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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秦书-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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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县长心想,这不是屁话吗?这老东西不是耍我吗?可他没有把这粗话说出来,反而和颜悦色地问周克文,那上峰压下来的粮赋我到哪里去筹呢?
  有地方,周克文说。你找大家富户去借,他们手里有粮食。
  孙县长问,你说让我去借?
  周克文说,你不要怕,不是你借,是你替老百姓借。
  孙县长说,凭啥我替他们借?
  周克文说,他们去借人家不会给,你面子大,能借到。
  孙县长说,我去借,谁来还呢?
  周克文说,当然是他们还了。灾年借丰年还,老百姓都是这么度荒年的。
  孙县长说,万一人家大户不借呢?我总不能带上保安团去抢吧?
  周克文心里想,你狗日的就会欺软怕硬,穷人你不知道抢了多少家了!可他嘴里没有这么说,他继续给孙县长支招,你带上这些难民去借,他们肯定给。
  孙县长说,要是我不愿意去借呢?
  周克文说,我觉得你还是去借的好,你这么硬催,会激起民变的,到那时你不是被查办就是被暴民伤害,这轻重你是掂量得来的。
  孙县长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还有,周克文继续给他出主意,同时你修书给上司,陈述灾情,请求减免粮税,就说为了缴纳赋税你已经带领灾民四处借粮了,如果在本县借不够的话,我们数万灾民就去省府了,那里富人多,应该好借。
  孙县长心想,这人不愧是秀才,心眼儿够多的,蔫坏。这些招数,无论对付大户还是应付上司,都是软硬兼施的,看来会有效。他设想了一下,如果他去那些大户门口借粮,他们看在县长大人的面子上,多少会给一些的,万一碰到啬皮,铁公鸡一毛不拔,这黑压压的难民队伍就派上用场了,他们往他家门口一站,把那里围一个水泄不通,吓都吓死他,他还敢不给吗?至于去省府借贷,表面上可怜,暗地里却藏着威胁,这么多的难民拥上西安,那不是把祸水引过去了吗?
  周克文看见孙县长不吭声,知道他心动了,问道,你看咋样?
  孙县长点点头说,这法子……还行。
  周克文心里暗自高兴,这孙县长被他引进套子了。他正得意着呢,不料孙县长一句话立即让他心疼得滴血,那家伙说,您是咱县有名的大户,我先向您开口了,请您为了全县黎民慷慨解囊吧。
  这真是眼前报啊!周克文出这个主意时绝对没有想到会把自己装进去。可现在孙县长这狗日的就来了个请君入瓮,他后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子,真不知道是孙县长进了他的套还是他进了孙县长的套。现在粮食多贵啊,拿出去换钱换地正当其时,谁愿意借给人?可主意是他出的,再心疼他也得拿呀。周克文咬咬牙说,责无旁贷,理所当然,我出两石玉米!
  孙县长说,周老是全县士绅的楷模,拿这点儿粮食别人会笑话的。
  周克文说,那就再加点儿,三石吧。
  孙县长笑着说,要不要叫难民到您门口排队去?
  周克文说,我豁出去了,五石!
  孙县长说,麦子吧,玉米让人家说您出的是饲料。
  周克文无奈地点点头,心里骂道,你狗日的就敲我的竹杠吧。他咬咬牙说,那你要给我立一个借据吧。
  孙县长说,那当然了。不过您老也得给我立一个字据,保证我借的粮食以后都由灾民偿还。
  周克文这时候才看清了这孙县长的精明,他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不过这字据周克文敢立,有借有还这是人之常理,况且是灾年借丰年还,这是救人的事,有良心的人是不会赖账的。
  既然自己已经放血了,那就应该趁热打铁,让孙县长赶紧了断此事。他催促孙县长去城墙上宣布免粮的公告。可孙县长还在犹豫,他说,万一我借粮借不了那么多,省府又不答应减免粮赋咋办呢?
  周克文说,凡事都在人为,你不能光想不利的,那是后话。你先要解燃眉之急,围城的都是粗人,不懂王法,万一他们不耐烦了冲进城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先把他们打发走才是上策!
  孙县长想想也是,这些人饿疯了,啥事都敢干的。北面的麟游、西面的陇县已经发生暴民抢劫县城的事了,谁敢保证本县的饥民不跟他们学样子?何况他们已经包围县城了!
  孙县长和周克文登上城墙,下面人一看这情景立即哑静下来。孙县长拿一个铁皮话筒朝下面喊,父老乡亲们,大家好!经本县长和士绅领袖周克文先生商议,决定暂缓征收夏季粮赋,请大家立刻返家,安心务农!
  城墙下面一片欢腾。周克文辞别孙县长回到队伍中,激动的村民们用手搭成轿子把他抬了起来,有人竟然高呼周秀才万岁!引来一片响应。周克文吓得脸色土灰,他声嘶力竭地制止道,甭喊了,这是要我的命!村民愚钝,万岁岂可随便领受,那是要犯杀头之罪的。
  说到杀头,周克文真有点儿后怕。他今天做这事是很冒险的,事前他心里并没有底,毕竟免除粮赋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之所以前面要大包大揽,目的是为了稳住那些起事的人,不让他们胡来。胡来就是造反了,一旦造反,他搅在里面就无法脱罪。至于后面的结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能干,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一个堂堂的政府县长说倒了,让他乖乖地钻进圈套,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吧。说是一个圈套,是因为周克文根本就没打算叫难民冲进城,如果那样就真是造反了。他只是造势,引而不发跃如也,要的是一个吓劲儿。而且,他也不能确保孙县长借来的粮食一定够应付差事,呈送的报告上峰一定批准。他只要诱骗孙县长答应灾民的条件,让他从起事者那里解脱出来就行了。至于孙县长后面筹备不够粮食,会不会又转过来向百姓征粮,或者孙县长凭着那张字据以后怎样向灾民追讨欠账,那都不是他考虑的,他只顾眼下。
  周克文实际上是两面行骗,不容有一丝差错。如果起事的人不听他的话,没有耐心,冲进县城造反,或者孙县长看透了他的心机,死硬到底不惜一战,他都无法脱身。那时不是起事人拿他问罪,就是政府拘捕他,后果不堪设想。好在他骗技高明,对手都被他蒙住了。他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这真是不容易啊,不是非常之人,不能为非常之事!周克文禁不住陶醉起来。
  可周克文刚刚高兴起来,却立马又想起了那五石麦子。那是多好的麦子呀,金豆一样值钱的麦子呀,说搭进去就搭进去了,庆幸个屁呀!
  周克文被大家抬着往回走。在高过人头的地方往下看,地是往下降的,人是往上飞的,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周克文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坐过轿子,小时候看当官的坐轿子,很眼红,发誓自己一定要考一个功名,也当坐轿子的人,可袁世凯那狗日的生生把他这条路砍断了。没想到现在他终于坐上轿子了,而且还是人肉轿子。这样的轿子只有备受敬重的人才能享用,皇上也未必有这个福分!就为这,周克文想,那五石麦子也值了。
  更何况,这次起事兵不血刃,既保护了他,也保护了四里八乡的老少爷们儿,更值!就这一点他把张化龙比得无地自容了,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周克文把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了,这是个凯旋的时刻,咋能叫自己心里不痛快呢!
  几天后孙县长接到了省府的回信。信上省主席把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说粮赋一斤一两都不能减免,必须限期征齐,如有拖欠,严惩不贷!
  孙县长倒吸一口凉气。省主席是武夫出身,杀人不眨眼的,谁敢跟他讲道理?幸亏他早有预料,并没有把宝全押在这上面。
  孙县长真的去借了,而且借来的粮食还不少,可即使这样也不够粮赋的总数。他这次没有把手伸向百姓,一次围城已经叫他领教了饥民的厉害,他有办法弥补这个缺口。
  孙县长下令保安队出动,到全县十五个义仓去武装拉粮。义仓的保管员哪能挡住他们,眼睁睁看着救荒的粮食被运走了。义仓的粮食加上借来的粮食,孙县长完成赋税还有结余,他把余粮悄悄转卖了,落了一笔巨款装进自己腰包。
  这办法孙县长在答应周克文要求时就想好了,他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他不傻,难道不知道那样承诺的风险?万一上峰不同意减免粮赋,借粮又凑不够总数咋办?他当时就打定了义仓的主意。
  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孙县长笑了。你们这些饥民自以为聪明,本县长比你们还聪明,你们不愿意缴家里的粮,那我就取你们义仓的粮,反正这粮食都是你们的。你们缴了粮赋我没有理由抄义仓,你们不缴我拿义仓的粮食顶账天经地义!
  义仓空了,这是不得了的事!


第三十七节
  西关的水井是很深的,都在三十丈开外,井水清澈甘甜,喝一口五脏六腑都醉了。要问井水为啥这么好喝,水行的老板会告诉你,井深,打到老泉了!老泉埋在很深的地下,还隔着一层石板,钻一眼好井就得使劲儿往下挖直到打穿那层石板,这时冒出来的水就是老泉的水。按水行的说法,这老泉的水是龙脉,西安为啥能成为十三朝的都城,靠的就是这个!这水不光好喝,而且健体长寿,更重要的是能养龙子龙孙。其实这是水行在吹牛,为的是哄骗更多的人吃他们的水。这里的水井要真通到龙脉的话就会长流不息的,为啥还会有枯水期?西关水井打到老泉不假,可这老泉不是啥龙脉,说到底也是地下水,再深的地下水还是地下水。只要是地下水,就跟地面有关联,地面不下雨,没有渗漏,地下水也会枯竭的。
  眼下的西关井水就碰到这麻烦了。大旱持续快一年了,井水越来越浅,越来越浑。这可急坏了水行老板们,要是再不想办法,供水就难以为继了。能想啥办法呢?最好的办法是叫老天爷下雨,可谁有管天的本事呢?天要是听人的,还会有这年馑吗?指望不了天,就只能指望人,淘井!
  淘井就是清除井底的淤泥,疏通渗水的通道。水井下面潮湿,时间长了井壁就会坍塌,坍塌的泥土沉淀下去就成了淤泥。要是地下水充足,老泉喷口顶力大,淤泥一般盖不住泉口,井水不会受多大影响。可一旦天旱了,老泉水量不足,喷口顶力减弱,淤泥就会沉降在泉口,慢慢堵塞了泉眼,水井就进入枯水期了。
  淘井的活儿是赌命的,它要把人降到井底去,在下面铲泥。井底深不可测,黑咕隆咚,谁知道都藏着啥凶险?下井跟下地狱差不多,稍不留神就会出人命。吊人的井绳会不会断了?井底有没有瘴气?井壁会不会忽然坍塌?这些事谁都不敢打包票,能不能遇上就看你的运气了。正因为这样,水行的规矩是,一旦淘井,凡水工轮流下井,哪怕你今天不干了,也得淘了井才能走人,否则押金概不退还。
  引娃他们水行也要淘井了。那天是四月初八,天气已经开始燥热了,街上行人都穿着单衣,可水工们却抱着棉袄棉裤来到井边。他们今天要轮流下井了,井下的温度正好跟地面相反,冬季上面冷井下暖,夏季上面热井下冷,凡下井的人都得穿棉衣。穿棉衣当然是为了保暖,不过它还有另一个用处,防勒。淘井的人是拿绳子吊下去的,棉衣能防止勒伤。
  淘井的工具都摆到了井边。一架风箱连着一根三十多丈的布管子,把布管子下到井里去,拉风箱给井底鼓气,以防闷死人。两面玻璃镜子,一个人站在井口,一个人站在太阳下,外面的人持镜把阳光反射到井口的镜子上,井口持镜的人掌握好角度,再把阳光反射到井底去,给下面照明。
  准备工作就绪了,水行老板摆好香案,带领全体水工祭奠龙王,祈求神明保佑。祭拜一毕,把埋在香灰里面的纸团掏出来,这些祈了福的纸团写着数字,大家抓阄决定下井顺序。石猴抓了一个五号,引娃抓的是十二号。
  淘井开始了。下井的人穿着棉衣,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用井绳吊着,慢慢往下放,直到放至井底。他到底后解开自己,然后摇晃井绳,那是信号,上面的人知道他已经妥当了,再把水桶铁铲吊下去,他就在下面干活了。淘井人把淤泥铲到水桶里,上面的人扳动辘轳,一趟又一趟地吊出倒掉,周而复始。这样的活一般只能干一个时辰就得换人,下面的人棉衣很快就湿透了,时间一长他冻得受不了。
  第一天下午就轮到了石猴。石猴是老水工了,他以前淘过井,并不害怕,站在井口还说笑话。他说大家听过猴子捞月的故事吧,我今天就要捞月了。可引娃却很紧张,她来到井边要当把绳的。吊人的井绳要靠上面的人用手拽住往下放,井口跟前第一个拽绳人是关键,他掌握着绳子下放的速度,同时负责观察井里出现的突发情况,这人叫把绳的。别人朝她吼道,让开,大肚子女人,你开玩笑!这事确实不是闹着玩儿的,人命关天,别人没说错。
  可引娃不干了,正因为人命关天,她才要当把绳的。她也吼道,你让开,老娘有的是力气,谁不信来把老娘扳开!这女人往那里一蹾跟碌碡一样踏实,谁能把她扳动?引娃是有蛮力的,平时挑水男人都跟不上。她把着绳,慢慢地往井下放,石猴的笑脸起先还看得清清楚楚的,一会儿就模糊了,好像他被一张大嘴吞没了,咽进了黑暗的肠肚里,不知道要送到哪里去。引娃感觉自己的心往下坠,她一边放绳一边呼唤石猴的名字,石猴也不断应答着,这样子很像叫魂。后来石猴觉得一呼一应太麻烦,干脆自己唱曲儿了,让上面的人放心。唱腔顺着井筒传上来,带着嗡嗡的回音,像戏文中的苦音慢板:
  卖水人儿真可怜,
  下磨脚底上磨肩。
  脚底磨穿肩磨肿,
  只为挣个糊口钱。
  ……
  这是西关的《卖水谣》,这里的卖水人都会唱的。可从井里面唱出来,大家还是头一次听到,井场一时哑静下来,大家都有些愣怔。
  老板不耐烦了,催促大家快点儿。可引娃不愿意放快,她觉得下降太快井里的人难受,手里的绳索依然捏得很紧。可放得太慢拽绳的人费力,他们难受,大家都叫快点儿。引娃不让,她说怕出力你们走开,我一个放。谁敢让她一个放?那是要出人命的。大家没法,只得陪着她。老板气得问,引娃,你是石猴他妈吗?
  大家哄笑。
  引娃说,咋的,你眼红了?
  老板被逗笑了,他说,我眼红石猴他爹!
  石猴不知道大家在上面编派他,他已经下到井底了。
  第二天下午轮到引娃了,她犯了难,害怕了。按说引娃是不该怕的,她天生就是一个愣货,啥事都敢做的。她现在不是怕自己送命,是怕肚子里的娃娃受亏。如果她是一个单身子,不要说下井,就是下地狱她也不眨眼的。可眼下她肚里的娃娃已经四个月了,都显怀了。这娃娃是她的命,不,比她的命还贵重,她咋能带着他下井?下井的人要拿绳吊下去,吊人的绳子就勒在腰上,那还不把娃娃给勒出来?
  引娃穿好棉衣,慢腾腾地走向井口,拽绳的人都等了好一会儿了。他们催促她快点儿,老板看到后问她,你能行不?淘井从来没有用过女人,何况还是一个孕妇。井是老板的,他是主事人,出了事他总有干系。引娃说,驴一杠马一杠,我也没办法呀。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睛看着井边的人,希望有人说一句话,免了她这趟差事。可大家都不愿跟她的眼睛对视,没有人开腔。
  引娃没办法,只得拿起井绳往自己身上套,她反复尝试着,希望不要绑得太紧,可又不敢太松,就在她觉得把自己绑好了的时候,旁边拽绳的石猴忽然开腔了。他对老板说,女人不能下井。老板问,为啥?石猴说,不吉利,要得罪龙王爷的。
  老板说,是呀,这是忌讳啊。老板也不想让引娃下去,正需要借口呢。
  那你说咋办?她不下去大家就得多下去。老板问,大伙同意吗?
  不同意,有人说了,谁提出这事谁替她去。
  石猴说,我替,屁大点儿事嘛。他说着就从引娃身上解绳索,引娃感激地望着他,可石猴不看她的脸,权当她是旁人。
  老板笑着说,石猴,你应该的,引娃可是你妈哦。
  石猴朝引娃笑着说,那我可就占便宜了,儿子是要吃奶的。
  大家《文||人》全笑《书||屋》开了,就在这快活的笑声中石猴又下井了。
  没入黑暗中的石猴在想着心事。他不知道上面的人会咋看他,大家一定觉得他是瓜。为这么一个带肚子的女人,他到底图啥呢?其实他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要说他就是一个大好人,见谁帮谁,石猴自己也不信。他知道一开始他对引娃是有想法的。他是一个光棍,早就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可家里穷,父母几次托媒人提亲都空跑路了,他明白这事只能靠自己解决。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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