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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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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和风煦煦,游客三三两两,有个穿短裙的姑娘裙子被风吹起,他还一阵心神荡漾,暗搓搓吹了个口哨,然后脚踩住铁锨边沿,往下一铲。
一万三真是懒得听这种絮絮叨叨的前情铺垫:“然后呢?”
曹严华咽了口唾沫,似乎心有余悸。
“我看见一个洞。”
一万三看鬼一样看他,偏曹严华还不自知,一脸的理所当然。
一万三忍无可忍:“你特么不是废话吗?你一铁锨挖下去,你当然看见一个洞!”
曹严华哆嗦了一下:“不是的。”
是暗红色的,像是肉,带着表皮的褶皱,而且有节律的起伏。
这形容,一万三觉得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好像起风,你能想象到吗?”曹严华觉得词穷,“就是那个洞里起风,带着腥味,吹上来……”
再然后就没了,他带着一身冷汗定睛去看,只不过是一铁锨下去挖开的泥土罢了,阳光照射下,有一些泥尘飘飘落下,像是……
像是刚刚挖开的地方,真的有风自地下吹起似的。
101|第⑤章()
罗韧这一犹豫迟疑,就是一日夜。
其实到末了,他也没想明白,只不过空想不会带来任何变化和进展,不如做点什么。
他最终推门进去。
看到木代的背影,和火光暴起血肉纷飞的游戏屏幕。
罗韧走近两步,木代的脊背僵了一下,然后,摘下耳机。
看,即便眼睛耽于乱象,耳朵扰于杂音,习武之人天性,她还是有感觉的。
四目交投,像两个陌生人的对视。
罗韧知道自己一定表情僵硬目光疏离,他也想表现的更好一点,但是装不来,对着别人可以装,对她装不了。
“好点了?”
“你都知道了?”
同时发问,最终罗韧点头:“知道了。”
冷场。
罗韧说:“陪你打一出游戏吧,有双人模式吗?”
他低头,去找机器的调控按钮,木代说:“难打的,两个人会比一个人撑的久吗?”
罗韧说:“会啊。”
归零,重新开始,罗韧并不看木代,专注游戏,她的游戏角色是个金发的窈窕女郎,紧身吊带,劲装飒爽,跟他并肩,翻滚、腾跃、开枪、躲避。
起初,奔跑在城市的街道,然后过关升级,阴暗的丛林、森冷的墓室,怪物越来越多,强大到变态,终于游戏者开始挂彩,抓痕、咬伤,血槽渐空。
金发的姑娘被触须的僵尸怪兽卷起来了,罗韧调转枪口,开始攻击怪兽。
有僵尸冲到面前,咬,抓,他像是没看见,枪口只对准一个方向,一直开火。
木代摘下耳机,奇怪的看他,忍不住阻止:“哎!”
他不吭声,血槽耗尽,倒地,那一头,姑娘还是免不了被怪兽拖进黑暗深处,只余隐隐传来的尖声惊叫。
over,游戏商又赚到钱了。
罗韧摘下耳机,问她:“之前撑到过这一关吗?”
“没有。”
“所以多个人帮手,还是撑的久一点。”
“但是都死了。”
罗韧把耳机放回枪台:“人人都有一死。”
又问:“何医生都跟你沟通过了?”
“嗯。”
“没有再瞒你?”
“给我看过录像了。”她笑了一下。
见面以来,头一次看到她的笑,也不像小口袋,笑的没有内容,只是面部肌肉的协调运作。
她问:“你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真是很难回答,有那么一瞬间,罗韧觉得自己想说:变回小口袋好不好?
但他忍住了。
他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讲真心话好不好?我喜欢哪一个,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她说:“不太重要了。”
罗韧沉默了一下:“我想也是。”
***
霍子红站在会所二楼的阳台,目送罗韧驾车离开,他跟她告别的时候,神色平静,说:“我先回丽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木代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霍子红隐约猜到会面的结果并不理想,说:“罗韧,你想开一点。”
罗韧笑起来:“难道我会想不开,我要是凡事想不开,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霍子红回房,再唏嘘同情,罗韧也只是外人罢了,但木代是自己人。
木代趴在地上,横劈,一字马,两手交叠,垫着下巴,眼神柔和平静。
霍子红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摩挲她的发顶,想起刚收养她时,小孩子的头骨好像都是柔软细弱的,而现在,她长发浓密,颅骨坚硬,你说她病,她还是有自己的强。
木代说:“红姨,罗韧说他都知道,我站在他面前,像被扒了皮。”
霍子红难过的垂泪,眼泪滴在地板上,饱满的一滴。
“木代,红姨也不会教你,很多事情,红姨自己做的也很差。何医生也跟我说了,我虽然收养你,但没有好好从心理上去疏导照顾,你这样,我有很大责任……”
木代叹了口气,低下头,眼睛像要看进地板深处。
说:“罗韧喜欢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讲真心话。”
“红姨,我跟你讲真心话,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责任。你收养我,照顾了我,免我冻死、饿死、横死,让我有机会读书、认字、明理。我看过报导,有些人虐待收养的孩子,有些禽兽专借收养之名向幼童下手,你已经挡掉我许多祸患。我如果跟在亲生母亲身边长大,或许很早就浪迹街头,你已经给了我一重生活,不用想着再去对我精神负责,你又不欠我。”
霍子红愣了一下,这话,真不像木代说的。
她有点不知所措,像面对着孩子一朝长大,觉得不真实。
木代又说:“前一阵子,我在丽江遇到雯雯的妈妈。”
那件事,张叔跟霍子红提过,但不尽不实,霍子红并不知道细节:“她……还是很气吗?”
“她说,雯雯死的那么惨,你怎么还活的这么好,你怎么还没有报应。”
霍子红嘴唇嗫嚅着,木代反而比她平静,说:“我大概是会有报应的。”
顿了顿,又低声加一句:“早晚罢了。”
她爬起来,摩挲了一下脖颈,站到墙边,两手撑地,倒立,长长的头发堆到地上,像散开的云。
霍子红在她的眼睛里,成了倒坐着的影像。
霍子红说:“罗韧走了。”
“嗯。”
“谈的不顺利吗?”
她想了想,说:“谈不上好不好,罗韧本身就不喜欢我,他喜欢小口袋,我看的出来的。”
“难过吗?要像成年人那样,说真心话。”
“不难过。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得到太多的爱,那样对雯雯不公平。”
“那你自己呢,你还喜欢罗韧吗?”
木代笑起来,这一次,她笑的特别漂亮。
说:“我一直喜欢他啊。”
说完了,一个翻身,坐正身子。
“红姨,你觉得我有病吗?”
该怎么讲?说有,会不会刺激她?但是说没有的话,那卷录像带和她的反常又都那么确凿……
霍子红有些慌。
木代说:“我觉得我没有,但是你们都说有的话,就当是有吧。”
她很无所谓。
霍子红接不下去,顿了顿说:“今天你好好休息,何医生说,最近市面上有几款新药,接下来,咱们可以试一下。”
木代说:“好啊。”
***
离开会所之后,罗韧的车子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开,完全不想停下休息。
车窗外风景变换,无数车,载无数人,不知道奔往哪个前方,白昼渐渐消逝,夜色开始在周遭涂抹,然后,手机震了一下,有消息进来。
他漫不经心拿起来看,微信群里的,凤凰别动队。
随手点进去。
是系统消息。
木代退群了。
罗韧没吭声,又把手机搁回原处,继续往前开,开着开着,忽然莫名烦躁,靠边停车,推开门出来,狠狠撞上门,前走几步坐在靠边的栏杆上,大口呼气喘气。
仰头看,天上疏疏点点的星。
手机一直有响动,大概是曹胖胖他们在聊,在问,在猜测。
罗韧不想去看。
有刹车停车的声音,抬头看,不远处停下一辆suv,粗壮的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兄弟,车出问题了?”
罗韧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谢了,犯困,只是停下醒神。
司机了然,摇上车窗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那之后就没人再停了,所有的车子开过,都带起嗖的一阵风,罗韧一直在数,数到三百辆,三百辆的陌路人。
还嫌他的陌路人不够多吗?
罗韧突然出离愤怒。
凭什么?
他狠狠起身,调转车头,重新往昆明的方向。
到的时候,晨曦初开,意外的,在门口正撞见霍子红和张叔,两个人都拎着行李,要走的架势,看见罗韧的车,都有微微错愕。
罗韧急刹车下来,问:“木代呢?”
霍子红说:“跑了。”
一时之间,罗韧居然没反应过来“跑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霍子红回过头来,指向会所楼上的窗户。
“你应该知道的,木代爬墙很在行。门没有开过,应该是晚上,大家都睡熟的时候,她自己打开窗户,跑了。”
“手机没有带,银行卡也没带,估计只带了随身的现金。留了张字条。”
“写什么?”
写什么?霍子红苦笑。
她写:别找我,找也找不到。
她计划好了的,跟她说这两天要试新药的时候,她那么乖的说“好啊”的时候,就早已计划好了的。
罗韧攥了下拳头,转身大踏步走到车边,刚想去拉车门,张叔说:“算啦。”
“都走了大半夜了,你知道往哪个方向去的?找也是白忙。”
***
日头高起,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车声渐渐喧嚣,马路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木代信步踱过一个水果摊子,又踱回来,问:“草莓多少钱一斤?”
“十二块。”
她掏出钱包,开始数钱,大钞只有两张,其它的都是零票,还有钢镚,叮叮当当。
她捡了一大把零钞钢镚在手上:“两斤。”
102|第⑥章()
凤凰楼的开张,距离曹严华想象中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十八万八千里。
木代没音信,炎红砂因为家里的债务问题回了昆明,罗韧没出现,天上下着大雨,对面的奁艳铁将军把门——连殊被警方带走,奁艳已经一连几天不营业了。
诸般种种,只描摹两个字,凄凉。
曹严华手捧一叠宣传单,困兽一样在店里团团乱转:微信群朋友圈他都群发了广告,开张日上门五折,前三免费,昨儿晚上,还在酒吧里大宣特宣请大家捧场……
人呢?人都死哪去了?你们那爱看热闹爱占便宜的神奇天性,只因下点小雨就全被浇灭了?
一万三坐在靠门的桌边,一茎明黄色吸管,细细撮吸细颈瓶的可乐,端的细水流长——都吸了两小时了,连半瓶都没下去。
他说:“曹胖胖,你安静点。”
安静?红红火火的开张之日,遭遇瓢泼大雨,连张都没开上一个,换你你能安静?
厨房里传来烤羊腿的香气,只只腌的入味,卖相也漂亮——还以为开张日会供不应求,现在如此惨淡,如何对得起那一只只羊羊羊?
郑伯从后厨出来,挺括崭新的厨师大褂,看外头哗哗的雨线,像是自我安慰又像在安慰大家:“下雨,难免的,人人都想窝家里。”
说完了,又招呼聘婷:“来,乖,别站了,坐下休息。”
聘婷今天打扮的漂亮,身上挂了条幅带,“欢迎光临”,一直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曹严华之前吩咐她:“只要有客人来,你就笑,懂吗?美美的笑。”
也就是罗韧不在,他才敢这么支使聘婷。
聘婷嘟着嘴过来,踢踏踢踏,曹严华垂头丧气,终于悻悻在桌边坐下,两腿往桌上一搭,整个人颓废地像软塌塌晾开的抹布。
这形象,万一有客人上门,岂不是掉价?
郑伯皱着眉头,正想说他,他瞪着茫茫雨幕,忽然冒出一句:“我小师父,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呢。”
一句话,说的店内气压又低八度。
霍子红当然不可能向所有人事无巨细地交代木代离去的缘由,但她也并不十分隐瞒,再加上一万三的多方打探,一些关键词还是漏了出来,诸如多重人格,精神分裂。
雨天最容易增添伤感,曹严华唏嘘:“我小师父,青春明媚,人见人爱,怎么看也不像有精神问题。”
一万三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有点精分?”
一说到这个,两个人就掐。
曹严华剑拔弩张,像杀气腾腾的公鸡:“只凭穿衣风格就能说人家精分?以前在解放碑,老子不知道看过多少,那些个白天套装的女白领,到了晚上穿着亮片小吊带,小热裤还不如纸尿裤遮的多,照你说,都是精分?”
一万三说:“她有的时候,性格的表现是有点不一致……”
曹严华愈战愈勇:“那人生总有高*潮低谷,前两天刚从四寨那里出来,你还不也矫情的跟坐月子似的?当年烧老蚌的豪情哪去了?你是不是也精分?”
一万三表示不跟他斗,低头继续撮吸可乐。
曹严华下结论:“只有那种不负责任没有水准的人,搞不清问题所在,才会笼统的下定义说是人格分裂!什么都往人格分裂上靠,反正不犯错误!”
外头有人走近,头发乱蓬蓬的,拎了个麻袋,挽着裤脚,人字拖,撑一把坏了的大黑伞,雨水从塌了的伞面上往下*流,像小型瀑布。
聘婷腾一下站起来,笑的跟花一样往门口冲。
曹严华踹一脚一万三:“要饭的来了,给点钱打发了。”
刚刚演讲时那一番慷慨激昂还在,支使起一万三来,理直气壮。
一万三翻白眼。
不过确实有这规矩,昨晚霍子红提醒过他:新开的店,要备专门给乞丐的零钱,三教九流都要打点。
一万三抓了把零钱出去了。
过了一会,他带着人进来了。
咋了这是!把聘婷拉进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领进来了,晦不晦气啊?
曹严华搁在桌面上的两只脚微微旁岔,透过v形豁口看来人:头发早就被雨水打湿,居然带着天然的卷,架一副黑框眼镜,一边的镜腿已经折了,拿白线绕了一圈又一圈,脸上带着喜滋滋的那种笑,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他居然用apple!
现在的丐帮也真是蛮科技蛮高端的。
但见他继续着喜滋滋的表情,手机翻出页面给一万三看:“亲友团,开张日五折,前三免费,是哦?”
这声音……
人是没见过,但是这声音……
曹严华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手忙脚乱,撑住椅子想起来,谁知道使的力不均,整个人从桌子上塌下来,结结实实摔一嘴巴。
但他还是立刻手脚并用爬起来:“神……先生?”
神棍说:“你不是在学功夫吗?练的……也不怎么样嘛……”
**********
曹严华觉得,屋里的灯都比之前亮了。
是的,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他带着敬畏的目光打量神棍。
真是高人,之前因为凶简,出了那么多诡异棘手的事,想请他都请不来,但是现在,为了开张五折前三免费,他就冒雨上门,实在是很有个性。
穿的也个性,那种看淡浮华,返璞归真的着装风格,撑一把破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超然。
郑伯把切条拌好的羊腿肉端上来,香气扑鼻,神棍欢喜的连镜片都闪闪发光了。
拈了一条细细品嚼,说:“好吃!就比肯德基全家桶差一点点。”
郑伯大受打击。
一万三给罗韧打完电话,过来说:“罗韧一会就来。”
神棍对罗韧没什么兴趣,又拈起一条羊腿肉,在辣椒末上滚了又滚:“可惜,见不到我们家小口袋。”
罗韧进门的时候,神棍正高谈阔论。
“只有庸医,才会把人越治越像病人!什么人格分裂,都是借口。我个人认为,心理病,其实是遇上了心魔,懂吗?心魔!”
他抓一根羊腿骨,半空一挥,比划了个表情,长的是挺入魔的。
曹严华几个听的入神,没有注意到罗韧,聘婷倒是看见他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是要说:“咦?”
罗韧食指竖在唇边,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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