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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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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掌柜的进店里去了,蹲在墙角的丁一,冲走到门口的伙计递出了手上的纸袋:“那狗日的秀才,老子也看他不惯,装什么人物头!小哥你要看那厮不爽,等天抹黑了,找个袋子蒙上他脑袋,给扔乱坟岗里的……”
那伙计本就郁闷,听着有人同仇敌忾,不禁多了几分亲近,往丁一的纸袋里摸了一把茴香豆啃起来,却是骂道:“那狗男女不好弄的,他娘的有功名,真弄出事来,衙门会查,吃不消啊……这他娘的都是命,老子要是家景好,也读上几年书,何用受这腌臜气……”
“那胡家大宅很了不得么?刚听你们掌柜说,连你们东家也得罪不起?”丁一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看东栅街头的当铺也跟这金铺一样的印记,想来也是你们东家的生意,你们东家生意做得这么大,还怕他区区一个秀才?”
伙计看见这时节也没有什么人客往来,便蹲了下去,跟丁一侃了起来:“就姓彭的?他这贼厮鸟又算是什么人物?只是我们东家也是秀才,这黄家宅子,是广西提学道的堂弟,虽说不是现管,都是学宪,想要治你那不过是给北直隶的同年递句话的事,你说敢得罪么?姓彭那杂碎,一看就是满肚坏水的货色,让他办事兴许不成,递两句话恶心人,看怕是他娘的看家本事……”
督学道是多大的官?丁一不太清楚,但看来这就是彭樟的上线了。得了这个消息,丁一随便扯了两句,起身在街上绕了两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往家里走了回去,看着左右没人了,方才打开后门进了宅子。
方才把那一身装束卸下,换上士子青衫,就听得那早上叫着要辞工的二狗子,嚎丧一样叫道:“少爷不好了!少爷不好了!”看着是从前院跑过来的,气喘兮兮连话都说不完整,“那货要抢人……忠叔撑不住……少爷……”
“带路吧。”丁一抖了抖身上的青衫,对那二狗子吩咐道。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有个声音冷冷说道:“忠叔,实话给你说吧,如玉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跟我们走的,我家少爷知道你忠心,也不是不体谅你,这样吧,你也跟如玉到我家来,让你当个管事便是,总好过在丁家吧?下人们都要回乡了,你还管谁呢?”
却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家少爷要如玉干什么?反正他都要去投阉狗了,迟早也得拉上那么一刀,下面都没了!”然后便是一群人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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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人心(一)
拐过照壁,丁一便见到在门房那里围了一大圈人,便见大门外还有十来个闲汉,倚在墙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一些怪话:“要按老子说,这丁秀才说不好现在就割了……”、“现在割多痛?指不准出世就料到今日,早早就顺手一刀切掉了!”、“别说,还真有这理!这二十年间,有谁听过丁家的下人丫环被收房的么?没有!你说为富不仁吧,穿上裤子不认账吧?连搞大肚子被赶出来的都听说过啊!”
这便引出一众赖汉的喝彩了,纷纷都说“在理!”有人还说搞不好连丁一他爹也割了,这丁秀才保不准是抱回来,他们丁家本来就是阉人世家。二狗子听着气愤,挤到门口冲那些闲汉嚷道:“入你娘的,你爹才是阉了的呢!要不是老子半夜摸上你娘的床,哪有你们这班兔崽子!”
那班赖汉也不是省油的灯,纷纷的骂了过来,有人已往后腰摸了过去,阳光下金属的反光极为醒目,怕是揣着短刀匕首之类的家什在身上,眼看骂不过便要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二狗。”丁一搭住二狗子的肩膀,微笑着说道,“狗咬人是常事,你见过人咬狗么?”
那些赖汉便狂笑起来,愈加得意和肆无忌旦地谩骂。丁一笑着摇了摇头,却对外门那些赖汉说道,“学生若是递了条子到衙门里,你们信不信,连你们的主子也不敢给你们说上半句话?”
这也算是现学现卖,看着彭樟把秀才身份当信用卡在刷,丁一也就依样画葫芦来了这么一句。所谓不怕老套只要管用便是如此,这一句话,便把门外那些赖汉呛得立时静了下来。不为什么,就为丁一自称的“学生”两字。
这年头自称学生可不是将对方当成老师,而是炫耀自己的读书人身份,摆明自己阵营。
那些赖汉摸向后腰的手,不知不觉便垂了下去。衙门里,书吏也好,师爷也好,县丞也好,明府老大人也好,哪个不是读书人?丁秀才再怎么样,一天功名在身,就是跟这些读书人是一伙的,读书人再怎么斗是他们的事,哪里轮到他们这些泼皮来污辱?
当然,若是无钱无势的穷酸秀才,赖汉们也是不惧的,但丁家明显不是这样的状态,砸银子的话,他们自恃也是砸不过人家的。丁一看着这些赖汉,只觉得不胜其烦,对二狗子说道:“把大门关上,看着这些苍蝇就恶心。”
“你们不必害怕!他丁某人身上的功名,挂不了几天了!”门房里突然有人暴喝一声,丁一听着这声音听着耳熟,转过头去便见一个身着儒衫的公子哥儿从里面奔了出来,却是看着似曾相识。
那公子哥儿生得一份好皮囊,头上梁冠还镶着一块温润白玉,所谓年少多金不外如是,却见他奔到丁一跟前,戟指着丁一得意地说道:“丁如晋,同窗一场,实话跟你说吧,你若是识相便把如玉交出来,否则的话,勿谓言之不预!”
言之不预?又一次吧?先前彭樟来了这么一句,这回眼前这位又来这么一句。
对于从前世穿越而来的丁一,他对这句话特别过敏,比这个时代的人更为敏感,这是一种思考上的定式,因为在前世,一旦说出这句话,基本上用俚俗的话讲,那就是准备往死里搞了。
丁一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他脸上笑得愈加亲切,抬手作了个揖,笑道:“这位兄台看着眼熟啊……对了,丁某记起来,便是早上跑来骂我‘插标卖首’的么?咱们不是割袍断义了吗?虽说你那袍是在家里先用剪子剪好的,不过怎么说也谈不上同窗情谊了吧?”
“不知死活!”那公子哥恶狠狠地骂道。
笨蛋要装聪明人不容易,但聪明人要装笨蛋却是更难。
丁一笑了笑,无论是按着多次让他避过夺命危机的直觉,还是从犯罪心理学、心理侧写的角度也好,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就是正在扮演笨蛋的聪明人。
因为不论如何,丁家宅院不穷,丁一也有个秀才功名顶着,于情于理,眼前这位看来也是读书人的公子哥,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强抢民女的戏码。那么他就算想把如玉弄到手,也应该悄然而来对丁一陈说厉害,利诱威胁才对,带这么多无赖闲汉来干什么?这些帮闲跟来自然也是要花费的,钱多没地方花么?
就算真把如玉给他——当然丁一干不出这种事——必定这公子哥一定又会提出什么丁一不能接受的条件……丁一隐隐感觉这位跟彭樟就是一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不过对方要扮笨蛋,丁一却也就成全他:“忠叔,咱们欠了这位银子?”丁一向老管家问道,看着老管家摇了摇头,丁一悬在半空的心便放下一半了,还好,不是那种什么讨债逼上门的狗血剧情,“咱们欠他粮?也不曾?咱们家有养狗么?”
“那倒是有的。”忠叔佝偻着背,被一众帮闲围在中间,似乎随时要被淹没的小岛,“狗是看家护院的,怎么也得养啊,咱们院里有八条,后院还有三条小的。”
“关门。”丁一对二狗子吩咐道,那大门方才已经关上,这时只有一扇侧门,二狗子倒也利索,只是还没关上,便被许多人狠狠挤开一旁,却是丁一又说一句,“放狗。”
看来那公子哥和那群帮闲,都是成精的,这跟人厮打谩骂多少还有个谱,狗一上来,那真是拼不起。再说正如丁一刚才问忠叔的,一不欠你钱,二不欠你粮,你不是债主也不是公差,私闯民宅,放狗咬你怎么了?
闹到衙门里,丁家也不是没钱砸。
何况风少爷来这里,也并非真的要来扯顺风帆强行索要个丫环。
“姓丁的!你玩完了!”公子哥在门外,头上缀着玉的梁冠也有些歪了,气急败坏地叫嚣:“风家镖局从今天起,不押你们丁家的镖!我看你们丁家的货怎么走!忠叔,丁某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吧?北上水道,东去海路,哼,要没有我风家的招牌,你们丁家的货走得了?荒唐!走,看这丁家能撑得了几日!”
丁一脸色一沉,果然如此!
所谓图穷匕现啊。
这就是这姓风的,为何带着几十个赖汉前来胡缠蛮搅的根本了。
他要借这样闲汉的嘴来广而告之:丁家玩完了。
并不是为了一个小丫环,而是要断丁一的根。
丁家的产业崩溃,除了按彭樟所劝说道的,去投那权阉,丁一还有什么路子?
而且丁一立时就有了一个仇恨的目标,这位把丁家基业断送的风某人,必定就是丁一要除之后快的复仇对象,而财源断绝的丁一,有什么力量来报仇?这么一来,就不是那幕后黑手要丁一去卧底,是丁一自己要抢着去卧底,以得到权势来报仇了。
把风家少爷连同帮闲们打发走了,丁一把忠叔让到边上,向老管家问道:“广西提学道是几品官?有多大权力?忠叔,这是要紧事,你要不知道或说不清就算了,我得赶紧去问别人。”丁一加了这么半句,却是怕这老管家别跟那彭樟一样,老是绕弯子说话,听一句脑仁得转九个转才能明白。
“正统元年设立提督学政。两京以御史、十三布政司以按察司佥事充任,称为提学道,按察司的佥事,五品官,这提学道应该也是五品。至于权力,提学道就是把握一省学政,所谓提督学政嘛……”忠叔知轻重,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他一番话交代完了,丁一似笑非笑地望着,却对他说:“要走的人都把盘缠发了,让他们赶紧回乡吧。”
忠叔皱起了眉头:“可是少爷,现在家里没有……”
丁一摇了摇头,望着忠叔半晌,方才开口:“咱们没时间玩这种考校游戏了,忠叔。银子不够,最蠢的办法,那么只好你和如玉受累了。”
忠叔脸色一变,如同不认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一般。
丁一随口而出的这个所谓蠢办法,很简单,就是贪污。
少爷赏十两银子,过了忠叔手上克扣一半,过了发放银子的如玉手上,再克扣一半,到了那些下人手上,就是一家口二两半。
所以丁一说,忠叔和如玉受累。
但这主意要说是衙门里积年老吏,做老了这等事,随手列出来的章程倒也罢了;一个只会闷头读书的书生,怎么可能想出来的这种法子?但丁一偏偏就信手拈来,轻易地破去忠叔之前存着的考校之心。
忠叔看了丁一半晌,这是他的少爷,手背上那道淡淡的旧疤,是少爷五岁时爬龙眼树摔下来的。但忠叔却知道,自己不能再当丁一是少爷了,所以忠叔习惯性退了半步,如当年在丁一父亲面前一样:“是,老奴这便去办。”
丁一点了点头,示意忠叔自管去做就是。
他此时根本无闲去理会这几两银子的勾当,因为他总算知道彭樟怎么能几乎明抢一样,拿走那几件银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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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故人心(二)
提督一省学政的提学道,五品官,听着似乎也不太大,上面还有从四品,四品,从三品……。
提督学政,手下没兵,也不管官帽子,听着也没什么权。
说起来,也就是一省的教育厅厅长。
只是丁一这个读书人的身份,牛逼到赖汉们不敢轻易动手的功名又算什么?
秀才嘛,按国民时期的算法,大约秀才就是高小程度。高小是什么?就是小学高年级。
这么换算出,就很明确了。
幕后黑手,至少是一省的教育厅长,而自己是一个小学生。
而且现时丁一旧交割袍断义,乡里名声尽毁连仆人也辞了去,这边厢风家镖局不给丁家货场运货,连家业也要被挖断根……
丁一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身手再好,推理水平再高,阅读表情的侧写能力再强悍,在这种悬殊至极的实力面前,真是什么也算不上。
难道丁一摸入提学道衙门,去找那位黄学宪干掉?
且不说有失去许多现代化装备、连身躯也十分羸弱的丁一是否能做到这一点。就算他做到了,又有什么用?
因为有一个问题不得不正视:
那就是一省的提学道正使,也就是俗称的学宪,他派人去权阉那里卧底,有什么意义?
这太荒谬了,御史可能会风闻奏事不惜生死去扳倒权阉;封疆大吏可能因为与这权阉产生利益冲突,例如一些后世由太监充任的税监矿监之类,干扰了地方官府执行力;再往上是部阁,也就是称得上相爷的大学士,也有可能想拿某个权阉开刀,这是外廷与内廷之间的权力冲突……
一个提学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去和太监作对?还用到死间?
不论古今中外,这绝对是很无厘头的事,美国印地安纳州的教育厅长,没事来华夏参观一下某个小学都正常,他去给fbi派死间,准备扳倒fbi里某位高级领导?这说不通。
丁一很确定,这位提学道的黄大人,绝对不是幕后的首脑!
至于到底是谁在布这个局,现在还不是丁一所关心的事情。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消息和资源去探讨和分析这事,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时间。
“少爷,已经办妥了。”忠叔走了过来,对着在后院花园慢慢踱步的丁一禀报道,“但那些小的们,想在走之前再见少爷一面,老奴回绝了他们。”忠管现在不再存着考较丁一的心理了,不再来问该怎么办,而是应该怎么办他就直接办下去。
这些下人想来见丁一,无非就是得了钱银的感激;又或要来控诉老管家和如玉的“贪污”行为。正如丁一所说的,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玩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所以忠叔直接就回绝了这些人的请求。
“到底是哪个权阉?”丁一无头无脑地向忠叔问了这么一句。
而忠叔却也无心无肺地回了一句:“天知道?少爷你来问我,老奴却又去问谁?”
主仆两人,禁不住相视苦笑。
这叫什么事?
忠叔咳了几声,对丁一说道:“就这么一封信,无署名,无印鉴,天知道是谁?少爷你前几天拿来给老奴看,我想了几日,把脑仁都想痛了,都不记得老爷生前的时候有过这么一号相识啊!”
说着他便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丁一。
墨青色的信封上面只有六个银色大字:如晋贤侄亲啟
那字在丁一看来是极为漂亮的,只是脑海里某处破碎的记忆,却隐隐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台阁体!”台阁体是什么东西?丁一是不知道的,而他也没法去寻脑海中前任丁秀才的破碎记忆问个分晓,所以也只好当那声音不存在,继续去看那书信。
抽出来信纸是一张素白罗纹纸,信里大抵说的:
写信的人和丁秀才的父亲是同乡,在二十年前有过一段亲切的友谊,确切日期也不甚明了——因为信中行文就一句“契阔廿载,心念旧谊”,到底是不是真的恰好二十年?谁知道呢,总之——在如今的日子里,这位写信的人极为怀念丁一的父亲,因为他身边再也找不到丁父那样真正的朋友。
接着便是说自己身边缺少贴心的亲信办事,希望丁一能到京城里去帮他一些忙,如果丁一愿意,那么只要到京城里的悦来客栈住下,便自然有人会来引他去见。
此信便到此为止,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没有印鉴。
忠叔苦笑道:“老奴跟随老爷三十多年,唯一值得自傲的,便是老爷生前相识满天下,但若有所攀谈,老奴无一遗思。但却想不起,二十年前老爷何曾结识这等人物……”
这时如玉端了茶水过来,嘟着嘴道:“这不就是老爷旧交的来信嘛,不知道那些坏胚子,又从那编造出什么权阉来,却是硬要陷害奴奴的少爷……”
丁一摇了摇头,尽管他对这个年代很没有代入感,但凭着前世的经验,他还是极为敏锐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你错了,他们之所以会说来信的人是权阉,大约除了送信的人可能露出什么马脚,还有就是这纸,坐实了他们的推断。”
忠叔见鬼一般望着丁一,不觉后退了两步,倚着桌子才站稳了脚,抬手颤抖着向丁一:“少爷,你、你却是从何得知?”今日送信人来,是老管家忠叔去接洽的,因为丁一正好去赴文会。
所以送信人并非丁一亲眼所见,他是如何得知?至于纸张更是匪夷所思,如若丁一已经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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