去伐柴火,这是藏盐处,你想个法子,让太子认为是魏家人所寻。”

魏瑾荣接过纸细看,总算明白为何长兄为何让他来找长嫂。

“打盐回来后,把盐往肉食上再抹一道薰上两日可防潮。”赖云烟也知赖家寻到的这处只有两人知晓的岩盐算是曝露了,便送佛送到西,“太子带的盐多,但用完应也不会还有剩余,你们先给他送上。”

“这个瑾荣知道。”魏瑾荣点头。

“别让他开口问,先告知他地方,说怎么寻到的,不用我说吧?”赖云烟抽过他看过的地图,把纸放到暗黑的松油脂灯上点亮,放在搁开盖上的茶杯上烧尽。

“知道了。”魏瑾荣听后肃目,“定会万无一失,嫂嫂放心。”

“示点弱,不是什么坏事。”赖云烟淡淡道,“多忙一会,表面乱点也没关系,但不能再死人了。”

死一个就真是少一个了,要死也不能死魏家人。

赖云烟继续看着帐册,嘴间漫不经心对魏瑾荣说,“你不懂水性,你兄长与我说,在江上这段时日,让翠柏跟你。”

“翠柏?怕是不妥。”那时兄长极近的近侍与护卫,长年没分开过,魏瑾荣不敢要。

“先过完江中这段时日罢,你不能出事。”

赖云烟说得甚是淡然,魏瑾荣在顿了一下后,便点了头。

兄长的话换长嫂来说,他确是推拒不能。

这些年,随着时间,他对她这长嫂的敬畏是越来越深了,越是料不准,越是讳莫如深。

“夫人……”手上端着茶的秋虹在门边开了口。

“进来。”

等秋虹出去后,赖云烟掩了帐册,抬头直视魏瑾荣,“有些事,交给瑾允来办。”

魏瑾泓下不了手的,他下不了手的,那就由下得了手的瑾允来办。

“夫人,澂夫人来了。”门边,秋虹笑着说道了一句。

“十娘子来了,快让她进来。”赖云烟把帐册还给了魏瑾荣,脸上也扬起了笑,与他道,“你还是快快忙去吧,没事就别来与我请安了,瞎耽误工夫。”

魏瑾荣笑着点头,回头见到十娘子进来,不待她请安,便诧异道,“弟媳不是在忙着,怎地这就忙完了?”

十娘子一听,那脚步顿时便顿住了。

“胡闹,跟我来。”魏瑾荣皱眉,起身就要带十娘子出去。

十娘子往后一看,见赖云烟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也没开口挽留,便勉强一笑,朝她福了福,跟了魏瑾荣离去。

夜间,外面传来了一阵人马大动的声响,赖云烟被惊醒,起身披了件披风,让秋虹与她热点粥进来。

刚坐定,就见从清晨就不见的魏大人进了门,脸上还有点笑。

“咦,遇着好事了?”难得见他这么喜形于色,赖云烟诧异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加快下节奏。

☆、169

“小左寻着了盐。”挥退了下人;魏瑾泓微笑道。

“哦?”赖云烟略一挑眉。

“船工说明日送船试水;没什么大碍,就会按原定时日启程。”魏瑾泓接过赖云烟手中的杯子;入口温热,口齿清凉,便朝她看去。

“叫高景配的药茶,清热补神,温着喝时最好。”赖云烟淡回了一句。

魏瑾泓眉心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拉过她的手,在她手中写了个字。

他写完,赖云烟合拢了被魏瑾泓写了个“玖”字的掌心;暂且无言。

为太子死去的两百余人里,到底也还是只救回了九个。

虽说她心肠早被打磨成了铁石,但死去的这些人里,每个人她都叫得出名字,他们多数是民间寻来的孤儿,打小为饱腹为她于大江南北奔波,为她卖命半生,终还是成了弃卒。

她是最能审时度势的人,可再怎么想得开,也还是为她看着长大的小宝,跟随她半生的人耿耿于怀。

“夫君啊,”这夜入寝,赖云烟的手被人拉入长掌之中,她侧过头,看着魏瑾泓道,“我终是不是心宽之人。”

原来人想得开,只是没有一直不断地遇到心忿之事,要是逃过一遭又来一遭,再平常的心也会失常。

“你会没事。”魏瑾泓摸了摸她的头发。

赖云烟翘了翘嘴角。

确也是,她只会愈战愈勇,总想当最后躺下的那个。

**

一路再行准备到上了船,浩浩荡荡的上百条船一入宽达数百丈的江河,甚是威武。

因一行的官吏兵士皆为北人,多数不习水性,更从不曾坐过船,遂昏船之人数多。

这天傍晚,五彩云霞密布江上,不仅让船只犹在仙境,连船上之人都凭添了几许仙气,连趴在船头对着江水的呕吐之姿都不显狼狈了。

赖云烟站在船头欣赏了一会众生呕吐百相,往前方太子船只还多瞄了几眼——听说太子已经吐到胆汁都出来了。

太子遭罪,说是太医的晕船药方吃了也不管用,赖云烟这个不常给他请安的人这时也不好去献殷勤,连看看人受罪的样儿也不成行。

更是可惜的是,稍会魏大人还要去给太子献上从她这里得来的晕船药的药方。

赖云烟本想瞒了,但无奈罗将军也中招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罗将军说是一天都没吃下过一粒米。

为不忘恩负义,赖云烟只得把手头准备好的药方送出去,只是岑南王军那边要送,但最先送的该是太子,万事都不能越过这东宫太子去,只能让太了先沾沾罗将军的光。

“我去了?”近夜行船减缓,魏瑾泓便会在此时去与太子请安,只是得了赖云烟的方子,良心有所不安,在还没走之前走到船头与赖云烟说话。

“唉,去吧。”赖云烟拍拍胸口,调笑道,“去吧去吧,早送我早安心。”

若是太子晕船能晕死,她早中晚都给江神爷上香,绝对把江神爷看得比佛祖都重,可惜晕船这症久了也会习惯,太子爷又是个有良医奇药救的精贵命,要死也是死在阴谋动乱中,不可能死在区区昏船上,赖云烟再迫不及待,也只能按捺住了这不想见人好的心。

她这性子,魏瑾泓再了然不过,见她在仆从中都敢笑,也不敢再招她说话,点了下头就令船工靠近太子的船。

魏家的小左魏瑾澂本先跟在族兄身边办事,这时见族兄要上太子船,脸色一白。

赖云烟瞅见,拿帕掩了掩嘴,还不忘假装虚弱地咳嗽两声装病,还没等两船跳板搭上,魏瑾泓还没上太子的船,就对魏瑾澂道,“小左,下去游两圈就可回来与嫂嫂一道用膳了。”

“嫂嫂……”魏瑾澂作揖,正要寻思词语推托一会,就被他亲哥一脚踹到了空中,他只得在空中转了个圈,一头猛扎扎进了水中。

他还没进水,魏家这边就有习水性的下人两人进了水中,等着带着澂老爷习水。

上船两日,第一日被嫂嫂盯着下水,第二日被兄长踢了一屁股,这皆是长者,魏瑾澂敢怒不敢言,只得在水中扑腾着游水,有了更大的刺激,进水就僵硬的他连带那点晕船之感也抛之了脑后了。

魏瑾荣见威风凛凛的剑神在水里扑腾得像只落水的鸡,站在船边哈哈大笑。

他难得轻松,但一对上赖云烟看上他的眼,笑容便僵住了。

“大嫂……”荣老爷勉强朝她一笑。

“早学早好。”赖云烟语重心长。

“瑾荣记下了。”魏瑾荣轻咳了一声,也不敢再看堂弟的笑话,掉头走了。

“世齐……”

“大伯母,世齐这就下去。”魏世齐与魏世宇魏家人这一行里辈份最小,魏世宇带人先走了陆路,只余他跟着长辈,自然是长辈们说什么他就办什么,赖云烟刚一叫他,他就脱了外袍,穿着里衫衬裤,往空中一跳就往水里扎,惊得魏家那几个会习水的个认连连下水去拉,生怕他呛了水。

见小孩儿也下水去了,赖云烟嘴边有几许笑意,这时刚到太子船上的魏瑾泓往自家船头看来,见她有几分乐不可支,摇摇头往主舱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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