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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处都是尸体，东倒西歪的，直让人看得惨不忍睹。

　　　　陈抟略微查看了一下，这些尸体约莫有三十多具，从服饰上看，基本上都是随行的禁军士卒，他们大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便死于非命，这种情况说明，凶手要嘛是熟人，要嘛就是高手。而从死亡的时间来看，顶多只有两刻钟。

　　　　“又是高手。”陈抟检查了一下其中一人的死因，只见其脖子上一道明显的血痕，不深不浅，刚好足以致命。陈抟暗道一声，继续往里面搜寻。

　　　　里面屋里同样也是尸体，只是人数少了许多，大约只有十来人，虽然陈抟都不认识，但却能看出，这些人都是朝中的官吏，只是品位不高。

　　　　陈抟以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下屋内，只见最里面躺着一位身着紫色官服之人。陈抟知道，紫色官服只有三品以上大员才能穿，而孔纬正好符合这点。陈抟立即来到此人面前，虽然和孔纬不是很熟，但陈抟还是一眼认出，这位身穿紫色官服的大臣正是孔纬。

　　　　“孔大人、孔大人。”陈抟一边叫到一边将手伸到了孔纬脸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幸免
　　　　躺在地上的孔纬毫无反应。

　　　　以陈抟的能耐当然清楚，这位孔大人气息全无，即便有大罗神仙显身，也是救不活了。和前面那位士卒一样，孔纬脖子上也有一道明显的血痕，就连深浅也完全一样。

　　　　“看来自己还是晚了一步。”陈抟暗自叹道。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轰”的一声，似乎将大地也震得抖了三抖。奇怪的是，这一声炸雷过后，外面的小雨竟然就此止住，微微的晨风也同样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长乐宫变得更为安静，这种时候，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会打破这种静谧。只不过，这不是令人向往的宁静，而是一种让人感到恐惧的死寂。

　　　　陈抟默默地站了起来，眼睛微闭，但却竖起了耳朵，似乎是在用耳朵寻找线索。

　　　　数息后，一阵微弱的呼吸声从靠近大门的死人中传来。

　　　　陈抟反应极快，瞬间便到了传来声音之处。

　　　　声音是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具“尸体”所发出来的，陈抟将叠在上面的一具尸体搬开，就看见出声的这具尸体面部朝下，身上服饰的颜色是朝中最低级官员所穿的青色。

　　　　陈抟将尸体翻了过来，只见这人脸上全都是血，原来的面目根本看不清楚。陈抟伸手一探，此人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并不会危及生命。

　　　　从这人的衣服上撕下一小块，陈抟小心翼翼地将其脸上的血迹抹去，当血迹擦去，露出此人的真容时，陈抟大吃一惊，这人竟然就是孔纬。

　　　　“怎么回事，一下出现了两个孔纬？”

　　　　吃惊归吃惊，但陈抟的动作却是毫不迟疑。左手一伸，将眼前的孔纬扶起，右手则摸了摸他的脸庞，发现孔纬并未带着面具，之后，又立即将右手紧贴在他的背上，随即，一股柔和的脉息进入到孔纬体内。以陈抟的功力，只要不是已死之人，必会有效，哪怕不能起死回生，也至少可以稍稍延缓一下死亡的时间，何况孔纬并无大碍。

　　　　片刻后，孔纬睁开了眼睛，一见眼前蒙着脸的陈抟，脸上便立即浮现出怒意：“你，你们这群凶手……”孔纬并未将话说完，又立即喘息起来。

　　　　“你是谁，你是孔纬孔大人吗？”虽然陈抟远远地见过孔纬，但并不熟悉，又处在视线昏暗之地，再加上前面已经看到了一个孔纬，自是无法断定，这人是不是真的？

　　　　随着输入孔纬体内的脉息越来越多，孔纬的呼吸开始趋于平和，只不过，孔纬并没有回答陈抟的问题，而是接着道：“你们是谁，为何要谋害老夫？”

　　　　陈抟取下蒙脸的黑布，笑道：“在下陈抟，乃是宫中的御用道士，可不是来谋害你的。”

　　　　“御用道士陈抟？”孔纬仔细看了看对方，似乎有些印象，但同样无法确认，“你真不是来害我的？”

　　　　“当然不是，你现在呼吸下，看看是不是基本上复原了？”

　　　　照着陈抟之言，孔纬深深地吸了口气，发觉自己呼吸顺畅，顿时明白，此人和之前的蒙面人大不一样，果然不是来谋害自己的。

　　　　“你真是皇上身边的御用道士？”孔纬眼神一亮，略显激动道。

　　　　“如假包换。”陈抟问道，“孔大人，是谁做的？”

　　　　孔纬神色黯淡道：“陈抟道长，老夫也不知道。约莫两刻钟以前，一群黑衣蒙面人突然袭击了长乐宫，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老夫所带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一招之敌，哎，可怜这几十条人命，就此呜呼了啊。”

　　　　“一群蒙面人？”陈抟恍然道，“难怪孔大人刚刚看见在下时会认为在下是凶手。对了，孔大人，你有没有看清，他们有多少人？”

　　　　孔纬摇摇头道：“没有。”

　　　　陈抟想了想，没有再多问，过了一会后说道：“孔大人，可以走动了吗？”

　　　　孔纬起身走了两步道：“陈抟道长，老夫能走动了。”

　　　　“那好，孔大人，跟在我身边。”说罢，陈抟带着孔纬，逐一检查了几十具尸体的伤口。

　　　　当看完最后一具尸体时，陈抟说道：“孔大人，我们走吧。”

　　　　“走？陈道长，我们去哪里？”

　　　　“返回长安。”

　　　　“回长安？”孔纬四下看了看，见天色蒙蒙泛白，忐忑不安道，“陈抟道长，那些蒙面人或许还没走远，天色尚早，而，而你又只得一人，我们还是等天亮了才回去吧。”

　　　　“孔大人，不用担心，有陈某在，保你无恙。”陈抟笑笑，稍显稚嫩的脸上露出春风一般的笑容。

　　　　孔纬下意识地点点头，似乎陈抟脸上的笑容让他得到了一种安全感。话又说回来，到了这种地步，孔纬也不再像是什么朝中大员，而只是一个刚刚受到惊吓的老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美梦
　　　　“孔爱卿，讲讲经过吧。”在七号客栈内，海无影平静地说道。

　　　　“是，皇上。”孔纬见到海无影后才完全放下心来，开始讲述起昨夜的经过，“昨天夜里，微臣等人按照事先制定的行程夜宿长乐宫。皇上，臣睡眠不好，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临近清晨时分，微臣被一阵雨声惊醒，与臣同住一屋的乃是臣之堂弟孔宣……”

　　　　实际上，孔纬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因此讲述得十分简单。

　　　　清晨，一群蒙面人袭击了长乐宫，孔纬的堂弟孔宣见势不妙，便和孔纬对换了衣衫，两人之长相、身材和年纪均很相似，又在灯火昏暗之际，那些蒙面人可能也和孔纬不是很熟，所以便将孔宣当成了孔纬。孔宣略通武技，在蒙面人进来之前，便将孔纬打晕，割破手指将鲜血涂在了孔纬的脸上，并将孔纬背朝上的放在了门边。之后的事孔纬就不知道了，当他醒来时便发现了同样蒙着脸的陈抟。

　　　　离开了长乐宫，陈抟将孔纬带到了七号客栈，并让人通知了海无影。

　　　　听完孔纬之言，海无影道：“希夷先生，你有何发现？”

　　　　“皇上，从现场的情形来看，对方的人数不是很多，属下检查过死者的伤口，推断出蒙面人的人数当在十人以内，其中至少有一个高手，也就是杀害孔宣之人，此人的武艺不在杨会之下，而且精于刺杀。其它线索则因雨水之故，无法确认。”

　　　　“杨复恭手下有这般高手？”海无影想了想道，“不在杨会之下，会是杨守立吗？”

　　　　“应该不是。”陈抟肯定地说道，“属下从岐墨道长哪里了解过杨守立的武功，他的武功虽然极高，但和蒙面高手显然不是一路。皇上，只是您如何确定，蒙面人乃是杨复恭所派？”

　　　　“是啊，皇上，那些刺客全都蒙着脸，根本看不出来是何方人物。”孔纬跟着说道。

　　　　“这点嘛，你们不用怀疑，只是朕并无证据。”

　　　　“皇上，那臣该怎么办？”

　　　　“孔爱卿，一会朕让人陪你前去刑部，在长安城内，那些逆贼尚不至于公然行刺。”

　　　　“是，皇上。”

　　　　“还有，孔爱卿，你汇同众位大臣，将此事弄大，越大越好，朕在朝会时也会令刑部严查。”

　　　　陈抟迟疑了一下道：“皇上，如此一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海无影笑笑：“朕就是要这样的效果，看看那杨复恭还有什么花招。”

　　　　陈抟点点头道：“皇上圣明。”

　　　　“朕估计，那杨复恭后续还会继续作乱，只要我们可以抓住其犯罪的证据，就可借机削弱其势力，然后一网打尽。”

　　　　“是，属下明白。”

　　　　此时的孔纬已经完全缓过神来，不过，似乎比起昨夜被袭时却更觉糊涂，眼前这人还是当今的皇帝李儇吗？还是那个玩物丧志，不理朝政的皇帝吗？

　　　　绝对不是，孔纬自我否定到。

　　　　孔纬饱读经书，在官场上浸淫多年，虽然还算不上洞察秋毫，但也是阅人无数，孔纬感觉到，今日之皇帝完全不同于高坐在延英殿龙椅上的那位糊涂皇帝。眼前的皇帝思路敏捷，言语果敢，完全就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皇帝了。

　　　　“孔爱卿，记住，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你到了刑部，告诉他们，昨夜遇袭，孔宣替你而死，天亮之后，你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自行回到京城。”

　　　　海无影说话的语气十分平和，却不由孔纬不照做：“是，微臣遵旨。”

　　　　“恩，孔爱卿，既然事已至此，朕也就不瞒你了。朕重生之后，已经在为中兴我朝做准备了，不过，现在的京城，杨复恭等阉人的势力太大，朕目前还不能公然将其除去。朕首先会分化神策军，只有掌握了朝中军权后，朕才会一鼓作气地将北司集团彻底铲除。在这之前，一切照旧，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人，无论是和你交好的大臣，还是你身边至亲之人，都决不可吐露一个字。否则的话，‘甘露之变’又会重现了。”

　　　　“臣明白，皇上放心，只要能除掉阉人，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有孔爱卿这样的忠臣，何愁我朝不兴？孔爱卿，今后有事你可以告诉吉王李保，你们本来就互有来往，自然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是，皇上。”

　　　　当孔纬在杨会的陪同下走出七号客栈时，发觉自己像是做了两场梦似地。长乐宫遇刺是一场噩梦，而皇帝的变化则是一场美梦。而这场美梦让孔纬欣喜若狂，竟然很快忘记了前面的噩梦。

　　　　对于这位孔门后人来说，有什么比得上王朝中兴呢？

　　　　孔纬离开后，屋里的陈抟道：“皇上，回宫吗？”

　　　　“看来一切都提前了，蝴蝶效应，还真是在理。”海无影答非所问，突然说道。

　　　　当然，哪怕陈抟这位后世的半仙也没有听懂海无影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劫数
　　　　“王瑰遇害，孔纬遇刺，哼，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朕了？”

　　　　“皇上，下一个会是谁，臣可说不好。”杨复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上，这话又说回来，如果您还和以往一样，打打马球，斗斗鹅，击击剑，做一个嬉戏天子，微臣保证，您绝对不会是下一个。”

　　　　“杨复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朕吗？”

　　　　杨复恭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哪敢威胁皇上？”

　　　　“朕之江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朕要是再不打理，岂非要成为亡国之君？”

　　　　“皇上说笑，有臣在，怎会亡国昵？刘中尉，你说是吧。”

　　　　“杨大人所言极是。”

　　　　海无影强压怒火道：“杨复恭，朕来问你，王瑰和孔纬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杨复恭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做了，为何不敢承认？”

　　　　杨复恭尖尖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皇上是不是忘了？微臣可不是什么大丈夫啊。”

　　　　太监嘛，自然不是大丈夫，海无影愣了一下道：“杨复恭，朕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所为？”

　　　　“臣还是那句话，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海无影再次冷哼一声道：“杨复恭，如果是你所为，则国法难容，朕必会将你绳之以法。”

　　　　“这样啊？”杨复恭四下看了看，笑道，“皇上，臣好怕啊。”

　　　　“放肆。”海无影大声道，“杨复恭，这里是我大唐之朝堂，岂容你这小人在此胡言滥语。来人，将此逆贼拿下。”

　　　　“皇上，昔年有‘甘露之变’，今微臣也来学学，再来一次延英殿之变吧。”杨复恭丝毫不惧，对一旁的刘季述道，“刘中尉，这里就交给你了。”

　　　　“大人放心就是。”刘季述大笑一声道，“来人，将这个昏君拿下。”

　　　　话音刚落，海无影就看见从门外冲进一大批神策军将士，领头之人正是天威军使杨守立和玉山军使杨守信。上百名士卒不由分说，拔刀相向。

　　　　朝中大臣纷纷避让，一众神策军军士很快便占据了延英殿。

　　　　海无影心下大惊，急忙走下龙椅，意图向外逃去。然而，四处全是神策军，哪里能够走得脱？这时，那刘季述早已来到了海无影跟前，举起手中长剑，阴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宝剑刺向海无影。

　　　　……

　　　　“啊！”海无影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神策军将士的身影，

　　　　“皇上，这是怎么了？”被惊醒的郭秀蓉连忙跟着坐了起来。

　　　　海无影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满头是汗，又看了看身旁的郭秀蓉，这才喃喃说道：“没事，郭妃，朕刚刚做了一场梦，梦见神策军谋反，在殿内刺杀朕。”

　　　　郭秀蓉伸手将海无影额头上的汗水擦掉，心疼道：“皇上，最近朝中事务繁多，您得多加休息才是。”

　　　　“爱妃，朕知道。”海无影笑笑，一把搂住郭秀蓉，小声道，“没事，只是南柯一梦而已，睡吧。”

　　　　“嗯，天快亮了，皇上赶紧睡吧，一会就要早朝了。”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在郭秀蓉的侍奉下，海无影穿上龙袍，离开了武德殿，带着张浪狗向延英殿走去。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

　　　　“谢皇上。”

　　　　海无影面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各位爱卿，有本上奏。”

　　　　“皇上，臣有本奏。”

　　　　“孔爱卿？”海无影惊讶道，“你不是前去江陵巡查了吗？”

　　　　“回皇上，臣在前往江陵途中，遇到一伙蒙面人袭击，随行人员全部遇难，仅有微臣幸免。”

　　　　“什么？”海无影蹭地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道，“孔爱卿，何人所为，你又是在何处遇袭？莫非是哪路藩镇又在作乱？”

　　　　“皇上，臣在长乐宫遇袭，从对方的人数看，并非藩镇。”

　　　　“那怎么可能？长乐宫离长安城并不是很远，乃是朝廷控制的范围，如何会出现贼人？”

　　　　“皇上，此事臣已向刑部报案，刑部也已派人前往长乐宫查看，下午便会有结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海无影坐下后嘀咕了两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恐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杜让能之声：“皇上，不好了，”

　　　　“何事？”

　　　　“皇上，臣在前来参加朝会时，正好遇见黔南之地八百里急报，因此晚到了一会。”杜让能边说边将手中的急报递给了张浪狗，“皇上，国舅王大人在黔南遇害，全家老小全部身亡。”

　　　　“什么？”海无影再次站了起来，看完急报后道，“难道是劫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严查
　　　　“皇上，此事并非劫数，当属人为也。”兵部尚书刘崇望出列道，“皇上，无论是长乐宫还是黔南，都是目前朝廷所能控制的区域，而兵部又未接到过消息，说有藩镇作乱，因此，这两桩案件性质恶劣，乃是别有用心之人所为，请求皇上下旨，务必严查下去，以正国法。”

　　　　“皇上，刘大人言之有理，在我朝境内竟会有如此猖獗的不法行为，实在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很少说话的另一位宰相张浚说道。

　　　　“请皇上下旨，严惩凶手。”杜让能跟着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