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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见浮生不若梦 第二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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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没问题。”司徒飞懒懒地笑,象一只觅完食的黑豹,不紧不慢走在路德维希身边,“就算有,头痛的也是他,不是我。” 
  “安全区内谁也不许动手,”路德维希淡黄麻质的袍角拖过庭院石道,声音虽轻,却无疑暗含某种警告,“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规矩就是规矩,不容破坏。” 
  “你放心,先出手的那人一定不会是我。”司徒飞用来作面具的笑容更盛,“至于正当防卫,牧师大人,相信就算是你的上帝也不会阻止吧?”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领我们穿过两座喷泉,转了个弯,在一座独立的石屋前停下:“挑衅有时未必是攻击。亲爱的司徒,你是我最好的主顾,我不想跟你讨论细节,只想提醒你注意后果。你自重。这是大门钥匙。” 
  司徒飞接过钥匙,在手里抛了抛,笑道:“谢谢。” 
  路德维希转身欲去,临行前又意味深长瞧了我一眼:“别忘记晚宴。另外,我猜,你这位护卫身上,连枪都没有。司徒,一次错误,就是全部。” 
  司徒飞不动声色,目送他远去。 
     
  屋子不大,家具多数以木制成,摆放得错落有致,均沿袭了中古世纪的风格,却绝不令人觉得僵硬沉重。 
  如果卧室能有两间,那就更好了。 
  司徒飞一边生着壁炉,一边笑道:“这里没装电路,你先将就着,很快就暖和了……都是那疯子,说甚么这屋每块砖的价值都高于千金,动也不能动,又不许仆人进屋,害我每次来都要做苦工。”转过身,微微一怔,“浮生,你为何这样看我?” 
  “我在想——”我收回盯着他的目光,突然一笑,“还是不说了,以免被责。” 
  司徒飞哼了一声,坐到我身边,习惯性地欲来揽我的腰:“以退为进么?浮生,为何你总要对我用手段?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我闪过他的手臂,手却还是被他抓了去,牢牢地握在坚实的双掌中。我笑了笑,不再挣扎,横竖没他力大,大家都是男人,小小手足便宜,叫他沾沾又何妨:“我在想那位牧师先生。” 
  握住我的双手紧了几分,司徒飞危险地眯起眼:“你看上他了?” 
  “是啊,我看上他了,我正在想,用什么办法,能令他再安排我一间屋,避开你今晚的搅扰。”我含笑无惧与他对视,唯觉手腕伤处越发疼痛。 
  明知我是开玩笑,司徒飞仍是沉了脸,阴沉气势稍张:“不要逼我现在就扔你上床,做得你一个月都直不起身,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耸耸肩,决心要将今后的睡眠问题一并解决,“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连你也必得入乡随俗。你信不信,就算我只能躺在床上,我也定有法子生出点事来?” 
  司徒飞瞪着我,终于一叹:“浮生,你真是能全面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你这样没用的,只有令我越来越不想放手——好吧,要你乖顺安份的条件是什么?可别说是要我不碰你,男人的欲望你也知的,火一烧上身来,能不能控制住,实在很难说。” 
  我未免有些失望,想了一想,叹道:“好吧,能令你这样的人让步,已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也不必贪心,这样罢,以后晚上,你睡里间的床,我便睡外面这地上,为你守夜,也算尽尽护卫的本份,可好?” 
   
  眼光与眼光对视,都藏满男人的自信。我不以为我会输,而他也是。 
  司徒飞蓦然一笑:“我手下的军师,要能有你一半聪明多好——好,就先依你,不过,”倾低了身,目光炯炯,直看进我的双目里来,“浮生,你要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并非我怕你,而是因我喜欢你,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你明白么?” 
  我岂有不明白之理。若非司徒飞对我还有耐心,以他之剽悍冷酷,还有什么能约束得住这头猛兽。 
   
  微笑着抬起眼:“其实,我刚才是在想,你和那位牧师先生,有没有一腿。”   
  就算明知我在转移话题,司徒飞还是不得不上当,叹道:“老天,你真当我是色狼,是男人就要么?” 
  “你不是色狼么?”我笑吟吟地示意他看又爬到我肩上的手,“他对你很好,你不觉得么?” 
  “他当然对我不错,”司徒飞弯了弯唇角,本想再说下去,不知何故突又停住,一声轻笑,“你究竟是想套我的话,还是吃醋?若是后者,我不介意你多吃一点。” 
  ……真不知是谁爱吃醋。 

  烛影明耀,舞曲悠扬。中世纪冰冷优美的宽阔穹顶下,小提琴手们拉出浪漫深情的曲调,更衬出礼服的华彩,美酒的醇香。 
  只不过乍一看衣香鬓影如王公贵族,细瞧去谁不是刀枪鲜明百般戒防。真正算来,这容纳百十来人的大厅里,最无威胁性的便是我。 
  我右腕业已骨折,虽蒙司徒飞大人多方精心救治,倒底不是三两天便好,身上带不带刀枪,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就算手腕不折,我难不成还能和那些精英中的精英杀手比枪法? 
  到了这里,想不混吃等死都难。 
  司徒飞自有他的圈子要应酬,他不愿别人瞧见我,我也正乐得躲在食物区大吃大喝。这里的主餐倒还罢了,酒却不可不提,无论白兰地或是威士忌,亦或是日本的清酒,当真都香味纯正,口感绵长地道,我既有千杯不醉的量,说不得要多喝它几杯。 
  唉,若是柳五也能在此,两人默默把酒而饮,相对天明,不知可有多好。念及柳五,我心中又是一阵黯然。当日虽非他直接逼走我,起因却也与他有关,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以他的性子,却不知会有多伤心难过,无怪那日江上天会说他为了寻我,眼都没有合。 
  只不过想寻一处安静地度余生,怎奈阴差阳错,辗转竟来至此。放眼四望,所及尽是黑道大檠顶级高手,稍一行差踏错便是风云变色血流成河,叫人不由不叹造化弄人,天命难捉摸。 

  一道黑影静静出现在我身旁。我抬眼,微微吃了一惊。路德维希,这个身份神秘,却有着莫测势力,人称牧师的古堡主人,竟不带任何随丛,无声无息来到我这暗影中的角落。 
  不知是否有意,我扫了一眼四周,近十数丈内竟连一个人影都无。 
  “你叫什么名字?”仍是那般冷冷淡淡的疏离语声。 
  “王浮生。” 
  我简单报出三个字,静候下文。 
  “我想包养你。要多少价钱,你可以自已开。” 
  既不询问,也不试探,一眼便瞧出了我不是司徒飞的护卫,而是男宠。 
  如果说男人也有桃花运的话,我现在无疑走到极致。竟是人见人要,连才一面的黑道贵族都降尊纡贵来跟我谈价。 
  凝望那双眼,阴影里闪闪明亮,却是无波无动,不带任何情感。 
我不信任他的动机。 
  我听见自已的声音镇静地传出:“我的价钱,一,你包养我的理由。” 
13 
  沉默半晌。 
  “二和三呢?”路德维希的脸隐在暗影里,语声仍是淡淡无起伏,我却不会错认那一丝杀气。 
  想来这世上敢和他谈条件,讨价还价的人,到今天为止只怕还不算多。 
  何况他是主宰,我是男宠,其间身份便相差十万八千里,哪有平等对坐谈判的资格。相信仅我没有立即跪倒,诚惶诚恐这点,已是弥天大罪一条。 
  “二么?当然是钱。很多钱。”我笑得开心,索性演足这角色,“如您所说,请由我自已来填空白支票。” 
  “三呢?” 
  “三——”他竟还能不动声色,大人物果然与众不同。我长长叹了口气,“钱再多,没命花又有何用,这第三,自然是要请您保障我的生命,让我安安全全贻养天年。” 
   
  “你——很聪明。”路德维希的声音微微起了一丝波动,却不知是在惊异我的大胆,还是同情我的无知,眼光深深,“但是你可知道,聪明人一般都死得比较早。”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说,就会死得更早。”我苦笑,反问道,“您杀我不比杀一只蚂蚁更困难,为什么这时反倒要用钱来收买我?”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黑暗中的那双眼眸,却不觉察地闪过一抹寒芒。 
  没人理睬,我只好继续自问自答,大胆道出我的猜想:“司徒飞,对么?正因您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才不愿对我使用暴力,我只不过是您的一步棋。其实做棋也没什么不好,”瞧了一眼暗影里那男人,更加肯定心中想法,“但做一颗利用完了就死,年寿不永的棋子,却是另一回事。” 
   
  桌上最近的一支烛光跳了一跳,被风刮得有些飘怱。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丝丝雾般的杀气。 
  “我从不受人威胁,也最恨有人自作聪明。”路德维希的语声第一次露出淡漠以外的情绪,冰寒无匹,“多有打扰,再见。” 
  黑衣黑袍的人影转过身,竟当真说走就走。我不由大急:“等等,你回来。” 
  身影毫不理睬,径直前行。 
  “请你回来。” 
  没有任何改变。我叹了口气:“求你回来。仁慈的牧师先生,上帝一定有叫你帮助迷途的羔羊。” 
   
  路德维希终于停下脚步,漠然转过身:“你有什么事要对上帝说?” 
  真以为这是在演舞台剧吗?我心中暗骂一声,对这矫揉做作的黑衣家伙没有任何好感,无奈人在屋檐下,我既有求于他,自然只能乖顺低头:“是这样的,牧师先生。蒙上帝恩宠,我爱上了一个人,而他也爱上了我。” 
  路德维希的眼神微亮:“我们应该把一切的爱都献给主——然后呢?” 
  看他扮得高兴,我也只得奉陪。 
  “然后,您的朋友司徒先生强行将我带到了这里,当然,我并不敢说您的朋友是坏人——但您看,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违反了上帝关于自由相爱的旨意,对么?” 
  “哦,爱是神圣的。不过司徒是我所尊重的朋友,他做的事,我不愿干涉。” 
  靠,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明明杀人无数,却偏要装得清白纯正的王八蛋。 
  我忍气吞声:“希望您看在我们都是上帝子民,都要接受最后审判的份上,帮我一下,权当行一次善。” 
   
  路德维希自然也不是真想拒绝,否则他何必在此听我废话。架子摆完,面子要足后,这原本看起来象贵族 ,现在看起来象国王的男人才轻描淡写问了一句:“你那爱人是谁?” 
  我略一斟酌,还是说出了三个字:“江上天。” 
  路德维希微露出讶意:“就是那个昨天才和克劳尔家族正式宣战,再度掀起金融圈动荡风暴的江氏总裁?” 
  我心中一跳,失声道:“什么?他们当真打起来了?谁先动的手?” 
  “各大报都已炒得纷纷扬扬,你不知么?”路德维希深沉的蓝眸盯住我,似想从我面上看出端倪。 
  天啊,我究竟在飞机上过了多少小时?昏昏沉沉中,不觉世事已生波澜。 
   
  “帮我尽快联络上他,然后想法子让他带我走。条件你开。”事出仓促,我再也顾不得谈判时必须不动声色,深显莫测的教导,直接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路德维希本就有意要赶我离开,此时更有大礼进帐,不想也知道他必定喜出望外,满心得意。 
   
  “好。我答应让他带走你。不过不是现在。”路德维希对我微微一笑,“一周后我们会有一场庆典,届时你要帮我做一件事,做完后便可走。” 
  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却又咽回。瞧他那神情,定是不肯先说的,问也无益,我倒想起了另一件事:“牧师先生,你不想给我另外安排一间屋吗?我怕我和您的朋友住在一起后,会对那间文物级屋舍造成损害。” 
  “为了计划,你现在不能走。至于屋子么,唉——”提起他心爱的收藏,路德维希痛苦地摇了摇头,“任何事物,最后总要付出代价。” 
  匆匆地向我身后瞥了一眼:“当然我也希望能完善解决这个问题。这个给你,你好自为之。” 
  一把乌黑精致、超小型的雷鸣二号塞入我手中,不愧是军火商巨头,连一把防身用枪也选得这么优雅。 

  路德维希黑衣的身影迅速消失,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头,蛮横地将我转过去,司徒飞微带酒意,盯视着我:“你们两个谈了些什么?我一直想过来,却总有人缠住了说话,到现在才脱身——” 
  “我们在聊世界经济。”我不觉得我在说谎,不过司徒飞能不能理解,那是另一回事。 
  “胡说,”司徒飞狐疑地看着我,面庞几乎要凑到我的上,拜角落暗影所赐,此时厅中人应该全不注意我们,正由得司徒飞放肆,“方才你们两个人笑得便象两只奸诈的狐狸,叫我想不注意也不成。” 


  14 
  “加上你,就是第三只狐狸。”我大方地将枪放入衣袋,退后两步,避开司徒飞有意无意靠过来的身体,“真要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你为何不去问他?” 
  司徒飞望着我,眼神里竟有一丝忧虑:“浮生,听我一次,别和这个人打交道。” 
  我露出询问的眼神。 
  面前的男人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暧味:“时候不早了,走吧浮生,我们回去度良宵。” 
   
  壁炉里余烬未灭,我挑了几根木柴丢下去,看火苗轰地窜成一片。 
  司徒飞在屋中察看了一圈,确定走前的暗记未变,放下心来,笑吟吟地踱到我身边:“浮生,要不要一起泡个澡?这里的水,是花了大力气从山中引来的温泉。” 
  我回以他一笑,站起身,点燃根烛台:“你先洗吧,我去给你放水。” 
  “放多一点,否则怎够我们两人用。”司徒飞跟了过来,倚在门边,笑得不怀好意。 
  我低头做事,调节热水缓缓流入池中,只作未闻。 

  猛地身子一震,按在调节伐上的左手瞬间僵住。 
  司徒飞还在身后喋喋不休:“……不如就让我代劳你的手腕可好——怎么了?” 
  我不答,额汗却已微微渗出。 
  司徒飞随我的眼光看去,也蓦地呆住。 
  一条红黑相间,色彩斑斓的小蛇,正准准地盘在水管之上,昂首瞪着我们,所居之处,离我的肌肤不到三寸。 
  我一动也不敢动。虽未熟知蛇的种类,但眼前这条,无疑是极毒,咬上一口,只怕数分钟间便能决定生死。   
  装了消音器的沉闷枪声终于传出,司徒飞果然弹无虚发,只一枪,便擦过我的肩头,直射中蛇的头部。 
  我大大松了口气,至今方觉自已脚软手软,竟再也站不起来。 
  司徒飞伸手过来,将我一把拉起,拖入他怀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半闭着眼,平衡自已失惊的心情:“这里的蛇很多?” 
  “不是。”司徒飞顿了一顿,“这条蛇,大概是我仇家送的,十有九便是那个板亘——不小心却连累了你。” 
  抱我的双臂更紧,似是害怕我突然消失一般,最后将我轻轻安放在唯一的床上,自已也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自已,再看了看司徒飞。 
  “当然也是睡这里。”司徒飞毫不犹疑俯下身,在我面上亲了一亲,随即合衣躺在外侧,“不用怕,我只是防着他们还有何种花招,不会对你怎样。” 
  我突然有些惭愧,低声道:“司徒,你不必如此,我并非弱不经风。” 
  “我知道。”司徒飞面色沉静,双目已合了起来,神气凝集,“浮生,你是我见过最强悍的男人,当然不会弱不经风。” 
  强悍?我苦笑,我还不够柔顺,不够随遇而安么? 
  “若我当真强悍,又怎会容忍你对我又亲又抱?” 
  “过刚易折。”司徒飞叹了一声,睁开双眼,深深凝视着我,“无论怎样,什么事也摧毁不了你的意志,什么人也动摇不了你的心,是么?” 
  “不是。”我简单答了两字,想起了格雷的手段,“我是凡夫俗子,我害怕很多事,很多人。” 
  “那你为何还不屈服?”烛光点点,浮缀在房间的四角,光晕中的一切事物都象不真实,司徒飞的声音有些异样,“是不是在你心底,永远都有一处,狂傲不羁,自由自在,不许任何人触摸?” 
  “写诗么?这倒真是个出灵感的好地方——”我微笑,正想赞扬一下这古堡的历史渊源流长,却被人突然打断。 
   
  并非话语,而是动作。一个吻。 
  不再狂暴强迫,一双手抚上我的脸庞,随即一张炙热的唇有力而不失温柔地覆住我的,舌尖耐心地在我唇间嬉弄,有点痒,又有点麻,渐渐麻痒都化作一股令人晕眩的力量,诱惑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口,与他回应。呼吸渐渐变得缠绵,甜腻的鼻息交织在一处,这男人的吻功果然高明到可怕,只细细地在我口内游走了一遍,就已将我吻得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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