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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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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脉络。他想,设备还是那个一分厂的老底,他年轻时闭着眼睛都能在车间里走,如今技改,而不是一窝端,就那些设备,能逃出框架外去?
总工这么一想,心中便是有了线索。下班回家,根据设备走向,将所有技改工作条块分割,然后将白天接触的那些搅得他脑子一锅粥的问题规类填写。一晚上坐下来,他心里有了点自信。第二天早上闵厂长特意跑来关心技改的问题,他能自信回答:正在进入状态。闵厂长自然是高兴,心说原来是刘总工估计得太过保守。也难免,老年人,尤其是老年技术人员,最容易犯过于保守的通病。
唯有程厂长了解情况后,心中焦急。可再焦急,他也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看技改未来走向。如果女婿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要宋运辉立刻解说没有甲肝这回事,立刻回来抢回总工的工作。这会让宋运辉成为系统内一辈子的笑柄。程厂长越来越感觉女婿有走钢丝之虞。总厂人才辈出,哪可能少一个宋运辉金州转不下去。宋运辉是太顺致太狂了,以致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程厂长后悔当时因为自己也是生气,没劝阻女婿走这招险棋。
他中午回家,给雷东宝家打电话,告诉宋运辉此事。宋运辉听了也是担心,但他还是安慰岳父,“爸,我最愿意看到总工接手的时间拖长一点,问题显露得彻底一点,摊子搞得难收拾一点。如果总工一上来就说干不了,而不是如今的乱弹琴,技改工作就不可能生出太大乱象,闵就不会跟我太多妥协。”
可是,放下电话,宋运辉还是掩卷思考很久,估摸总工究竟会做些什么。他心里最清楚的是,即使他走钢丝成功,回去金州,那一大堆烂摊子,收拾起来将够他头痛,也可能无法收拾,毁他在技术界的名誉不说,闵还可以推翻城下之盟。他把闵逼上悬崖,又何尝不是把自己逼上悬崖。可非如此,他能忍受处处被动挨打?不,他做狗崽子时候都不肯。他心里清楚,他只有华山一条道可走,可依然难免满心忐忑。
此时,整个小雷家的人都忙,雷东宝去市里跟人谈事,四大金刚各有工作,只有他一个人最闲,拿着梁思申寄来的书学习。梁思申自从上大学后,特别是做了跨国贸易和炒汇炒股之后,寄来的书越来越精彩,有些书梁思申自己也看,常常一本书里夹着许多她自制书签,说明自己的感想。宋运辉以前知道这些是好书,可惜他时间太少。现在,终于可以有大段时间看,却心不在焉。
他放下书走出去。不得不承认,小雷家如果没那股子臭味绕村,眼下桃红柳绿,着实美不胜收。村道河堤的树长大不少,正齐齐吐着新绿。远处的山上,是层层桃李花,山下地头,是小小紫云英花铺就的毡子,还有星星点点的油菜花开始娇黄。不像金州,也是臭,化工厂特有的臭,但看不到那么天真的春意。
只是那河水,颜色暧昧的混浊。
宋运辉稍走走便回来,才能静下心来继续看书。雷母旁观着心说,他们宋家人怎么都喜欢书,做弟弟的更不得了,看的都是洋文啊。雷母都不敢接近宋运辉,就像不敢接近老徐一样,她感觉这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高不可攀的冷气。宋运辉绝想不到自己给雷母造成困惑,他依然专心看他的书,不知疲倦地看。但有种总是有一块地方,一直隐隐的抽动,提醒他头顶还悬着一把不可知的宝剑。
等待的时候度日如年。宋运辉这个从不吸烟的,三天时间,从周二到周四,整整吸掉雷东宝放着待客用的一包香烟。吸得嗓子发痒,声音沙哑。雷东宝很是不能明白,宋运辉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干什么,而且这办法据说还自伤,不,自残。雷东宝说,爽快点,拍桌子跟厂长吵一顿,有话直说,老大一个男人又不是没地方去,死守那金州一百多块钱干吗。
宋运辉也憋屈,可他已不是一个人,岳父又已经失势,他不能再往岳父家堆积麻烦。
周四晚上,岳父每天打电话来的时间,却一直没有电话来。宋运辉吃完饭后与雷士根和雷正明研究登峰厂的考核,可眼睛总忍不住往电话和手表上瞄。雷正明年轻好新奇,看着宋运辉的手表越看越欢喜,笑道:“宋处,你的手表借我看看,真派头。”
宋运辉把手表摘下交给雷正明,“国外的。”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拨电话去岳父家。他的事,犹如点燃的引信,时间每过去一个小时,离爆炸越近。
那边,接起电话的果然是他岳父,但是他岳父接到电话,才听他叫一声“爸”,就镇定自若地说一句“又是打错”,便把电话挂了。宋运辉猜测,毫无疑问,家中有人。而且那人,估计不是水,就是闵。
终于金州有了反馈。任何的反馈,都比没有反应要强。宋运辉心情由焦虑,变为急切。雷东宝看得真切,奇道:“干吗啦?屁股生疔疮了?坐稳点嘛。”
雷正明将手表从自己手腕摘下来,交给宋运辉,“宋处,下次去国外出差帮我带个手表行不行?我上回看到一个广东人戴着香港买的手表,全金的,这手腕一伸出来,派头没得说了。”
宋运辉知道雷正明看不上他这只银光闪闪看似简单的手表,微笑道:“行,带大件的有指标,带只手表回来应该没问题,你早些开始准备外汇吧。到银行门口找黄牛换美元,换来的美元要黄牛存到银行里,你就拿三个月存单,免得你自己不认识美钞,受骗上当。我们继续吧。”
雷正明大喜,讨论中间时候,又插话央着宋运辉给他买别的,比如全黑墨镜,正宗金利来领带或者皮尔·卡丹领带和皮带,金光闪闪的打火机,还有女人用的胭脂花粉等。宋运辉一一答应。又看手表,距离他打岳父家电话,已经一个多小时。
好不容易,接近九点半时候,雷东宝家的电话才响,雷东宝接的电话,可是,宋运辉看到,雷东宝的脸色大变,变得烦躁,说句“没空”,就搁下电话。宋运辉一颗提起的心无奈地放回本位。雷士根却是隐隐猜到打来电话的是谁,小心看了一眼宋运辉,拿话扯开大家注意力。
宋运辉不疑有他,因为第二个电话紧接着又来。雷东宝以为又是韦春红,板着脸接起电话就道:“干吗?”
那边却是程厂长,“小雷吗?我小辉岳父。”
雷东宝立刻道:“你总算来电话了,你再不来电话,小辉屁股快磨出血了。”
宋运辉忙跳过去抢来电话,急切地问:“爸,刚才谁来?”
“你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两个人,一个前总工,一个现总工,想跟我套近乎,说想去探望你,我跟他们说,还隔离呢,去了也是看个医院大门。否则我们家开颜早冲去了。他们支持不下去了吧,你直接领导还没要求探望,他们搞什么。我最不明白的是老刘趟什么混水,这人年纪大了,经不起人家几句吹捧,老命面子都霍得出去。”
宋运辉终于掌不住放声大笑:“他们撑不住了。”
程厂长却严肃地道:“你别高兴太早。目前撑不住的不是闵,今天技改组开会,闵主持,任命老刘为技改工程总指挥。对你有利的一面是,你的水平被认可,现在大家都在看两个总工的笑话,说两个总工不如一半还挂在出口科的半个副处,这笑话传得沸沸扬扬。但任命刘,刘又肯上任,让我看到事情大大的不妙。你说,闵到时候会不会把责任往刘身上一推,他自己金蝉脱壳?刘反正已经退休,做不做得成技改,最多影响名誉,与前途无关,刘只要肯担着,技改如果最终拖了时间,总厂损失再惨重,也与闵没最大关系了。可是你,你甲肝总有好的时候吧?”
宋运辉听了呆住,他没想到,强中还有强中手,闵会使出这么一招。如此以来,技改失败对闵的地位威胁减小,闵还肯接受他的城下之盟?
程厂长料想得到宋运辉的惊诧,“你现在开始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水搅混。”
“难。”宋运辉毫不迟疑地回答,“有了替死鬼,水搅得再混,又什么用。”
“总有办法的,你好好想想。”
宋运辉沉吟会儿,道:“下礼拜,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按说甲肝十天左右可以解除隔离,下周我应该是可以被送回家修养。刘老总,他折腾得起,就让他折腾。没见过这么不甘寂寞的人。”
“好吧,先这么打算,边打边看。”
宋运辉放下电话,对雷东宝道:“大哥你看,我说要在你家住不少时间吧。”
“爱住多久。我还想你不走呢。”
宋运辉点点头:“情况看来变得糟糕,七成可能,我会长驻下去。”
“我欢迎。你丈人家怎么处理?”
“这是我最大问题。我想想。”宋运辉心说,他现在如果回去,事情只有变得更糟。
雷士根与雷正明都听着两人的谈话,这才明白宋运辉原来工作上出了问题。尤其是雷士根心想,这人小小年纪还真沉得住气,前几天一直没看出来。
雷士根与雷正明都识趣地又稍微讨论几句,告辞离开。宋运辉烦闷地抽出一枝香烟,到门外去抽。雷东宝本来准备去睡觉,看着小舅子这样,不忍心。可又不喜欢宋运辉处理事情的方式,没法劝解,怕自己火气上来先与宋运辉争起来。可终于还是没忍住,等宋运辉掐灭烟头进来关上门,他不耐地道:“直接给你们厂长打电话,别不死不活吊着。看你样子,好赖都是个岀局,不如做得痛快点。”
“再说吧,我这几年确实很累,也该长长休个长假。白天你又去市里干什么?这几天跑得忒勤,怀疑你这人愣是不肯放弃市电线电缆厂。”
“管好你自个儿。”雷东宝走上楼梯,可还是被宋运辉问岀兴趣,“我去二轻局,你知道他们怎么说?”
“国家财产,不卖!”
“我能那么容易放手?我什么时候成的软蛋?”
“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成的软蛋。你别又提出承包吧?”
雷东宝得意地道:“你总算不笨,我更不笨。我跟他们提出,我买设备。”
宋运辉一听,擦着雷东宝走上楼去,“正明和我已经算出来,你们那套旧电线设备基本不赚钱,耗能太高。”
雷东宝“哼”地一声,志得意满地道:“你看我的,我比你聪明,更比你干脆。”
“未必。”宋运辉拿着书走进那间老徐来时住过的房间。正想关门,雷东宝却心痒难搔地道:“二十五万,你说值不值?”
宋运辉大惊,他向雷正明好好咨询过市电线电缆厂的设备,为的就是可以在做雷东宝思想工作的时候言之有据,可听到这么一个价钱,他无法不吃惊,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看着洋洋得意的雷东宝道:“二轻局以为卖废铁啊。”
雷东宝得意地“嘿嘿”一笑,却是故意不答,转进自己房门,他才不关着门睡觉,他睡眠好得很,不怕吵。
宋运辉前思后想很久,想到雷东宝对市电线电缆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想到卖废铁一样的价钱,走到雷东宝卧室门口,问道:“你没做手脚吧?”
雷东宝满不在乎地道:“否则哪来废铁价。”
宋运辉担心地道:“你这价钱明显的不合理,太明显,会出事。”
雷东宝还是嘿嘿一笑,“天知地知。”
宋运辉想说什么,可终于没说。想到自己遭遇的不合理对待,想到虞山卿的反而如鱼得水,他本来想劝雷东宝的做人道理到了嘴边,却无法吐出。谁比谁更适合生存呢?大自然的法则,就是适者生存。他是不是太异类?他耳边不由自主响起那首一看到便震撼了他,一眼之后便无法忘记的北岛的诗,“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当时看的时候,直呼痛快,但现在隐隐想到,北岛写下这四句的时候,他在怀疑吧。
雷东宝本想与宋运辉辩个明白,教育教育这个只知道想,不懂得做的妻弟,可见宋运辉好一阵没有回答,禁不住奇道:“吓傻了?”
宋运辉被雷东宝的大嗓门唤醒,怏怏地道:“没有,或者是你做得对。现在前面机会很多,可道路狭窄,或许……狭路相逢勇者胜。”
雷东宝不是很懂宋运辉的意思,但他作为姐夫,还是很负责地扮演姐夫的角色,“你呀,少想多做,或者边想边做。否则,等你想好,好东西全让人家手快的抢光了,你再想有什么用。”
宋运辉有些感慨地叹了声气,“对,什么谋定而后动。晚安,我再想想我该怎么做。”
雷东宝听着只会躺床上翻白眼,他说了半天都是白说,此人竟然还是要想想。那聪明脑袋,他真想找什么砸醒宋运辉。
宋运辉躺到自己的床上,他没想该如何应付金州的事,他回想,回想从小走来的路。他的脑袋里,“我不相信”与“我怀疑”交替轮回。
可是,宋运辉的估计还是有些小偏差。虽然刘总工精于技术,可因为已经脱离基层久远,他可以做到很好的宏观指导,可是要像宋运辉刚下基层时候一样,每个非标件都有测绘图纸的傻事他毕竟没做过,即使做了也已经概念模糊。偏生这种技改的事,是无数毫无系统化可言的鸡毛蒜皮凑起来的一件庞大工程,面对这一地的鸡毛蒜皮按部就班地需要前进,需要衔接,需要拍板选定,刘总工感受到什么叫艰巨。这个工作量,太大。
他接手了,他一开始上来处理的几件事,确实获得技改组成员的拥戴,首先是因为大家本来就敬重他,其次是因为他确实有料。但是他处理工作的速度与宋运辉大相径庭。因为不熟悉,他需要查阅资料,深思熟虑后,才能得出结论,因此宋运辉一天能处理五十件事,他只能处理五件,连宋运辉都得经常加班,他更是拿加班当家常便饭。其次,两人的工作方式也大有不同,宋运辉年轻骠悍,也因为确实心中有料,倾向于一言堂,而刘总工经历多年运动,深知在责任重大工程中,群众表决通过是个最好的保护伞,他已经习惯通过开会集体讨论通过决议。因此更是拖后进程。
刘总工一来是感激于闵厂长这个后辈的器重赏识抬举,二来也是为他自己的爱好,和自己的荣誉,他倾力而为。可他到底是那么大的年纪,精力与以往已是大大不同。接手的前几天,在现任总工的协助下,还算勉力应付,可他自己心里明白,进度被拖延,他身体有些吃不消。但很快,有些他不熟悉的东西也开始追着他要结论,那些进口设备,刘总工能看得懂俄文,也能稍稍看得懂英文,可此时临时抱佛脚才开始看说明,哪里还来得及。再说,宋运辉记性好,又是一开始主持技改,许多事情可以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都不用留下什么资料备查,于是刘总工遇到很多事都是一头雾水,不得不召集人手从头演示一遍,以获得概念。本来,半路接手一件工作已经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况,接手的是一个快手加熟手的工作。进行到一半的技改工作,已有自己的生命,有时已经是工作的进程推动者相关人员行动,包括指挥者的运筹。
刘总工一心钻进技改里,吃饭睡觉时候,满脑子也都是技改。吃饭,都是家里老伴送饭到办公室,睡觉,得儿女掐着时间把他从办公室拖回家,否则老头钻在工作里忘了时间。可这样的高强度,刘总工支持几天还行,三天下来,老伴儿不让了,这不是要老命嘛。老头失眠了,便秘了,颈椎病犯了,老伴儿和女儿们都急得不得了。而对于刘总工而言,最要命的还是失眠,白天脑子运动得太紧张,睡下时候依然犹如绷紧的弓,无论如何静止不下来。失眠的人记忆差,反应慢,不出三天,刘总工的工作进度开始慢下来,对那些拉着警报闯来的汇报反应迟钝。
有把年纪的技术人员尊重刘总工,可此时也难免怨声载道。而那些年轻的,从没在刘总工手下受过震慑的,则是开始不服,甚至抵制。技改组里一面倒的怨气,可还是分厂两派,一派依然愿意理解刘总工,一派则开始给刘总工制造麻烦。
然而,特殊历史原因造成的技术断层,让那些有把年纪的中年技术员中气不足,尤其是面对有正规大学文凭,理论知识扎实,英语水平正符合技改要求的如雨后春笋般冒尖的年轻人,他们很多选择退缩。他们虽然愿意理解刘总工,可他们没声音,这一派气势严重不足。反之,那些年轻的却是声势如虹。几年下来,年轻的因为技术掌握得快,尤其是从新车间玩过德国设备出来的年轻技术员更轻视那些不求上进或者基础很差的中年技术人员,年轻人又是本性蔑视权威的,他们看不惯刘总工所谓慎重的工作方式,认为是落后,而如今刘总工无法及时回答他们的诉求,有些人更是当场就责问刘总工到底懂不懂。这让刘总工一个老知识分子的自尊深受重创。而更大的打击,还在于这些年轻人口无遮拦传出去的评价,他们都说,再来两个这样的总工也没用,技改还不如暂停,等宋处养好病回来再继续,否则只有被这帮老家伙搞乱,宋处回来更难收拾。刘总工更是失眠,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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