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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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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你答应无偿借名字给我做合资企业,那也是不合法,可合情合理。当然我知道你对我好。可申宝田那里,是不是因为他提出报酬刺激到你?你用这说法拒绝我,是纯粹为拒绝而拒绝。”
【人】“杨巡你错了。挂名不仅仅只是给一个名字那么简单,作为法律认可的公司股东,未来还牵涉到各种责任。有些责任即使我在国外也担不起。对你不一样,你有宋老师为你担保,我又熟悉你,我愿意冒险。而对于申宝田,我完全不熟悉。我建议你别钻牛角尖,你今天没睡好,脾气大。今天的你脾气坏过往日所有我见过的你。”
【书】“有关责任的回避,我早已与申宝田商量,可惜你打断我,没给我时间说话。可以这么说,从今天我们被围住那个时候起,你心里已经在否定我,不是我脾气大,而是你心里早有立场。”
【屋】“有吗?”见杨巡点头,尤其是见杨巡疲累未睡醒的脸,梁思申有些内疚,“真对不起,那我少说一句话。但是申宝田那一块,我确实没有兴趣。他可能是你的朋友,可我并不喜欢他。还有那些买断工龄的费用,我回去再想办法。”
对于梁思申的退让,杨巡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有人能这么讲理,令他简直有浑身巧舌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但他立刻又抓住重点,笑道:“那你跟我合作,拿我当朋友,是因为喜欢我?哈哈……”
“是啊,喜欢你,怎么了?好奇怪吗?至于笑成这样吗,嘴巴都塞得进拳头了。”
杨巡毫不回避地道:“我太高兴了,我很喜欢你,终于知道你也喜欢我。你不知道我多……”杨巡表白的话才到嘴边,忽然发觉不对,两个人的喜欢绝不是一回事,他倒不怕说出来让梁思申说自作多情,他就怕说出来后人家女孩子尴尬,以后避而不见。他低头干咳一声,抬头就转了话题,“我们还是说正经事。申宝田申总这个人,我是佩服的,我佩服他的脑袋,佩服他的手腕,还佩服他的义气。让我佩服的人不多,申总算一个,宋厂长也算一个,没其他了。我特别能体会他创业时候吃的苦头,他那些走南闯北打开市场的事情,我也遇到过,说起来都是一肚子辛酸。他企业稳定手头有钱后,那些进一步发展的考虑,或者如何转型的考虑,也是我的考虑,我们经常聚头聊天,我从他那里收获很多。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拿我当朋友,把他实在没法说出来的小算盘说给我听。我不会逼你答应,我只想请你帮我,帮他等于帮我。你慢慢考虑,不急,这事就算是运作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只希望你看我面上,帮帮我。”
梁思申看着杨巡的态度,心中疑惑。但是杨巡不等她再次说出拒绝,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商定下来的操作办法。原来申宝田的工厂不少产品出口,申宝田想用低报价转移资产出境,然后用这个差价通过梁思申进来合资。只要当事人自己不透露,没人会知道实情,环节之中只有申宝田最须操心,怕的就是境外的那个人拿了钱蒸发。那就是黑吃黑,申宝田一点办法都没有。因此申宝田要找的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申宝田通过萧某了解到梁思申的家庭背景,通过杨巡了解到梁思申在本地的投资,以及为人,说什么都认准了梁思申,要杨巡千万帮忙。
杨巡口才好,说了这些后,又介绍方案最终确定前的一波三折,说明申宝田的诚意和难处。梁思申都无法插嘴。便是连结帐时候杨巡都在说,杨巡还能准确地摸出正好的钱付账。一直到车上,杨巡不得不中断一下,梁思申才有机会问一句:“你这张嘴是怎么长的?说得我现在感觉我要是不答应你,简直罪大恶极似的。我现在的感觉是,堂堂申大总经理太可怜了,简直是水深火热。我梁思申是唯一救星,可我见死不救。”
杨巡笑道:“那你救吧。”
梁思申却道:“杨巡,你要是睡足了,这张嘴是不是更厉害?”
杨巡厚着脸皮道:“答应吧,互惠互利的事,为什么不做?特别是对于你,在本市你投资数额越大,上面就越重视你,我们以后的银行贷款只有更容易,得到的其他优惠也越多。”
梁思申确实心思活动,杨巡这个人说话煽动性太强。但是一想到吃完饭回去办公室,可办公室门口却可能还等着那些等钱的工人,她又冷静下来。但她已经感觉不便太硬生生地拒绝,听得出杨巡确实与申宝田关系很好,不仅仅是利益关系。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杨巡,我……你说我傻也好,说我书生气也好,可有些事我说什么都不愿做,这是我的原则。原因说出来,可能你会觉得我骄傲得不可一世,我建议你问问宋老师,我自己不便说。”
“你尽管说,我们是朋友,我也知道你为人,不用担心我误解你。不如我先说我对你这个人的认识,你这人聪明,受的教育也高,见识更是没话说。从做人方面看,你可能因为从小家境好,人很大方,对谁都一视同仁,对下层的尤其有同情心。你对我好,可能最先也是因为同情心。我最意外的是你能看懂别人眼色,反应灵敏,后来你告诉我刚到美国时候你吃过苦头。但是你毕竟还是没吃过大苦头,所以你有很多你说的原则,做事束手束脚,能上不能下。可是做我们这行的怎么可以这样呢?用申总的话来说,做我们这行,要广交一切可以交的朋友,要寻找一切可以找到的机会。包括萧某人,他以前害得我坐牢,可我还是为了我们原新华书店地块要跟他交涉办完所有手续。机会遍地都是,但你如果只能上不能下,不能弯腰去捡,你就找不到机会。既然这样,你说你又何必跟我合资,走进这一行?我们合作,不仅是资金合作,我们还要动用你的外商身份,来争取政策优惠,我们动用我的,是我很强的活动能力,和吃苦肯干精神。要不也不会凑巧是我们两个来合作,合作都是有原因,原因是我们的合作能最大地提升我们的竞争力。可是你如果非要放弃你的优势,削弱我们的竞争力,那就是傻透了。我知道你是高干子弟,而且可能比萧某人后台更硬,可我知道你不愿跟萧某人一样仗父母辈势力横行,所以我没问你,也没向宋厂长打听你的后台到底是谁。我不愿为难你,我看得出你讨厌萧某人那样的高干子弟,不肯跟这种人同流合污,我更讨厌,我这一辈子不知道吃了高干子弟多少苦头。可是你通过自己努力创造的优势,为什么要放弃?你放弃,等于是合资公司放弃,你这不是增添我的工作难度吗?再说我也不是没原则的人,申总的事,他只是在正当渠道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变通一下拿到本该属于他的一份,如果换作宋厂长也这么做,那就不行了,宋厂长的工厂更靠的是国家的投资。你不行回去想想,你如果一定要拒绝,我也没办法,我一定尊重你的决定。但你答应我好好想想。”
梁思申又一次无言以对,被杨巡,以及前面的宋运辉一说,她的一些坚持怎么这么傻呢。她只能看着杨巡再问:“你这一张嘴是怎么长的?”
杨巡笑:“我对你才那么多真话,对别人哪那么多废话。”
“对别人没那么多废话,可能不能多一点同情?”
“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的懒汉,我为什么要同情他们?”
“可他们中间有长期生病的,有五十来岁很难找工作的,他们以后的生活很成问题。”
杨巡完全可以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可是看着小小车厢内,近距离对着他认真说话的梁思申,他感觉自己犯贱了,没法再硬性拒绝。再说,他看到梁思申刚才没反驳他要求她想想的话,人家那么认真对待他的话,他是个男人,怎么可以不认真对待她的。他索性干脆地退步:“好,我听你的,挑出因为生病或者残疾生活苦难的,年龄大以后难就业的,先把这些解决掉。资金我来解决。”
梁思申听了一愣,说声“谢谢”之后,启动汽车开向火车站,好一阵子没说话。杨巡只好找梁思申可能感兴趣的话题说话,同时又想提升自己在梁思申心目中的形象,“我看完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后,宋厂长又推荐我看企业成本核算方面的书,你还有没有好的书推荐?宋厂长说,他看的很多书还是你推荐的。”
梁思申没想到杨巡还看这些书,“我看过的书,不知道国内翻译过来没有。因为宋老师懂英语,推荐给他比较方便,你还是问宋老师比较直接。”
“国外一定有很多成熟经验,看看你就知道。其实你经历很少,可是你懂得很多。我以前的经验都是靠教训得来,可总是靠教训那也太傻,伤自己元气,应该多吸收国外那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人家经历过的经验教训。要不等我忙过一阵子,出国看看?”
“这个容易,我回去就给你寄邀请函,你先开始办护照。杨巡,每次来,都发现你言谈举止变化好大。宋老师说得没错,你是人精中的人精。”
杨巡笑嘻嘻地道:“我现在吃饭很有规矩。”
梁思申听了发笑,可她有些觉得,以杨巡现在的追赶速度,她再不加油,很快哪天就会被杨巡赶上。那可大大的不行。可是加油,又毫无疑问得像杨巡说的,要广交一切可以交的朋友,要寻找一切可以找到的机会,那么很难避免接二连三地与父母的关系网交叉,即使她想不特权,都回避不了。怎么办?看来还是Mr。宋的话,既然已经站在这个高度,只有顺势而为了,以积极的态度应对。
杨巡却在说笑的同时,心知虽然他在买断工龄费用问题上有所妥协,可梁思申未必领情,因为他前面是以经费不足和银行贷款困难加以拒绝,后来却是答应由他自己解决买断工龄费用。这其中的矛盾,明眼人一望即知。梁思申那是修养好,才没当面指出他前言后语的矛盾。可是杨巡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冤,他无非是体贴梁思申才一再不合常理地妥协,妥协后又大包大揽,造成言语间明显的瑕疵。杨巡知道这个瑕疵可大可小,可要是不抓紧机会弥补,弄不好造成两人之间的不信任。再加他担心梁思申这么个着装明显不是本土的瘦女孩子晚上一个人走出火车站实在危险,他于是不容分说非要跟着梁思申上回上海的火车。
梁思申并不想杨巡同行。杨巡是个事业上的好手,可不是个生活上的情趣人,梁思申与他的共同语言仅限于工作,其他乏善可陈,基本是敷衍,梁思申想不出好几个小时对着杨巡说什么,一直勉强自己敷衍是件累人的事。而又看得出杨巡两天两夜没睡很是疲劳,要杨巡陪同她回上海说不过去。再有,她被杨巡一段饭时间的滔滔不绝弄得脑子缺氧,需要清静一会儿好好思考。可是杨巡的两只脚生在他自己身上,梁思申学不来那些客气人推推搡搡地拒绝,只得认可杨巡陪同。
而杨巡的陪同也不只是摆个花架子,除了拎包指路之外,杨巡有办法灵活的找到过路火车专门办理补票的车厢,然后熟络地搭上一位乘警消失片刻,然后又笑嘻嘻现身领着梁思申来到幽静干净的唯一的卧铺车厢。梁思申好奇问杨巡做了什么手脚,杨巡但笑不语,一直回避不肯透露。
小小的四人包厢很拥挤,床上已经躺了两个男子,梁思申跟着杨巡进去,一抬头,便看到杨巡伸展身子放行李时候露出腰间的一圈皮带。眼看着杨巡跳下时候肯定要与她脸对脸,梁思申不得不后退一步,走出小门,觉得这氛围异常暧昧。等杨巡下来,她便借口洗脸收拾,拿着一只拎包走开了。杨巡只听杨逦说过,洋人这隐私那隐私,好多事情你就是看见也要当作没看见,于是杨巡就没跟去,等了会儿没见梁思申来,以为女孩子洗脸程序复杂,也不在意,躺在床上耐心地等。可头才沾到枕头,困意便排山倒海地袭来,他鞋子都没脱就睡了。
梁思申到餐车硬卧之类的地方逛了一圈才回来,见杨巡和衣而睡,知道他累,没打搅他,独个儿爬到上铺躺着想事儿。她记性好,独个儿静静一想,当时被杨巡搅得脑子发晕以为是对的地方现在回味着觉得不对劲。杨巡一边儿口口声声说申宝田可怜、困难,一边儿又对真正可怜困难的人们拖延发放买断工龄费,明显的双重标准。但再一想,那标准是她梁思申的标准,杨巡心中可能不这么想,杨巡心中的标准始终如一的很,始终贯穿着一条明显的利益主线。
对于杨巡最后答应先付清困难人员的买断工龄费,而且可见他能从银行筹到资金,梁思申心里想着,何必呢,在这种小钱方面克克扣扣。对于她和杨巡而言,这些钱不是大事,但是对于那些失去工作的工人而言,这些钱意味着很多,梁思申不明白克扣这种钱有什么意思。可那是杨巡的思路,没想到慈祥亲切的爸爸也是这种思路,他们的思路里,似乎可以为了集体的管理方便,而令一部分人承受些许不至于死的不便,甚至苦难。诡异的是,政府显然也允许这种思路,因此才有政策条款支持这种思路,令杨巡延期付款做得理直气壮,而爸爸因此还婉转地批评她不识大体,爸爸不愿抛出股票折换现金也是基于这项政策。梁思申不明白,凭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再想到她买梁大与人一起开发的别墅,多么简单的事儿,可是因为她或者爸妈都没有上海户口,这事却成了难题。后来还是李力通过关系七搞八搞弄给房子安个外销房的名头,她这个已经拿了美国国籍的华裔才算如愿以偿成为业主。反而她爸妈的外地户口却没有这等政策,说什么都无法成为实际户主,李力和梁大无缝可钻。梁思申心想,古怪至匪夷所思的政策可真多,竟然还有这等歧视本国公民的政策堂而皇之地得以执行着。
再想到杨巡这个私人办企业的没法注册,因此还受累坐牢,申宝田与宋运辉姐夫面临的产权问题模糊,处境各有炎凉,梁思申开始理解申宝田。说起来,杨巡估计是感同身受吧。
看着为两个人合资公司疲倦得睡得极香的杨巡,梁思申竭力要求自己宽容、理解。她估摸着杨巡可能无法认同那些失去工作的人们,对于他来说,每一步都是汗水,都是他辛苦挣得,哪里有伸手问别人要钱的好命。他说那些人是懒人,该遭贫穷,那也是他该有的理解,不能算错。杨巡一向来被别人剥夺着各种权利,从夹缝中求着生存,他自然也无法看到别人的生存需求。只是爸爸……梁思申有些不便多想,爸爸那似乎叫做不知疾苦。
梁思申感慨了会儿,若不是与杨巡合作这两个项目,她还不会看到那么多,以前见识一些泛泛的东西,最多一眼带过,不作思考。而今切身相关的问题,逼得她不得不思考她所处的美国与眼下中国的差别。
她决定投资国内的时候,曾被同学朋友嘲笑她心里有割舍不下的故土情结,因为谁都知道她在美国投资做得很好,实在不应该抽调资本投资政策风险很大、收益不明的不规范市场。连吉恩也这么说,吉恩说她倾尽家产做出的这两项投资缺乏风险意识。梁思申当时用一句中国的老话来回答吉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无法旁观国内蓬勃的改革开放,她想参与,她也正好有这实力,于是她选择杨巡。选择杨巡的目的,在于杨巡与中国体制相冲突的个私业主身份,当然还因为杨巡的为人与能力。而今她算是初步如愿以偿了。可是她面对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心中百样滋味。
她拿出笔,将心中的感受记录下来。她准备这几天因公与上海官员接触时候提出她心中的这些问题,进一步确认国内的政策,并看看能否探讨问题的解决。她接触的都是经济官员,她的团队应邀来浦东发展,她相信她掺杂在公事议题中的私人问题应该会获得答案,不管这答案在她这个接受多年美国思维的人眼里是合理还是不合理。她也已经想好她会写一份工作要求之外中国市场调查报告,纠正团队内部很多人对中国的认识。
不过,她想,她会首先把草稿传真给爸爸和Mr。宋看。
杨巡黑甜一觉,被梁思申叫醒时候,正好见到火车进站,而梁思申早已拿了她的行李下来。杨巡匆匆去洗了把脸,这一觉终于睡足,他起床便已精神焕发。杨巡是理所当然地护着梁思申走出深夜的火车站,他没想到梁思申住在别墅而不是与同事一起住在宾馆。他其实极其想接受梁思申的好意,在别墅休息一晚上再走,但是他不能,明天大量的工作等着他,他必须连夜赶回去。
杨巡一路在掂量梁思申送给他的两句话。梁思申说,她回去美国后,会专门为申宝田的事情注册一家公司。但是梁思申又说,她请求杨巡多放一些宽容来考虑弱势的失去工作的人们,不是别人都跟他杨巡一样能干。
杨巡不知道他睡觉期间梁思申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怎么会轻易做出那么大的让步。他回想梁思申从火车去别墅的路上提出的其他有关合资公司的政策或市场问题,看不出那些问题与梁思申的让步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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