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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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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忠臣,但你不是一好官,为何举国上下总是在一片混乱之中?为何?国家之乱,都是因为你们这群中饱私囊,不解民困的贪官”
  
  “他日我与廖荒将军征战,走到一处,见百姓生活无居,吃之无食,更看到无数的百姓 为抢一碗粥斗得你死我活。我与廖荒将军忙开仓济民,却被当地州官阻止,州官来到之后问 我——你是何人?你的上官又是何人?为何如此大胆?我反问他,你是何人?你的上官又是 何人?那名州官说,他的上官是如今的相国溪涧大人而我告诉这名州官,我的上官是律法律 法是何物?是为了维护天下善良百姓的一柄秤,这柄秤的秤砣是一个自称天子的人,他左右 着这个这柄秤的重量,也制定着这个国家的律法,却总是在为事不公之时将所有责任推给律 法,却忘记了律法本身是由何人所制定。”
  
  “逼宫,政变,这些都不是一个好的拯救天下苍生的理由,但逼宫就是一场战争,逼得 好,这场战争只会在宫内旋转,不会蔓延至天下,而逼宫为了什么?为的是国泰平安,为的 是黎民苍生,为的是天下太平”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代价,和平的前提就是战争,没有战争为何有人会想到和平 ?等价交换,是这个世间最基本的,凌驾于律法之上的法则。”
  
  ……
  
  想到贾鞠的那些话,我几乎有些动摇,其实他又何尝说的不是真理?记得天苍帝在位时 ,曾下令但凡贪腐者,均杀无赦,这样的法令持续了十年,天下太平了十年,可是十年之后 ,天下各州各城的奏折如雪片一样,从天而降,堆在了天苍帝的御书房书桌上,所奏的内容 几乎全是抱怨律法过于严厉,屠刀过猛,天下再无人为官,无人为官还有何人帮助天子治理 天下?
  
  后来,天苍帝被迫在奏书上朱笔一挥,准了那些奏折后,觉得胸闷,想出去走走,谁 知道刚走出御书房,便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喷在御书房外的地面之上,天苍帝让御书 房的墨官取了笔来,粘了鲜血,在旁边的立柱之上写了一行字,再后来那行字在天苍帝死后 不知被何人抹去,只是后来我问过贾鞠到底写的什么,贾鞠只是取出一本书翻开一页给我, 随后拿着白扇走开,我隐约看见那时他的眼中含有泪水。
  
  《尚书》——立政用憸人,不训于徳是罔显在厥世。继自今立政治,其勿以憸人,其惟 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第四十回
  
  城门大开,里外都挤满了拥挤的人群,绝大部分都是武都城中的百姓,还有一部分没有 守备任务的军士也混杂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分成了两批,睁大眼睛看着城墙两侧所贴出的 告示,告示很简单,只有一张张世俊的画像,画像下简单写着:奉天令,武都城太守张世俊 午时处斩。
  
  所有人都不明白,就在前些日子还高高在上的武都城太守张世俊,如怎会变成阶下之囚 ,马上就会成为一个断头鬼。
  
  我站在城楼之上,身后是紧闭的楼阁,卦衣锁在不远处的箭垛下打着盹,一副永远都睡 不醒的模样,而尤幽情紧跟在我身后,随时注视着周围那些巡逻的军士。
  
  “不用这么紧张,东南西北四门的守备军士都换成了远宁的手下,不会有任何意外。”
  
  我安慰身边这个比岁数大些,却还总是像个丫头模样的女人。
  
  尤幽情笑笑没说话,双手很自然地垂在两旁,看似漫不经心,但我知道她可以抓住周围 任何的东西充当武器。
  
  远宁担心张世俊那些亲信兵变,本想率兵围了亲信在城内的大营,却被我阻止。有句话 叫树倒猢狲散,张世俊这个领头被擒,下面的人群龙无首,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威胁,况且今 日处斩张世俊本就是做给城中百姓和守军看的,如同一部正要上台的大戏一般,只不过这部 戏真的会死人。
  
  “对了,前天夜里,真是要多谢你了。”我对尤幽情说。
  
  “什么?”尤幽情抬眼看着我,“什么多谢?”
  
  我笑道:“若不是你随机应变,恐怕事情不会进展得那样顺利,任何计策都会有出意外 的时候,最终决定成败的还是执行的人。”
  
  “我不过是临时做了一些调整。”尤幽情淡淡地说,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让其他人都讨厌 的笑容。
  
  我看着城楼下那些吵闹的人群,还有告示下不停用手阻挡他们上前的军士,也不知道怎 么,忽然说:“贾鞠,一定很后悔没有将你带走,而把你留在我身边了。”
  
  “作为一枚棋子,有没有用,就看是握在谁的手中,握在你手中,是因为我对你有用。 ”
  
  尤幽情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冷淡,甚至还有一丝绝望,但我很清楚她那丝绝望是为了什么 。我还记得在政变前几天的那个早晨,我和她在那间黑屋外的一番对话,其实我们都是渴望 被保护的人,所用的方式也都一样,不过我想她比我更不能保护自己,因为她总是为了某些 自己永远都抓不到的东西而不断妥协,就连那种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信任她都会使劲抓住 不放,拽在手中,任其拖着自己四下游走。
  
  我从袖口中掏出那把扇子,在眼前展开:“如果硬要说是一枚棋子,你是我从贾鞠的棋 盒中偷来的。”
  
  “不。”尤幽情摇头道,“棋子本就是死物,要握在操控者的手中才会变得有灵性, 但我永远都是一个死物,很多年前我就死了,我活着,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能不说吗?如果你让我说,我会说,但我现在求你不要让我讲出来。”尤幽情淡淡地 说,我忽然想起张生告诉我,永远不要将那个杀手的事告诉给她,隐约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 么联系。
  
  “好,不讲。”
  
  我们两人有陷入了沉默之中,此时我看到监斩官带着仵作、冥食官骑马来到城楼下,监 斩官抬头看着我,我冲他点点头,随后那三人缓缓走上城楼,步伐都几乎一致。
  
  “你,还想着她吗?”尤幽情突然问。
  
  “谁?”我转过头看她。
  
  尤幽情看着远方:“那个在宫中和你同床共寝,清清白白四年的女人。”
  
  我笑笑:“为何你不直接说是苔伊,不用绕圈子说谜语。”
  
  “是,你还想着她,对吧?”
  
  “我说不是,你信吗?”
  
  尤幽情忽然笑道:“我说我信你的话,你信吗?”
  
  说完,我们俩都笑出声来,笑罢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终沉默还是被监斩官三人所打破 。监斩官带着仵作和冥食官来到我跟前,拱手施礼道:“大人,时候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抬手示意身后不远处两名看守楼阁大门的军士开门,军士将两扇门打开, 阳光照进昏暗的楼阁之中,能清楚看见在里面只穿着里衣的张世俊。
  
  张世俊跪在一张半桌前,双手放在双膝上,头发散落在肩膀上,眼神暗淡无光。
  
  我见过这种眼神,但凡是要心中明白自己将死,绝对没有挽回余地的犯人,都会有这种 眼神。
  
  监斩官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摇头,示意他进去就可。
  
  监斩官走进楼阁之内,站在张世俊跟前,随后仵作上前,查看了张世俊一番后对监斩官 说:“死犯张世俊验明正身,可行冥礼。”
  
  行冥礼是大滝一项转针对死刑犯的礼仪,说是礼仪其实不恰当,只是为了让将死之人, 在处斩前舒服一些罢了。冥食官走到张世俊跟前,半跪在他跟前,掏出一把马骨所制成的梳 子,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嘴里念叨:“不回头,不回头。”
  
  张世俊笑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回不了……”
  
  冥食官没理他,又象征性地给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雪白的里衣,从旁边的食盒之中 端出一些酒菜摆在他面前的半桌上,随后退到一边。
  
  张世俊盯着桌子上很丰富的酒菜,抬起头看着我,很久后才开口道:“谋臣大人,留下 些时间让我们独处如何?我有话对你一个人说。”
  
  监斩官回头看着我,我默默地点点头,走见楼阁之内,监斩官、仵作和冥食官退出,顺 手将门带上。
  
  门关上后,楼阁内顿时暗了下来,我走到张世俊面前的半桌前,席地而坐,随后道:“ 你说吧。”
  
  屋顶缝隙中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来,如同一根根的钢针刺下,那股弱光中隐约能看见刚才 我走动扬起的灰尘,还有张世俊面部那一道道皱纹。
  
  “想不到,我临死前还有这种礼遇,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荒郊野外,随随便便就杀了, 然后扔在山岗之上喂那些豺狼野狗。”张世俊苦笑道。
  
  我摇头:“不会,你始终是朝中所任的武都城太守,虽然大滝已亡……”
  
  “是吧?昨夜我才恍然大悟,其实你一开始到这里来,便谋划好了一切,想尽办法除掉 我取而代之,在这竖起你的一支大旗,如同宋一方、焚皇那些人一样。”
  
  我还是摇头:“你错了,我本来没有任何打算,你的死都是自找的,如果我当初劝说你 开仓放粮,你应许了,或许如今你依旧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太守大人。”
  
  “不,不,不。”张世俊连说了三个不字,“无论如何,我都会死在你手上的,我说过 昨夜自己就想明白了,只是我倒霉,竟然撞到你手上了,其实从远宁弃我而去之时,我就意 识到自己完了。”
  
  我又摇头:“你又错了,是你弃远宁而去,你弃武都城中的百姓和军士所去,不是他们 弃你,你还是不明白。”
  
  张世俊低下头:“是你不明白,虽然你是谋臣,但你毕竟涉世不深,不懂什么叫官场, 什么叫政斗,如果你是我,未必就是个青天,未必就是个清廉之官。”
  
  “张世俊,我在宫中多年,官场之事比你更为透彻,况且你为官如何至少不会时时都担 忧自己的性命不保,可我会,我在宫中每日所过的日子都是拼命想法子如何活下去,除此 之外,没有其他的奢求。”
  
  “活下去……”张世俊喃喃道。
  
  “对,活下去,我实话告诉你,我根本不信这天下为官者不贪,只不过分大贪和小贪 ,大贪者手中权力肯定比小贪要大,这是事实,不过还有一种贪官就算被朝廷查出,处斩 之事都会有百姓写万民书求情,你知道为何吗?”
  
  张世俊笑道:“还有这等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过贪官处斩,百姓求情。”
  
  我点头:“并不稀罕,只因为他虽然贪,可是他明白两件事对自己重要,其一是百姓, 其二是亲信。你两点都没有占到。”
  
  张世俊抬头眯着眼望着我:“什么意思?”
  
  “他贪,可他为百姓谋生,办事,让百姓安生能够吃饱饭。他贪,可他不忘为自己卖命 的亲信,贪腐五两银子,都会分给下面亲信四两,自己只余一两。占到这两点的贪官,从某 种意义上来说,贪字已经和他无法沾边了。”
  
  张世俊哈哈大笑,笑罢点头道:“明白了,你所说的就是所谓的清官吧。”
  
  “错了,这世上已没有清官了,如严格按照律法来断,天下的监狱都无法装满贪官。”
  
  我说完起身,看着依旧低着头的张世俊:“时候差不多了,你该上路了,如果真有来世 ,希望你在喝下孟婆汤之后,也不要忘了我刚才那一番话,来世做个让百姓安生的人,即便 还是个贪官。”
  
  我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前,我听到张世俊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今日我终于明白为何 说谋臣既能安定天下,又可毁灭天下,无憾了。”
  
  是吧,无憾了……
  
  张世俊被两名军士押下城楼,我跟在他的身后,虽然张世俊听直了后备,可双脚还是 止不住的发抖。其实谁都怕死,即便是看透生死的人都是一样,死后会去什么地方?我想大 概有些人知道吧,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因为没有死去的人再回来告诉其他人,自己去了什 么地方,那里是否和人间一样充满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又或者那里只有无尽的快乐和永远 都不会失去的幸福。
  
  新搭建起来的断头台上,张世俊双膝跪地,低垂着头,双手微微发抖。
  
  我走上断头台,身后跟着监斩官和卦衣,我没有用武都城内的刽子手,而是让卦衣充当 了这一角色,只因为那本就是轩部的职责,不过这一次是光明正大,不会再躲在阴暗的角落 中伺机下手。
  
  断头台的两侧,各有两架马车,一车上装满了粮草,一车之上装满了箱子。
  
  那些箱子里面都是从官仓地牢之中所取出来的金银珠宝。
  
  要当众说一番鼓舞人心,目的是振奋士气的话了,这是我第一次吧,我轻轻摇摇头上前 几步,站在张世俊身后。
  
  但突然……此时,我不想说那些所谓鼓舞人心,振奋士气的表面废话,我抬眼看着卦衣 ,很想让他看到我面具下的笑容。
  
  我对着断头下周围的众人拱手施礼后,大声道:“不瞒各位我是亡朝大滝的谋臣之首不 过,如今大滝已亡,所以在场的各位,也都不再是大滝的子民了”
  
  我张开说完第一句话,人群中顿时嘈杂起来,监斩官和周围看押的军士都目瞪口呆地看 着我,此时骑马赶来的远宁也站在人群之外,长大嘴巴望着我。
  
  “我还要告诉各位,反字军不日就会兵临城下”
  
  人群中顿时沸腾起来,我听到身旁张世俊的冷笑,我斜眼看了看他,又继续说道:“我 相信,在场的各位之中,有不少人甚至很期盼反字军的到来,这些人当中一部分是因为相信 反字军能让天下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杀尽人人痛恨的贪官”
  
  我说到这顿了顿,等沸腾的人声略微降了降,又继续说:“还有一部分,比其他人更明 事理,他们加入反字军,为的是一己私利,因为反字军一到,攻下武都,便可光明正大,打 着正义的旗号烧杀抢掠,大发横财”
  
  人群渐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一人身上,好了,我想开场白可以结束 了,下面进入正题吧。
  
  “大滝为何而亡?只因为天下百姓整日提心吊胆,卖儿卖女,甚至将自己的妻子典当都 吃不饱饭,这又是为何?只因为大滝未亡前,天下贪腐之官员多如蚂蝗,就如同这张世俊一 般”
  
  我说完,伸手指着我左手一侧的马车:“在这马车之上所堆放的粮草,只是他私自扣押 下的官粮之中一部分,而他扣下这些官粮只是为了卖给反字军,换取他全家大小的性命 而城中百姓生死可全然不顾”
  
  我说完后,静等在场所有人的反应,果然如我所料,人群在短时间的寂静之后又沸腾了 起来,大家都冲着张世俊指指点点,卦衣等明白我在撒谎的人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惊讶。此 时张世俊也扭过头来看着我,张嘴叫骂,却叫不出声来……
  
  冥食官里面的食物,我已经吩咐张生下了药,不过我这个谎言有什么关系?他不管是卖 给谁,都已经出卖了全城的百姓,意义上是一样的,不过我是为了鸡励士气,另外还是为了 那步计划的最后一步,当场将这个谎言告诉众人,随后这个谎言会随风慢慢的传到纳昆草原 焚皇的耳中。
  
  “反字军为何要这些粮草?只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反字军的口号是让天下百姓都 过上安生日子,可如今想必大家都清楚,除了反字军的竖旗的建州之外,其他他们攻下的各 州各城都如同死地,再无人种田,都纷纷拿起了兵器和他们一样烧杀抢掠,试想,不过一两 年,大家吃什么?草吗?还是泥土”
  
  我又伸手指着自己右侧的马车,旁边的军士立刻将那些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下 面的人群立刻传来阵阵惊叹声。
  
  “这些箱子里面的金条,单单只是一根,我想是有些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即便是搭 上自己全家大小的性命这些都是张世俊多年来搜刮你们的民脂民膏,也是准备送给反字 军,用来换自己身价性命的银钱且我手中也已有了反字军宋一方亲笔写给张世俊的保命书 ”
  
  我送袖筒里拿出一张昨夜我伪造好的保命书,高举在半空中,给下面的人看。
  
  连我都没有见过宋一方的笔迹,更何况下面这些人,我甚至可以讲这所谓的保命书递下 去,让在场所有人传阅,是否全信不重要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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