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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传-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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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的庭院里装扮得花团锦簇,宾客喧阗,酒筵从早晨一直排到下午,直到外面仆隶喊道,戴县尉的车马到了。

众人齐齐注目往萧墙处望,只见一个戴着皮弁的身材粗大的青年,从萧墙后忽然出现,他们知道,这个人是现在的霸陵县尉,三百石的长吏戴牛。他身前有两个衣着整洁的少年双手举着蜡烛为前导,身后跟着两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从人,一个手中捧着一只鹅,另一个手中捧着一束绸缎。这时赞礼官拖长了声音叫道,奏乐。堂上随即响起了鼓瑟的声音,一共有两架瑟,瑟声婉转相和,有着说不尽的缠绵旖旎之意。另外两个歌者随着瑟声低声吟唱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人群中的角落处有位老者微微点头,好一曲《樛木》,婉曲而悠长,又蕴涵着无上的喜庆气息。瑟声清长,歌声沉郁,乐工和歌者都是高手啊。

他身旁一个宾客赞道,这位老先生看来颇通音律,而且极有耳福啊。

老者微微扬首,不敢,仆当年有幸,在丞相武强侯庄青翟的府中听到过类似的婚曲,当时庄君侯也是嫁女呢。他又慨叹了一声,那是元鼎元年的事,距今天已经三十六年了。而且没想到第二年,庄丞相就因罪下狱自杀。

那宾客脸色尴尬地笑了一下,把头扭过去,不再说话了。

老者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旁边一个少年低声道,大父,这个《樛木》是讲什么的?

老者摸摸他的头,道,是讲妇人出嫁之后,将会像葛藤一样缠着她的夫君生长,同时蕴育着为新郎祈福之意。这个新郎真好命,能当上桑大夫的女婿。

一歌唱毕,客人拊掌赞叹,这两个唱歌的乐工是大鸿胪府中的有名乐师,都年过花甲,寻常只在宗庙典礼或者有欢庆的时候在禁中给皇帝演唱。不是桑弘羊的面子,轻易也请不到他们出来助兴,何况还需要皇帝的恩准呢。众人都在心里慨叹此行不虚,毕竟不是谁都有耳福享受到如此的美乐歌声的。

这时,桑弘羊出现在堂上东阶之上,他头戴黑色冠冕,头发和胡须都洁白耀眼,显得威仪棣棣。他的身侧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穿着红色衣裙,头上钗环灿烂,一派盛装。戴牛从身后那个从者手中接过鹅,紧走几步,来到西阶之下。桑弘羊依照礼节对他揖了一揖,戴牛扑通一声跪下,将鹅举在头顶,嘴里道,戴牛参见大夫君。

众人一阵喧哗错愕。桑弘羊也愕然了,按照礼节,戴牛只需要揖手答谢就是了,根本不须下跪。他笑了一笑,道,阿牛,起来罢。新婚跪谢岳家翁,见何种典册?

戴牛脑筋也转过弯来了,赶忙道,本不至此,只是突然见到阿翁威严,不觉有点忘情,不由自主就跪倒了。

旁观的宾客不由得笑了起来,觉得翁婿两个都颇能应对,这桑弘羊的女婿虽然身份低微,官秩不高,却都精干不凡。

这时赞礼官又大叫道,奏乐。堂下的乐工都鼓腮吹笙,其中夹杂着乐工敲击石磬的清越之声。笙磬交杂,比起刚才瑟歌相和,别是一般滋味。待到笙磬逐渐消歇,堂上瑟声又起,乐工也引喉歌起了《关雎》:

≡¨文‖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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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笔之。窈窕淑女,锺鼓乐之。

《关雎》是婚礼的主乐,典雅宏大,金声玉振,衬托得婚礼的隆重不凡。戴牛站在阶下和桑弘羊按照礼仪酬酢,脸上都显出乐不可支的神情。而董扶疏的脸上却见不到一丝欢悦。

酬酢的礼仪一项项都接近尾声,这时堂上堂下的乐师们又都端正严肃地调整身体,随着鼓声响起,笙、磬、瑟和歌声也同时响起,开始进入婚礼的最后一曲,他们合奏起《鹊巢》来了: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鸩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众人霎时都呆若木鸡,齐齐沉浸在宏大的乐声之中。婴齐想起了当时自己和桑绯新婚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样的排场,不觉感慨不能自已。他望着堂上的扶疏,心中微微有一丝失落。从今天开始,他很少再能看到她了,他希望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他盼望着她跟着戴牛能得到她真正的幸福。这真是一种宿命,当年他们两个一同居住在龙泉洞,没有亲近的可能,却在跑到大汉的地界来之后,又鬼使神差地终于结合在一起。

婴齐正思绪连绵的时候,乐工对赞礼官道:正歌备,臣等请退。一行乐工齐齐站起来,踽踽地鱼贯退入后堂。

桑弘羊拉过扶疏,道,扶疏,今天开始你就要离开桑家,成为别人的妻子了。阿翁我送你两句话以为赠言: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夫命。

扶疏点点头,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第四部盐铁争誉

第一章盐铁会议

未央宫承明殿,丞相富民侯田千秋坐在正对着南面大门的堂上,他的身后有一圈弧形的木架支撑着他臃肿的身躯。右侧则坐着清癯而精神抖擞的御史大夫桑弘羊。大殿的右边坐满了丞相、御史两府的掾吏,大概有五六十人,在他们对面,也就是大殿的左侧,则全是三辅和天下各郡国举荐来的贤良文学之士。他们都是饱读经书的儒士,在乡里也都是德高望重的表率式的人物,经过各自郡国的守相举荐,今天来到了未央宫。现在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堂上闻名天下的田千秋,尤其是桑弘羊。他们知道,这是自己在这次廷议中将要面对的最大对手。

桑弘羊四顾环视了一下儒生们攒动的人头,那些个或乌黑或花白的脑袋,他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蓬勃的激情,但是他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这些个儒生,他太了解了,都是些嘴巴上厉害无比,而真要他们干实事的时候,却一无所能的人。他们给皇帝上书总是那几句荒诞不稽的套话:什么亲贤才远佞人啊,什么兴礼义弃刑罚啊。但要问他们谁是贤才谁是佞人,如何才能分辨贤才佞人,怎样才能让百姓不犯法,却都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即便勉强说,不过又是一些相同的废话,什么察言观行,则可以知贤佞矣;百姓富足则可以知礼义矣。谁不知道察言观行,问题是人都有自己的好恶。在不同的人眼里,贤人和佞人各有各的标准;执政者也都想百姓富足,问题是怎么样才能富足。而这些显然都不是这群摇唇鼓舌的儒生们所考虑的。他们的言辞倒是华美富赡,可不是浮在天上就是沉在深渊,没有一句是脚踏实地。他能信任他们吗?他深信自己搞了几十年的盐铁榷沽,对付这帮鄙儒那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他知道,这不是由他自己的意志决定的,他知道他们后面有着强大的后台,那就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昨天,他正在家里为此烦恼,婴齐也这样劝他道,大人何必为这些事焦虑,臣大胆地说一句罢。这并不是什么政见的问题,大人自己恐怕也清楚。

桑弘羊的脸微微发红,他感觉心事被看穿了。是啊,难道从本质上,霍光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吗?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不知道儒术和法家有什么区别,但是权力的重要他是知道的,对权力的热爱可以说是一个人的本能。霍光之所以坚持要召开这次有关盐铁榷沽的会议,不过是对自己的一次试探性进攻罢了。如果说自己是法家,还有必要对付的话,那么盖长公主和上官桀、上官安父子呢?他们不也是一向喜好儒术的吗,可是霍光又对他们怎么样?况且什么是儒家,什么是法家,本来就是一些荒诞的分类,自己向来就很鄙视这套分类办法,在几十年的为政生涯中,自己总是信奉一条原则,谁能使得国家富足,谁就算能干,而无须什么分类。富足才是硬道理。

婴齐见岳父脸上阴晴不定,心里有些不安,补充道,阿翁虽然坚执盐铁榷沽之议,但臣也知道阿翁对儒术的精通,是寻常儒生们所难望其项背的。不过,臣仍想劝告阿翁,不要为盐铁再做努力了,这不是阿翁所能左右的事情。

桑弘羊道,阿齐,你老实地说一句,你对我的为政方法怎么看待?不要担心阿翁我不高兴,你尽管想到什么说什么。

婴齐迟疑了一下,道,既然阿翁这么说,臣斗胆进言,臣一向认为盐铁榷沽弊大于利。

桑弘羊沉默了,婴齐知道岳父心里肯定不高兴,但是话已出口,他也不想顾及那么多了,他想把自己十几年来的看法全盘托出。虽然本质上讲,他是一个文法吏,也向来不关心什么儒家法家的问题,但从这些年的见闻来看,对盐铁榷沽他却没法抱有好感。他甚至佩服那些儒生们的鲠直,他们的确是有着理想的一帮人。虽然有时显得迂腐,可是比起自己这样胸无大志的文法吏来说,未始不值得崇敬。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他不喜欢盐铁榷沽的政策,却成了桑弘羊的女婿。他一直想归隐田园,却身不由己做了大汉的官吏。他真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

总归是一家人,不至于为了这点原因而反目罢。这时,他偷偷看着岳父的脸色,心头仍有些惴惴。

嗯。桑弘羊总算开口了,阿齐,你和你当年的上司沈武不一样,他过于相信法律,最后因此丧生,他是因为绝望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和沈武有着同样的理想,后来目睹了朝廷几十年的争斗是非,现在也看开了。如果你在我年轻的时候跟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会愤怒,一定和你誓不两立。阿齐,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可惜过于仁厚,这是我不喜欢的。但是我又选中你为女婿,这其实是我性格中矛盾的地方。从为政上,我可能更欣赏沈武;但是从心里,你却莫名其妙地更让我喜欢。

婴齐稽首道,大人,臣的看法也不是完全和你相左,至少大人所做的,对保家卫国很有益。大人的贡献将会名垂青史。臣不会因为大人是臣的岳父就一味地谄谀大人。客观地说,如果没有大人通过盐铁专卖所筹集的军费,匈奴人一定会侵入我们的家园,那时我们都会成为异族的奴仆。

桑弘羊脸上微微露出喜色,然而转瞬即逝,他淡淡地说,难得你还能看出这个问题。匈奴贪婪无耻,而武力颇雄,他们的骑兵风飚云卷,来去如电。而我大汉多为步卒,实处于劣势。这不是几个郡的士卒可以抵挡得住的,必须倾全国之力,主动进攻,才能将他们击灭,永保我大汉的安宁。可惜俗儒不知大体,真是对牛弹琴。

大人说的是。婴齐道,但是臣从小在下郡为小吏,前此几十年,的确也目睹了下郡百姓的生活惨状。为了军费,朝廷再三发布诏令,增加赋税;为了转输军粮,时常征用百姓耕牛,导致农作俱废。小吏仗着有诏令撑腰,总是挨家挨户搜刮,颐指气使,凶焰熏天。豪富大族可纳粟纳钱拜官除罪,所以富人轻易敢于犯法;穷人因无钱赎罪,一犯小罪,终身皆废。豫章郡在以往十年中人口不但没有增长,甚至有所减少。大人实行的转输政策,有时使得百姓不得不贱卖粟米换成钱财纳税,而铁器由于官卖无所竞争,质量低劣,百姓怨声载道,却因劳作必需,又不得不买。这些都不能说不是盐铁均输和榷沽带来的弊病啊。

桑弘羊摇摇头,这不是我当初的意思。我只盼望通过盐铁转输和榷沽积累军费,同时也可以打击富商大贾,不使贫富悬殊。我记得豫章县的豪强大族因为违反诏令被籍没家产的也很不少,朝廷收入增加,就无须提高普通百姓的纳税,难道这没有好处吗?

婴齐道,大人只看到其一,没有看到其二。有些富人虽然因此困穷衰败,富人的总数目也的确减少了,但少数人却比以前富裕了十倍。这说明财富本身并没有增加,只是转移了而已,从一些没有权势的富人转移到了一些有权势的公侯守令等官吏手中。所以阿翁自己认为的善良意愿,在很多时候,却变成了一场赤裸裸的掠夺。臣在年幼时,亲眼见到一些循规蹈矩的商人变得赤贫,而一些官吏仗着权势垄断商业,成为巨富。大人,臣认为你虽然不重视农耕,也不真正重视商业。如果您真正重视商业,就不会歧视商人,虽然有些商人的确奸诈,但一些有信义的商人也因此饱受牵连。小时候,臣家里的铁犁、铫一百枚钱就能买到,而且制作精良;过了十年,却只能买到窳劣的犁和铫,而且价格上涨了数倍。阿翁,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一项善举。臣是大人的女婿,和大人并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我想大人当会相信臣的陈述。

桑弘羊默然,接着叹了口气,既然你对我的为政不满,为什么不早说呢?

婴齐道,以大人的骄傲,又怎么听得进臣的意见呢?

那你今天为什么敢于告诉我?桑弘羊追问。

一则是因为大人一定要臣回答。二则,臣实在为大人担心,臣担心大人的骄傲将会因此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虽然明天在朝堂上和大人辩论的儒生本身只是一腔热血为国,但事实并不那么简单,既然霍光一意要召开这次廷议,臣想就是来试探大人的反击能力的。如果大人要和他硬碰,那可能得不偿失。

那你的意思是?桑弘羊有点咄咄逼人了。

虚与委蛇,勿与认真。婴齐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道。

虚与委蛇,勿与认真。桑弘羊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难道我几十年的政绩和理想,就换得你这八个字。也许我真的是看错人了,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怯懦。我本指望你能帮助我,让桑家有个很好的帮手,现在看来,我当初还不如选择侯史吴当我的女婿。

婴齐没想到刚才还平静的岳父骤然显出雷霆之怒,赶忙伏地请罪。他倒不是害怕,而是为自己使得一个老人如此愤怒而感到难过。也许他该一辈子隐瞒自己的看法,就像自己初次见到桑弘羊那样。那时他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可自己却对之虚与委蛇地进行了一番恭维。也许那时很想尽快找一个靠山罢。虽然自己对他的女儿并没有多少爱慕,仍然很喜悦地接受了。那可能是因为虚荣,想着自己能娶上桑弘羊的女儿,可以夸耀乡里,可以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安全。这真是可耻。

臣虽冒昧,但一片赤诚,望大人明鉴。臣敢说,明日廷论,虽然开始会针锋相对,辩论颇精。到后来必定会自说自话。因为碰到这样重大的政治问题,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大人和儒生们的立场都是几十年来逐渐形成的,各自的看法都深深地在脑中刻下了印记,怎么可能一场辩论就从此消弭。更何况大人和儒生们的见解都不是各自没有一点道理,只是世事纷繁,决难有一个普遍标准,最终决定结果的绝非廷议啊。

桑弘羊却再也无心听他说完,噔噔噔离开了。

但是桑弘羊如今坐在承明殿的堂上,看着那些儒生的人头,又想起了女婿说的那“虚与委蛇,勿与认真”八个字。也许女婿是对的,这不是一场什么见解的斗争,而是权力的斗争。他突然感到非常伤心失望,自己一辈子心高气傲,可终究仍然是失败了。他想起自己十三岁进入未央宫,戴上郎官的冠冕,随从皇帝左右的时光。当时还是景皇帝在位,景皇帝初次见到他这个稚嫩的小孩,非常好奇,问他道,你这么幼小为什么还离家当郎官啊?他当时声音脆亮地回答,臣年虽小,而才不小。景帝转过脸去,好奇地问左右,这位小郎官什么来历,他的才能我还没看出来,口气倒真是不小。随侍的其他郎官忙禀告道,陛下,这位小郎官是洛阳大商贾桑千秋的儿子,因为家资丰厚得以选拔为吏的。景帝道,原来出身商贾之家。既然为商贾可坐得巨资,何必入宫仕宦,白白耗费钱财?他马上回答,臣对享乐没有兴趣,只日日想着怎么样才能为公家分忧呢。景帝不由得莞尔,君申申言自己有才,到底有什么才,可否说说?他挺了挺胸道,臣擅长心算,如果陛下拜臣为大司农,让臣得以为国家总领财政,天下郡国百姓都将仓廪足实,陛下江山也可保万年。景帝拊掌大笑,好一个口气大的孩子,不过圣人云,必也狂狷乎,今天朕就考你一考,拿算术书来。

两边的侍从忙奉上《算术书》,景帝随便翻了翻,道,嗯,你听着,有甲乙两人,各赶着一群羊,人问他们各有多少只羊。甲说,如果我得到乙的一头羊,就和乙的羊相等了。乙说,如果我得到甲的一头羊,那么我所拥有的羊数,就比甲多我的总羊数的一半。你说说看,甲乙两人各有几只羊?

景帝的话音一落,他就不假思索地答道,回陛下,甲有九只羊,乙有十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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