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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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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期,不是想开发就开发的,我们必须加速跟上才行。但是最好现在请史总开始慢慢倾向性地接有点技术含量的单子,让我们的技术人员有事做,有练手的机会,不要荒废手艺。这事最好书记跟史总说,我跟史总说了没用。”

雷东宝答应,又与项东讨论今年的计划,但没说几句,就被正明又是电话来,又是人亲自来地催着去市里应酬一个饭局。项东很无奈,只得放行。

雷东宝上车,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后座,正明坐在前面扭过头来笑问:“书记,项总又提出要改变产品结构吧。”

雷东宝只是道:“小项……肯钻。”

正明笑道:“屁股决定脑袋,项总坐厂长位置上,不用管销售,他更多考虑的是技术和设备,再说他本身性格里也像书记说的爱好钻研,人这性子要是这样的吧,没东西钻的时候,手痒心痒。”

雷东宝笑道:“妈的,还手痒心痒呢,你道是钻什么洞啊。”

但雷东宝心里却认同正明的说法,项东喜欢钻研,同样设备过来,他总有办法稍作改造,一下就提升了加工能力,虽然这加工能力目前还派不上用场。可他就是喜欢花力气弄,包括研制新产品,即使工作那么忙,项东都没放弃,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做,没让那些技术员荒废手艺。因此雷东宝决定先把项东的要求搁一搁,当务之急,他坐在雷霆老大的位置上不能不考虑到一个最大问题,就是先想尽办法从政府手中搂来钱,这不是作为下面一个工厂负责人的项东能考虑到的,他不能被项东牵走思路。

但他没明确跟正明说。正明与项东心里有矛盾,他若支持了正明的观点,正明就会攀爬一把,认为他支持了正明这个人,更会压到项东头上去。项东本身就是个外乡人,在小雷家的社会基础薄弱,他作为老大,须得搞好内部平衡。他记得以前宋运辉曾提醒他关注内部人事平衡,他当时不以为然,现在企业大了,看来还真得走国营企业那一套。

项东看着雷东宝的车子绝尘而去,心里很是不舒服,他本来想今天软磨硬泡一步一步地诱导雷东宝答应走科技发展之路的,可是正明这个白脸救火似的硬把人抢走,让他心里想了好久的计划之说到一半。一年之计在于春,他本来想早点取得雷东宝的支持,早点可以据此安排今年工作,而不用什么再等上一年。可是雷东宝忙,看上去也不重视。

他不认为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生产的附加产品有出路,他希望雷东宝认识到这一点,利润微薄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国内国外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打击这么微薄的利润。小厂做低附加产品或许有利,因为小厂调头快,随时可以让产品改头换面。但是现在雷霆这么大的家业也不争气地只生产低附加产品,那就跟庞然大物一般的驴子一样,只会吃草不会吃肉,放到深山老林的结果就是黔驴技穷,最后只有被老虎吃了一途。

项东心想,最长一年,再拖一年还是这样的话,他个人先耗不起。但他打算年后回来继续找雷东宝谈。

大年三十的下午,杨巡站在店堂一楼看大伙儿收拾的收拾,贴封条的贴封条,而杨速则是跑上跑下亲自监督,以确保他们兄弟两个春节两天回老家的时候,关门的商场安全方面不出问题。杨巡一眼看到任遐迩大约已经封好财务室,他上去好玩地拍拍穿得像只土司面包的任遐迩,这是他喜欢的游戏,毫不意外地感受到富有弹性的手感后,笑道:“你动作倒是快。”

“财务部才多大地方。你套上衣服,等下我们得赶夜路,冷。”

“车上能冷到哪儿去。”杨巡只是接了衣服,却不肯穿,手指着忙碌的人们。道:“你看,欧洲街却不要我们操一点点心,就跟你封财务室一样快。”

“当然不一样,完全不同的经营方式。”

杨巡摇头:“我以前发誓坚决不做具体经营,现在怎么忽然犯浑了呢,我刚刚才忽然想到,这种经营方式不好,是我早就知道的不好。你看我投入一年半多的精力,资产却没翻番,这笔买卖不值当。”“性价比不高?”“对。我刚才在想,这点儿死利润,太亏待我这一年半的辛苦。我想干脆一些,把商场承包出去。”

任遐迩惊异,看杨巡半天,才道:“你想从商场脱身?其实你放手一点,把商场的经营交给老二就是。你最近不也是忙着建材市场二期吗?”

“老二性格里面缺点灵活,守成容易……你说是不是?”他有些不想说杨速的不足。

任遐迩道:“也是,你去忙别的事情时候,商场重大决策还都你分心来决定的,总要你分心照顾这一块不现实。可是承包给人……我以前没想到过,有些接收障碍。我们商场现在赚得多好啊,全市第一,全省有名,承包出去可惜。”

杨巡道:“我还可惜我的心血呢。可暂时我手里没有个撑得起整个商场的管理人员,我又要脱身搞发展,只好做个取舍。这事还不急,我们回头规划一下,再说。”

但任遐迩心里却被杨巡的这个想法打得神思不定,在她看来,商场经营得那么好,换谁都应无限骄傲,在未来的日子里再培土加基,会更加巩固全市老大的地位。可杨巡说的也在理,就性价比而言,他应该把心思花在更赚钱的领域。而且商场作为一个服务性行业,则是要不停变革更新的,顾客的脚是活的,商场的经营不进则退,没有中间路线,也就是没有守成一说。可将商场经营权交给别人,在商场正走向顶峰的时候,却叫人如何割舍得下?

任遐迩自认,她反正是做不到的。一边是商场可以预期的利润,而另一边是杨巡结束商场束缚投入到其他未知领域。这需要杨巡冒多大的风险,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决定。她看看身边指挥若定的丈夫,心里更是佩服。

一会儿商场封存完毕,车子去家里接上杨速妻子毛毛,加紧上路。天色已经墨黑,远近有焰火呼啸上天。四个人吃着东西,聊着天,车子开得飞快,时间也过得飞快,两兄弟轮换着开,倒也不累。上车前杨巡提醒任遐迩别说刚才讨论的放弃商场经营的事,他不想让大弟难堪,大弟已经努力了,只是限于资质,没法做到更好。要是老四能帮忙的话就好了,老四脑袋不错,可惜浮滑。

四个人直到凌晨四点才到老家。老家屋子虽然已经委托老乡先过来帮忙打扫,可他们到的时候还是得从车上抱下被子褥子,不管多累都得铺个睡觉的被窝出来。睡下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便是任遐迩此时也感觉到,他们这么忙碌这么抓紧,就是因为被商场捆住了手脚,限死了时间。商场这个服务性行业是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的,春节初一初二的两天休息还是杨巡为了回老家割肉决定的,比之寻建祥管市场都不如。

因此他们的时间非常紧张,明天下午就得启程回去,大年初一,几个年轻人当然也没什么忌讳,抓紧上山去给杨母上坟。杨巡像是跟母亲说话一般,先煞有介事地将各自妻子介绍一番,又报告老三今年暑假毕业,可能在美国找工作不回来。老四改换五星级宾馆工作,兄弟两个都很不放心那工作环境,怕更增添老四虚荣。

在场三个都没料到杨巡说起杨逦来一点都不客气,大家都惊讶地看着杨巡,却连杨速都没表态。四个人又各自说了会儿话,这才下山去几个稍近的亲戚家吃饭。有厚厚的红包开路,谁会对杨家兄弟不客气?大概只有杨逦才不屑。

杨巡当然率一行人去小雷家拐了一趟,但雷东宝家门庭若市,杨巡只够得着与雷东宝打个招呼。出来雷东宝家,旁边就是士根家,杨巡不屑地看一眼,带大家去给红伟、正明拜年。在红伟家中吃顿饭,一行四个风尘仆仆地上路回家。

才闭门上路,四个人憋不住,几乎同时开口说话。

杨巡道:“雷书记那车子,太噱了。”

任遐迩道:“原来我们婚礼上见的那个胖子书记的事业做得那么大。”

杨速道:“我说了吧,他们肯定得拿我们的车子说事。”

毛毛道:“农村现在太富了,一个村子都这么富。”

杨巡总结性发言:“好车坏车反正都是四个轮子,我们又不是买不起奔驰,我看他们是烧钱。你们别看他们摊子那么大,别人不知道,我清楚,我以前就是做他们登峰出的电线,现在电线价格跟以前怎么比,我刚才不是问了红伟产量吗?我基本上能算出他们集团一年挣多少,他们赚的是辛苦钱,去年全部收入加起来不会比我们好。”

任遐迩道:“他们新上任项目那么多,用的是自有资金,还是贷款?”

“一小半自有资金,一大半贷款。我问了下,他们的流动资金也全是用的贷款。”

“压力很大啊。”任遐迩脱口说出,这是她的本行,“他们制造型企业挣的是辛苦钱,借那么多钱得要很大胆魄。”

“小雷家这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借点儿钱是小意思,再说他们现在排场大,借的是国家的钱。即使有事,国家还能把小雷家村抹平不成,他们的性质是村集体。借个人钱才是风险,个人借钱也是风险,反正是弄死个体户。”杨巡不以为然道。

任遐迩笑道:“谁让你个体户跟我们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唱对台戏呢?”毛毛跟着一起笑。

杨速道:“现在已经好了,过去个体户连工商执照都不给批,大哥为这个还给抓进去坐几天牢。”

“啊,怎么回事?”任遐迩吃惊,这事儿杨巡没跟他提起过。

“好汉不提当年勇。”杨巡笑嘻嘻地不当回事。还是杨速一路没事,嘴巴闲着也是闲着,他又不可能学两个女的一路吃个不停,就给她们讲当年发生的那些有关红帽子的来龙去脉。那种事儿,连任遐迩都不清楚,更不用说毛毛,两人都跟听传奇一样。

杨巡忽然道:“春节后去买两辆车,你们两个把车学了,一人一辆方便些。老二,这回买捷达怎么样,看上去比桑塔纳厚实。”

任遐迩道:“有事让司机开一下很方便,你们俩的车总有一辆是闲着的。”毛毛却是很向往,但不敢说,她怕杨巡。

“开车在国外是最基本技艺,学会开车方便许多。东宝书记一辆奔驰,我们一样价钱,每人整一辆小的,呵呵。”

杨速笑道:“我们四辆加起来都不如他的。”

“派头那么大干什么,他们要看见我开奔驰,以后吃饭得换更高级的,红包得送更大号的。跟我有仇的心里不舒服,弄不好弄个查税什么的玩玩我,我哪儿奉陪得起。做人实在一点吧。我还是开老车,新车……遐迩,你现在是老大,掌印把子的,你开新车。”

任遐迩不仅掌着印把子,还掌着钱袋子,知道杨巡实力,就不再反对。但心里奇怪杨巡为什么忽然提出买车。她这个做会计的心思细密,将聊天的蛛丝马迹救出来理上一遍,终于找到苗头,但不吱声,等到家门一关,先问清楚这事:“你是不是下定决心不管商场了?”

“对,看了小雷家的发展,心里急。以前他们已经成规模时候,我还在跑东北卖电线,后来慢慢让我追上,变成他们不如我。但你看他们去年一年的发展,我去年一年又做了些什么?我不怕他们有政策扶持,但我不能守着商场不上进了。既然不守着商场,我们也没必要养个司机学小雷家摆排场,还是自己学车吧,你以后进出银行也方便些。既然你买了,不给毛毛买,说不过去。”

“好。可看起来小雷家他们负债很高啊,我想着都替他们受不了压力。”

“压力倒不怕,生意人不怕借钱,就怕借不到钱。”

“可我们周围已经有公司要么资金链绷不住,要么人才培育跟不上摊子铺开,倒闭好几家了。”

“那都是些拿到钱乱花的主儿,拿来的钱先买司机白手套黑制服的,不止东宝书记,以前那谁,商场以前的股东就是那做派。哪像我们钱都用在刀口上。我做大后,运作基本上三分之一靠自己的钱,三分之二靠借来的钱,就造商场时候借钱最多,当中出了点乱子,那次差点砸死我。借钱的人最怕的就是老天都不知道从哪儿砸下来的乱子,所以要算好了才借钱,不能先借钱来用着再说。这宝贵经验我传女不传男的哦,你看我连老二都不告诉。”

任遐迩本来听杨巡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直觉得有理,没想到杨巡后面冒出这么一句,笑得伸手揍了他一拳,“又不正经了。为什么不告诉老二?”

“老二胆小。他知道脑袋不如我,不会来阻止我,可我知道他背后瞎操心。不像你一操心就噼里啪啦打键盘算账,算完找我算账,操心都操到点子上。商场找到合适接收人之前,我还是不跟他讲。还有,他对商场感情很深。他是做一项爱一项,以前不舍得甩手欧洲街,现在肯定是不舍得甩手商场。”

任遐迩点头,原来是这样。难为杨巡这个做大哥的,还真是如他在他妈妈坟前絮叨的一样,一个人把爹妈大哥三个角色都占了。不说自己连儿子都还没养呢,以前他才多小的时候就挑起重担,难怪……把他压得矮矮的。

杨巡看到任遐迩鬼头鬼脑地看着自己,心里被看得发毛起来,追着问她到底想什么,任遐迩就是不说,却一直鬼头鬼脑看着他笑,笑得他心里更加没底,吵闹着又要节约用水,合用浴缸。这是任遐迩最羞于答应的,却是杨巡最乐此不疲的。两人都忘了一路劳累,打打闹闹个没完。

梁思申春节后好多日子都没见到丈夫,宋运辉大多数日子在北京泡着。但见不到丈夫只是小烦心事,她更心烦的是她的宝贝可可。韦春红来电说她家宝宝会说几句话了,问她可可如何,她答不上来。可可至今除了会说“妈妈”两个字,其他,任他们如何挑逗,他自岿然不动。梁思申很怀疑会不会因为人多嘴杂,多种语言搞得可可小脑袋适应不过来,反而不知道跟谁的语系。比如以前小王的南洋派英语,外公的国语、上海话、英语车轮大战,保姆的上海话,她爸妈的家乡话,宋运辉爸妈的另一种家乡话。连她都应付不过来,何况可可?但有什么办法,公婆两个和保姆的普通话逼不出来,难道只能任可可闭嘴不说了?还有未来可可需要的英语环境呢?她为此心烦得要死。

再有,外公赴美后,她才知道原来外公不声不响地处理了很多闲杂小事。而现在公婆人生地不熟,又不擅支使别人去做,家中无数对外的杂事都落在她头上。而她的工作又是那么的忙,想找个人埋怨几句,宋运辉却一直不见人影。她心头积累的火气越来越大,每天却还得和颜悦色对付上老下小,包括对两个保姆都不能用重话。

一等宋运辉终于出现,她才有机会发作,拉他进卧室闭门诉了半天苦。但是诉苦有什么用?完了又得全身担上。想起可可上幼儿园前……不,还是先替可可物色好幼儿园,天哪,她抓狂。

宋运辉建议有些事可以让他们东海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的同志来做,他会交代一下,但梁思申不愿公器私用,只好自己忙得陀螺一样。累死了就忍不住找宋运辉吵嘴,可宋运辉实在太深,她吵不起来,反而吵得自己没劲,感觉自己是无理取闹。她有意惹宋运辉生气,可人家涵养太好,即使他身心疲惫,也会打起精神陪她散心,直到让她开笑为止,弄得她有时候只好对宋运辉解释,吵架是发泄的一种,是解决问题的捷径,可宋运辉硬说他跟深爱的人吵不起来,他愿意妥协,有什么办法?梁思申闻言当然感动,可是心里却为没吵出来而憋闷。

可事情却一直没完。春暖花开,锦云里院子里的香橼树。橘子树挂满雪花般累累花苞的时候,她爸爸从遥远的美国迈阿密打来电话,说他已经病退到了美国。梁思申想到爸爸春节时候的干咳,想爸爸也该好好休息了。可心里却又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再斥自己不该疑神疑鬼都没用,她直觉爸爸小病而病退,退前不露一丝风声,太不正常。想到爸爸可能对她的重大隐瞒,以及那些隐瞒的实际内容,她的心情更加烦躁。

她还想到春节后大多数时间泡在北京的宋运辉。她能猜得到他在做什么,要政策!他现在已经与单纯的技术脱离得要多远有多远。她无法不想到老徐携家带口造访锦云里时候,宋运辉对待老徐的肉麻态度。她不免也想到宋运辉在同事面前,在杨巡等人面前的态度。他在北京到底怎样?这是她以前所避免深思的,可而今心情不佳,却越发没良心地深挖细掘。她发现,其实……其实她的丈夫也是个普通官僚。

梁思申一边提醒自己不能愤世嫉俗,不能对世界要求理想化,可她却无法刹住自己的思维,她的脑袋瓜被纷至沓来的困难占领,可是她又无法解决,她连自己生的儿子可可晚说话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她还能做什么?她转而开始怀疑上自己的能力和智商。

宋运辉也在烦恼,岳父突然病退出国,让他满心担忧。他听到消息时候头皮发麻,他只是个不知情的圈外人,他不知道岳父为什么要跑出国,但知道肯定得坏事。他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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