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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蒙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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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便是一阵阵短兵相接,刀剑破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只听顾飞白道:“针上淬毒!你不仅言而无信,还卑鄙无耻!”顾飞白的声音有些不稳。
  “你一三尺长剑欺我三寸银针,又恩将仇报、真是高尚!”阿七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内两人又是一番争斗,想必剑光针影掠过,定然会毁坏屋中许多器具,想到此处,心中黯然,又是愤怒,顾飞白和阿七的武功,说起来都是我教授的,顾飞白武学天分胜过阿七,但阿七习武时间更长,其实有时我还真想知道,两人若是相斗,谁胜谁负。
  静静聆听屋内动静,听得二人争斗不休,不分胜负,想运起那二成内力,冲开被点穴道,却怎么也办不到,不禁急出额上冷汗。
  正在这时,却只觉有人的气息靠近。
  谁?
  心中一悚。
  却见一簇闪动的小小火苗渐渐靠近,密道中浓重的暗色渐渐被驱散。
  眼睛被突然临近的明晃晃跳动的烛火蓦然刺得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迎面却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面。
  看见烛火后面的老人,赫然不是白老嘛!
  我睁大眼睛。
  白老却是默默解了我身上穴道,接着用唇型说道:“跟我来。”
  密道之中空间逼仄,我弯着腰,几次想要站起,却是一个趔趄,努力稳住身形,几乎是半拖半爬地,这才跟在烛火后面。
  阿七!好你个阿七!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冲出剁了那小子!
  然而此刻脑中又袭上来一些困倦之意,似乎离了那沉香,清明稍减。
  密道幽暗,壁上触手有些凉滑,也不知是何材质造就,前路晦暗,烛火幽幽,忽明忽暗。
  似乎走了一刻钟那么久,待得终于走到那曲折阴暗的密道之尽头,白老触动顶上机关,咔嚓一声,一线天光投射进来,照得我眼前一花。
  白老吹熄蜡烛,率先从密道之内出了去,接着又伸手拉我上来。
  这是,千寻楼!
  原来千寻楼一楼的一面木制墙面掏空,却是密道出口所在。这连通洗剑楼与千寻楼的密道,何时所建,何人所建,我竟然一点也不知!想到我年少时在岛上千寻楼居住生活的许多年月,竟然有可能生活在别人的窥探之下,想到此处,心中冷然,只觉八月里犹如寒风吹过,冷雨浇头。
  师父‘‘‘‘‘‘
  “小寻,老朽为你准备了船只,就靠在津口,你、你赶紧出岛吧!有些事,不是老朽该管的,但是小寻,老朽看着你们从小长大,不忍心你们、你们日后·······哎,不说了,跟白爷爷来。”白老见我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我,声音怆然。
  “嗯。”我急忙站稳,“白爷爷还请稍待,小寻去楼上拿样东西。”
  无名岛上,桃树已是谢尽桃花,一树一树,翠叶浓郁繁茂,枝叶葳蕤。
  我握紧手中的三尺雪,跟在白老身后,三尺雪已被我用布帛小心包裹。
  其实桃林之中处处是机关,中有九宫八卦阵法,若非熟悉奇门遁甲之人,一时被困住便很难脱身,我虽不甚懂机关术数,然而从小在无名岛上长大,白老数十年居住岛上,更不用说。
  走出了这大片繁茂桃林,顾不得稍歇,便快步往渡口而去,路上遇到一些仆从,都被白老打发了。
  渡口的木桩上,系着一叶小船,那船上却是站着两个人。
  走到近前,转眼看见眼前这人,我蓦然睁大眼睛‘‘‘‘‘‘
  这是!
  急急止住刚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白爷爷?”我压低声音。
  “是我想办法通知江家家主的。”白老声音平静。
  江蓝笙‘‘‘‘‘我一时竟然呆愣当场。
  “小寻,你走吧。”白老声音平静。
  “那你呢?”我转眸看他,你放了我出岛,阿七他‘‘‘‘‘说起他的名字我竟又是一阵心痛,身形摇晃,竟然还要白老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来扶。
  “无名岛是老朽的家。”白老淡然,“上船吧,老朽离开太久,岛主恐会起疑,这便先走了。”
  “嗯。白爷爷保重。”我顿了顿,轻声说道,只盼白老身历无名岛三代岛主,阿七不会怎么为难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蓝笙

  【一叶飘然沧波里,沧海淡然人独立。】
  一条小船,只留得三个人落脚地,一个是我,一个是江蓝笙,另一人,一身黑色束衣,头戴斗笠,只觉得身形纤长,纤腰束素,却不知是谁,江蓝笙站在船头,黑衣人站在船尾,我却是被他们夹在了中间。
  “少爷,可以起船了么?”听声音,只觉得清泠中缭绕一丝妩媚,竟然是一名女子。
  “嗯。”江蓝笙站在船头,清癯瘦削,一身蓝灰色粗衫,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简素的檀木簪子束着,腰间坠着一管白玉箫,玉质温润良美,显然是良工雕琢的名器,就如其人一般,白玉箫上悬着一个靛蓝的八道盘长结——之下蓝色流苏微微晃动,那便是他身上唯一的饰物了,却难掩其风姿俊秀。
  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话,叫做“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因为温雅良玉如君子,谦谦君子似良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诗三百当中如绿竹猗猗的君子,说的就是江蓝笙吧。
  这样看去,他的人便好似一株兰花,空谷疏影,沐月流霞,秀雅至极。
  然而他只是稍看我一眼,面上无波无澜,便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敛眉。
  只是此刻我的头脑略微昏沉,心中有些不安,又想到这几日在岛上情形·····不禁捏紧拳头,我虽自认然素性通达,其实不屑什么阴阳伦常,不至于对那些事耿耿于怀不能成寐,但对我来说,让我独步寻屈居人下,婉转承欢,并且那人还是自己当作胞弟般亲之爱之的阿七,却是极大的耻辱,能无人知晓最好,自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江蓝笙能入得岛来,又经过白老的牵引,现在对我又似乎这般冷淡,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晃了晃脑袋,甩开思虑。现在来想这些,又有何意?还不若赶紧先离这岛去吧!
  却只见那看不出相貌的黑衣女子蓦地申出右手,三道紫色细丝便从袖中翻飞而出,瞬间便将缚船的粗麻绳给绞碎了。
  徐娘子‘‘‘‘‘
  “好久不见,独步公子。”那船尾的女子倒是抬起头来,只是斗笠下黑纱掩面,依旧看不清面目,却是一双眼睛,透过黑纱依旧清亮有神,原来我方才已经将她的名号喃喃说了出来。
  “好久不见。”我微微哑然,许久、不禁笑道,心下倒是稍愉。
  徐娘子,紫电丝的主人。
  “她自愿前来、助我、咳咳。”江蓝笙未转过头,却是淡然道,声音沉静如幽泉,只是一声止不住的轻咳,仿佛搅碎一江月色,期间他只是略略看了我一眼,便别过头去。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多谢!日后若是有我独步寻帮得上忙的,定当相助!”听罢,我却是对徐娘子抱拳,毕竟我和她交情不深。
  “独步公子不必客气,”徐娘子却是笑吟吟,声音软如丝,“只为当日公子出手解救奴出窘境,再报那一句之恩罢了。”
  海风拂面,吹得人深思清明不少。
  听罢,我有些愣然,脑中思索,渐渐浮上些记忆。原来徐娘子虽以紫电丝这样的奇器成名江湖,出行却总是遮掩面目,不肯以真面示人,江湖八卦者对此猜测纷纷,总想一探究竟。许多年前她被数名武艺不俗的登徒子围困在苏州八珍楼 ,对方以多欺少,便被那群轻薄子揭了脸上黑纱,才发现原来她半面脸不知何故被毁却容貌,十分狰狞可怖,故以黑纱掩面,虽然另外半面脸妩媚秀丽,围观者却只是对她被毁容的一侧脸指指点点,唏嘘一片,特别是那几名登徒子,更是出口伤人,那日我正好在八珍楼,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那些登徒浪子,顺带驱散了好事的围观人群,算是替她解了围,我当时自诩风流无匹,怜香惜玉之心起,看她黯然伤神,便诚心说了句,“美人半面犹倾城,何故黯然独伤神。”
  当时与我同游苏州,在八珍楼上品那八珍的,还有顾飞白吧。
  想到此处,我倒是忍不住唏嘘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倒是柳成荫了。
  “徐娘子此等胸怀气度,令我佩服。”
  我又笑道,一个浪头打向传来,船身一荡,我却是站立不稳,显些跌进海里去,却是江蓝笙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看进他那双睫眉深秀的眼睛,澄澈空明、澹静清虚,不禁怔了怔。
  虽知说谢谢有些生分,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蓝笙,谢谢你。”
  “······咳咳。”江蓝笙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却只是虚握拳头,掩在嘴边,挡住了那声咳嗽,垂眸、眼睫轻颤。
  我又与徐娘子说了一些话,她倒是与我说了一些火莲教现在的境况,原来火莲教对外宣称,教主独步寻因为修炼一门殊绝功法走火入魔,暴烈而亡,教众为其隆重举办祭典,又迎立新教主顾飞白执掌大事。一番对话下来,只觉得前尘如梦,岛上数月,原来江湖已经经了许多变化,他们倒是不怕那些所谓卫道教派趁着教中一时失主而群起攻入·····不,顾飞白其实早已成名在外,这许多年来,为了摆脱教中俗务,自己逍遥快活,教中许多事务又何不是假手于他的呢?
  其实教中初时为了分化权力,设了左右二使,左使管理内务诸事宜,右使执掌外务而权力极大,我却因着自己的私心缘故,这些年来对宫谓常又是打压又是削权,生生让其威信日薄,自来以右为尊,教中右使之于左使,却是似尊实贱,也不知宫谓常素日里我对顾飞白亲厚,待宫谓常倒是过于严苛,也不知现在他如何了?是否迫于顾飞白的淫威叛了我?又是否他心中也早已起了叛我的心思?我越想越多,越思越深,只觉往日种种皆是迹象,一众教众要叛我,简直是早有迹可循,不啻煌煌昭然。
  顿时如一盆冷水夹着并渣子蓦然浇头,让我从头到脚凉了个彻骨。
  我只道他人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叹自己时乖运蹇,遇人不淑又引狼入室,今日才落得这个落魄下场,却从未曾想过自己的缘故。
  罢了······自作孽,不可活。
  历历往事犹在目,我不禁暗叹一声,让海风吹散这些无谓的思绪。
  一条窄细小舟,却是在滚滚波涛一路上乘风破浪,竟如箭矢般迅疾,江蓝笙立在船头,身影清癯秀雅,却是如山岳般岿然不动,知他是用了自己一身内力行驶船只,又有些酸意。
  眼见原来如琼楼玉宇灯火琳琅的无名岛越来越远,直至看不分明,又看江蓝笙上船之后,不知何故,便好似不愿与我搭话,忍不住道:“一步千山雪,还可以这样用啊,看来当年那句话应该改成‘一步千山雪,踏浪觅归途。’哈哈!”
  说罢又是黯然,之前是顾飞白,现在又是阿七,阿七‘‘‘‘‘蓦然间心间又是一阵抽痛,我心中因连日来的事抑郁不已,又因现在渐渐离岛而心怀稍畅,真真是苦乐交加。
  “寻,”他叹息般地说道,“让你久等了。”他的声音从来便清淡,如水、如玉、如春风拂过静谧湖面,仿佛心中霁光朗月,无一事萦与心而云淡风轻。
  海风中,我看着他,眉目清远隽然,他的眼尾微微下垂,似乎天生带着一种怜悯与悲意,如水月离尘,然而眼睫深秀浓丽。
  我突然有些羞愧。那日我虽然知道他与顾飞白纠缠,不知情况如何,却与阿七离去,不再管他,事后并未打探他的消息,路上也没有传什么讯息给他,便跟着阿七回了无名岛。
  不知他又会作何想。
  这样想着,不禁柔声道:“你、来了就好。”
  海风拂面,谁的声音,已听不分明。
  小舟如海上浮叶,行驶却是迅疾如风,大约在海上行了盏茶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艘漂浮在海上的渔船。
  是敌是友!我不禁双目微眯。                        
作者有话要说:  

  ☆、九五爻

  【大蹇来朋九五爻,故人解卦按玉箫。】
  “问岸上渔家、咳咳、租来的。”却听前头江蓝笙道。
  哦,原来如此,我放下心中戒备。
  待得近前,那船上已经缓缓放下来绳梯。
  “寻‘‘‘‘‘”江蓝笙欲出言,却是没有说下去。
  我却是有些不是滋味。这绳梯,显然是为我放下的。
  江蓝笙与徐娘子,便是脚下一踏,也上了船去了。
  “独步公子,还请你脱了这身上外衫。”这徐娘子清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抬头看江蓝笙,见他微微颔首,轻声道:“总是小心些好、咳咳。”
  闻言脱了外衣,只见徐娘子转瞬便将那外衣撕了,将半件浸湿,丢在远处海面,另外半件,则是撕烂了勾在了小舟上,又似乎觉得不够,紫电丝在腕间一绕,鲜血便滴落到了那撕烂了的衣服上。
  看到此处,我不禁十分感动,“徐娘子‘‘‘‘‘多谢!”
  “独步公子真是客气。”徐娘子出手点了自己身上穴道止血,笑意不减。
  肩上却是一暖,回头看时,原来江蓝笙脱了自己的外衫,披到了我的肩上。
  心中一暖,又有些悲意,我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蓝笙,不必如此,你身子弱,不可如此。”说罢脱了那件蓝灰色长衫,想要重新给他穿上。
  “不‘‘‘‘咳咳。”江蓝笙却是按住了我的手,眸光清隽,却是坚定。
  “我说两位公子,可就别再谦让啦。”却听徐娘子咯咯笑道,声音妩媚,却带着一丝调笑。
  我们三人皆上船后,那小舟就被船上之人砸坏,又将其翻覆在海里,作成舟毁人亡的假象。
  渔船看上去十分普通,上面渔人装束的船员却都是江府的人,竟然真的都在下网打渔,并挑拣所获之物,船上牵着麻绳,上面挂着许多鱼干,以及一些海带、海藻等物,船板上堆积着不少鱼,一阵咸腥之气扑来,然而仔细观察那些人,一个个伸手矫健,目露精光,想来江家虽然不涉江湖,但好歹是江南巨富,府内总有些好手的。
  渔船中央还有一间小小船屋,想来渔人出海打鱼,漂泊海上数日、甚至数月光景,都在船上吃住休息,船屋虽简小,却也可以遮风避雨,成了方寸之家。
  徐娘子撩开外间门帐,语意嫣然,“江公子、独步公子,请进。”
  “徐娘子也是劳累了,一并进来休息吧。”我说道,说罢又觉得不妥,徐娘子一名女子,虽然同是江湖儿女,不计较那么多,但是若是与我们两个大男人进了同一间船屋,总是不好,她虽然带着斗笠,蒙着黑纱,但是隐隐约约看她,好像已经盘发做妇人打扮。
  “独步公子刚脱困境,想必十分乏累,不要与奴客气,奴倒是少见这瀚海波涛,想要吹吹这海风,见见这浩渺景象。”徐娘子笑道。我这下倒不推辞了,又道了声谢,便与江蓝笙一并入了这船屋。
  来到船屋之内,拿眼一扫,十分简陋,却有煤炉,以及锅碗,还有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个木箱,身体实在乏累,此刻也不再勉强自己,于是坐到一把椅子上,将三尺雪轻轻搁在桌子上,在这波涛之上穿行,船屋之内却还稳妥。
  而江蓝笙却是从木箱之内取出了一件文士所穿的鹤氅,披在了身上。
  “这是你师父的旧物吧?”江蓝笙看着裹着布帛的三尺雪,淡淡道。
  “嗯,三尺雪。”我手覆在三尺雪之上,转而问他,“蓝笙,你怎么知道我有难并找到这里来?”
  “那日我去寻你不见,咳咳、路上又遇到顾飞白,所幸脱身,咳咳、之后,我便用、大衍之术、为你卜了一卦。”江蓝笙右手按着玉箫,声音淡然。
  《易传》有言:“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占卜方法,有梅花易数,也有火离珠算法等等,问卜者都要沐浴焚香,遵守占礼,而其中以《易传》中记载的大衍之数最为复杂玄奥,也最为精微。然而卜卦之人,怕因窥探天机而有损寿命,一般都不会轻易问卜。
  “哦,以前我请你占一卦,你不是总说‘君子不占而吉’嘛。”我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罢又是黯然,于是连忙又说道,“那占出的,是什么卦?”我心中思虑,觉得阿七与顾飞白二人,似乎‘‘‘‘‘我皱了皱眉,不愿再想。
  “水山蹇,咳、九五,大蹇来朋。”
  我虽然对这些卜筮之学不甚明了,但至少知道这蹇卦,所谓时乖运蹇,蹇卦,可不是什么好的卦象,于是惊诧,“蹇卦?”
  “嗯,”江蓝笙走上前来,食指沾了杯中茶水,在身前的小桌子上将蹇卦卦象化了出来,他指着蹇卦的第五爻,倒是耐心地替我解释起来,“蹇卦第五爻、虽为阳爻,得中,且为君位,但观整个卦象,上六为阴,阴乘阳上,阳承阴下,如小人欺凌君子,咳咳、为逆、为凶,所以知你所行、不利,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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