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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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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大家都是睡不着的,对着那一个“在”字,炎红砂怔着,反而不知道回什么了。

    过了会,罗韧又发了条出来:“开门。”

    炎红砂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翻身下床,一溜小跑地往门边去,经过沙发时,她瞥了眼木代,这么大动静,木代都没抬头看她。

    真是个小可怜儿,炎红砂想,小可怜儿。

    她打开门,看到罗韧。

    满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他大概都明白的吧,炎红砂伸手指了指屋里,做了个惆怅无奈的表情。

    罗韧笑了笑,递给她钥匙:“你去我房里睡吧。”

    炎红砂都不带犹豫的,接过了钥匙就跑。

    ***

    罗韧坐到木代身边。

    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万三和曹严华不是说,桥上还有第三个证人吗,我们尽快想办法找到她,还有机会的。”

    木代说:“机会不大。我有感觉的,就好像你们今天没回来之前,我就觉得不会有好消息。”

    罗韧笑:“预知吗?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神神叨叨的,被神棍带坏了——对了,他去函谷关了,你知道吗?”

    木代一点也不关心神棍去哪儿了。

    “罗韧,二比一了。”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有两个人指证你吗?”

    木代摇头:“感觉不一样的,你们去鉴证之后,感觉不一样的。”

    她声音压的很低:“现在,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去想,那天晚上,我是不是真的去了桥上。毕竟……那两个人跟我无怨无仇的,干嘛要害我呢,对吧。”

    “但是,如果我真的在桥上,我想了又想,都不可能是何医生说的三个人格中的任何一个。”

    她对着罗韧比划了个四的手势:“那就是说,还有第四个人格,很危险,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罗韧说:“木代,你别乱想。”

    “不是乱想,其实你心里也怀疑的吧罗韧,还有曹严华、一万三,你们嘴上不说,但我看的出来。”

    罗韧斟酌了一下用词:“木代,你要明白,这个不是信任问题。”

    “嗯,明白。”

    罗韧说:“我教过你的,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黄河水还没干呢——还有第三个证人。”

    木代笑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第三个证人,也证明了,我就在桥上呢。”

    罗韧答非所问:“你今晚睡不着了是吗?”

    “睡不着了。”

    “那跟我开车出去兜兜风吧。”

    ***

    木代穿着睡衣拖鞋,罗韧说:“你就穿这样吗?”

    顿了顿又说:“随便你了,你最大。”

    木代跟在罗韧后头下楼,一楼的前台里,值班小哥睡的天昏地暗,推开玻璃门,半夜特有的凉气袭来。

    罗韧开动车子,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车子穿过街巷,驶过那座大桥,颠簸呼啸在城外的土道上,远远的,木代甚至能看到腾马雕台的轮廓,呼的一下,就被抛在身后了。

    南田县,可能也被抛在背后了。

    这个地方,或许真的不该来。

    木代说:“我来南田,其实是想解开疙瘩,重新开始的。就好像一件弄脏的衣服,我想洗一洗,或者翻个面,再穿。”

    “谁知道现在全是窟窿,怎么洗怎么翻都没用了。”

    罗韧问:“想在哪停?”

    “那都不要停,一直开,或者绕回去,就是不要停。”

    懂了,罗韧不再说话,加一脚油门。

    忽然想起小商河去沙漠看星星的那一夜,在戈壁风驰电掣,冲沙、下崖。

    这里到底是城市林立,就算出了县,还是施展不开。

    木代把那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第三个证人,也证明了我就在桥上呢?”

    罗韧沉默了很久,才说:“自己做决定吧,做负责任的决定。”

    木代偏头朝外,看车窗上自己模糊的脸庞。

    “懂了。”

113|第①章() 
要找那个女人并不容易,罗韧和一万三他们决定开车去桥头看看,木代执意也要跟着——前一晚之后,怕她心情不好,基本上她提什么要求,都没人驳的。

    木代换了身装扮,牛仔皮靴加黑色的棒球服,又戴了顶棒球帽,长长的马尾从棒球帽的后扣处拉出来,在脑后摆呀摆的。

    所有人都上车,直奔桥头,途中停下等交通灯,有个交警模样的骑着摩托向这边过来,木代很紧张,低着头就把口罩给带上了。

    那警察只是路过。

    罗韧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命案之后这么久才去现场,实在也发现不了什么,桥头处都是水泥地,即便真有车摔过,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遍寻无索,只得打道回府,路上,炎红砂说:“要不然,咱们悬赏吧。南田这么小,咱们上网发帖,或者街上贴小广告,找当天半夜骑电动车在桥上路过摔跤的女人,没准有门。”

    可以是可以,但总觉得不是最佳方式,这么大张旗鼓,很容易引起警方注意。

    罗韧沉吟着没有发表意见。

    一万三忽然出声:“罗韧,停,停车。”

    罗韧靠边停车,一万三也没说为什么,打开车门往前走,顺着不远处有个轮班刚下来休息的交警,正拧着矿泉水瓶。

    曹严华奇怪:“我三三兄干嘛?”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万三一直走到交警那儿,寒暄了两句之后,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似乎越聊越嗨了。

    连木代都忍不住贴近窗户去看。

    曹严华说:“我三三兄就是这么自来熟,跟混混聊一套,跟交警也聊一套。”

    再过了一会,一万三跟那个交警道别,小跑着过来,开门上车。

    说:“我问过了,这边是这样的,电动自行车都要注册登记,是辖区入户制,根据地址划分区域选择相应辖区交警大队办理。我想了一下,那个女的那个点骑车过桥——窜亲访友也不可能选那时候,多半是回家。那她的登记辖区就是城郊交警大队,登记的时候,要填个人信息,交身份证复印件,我们如果能跟交警大队的工作人员套一下关系,找一下那片辖区的、有电动车的、四十来岁的女的,应该有希望。”

    炎红砂听的愣愣的,连罗韧都禁不住重新审视他:“可以啊一万三。”

    只有曹严华心里酸溜溜的,妒忌一万三脑筋转的比他快,就是不想夸他,问:“你怎么想起来的?”

    一万三憋了半天,很不情愿回答:“以前,混不下去的时候,打过自行车的主意,自行车买来了要上照打钢印——自行车都这样,电动车管理应该更规范的。”

    说话间,炎红砂已经网上查到了交警大队的位置。

    ***

    负责登记录入和表格管理的是交警大队的文员,也穿警服,一张没表情的爱理不理的脸。

    这种比较难办,偷进去开她电脑不合适,况且也没密码,拿钱打关系也不可能,她不是陈向荣那样的保洁,工作保密原则还是讲的。

    车上讨论了一会,眼见那女的出来吃中饭了,曹严华忽然眼睛一亮:“我来!”

    他一溜烟的过去了。

    所有人,端看他有什么招,但看着看着,似乎也没什么稀奇,他应该就是编了什么借口,腆着一张脸,陪着笑央告,像所有托请办事的人一样点头哈腰,那女的趾高气扬的。

    一万三给远处的曹严华配音:“拜托了,美女,就帮我查一下吧,不违反纪律……”

    那女的头一抬。

    炎红砂下意识也接上配:“不行,我们有规定的,要有领导签字!”

    罗韧和木代双双回头看他们。

    炎红砂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啊?”

    罗韧说:“你俩玩的挺乐呵啊。”

    远处,第一阶段告一段落,那女的撇下曹严华,蹬蹬蹬走开了,曹严华垂头丧气的坐到边上的石台上,也没说过来。

    一万三鼻子里嗤一声:“曹胖胖吃瘪了,还‘我来’,还以为他有什么招儿呢……”

    罗韧嘘了一声,示意别说话。

    一万三抬头看,那里,那个女的又回来了,一路低头,好像在找什么。

    曹严华迎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那女的忽然态度大变,居然对着曹严华和颜悦色起来,再然后,风云突变,她带着曹严华往办公楼走了。

    进门前,曹严华趁着那女的不备,很是风骚和摇摆的回头,朝着车子这边挤了下眼。

    罗韧哈哈大笑。

    一万三莫名,追着问:“怎么了啊?”

    “曹胖胖演了出捉放曹,没看出来吗,他先偷了人家东西,接着又装拾金不昧原地等待的好人,那女的不好意思,就坡下驴,估计带他看表格去了。”

    一万三倒吸一口凉气:“技术流啊。”

    ***

    曹严华手抄了好几个姓名地址。

    “亏得这个辖区,有电动车的也不是很多,我怕电动车不是登记在那女的下头,基本全抄来了。但是,有重点怀疑对象,这个……”

    他得意洋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武玉萍,46,看见没,填了公司信息,南田丹锦服装厂。”

    炎红砂不明白:“服装厂怎么了?”

    “因为有流水线啊,有时候流水线开动了不能停,三班倒,经常有夜班的。”

    罗韧注意看了一下武玉萍的地址,缓缓开动车子:“就先去这里吧。”

    他注意看了一下木代,果然,她有些许的紧张,两只手绞在一起。

    ***

    武玉萍家在南田下辖乡的集市口,二层小楼,一楼开杂货门市,门口停了辆电动车。

    罗韧下车去看,电瓶拆了,车身上不少擦痕。

    他吁了口气,回身朝车上打了个手势,看来是找对主儿了,其它几个地址不用去了。

    依着计划,罗韧出面,其它人在车里等。

    但是木代也想下,罗韧有点犹豫:“她认识你的。”

    木代倔起来:“我换了身衣服了,又带着帽子口罩……我想听她说什么。”

    哪怕是坏消息,亲耳听到,才能最终死心。

    罗韧没再拦她。

    一楼看门市的是武玉萍老公,腿脚不大方便,听说来找武玉萍,也不挪身子,扯着嗓子往楼上喊,两嗓子就把武玉萍喊下来了。

    武玉萍46岁,可能因为长期操劳和经常夜班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匆匆从楼上下来,手上还绞着没来得及放下的衣服:“找我?”

    罗韧指了指外面的电动车:“前两天,你这车是不是摔过?”

    武玉萍反应居然出奇的快:“是为大桥上的案子来的?”

    南田县很小,头天的事,第二天已经传了个沸沸扬扬,武玉萍也第一时间听到了,还跟老公感慨说:“那天晚上我就在桥上呢,还跟个不长眼的撞了,好险啊。”

    逢人就说,邻居知道了,服装厂的姐妹也知道,还开玩笑打趣她说:“那你应该向公安局反应一下情况啊。”

    武玉萍不干,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她看罗韧:“你们是公安局的?也不像啊。”

    罗韧说:“我们是死者的……朋友。”

    武玉萍的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来:“可怜,听说还是个学生呢。我听说凶手抓到了,块头可大可大,三个人才摁住的他。”

    罗韧失笑,这谣言真是起的活灵活现,怕是抓捕的过程都惟妙惟肖。

    武玉萍说着说着又纳闷:“那找我干嘛呢?”

    她把两个人让到客厅坐下。

    罗韧说:“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看能不能多一点线索,你当时在桥上,是不是差点撞到一个人?”

    “可不!慌慌张张的,赶着投胎一样,就往我车头上撞!要不是我赶紧刹车,肯定摔了。”

    罗韧不动声色:“但是到了另一头,还是摔了?”

    武玉萍说:“还不是被那死小子吓的腿软手软,一个没留神就又摔了。”

    表情恨恨,余怒未消。

    “那当时,你在桥上,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

    这一句,罗韧问的慢,木代的呼吸慢慢屏住,只盯着武玉萍的嘴,觉得时间都走慢了。

    “姑娘啊,看见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扶车的时候,看见她在桥上,也不说帮个忙,那车老沉的。”

    车沉吗?能有多沉?比自己这个时候的心情还要沉重吗?

    木代呼吸有点急促,口罩贴在脸上,像是把她的氧气都夺走了。

    罗韧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还是对着武玉萍:“那,你还能记得她的脸吗?”

    武玉萍皱眉:“离的有点远,应该能吧,有点印象。”

    罗韧从怀里掏出三张照片,一字排在桌面上:“那麻烦你给认认。”

    三张照片一样的尺寸,一张是木代的,另两张只是从网上搜了下的。

    罗韧承认,自己其实有私心和偏袒,那两张照片,他找的都是跟木代形似的,长发,清瘦,秀气的鼻子,大眼睛,连笑都是类似的。

    那时候,小口袋笑的可真好看,无忧无虑的,不像现在,要么不笑,要么是让人心疼的笑。

    武玉萍捡出一张,说:“这个。”

    木代觉得,罗韧握住自己的手,就在武玉萍捡出照片的这一瞬间,紧了一下。

    大概是怕她承受不了吧。

    木代转头看罗韧,慢慢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说:“我在外面等你。”

    她起身出去,每一步都是虚的,到了门口,看到罗韧的车车窗开着,炎红砂焦急地向她挥手,好像在问:打听的怎么样了啊。

    木代移开目光,也没有上车,直直地向着来路走,身后,炎红砂的挥手僵在半空,脸上一片错愕,一万三和曹严华开车下来,看她的背影,想喊又没作声。

    曹严华说:“坏了坏了,一定是坏了……”

    罗韧也出来了,他脸色很不好看,拉开车门上驾驶坐,问:“木代呢?”

    曹严华和一万三没敢吭声,炎红砂指了指来的方向。

    罗韧发动车子,前开,掉头,然后慢慢追上去。

    土路上,风一吹就扬好多沙土,两边都是稻禾,起伏着,像断不了的浪,看不到头的绝望。

    木代真瘦,她大概这一阵子瘦了好多吧,一个人,孤独的背影,孱弱的肩膀,他只伸一只手,大概就可以搂的过来。

    听到车声,木代停下脚步。

    车子在她身边停下,罗韧揿下车窗,车玻璃慢慢摇下,露出她的脸,像帧帧的显像。

    她说:“我不回旅馆了,你把我送到公安局吧。他们一定在到处找我,找来找去,也怪累的。”

    “请红姨,找何医生,给我开个证明吧。我不想杀人的,我大概真的有病吧。”

    罗韧没吭声,他有点受不了,把头别向一边。

    曹严华也低头,他吸着鼻子,觉得自己要哭了,一万三叹了口气,头倚在车枕上,呆呆看车顶。

    只有炎红砂开口,她说:“你们倒是说话啊。”

    没人说话,倒是木代冲她微笑了一下。

    这一笑,刹那间就把炎红砂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她带着哭音大叫:“我不同意!”

    她几乎是踹开车门下来的,下来就拽木代。

    “木代,你现在心情不好。我爷爷……我爷爷教我,他说,人在特别难过、沮丧、失望,还有愤怒的时候,千万别做决定,别做任何决定。”

    “你现在太难过了,你就想着算了,就这样吧,这是你一时的想法,但是你一旦进去了,不管是关在牢里,还是精神病院里,那就是一辈子了,一辈子啊。”

    她使劲拍车子:“罗韧你说话啊,曹胖胖,一万三,你们都哑巴了啊,说话啊。”

    没人说话,孤立无援,炎红砂的眼泪水一样流下来,她撇开木代,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她爬到罗韧的车前盖上,一屁股坐下来,坐了还嫌不够,又躺下来,四仰八叉,脑袋正倚在前档玻璃上,长发乱糟糟贴在玻璃上,真心形容不出那是什么场景。

    木代过来,说:“红砂,你真是没什么形象……”

    忽然顿住,两个人几乎同时想起,去四寨的时候,炎红砂拿铁锨当扁担时,木代也这么说过她。

    炎红砂哽咽着,像是跟谁较劲:“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叔叔死了,我爷爷也死了,你又要去坐牢,我是扫把星吗,把你们一个个都克没了?”

    “我就不相信了,你从小到大,就算精神分裂,你也没做过一件坏事。我那天在旅馆跟你睡一张床,你整晚都老老实实,也没见你出去。怎么偏偏就那一晚,跑哪不好,跑个破桥上,推了人下水,你怎么就这么背,到的时候他正好在桥上撒尿,一推就下去了,他当时要是没在撒尿,你难道要把他抱起来扔下去吗?我就不信了,这是出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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