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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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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往的女人中若有厚生中意的,他就示意让她坐下来,喝杯咖啡。在这座什么都不稀罕的大城市里,这绝对是稀罕的举动。个别女郎含笑拒绝,大多横目冷对,有的赶紧逃走。有一个漂亮姑娘坐了下来,很大方地喝了厚生叫的咖啡。一看厚生拿出铅笔画纸,开始素描,掉头就走,步态轻盈,嘴里却毫无遮拦地骂骂咧咧。
  不久,又来了一个漂亮而丰满的姑娘,Ru房艰难地在薄薄的T恤衫下面大口喘气,仿佛呼之即出。姑娘坐了下来,很大方地喝了厚生给叫来的咖啡。看见厚生拿出铅笔画纸,开始给她画素描,姑娘从手指尖上撒下两三张十元钞票,掉头走了。随着香风飘过来一句话:“喏!拿去!拿去!我原来看你倒很有派头嘿!”
  厚生自我调侃地笑了。几张钞票,正好够续一杯犬儒牌特浓咖啡。
  这时,在厚生的想象之中,出现了巴黎街头、铁塔、卢浮宫、塞纳河,每条街道上都点缀着咖啡馆,像气味浓郁的珠子一串串连起来。咖啡馆旁边坐着许多画家,因为手脚都在动,远看犹如活动着的一大群甲虫。画家给行人画素描像,大家都习以为常。有人模仿着邻居意大利人,对着走过的漂亮女郎吹口哨。空气里飘荡着香奈儿5号香水味,原先的厚生太太喜欢用,而他根本供应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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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去过巴黎。
  是画家,一辈子总要到巴黎去一次,像###教徒都想去麦加朝圣一样;是大画家,就多半是从巴黎回来的。例如,他所崇敬的乔恒棠老教授……
  
《花妖》19(3)
但是,他总有个感觉,他曾经去过巴黎。
  在哪一辈子?
  在那一辈子!
  这时,一位衣着入时,模样俗艳的女郎问:“先生!可以坐下吗?”
  两个人相视而笑,好像心有灵犀。
  “小姐,你是喝莫卡咖啡,还是卡普奇诺?”
  “给我一杯威士忌吧,行吗?”
  价钱可不低。
  “加冰块?”
  “加冰块。”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 德沃夏克的《新大陆交响曲》,英国小号吹奏出低回的缠绵。甚至,小店还有马勒的《D大调第一号交响曲》,曲式优美,绕梁回荡。女郎好像懂得音乐,又好像无动于衷。她只是微笑着,时不时消闲地呷一口威士忌,并不十分着急干什么事。
  厚生拿着画笔的手在活动了。他鼓起勇气说:“小姐,我能不能给你画张像?”
  小姐不置可否,只是嫣然一笑。厚生的手在厚厚的铅画纸上飞舞起来。突然,有手机铃声响起。手指甲修剪得非常齐楚美观,伸进漂亮时新的手提袋里。拿出来的是一部小巧的手机,搁在耳朵边,用甜得化不开的腔调交谈。那女郎身上,唯一让厚感觉不自在的,是她的穿着。她的大花裙子非常短,短得露出了里面镶着花边的裤衩。上身是一件蓬松的白色棉布衬衫,短袖也镶着花边。衬衫开口很低很低,胸脯露出了一大半来,|乳沟看得很清楚。
  女郎耐心地让他画着,不时露出微笑;那一大团微笑也镶着层层花边,说不清楚是什么花儿。在这段短短时间,女郎接了三次电话。
  忽然,女郎慢慢把头靠过来。
  厚生闻到了厚重得像油画颜料的香。
  女郎压低嗓子对厚生悄悄说:“喂!一千块一个晚上,随你怎么玩,怎么样?”
  厚生拿着画笔的手颤抖起来,惊慌失措。厚生先是向后退,接着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沮丧是慢了一拍的愤怒,惊惶是加快几步的悲伤。
  时髦女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一口气喝光了残余的威士忌,用无所谓的浅笑低颦来给他送别。
  
《花妖》20(1)
厚生若有所失,在附近转了一个圈子,在十字路口站了一会儿,闲看车水马龙。他感到一阵无聊,就又回到了那位街头女画家那儿。
  她坐在草地的台阶上,双手抱住膝盖,眼睛望着马路上的人流。她并不盯着个别的人看。那些或爬行或飞奔的蟑螂蝗虫,她也不看。她看见的只是人的流动,人的聚集,移动着骚动着的一团团几何形状。她一动不动,没有表情,露出的是迷茫和疲倦。她旁边的台阶有一块还算干净,便胡乱放着一些笔法稚嫩的人像画。那就是她的广告。
  有的女孩子眼睛会笑,街头女画家的眼睛从来不会,只有最基本的视觉功能。厚生走到她身边,她一抬头,看见了,立刻站了起来。她的嘴巴抽动了几下,终于,吐出两个字来:“老师!”
  厚生看着她,特别挑选很自然的语气说:“没有人找你画?你现在没有顾客?”


  那女孩子回答说,仍旧低着头:“没有。老师!”
  厚生便说道:“那么,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好吗?”
  女孩子有点惊慌了,她说:“不用!老师!不用!您太客气了,老师!不用!您忙您的事吧!”
  她的手在无色的外衣上摩擦了几下,没处放。她又偷偷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
  “没有关系的,我想,找你聊聊,只要不妨碍你的事……”
  说着,他就不由分说,帮她把那几张绘画收起,整整齐齐摞好。他虽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可偶尔会有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那女孩子怯生生地把那一摞画拿过去,再把那沉重的背包挎在肩膀上。厚生朝前走,那女孩子在后头跟着,不时左顾右盼。他挑选了一家普通的吃食店,跨进去。那女孩子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也跟着踅进来,一面朝两边张望。很明显,这样的地方她非常陌生。厚生示意,让她就座,她就打千似地坐下。当她一屁股坐下去时,厚生瞥了一眼,艺术家的一眼。这女孩子臀部紧绷在破旧的牛仔裤里,倒显得很宽厚结实。相书上说,这乃是“宜男”之相。这时,一个女招待走了过来,递过两个厚厚大大的本子。厚生仔细看着菜单和饮品单,头也不抬问道:“小姐!你喝什么?不!或许我应该问,你吃什么?对不起,你午饭吃过了吗?”
  那女孩子直摆手,吃力地说道:“不用!不用!老师您太客气了,不用!老师,您喝您的饮料吧!”
  厚生不禁又感到了一阵悲凉。
  女招待开始介绍食品饮料,尽推荐那些价钱昂贵的。厚生只好说:“我看,你今天还没有吃饭。这样,我跟你点一客扬州炒饭,一杯橙汁。好吗?”
  那姑娘把脑袋稍微扬了一扬,没有表情。这个脸蛋,这份姿势,这尊神态,本来是应该迎向太阳的,现在却散发夜色。
  女孩子没腔没调地说道:“随便您吧,老师!麻烦了!”
  厚生突然有一种正在强大起来的感觉。立刻,他又为自己的这种感觉而害臊起来。其实,牛皮吹得天花乱坠,摆谱摆得昏天黑地,权势撑得天地笼统,比起给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来,更加微不足道。
  食物和饮料马上来了。一边看面前的这个姑娘吃饭,厚生就一边同她交谈起来。
  姑娘生在淮北的煤矿区,父母生了七个女儿,她是最小的一个。厚生一听,大吃一惊,就问道:“七个么?为什么能生七个?难道没有计划生育么?”
  姑娘的嘴巴在动,可是把活动的幅度减少到最小范围。厚生很奇怪,她对于吃饭也并不感到兴趣,再好吃的饭她也没有味道。姑娘一边嚼着,一边说:“没有,有也不严。反正,老师,可以东躲西藏,最多是罚款了事。还有生了八个九个十个的咧!老师!就是想要个儿子呗!”
  “怎么养得活?”
  “养不活呀!老师!六个姐姐都没受什么教育,都是一到结婚年龄就出嫁,甚至没到年龄就结婚,然后就生儿育女,也想要儿子……就是这样!老师!这是一种轮回,坏的轮回。后来,老师!爹娘又都下岗了……六个姐姐,她们根本不管爹娘……就是这样!”
  
《花妖》20(2)
“那么,你受过什么专业教育吗?”
  “没有,从来没有。老师!我打小就喜欢画画……就是这样!”
  厚生不禁有点儿肃然起敬了。他说道:“如果是这样,你倒还真有点天赋。那么,这绘画你是跟谁学的?”
  姑娘喝了一口浓浓的橙汁,清淡如水地讲道:“我没有跟谁学过,老师!哪里有人肯教我哟?”
  “我倒愿意教你!”
  那姑娘再次茫然了。
  她手里拿的调羹冰冻住了。
  她露出了惊讶无比的神情。
  很明显,姑娘至少是以为自己听错话了,或者,她讲错话做错事了。人心和人心都是肉这种物质,却是元素周期表上一头一尾,隔得有十万八千里。
  厚生见状,就接着说:“其实,有的画家,大画家,也是自学成才的。比如,咱们中国元末明初的王冕。外国也有,我刚刚讲过的莫第里亚尼。他画素描,美妙无比,三钱不值两钱,就卖给了马路上的行人。”
  姑娘继续吃扬州炒饭,很快就吃完了。厚生又问道:“那么,你现在住在哪里?”


  姑娘迟疑了一下,说:“我的一个老乡在印刷厂打工,私人的,老师!我就借住在她那里。就是这样!”
  “条件怎么样?”
  “一间小房间,老师!二三十个人,挤在一起。老师!就这样——还想怎么样?”
  “那么,你就没想过,也在那印刷厂打打工?他们那里待遇怎么样?”
  “什么待遇呀!一天十块钱,老师!七扣八扣,只剩下八块几毛。老师!还要加班,加班不算工钱。监工凶得很,老板还经常换监工,新来的就更凶!”
  “什么?什么?”
  “就是这样!——还能怎么样?”
  姑娘好像是在背书一样,还是用她轻描淡写的语调说着。
  厚生于是下定决心了,他说:“我看这样。你就住到我家里来。反正,有一间空房间,就是小了点。你先住下,一边画画,一边等待机会。也许,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家广告公司,去打打下手。这样,你就算有份工作了。”
  姑娘不回答,只是低着头。手里正好拿着一把调羹,她就在桌布上面划着,使劲划着。仿佛在怨怪这硬硬的调羹,毁了她好好的一天;仿佛在怨怪这肮脏的桌布,让她陷入现在这不知怎么应对的困境。
  桌布给划出一道道印子,倒叫厚生想起了一部好莱坞电影,《爱德华大夫》。格利高里·派克扮演的爱德华大夫,那女医生是英格丽·褒曼演的。女医生也是这么用一把餐具,在桌布上面划着,使劲划着。不过,女大夫使用的是一把叉子,尖尖的叉子,划出四五条深深的纹路。这姑娘使用的是调羹,使再大的劲,在那块像生活本身一样肮脏可厌的桌布上,也不能够划出什么印子来。
  “你看这么办好吗?啊?”
  姑娘这才抬起头,看他。那眼睛还是茫然,闪着一种光。厚生说不清楚,到底光是什么意思。
  “你看呢?”
  厚生又问。他摸了摸口袋,正好没有带名片。
  “老师!这不大好吧!太麻烦了!哪能这样呢!”
  “没有关系的!我反正有间空房间嘛!你在上海又没有亲戚朋友。你有没有?”
  “不好意思!老师!太不好意思!不能这样,哪能这样!”
  “没有关系的。我也不是要你长住。一有机会,我就会跟你介绍工作。”
  “你家里的人会有意见的。老师!哪能这样!”
  “不会!不会!我家里就我一个人。”
  “老师!你家里就一个人吗?咋会这样呢?”
  “就我一个人!所以,没关系的!”
  “那么,你没有……没有太太和孩子吗?”
  “没有!——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就在我家里安心画画,等有机会,我就给你介绍工作,不好吗?”
  “真的不麻烦您吗?老师?太不好意思了!哪能这样!”
  
《花妖》20(3)
“真的不麻烦!你反正一个人,不过一天吃两顿饭,还有什么?”
  接着,厚生又说:“你不要想得太多!这年头,有谁会来帮助我们?我们老百姓只能自己帮助自己,不是吗?”


  “那……那好吧!老师!真是,难得碰到你这样的大好人呀!你这真是大恩大德哟!”
  听起来是感激涕零的话。不过,姑娘脸蛋上并没有挤出同这话相配合的表情。
  “我们就说定了。你明天下午3点钟,还到这里,带上你所有的东西。跟你那位老乡说一声,不过,也不要多说什么话。好不好?”
  “好的……还到这里碰头,是吗?”
  “这就说定了!”
  厚生站起身,付了钱,两个人一起走出餐馆。
  “再见!明天下午3点钟,还在这里碰头!”
  “再见!老师!谢谢您!谢谢您喔!再见!”
  厚生望着那姑娘渐行渐远的背影。那姑娘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他望了一望。
  厚生想,她那小脑袋在想些什么哟?
  第二天,却又是个秋雨绵绵的天气。上海的秋雨,就像一块黏答答的湿抹布,紧紧粘在脚后跟上,走哪儿跟哪儿,挥之不去。不过,厚生还是走去了,撑着一把大伞,还夹着另外一把小伞。他一直等到4点钟,那姑娘没有来。厚生想,也许是因为下雨,她又没有伞嘛。于是,第三天他又去了,又从3点钟等到4点钟,那姑娘还是不来。他又去了她原来坐着给人画像的地方,那草地的台阶空无一人。
  厚生想了一想,摇摇头,回家了。
  这世界,人心和人心隔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姑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后来,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事跟那位面目始终不清楚的朋友讲了。谁知,那人却笑话他说:“你可真天真呀!那姑娘,她能够相信你吗?她认为你对她别有企图!傻瓜!”
  “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哟?”
  “在你脸上写着的吗?就是写着,也没人相信。那姑娘压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居然会有什么好人!”
  “怎么会这样呢?她年纪还小得很啊。”
  “她的生活经历告诉她的比你好话讲一千句一万句,都要可信得多,都要顽强坚定!”
  “那么,我真是傻瓜了!我自己也觉得我是傻瓜!傻瓜!”
  “傻瓜傻得真可爱,真是珍稀动物呀!还有,你告诉那姑娘你是独身,这就给她加了最后一只砝码,让她离你远远的。”
  那位面目始终不清的朋友笑着说,随后又安慰他说道:“我知道,朋友,你是个有爱心的人,这点我都做不到。我听见过一句话,可以作你的参考。用爱心来编制渔网,就可以网住人的灵魂。可是,现在那些灵魂,比最滑的鱼儿还滑溜哩。”
  最后,他又加上了一句警句:“我又听人说过,兔子送鲜花就变成了狼!你不懂,那小姑娘却懂得很!”
  厚生觉得自己真是傻瓜。兔子送鲜花就变成了狼?他连想象都想不出。
  马蒂斯之怪哟!
  
《花妖》21(1)
不过,这年头也有人喜欢傻瓜,至少是喜欢傻瓜的某一方面。
  碰到雅平,是在另外一个下午。厚生换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这里,虽然格调并不特别高雅,但除了勃拉姆斯的音乐,还有一些书报杂志。一杯咖啡厚生要省着点喝,只是偶尔呷上一口。厚生翻了一翻旁边的书报架,全是时尚杂志。这些出版物无非是繁忙社会接连嗳出的饱嗝,有闲人群连续打着的哈欠。旁边桌子上,坐着四五个很fashion(时尚)的女人,她们正在谈着fashion。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响亮,旁若无人。
  “夏奈儿说过,做fashion就是为了它不fash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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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说,大家都笑了,笑声倒透出来一件事实,她们是有知识的群体。说话间,又一起低下头去,喝她们的咖啡。看样子,这些女人是台湾来的。她们谈的虽然是异国风情,在文化上还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自信。
  厚生搁下了杂志,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长长的手指,停靠在马蒂斯上面。如果手指也是手机那样的通信器官,厚生就可以同马蒂斯的灵魂进行长谈了。厚生是匹马单枪的独行者,却并不形只影单。他觉得,他同他所绘的人物生活在一起。正是他们,减少了他的伶仃孤寂。
  特别是,他也同巴黎在一起,同巴黎回来的老乔教授在一起。这么想着,思想就更开阔点了。
  其实,这儿也另有一番绮丽景色。
  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她,她这会儿正在朝他看;当他把眼光投向她时,他们的眼光相会了。他本能地移开眼光,她也低下头去。厚生的第一反应告诉自己,这纯粹是出自偶然,碰巧而已。厚生模仿着一位诗人的词句,在心里对那女郎说: 你在看街头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街景装饰了你的眼眶,你却装饰着别人的梦。正是如此!瞧!她饶有兴趣地翻阅杂志。这时,忽又换上一副慵懒而又悠闲的样儿。他的眼光在外围游荡了好一会,又经不住引诱,还去看她,却又碰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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